泰坦归来红蜘蛛:问鼎回眸(06)第一任专员任命的矿长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12:53:05

塔城行政公署的第一任专员巴什拜可是名垂青史的人物!

铁厂沟的煤井(那时候规模太小,称不起矿)收归国有时,本来是先走公私合营的路子,但井主王宝山一股不要,无私献给了国家,直接成为了国营,行政公署就定名为地区铁厂沟煤矿,奴呼就成了专员任命的第一任矿长,也是山沟里的第一个共产党员。

可他的命运远远不及任命他的巴什拜专员,不要说名垂青史了,而今连那个山沟里的人,知道奴呼是谁者,也坐不满一个桌子了!

奴呼,哈族,祖籍苏联,1920年前后随父亲来到塔城,定居阿西尔北山之地,会讲汉语,不识汉字,后在额敏县玉什哈拉苏任副乡长时调到铁厂沟煤矿任矿长。

我见到他时是19638月,那是他已五十多岁,古铜色的脸,眉浓,双目深邃,眼珠碧中泛黄,闪亮生辉,显得精神特足,也给人看一眼就觉得精明异常之感!脸的两颊骨高而分明,人中宽直,唇阔牙黄,声稍沙哑,让人觉得他干练,率直、豪迈大气!穿一件当地最流行的黑条绒衣服,上衣敞开露出一个也是用黑条绒做的小坎肩,显得十分简洁利索!脚上一双棕色短统皮靴,可能三天没有擦油了;头上一顶哈萨克白色带黑边的毡帽,我心里暗想:一个标准的哈萨克牧民咋就成了矿长呢?

在接下来相处的日子里,虽然他是领导,但没有一点架子,说话行事倒如兄弟一样。虽然他年长,但从不摆老资格,更不倚老卖老,让大家觉得他慈爱,亲切!

那时生活困难,井下的活又重,吃的全是苞米发糕,菜也就是老三样:土豆,白菜,莲花白。他就安排食堂管理员多做几顿羊肉烩土豆,让油水大点。一次在食堂开饭时他来了,看大家都在吃,他也要了一碗菜,两个发糕,呼呼啦啦吃完,笑着大声说:“味道还可以!就是肉瘦油少了。这些学生分到矿上,安心的干不容易,现在生活困难,白面没有,再不多吃点油水,肯定会累垮的。可我也没有办法,自然灾害,边民外逃,相信我这个老哈萨,会尽一切力量把你们吃的搞得好一点,住的暖一点的!”

这是从学生成为社会一员后,第一次听一个最高直接领导讲的最亲切的话!不虚不假,不套,真诚!他的话值得人相信!

1961年派来的支部书记陈荣光以前,他是山沟里唯一的共产党员,哈萨工人都称他帕哈尔提亚奴呼!好像他就是共产党一样。(帕哈尔提亚,哈语,共产党员的意思。)他确实也称得起是一个共产党员。从我认识他到他去世,一直觉得他和工人没什么两样。早上他也和大家一块到井口,全矿就那么五十几个人,下井的也就四十几个。大家散漫无序地或坐或半躺在地上,他就叽里呱啦地讲上一阵子,我也听不懂在讲啥,估计是安排工作,讲讲注意安全吧!最后总忘不了用汉语对队长纳汗说:“这几个巴郎子你看好!”意思是叫他注意我们安全。

安全问题实在不需要他讲,我们就是学煤层地下开采的,但学的是现代化,现在从最原始的挖煤干起,你还真的要从头学起!

 井下不准用明火,可使用的是煤油灯,井下禁止抽烟,可每个人都装着莫合烟,井下必须戴安全帽,可这里谁也不知道安全帽是啥东西。

下井要穿胶靴,可这里发的是黑力士鞋,因井浅形不成瓦斯聚积,因工作面小,不需要支护。一切从现状出发,也算因地制宜,更无须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因条件而生存是人的本能,也是社会不断进步的一个因素!

  全矿工种仅5个。技术工3个,一个是赶马拉轮提煤的,一个是铁工,一个是用红柳条子编筐子和抬笆子的。普通工种两个,一个是用十字镐挖煤,一个是用抬笆子运煤。我开始在抬笆子组,组长叫斯拉木,维吾尔族,汉语半生不熟的但能听懂。他管着20个煤油灯,下井前灌满油,下井后沿运煤巷道每隔十几米挂一个照明。半年后我要求去挖煤,每人配了三把十字镐,四个短钢钎,一把十磅榔头,两人一个巷道。挖三个月后,竟全身是劲,双臂力大无穷,挖的速度与数量已不弱于老工人,只是肺里的油烟半年也吐不尽。艰苦的环境最能锻炼人的心性,孙悟空经过炼丹炉成了火眼金睛,我经过这原始的挖煤锻炼,竟练出了矿工人特别能战斗的精神。想不到为以后的人生道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以后遇到什么苦事难事都不在话下了!

和奴呼矿长的友谊也就在这同甘共苦环境中铸成!

每年的古尔邦节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矿长宣布放假七天,所杀的牛羊使得全矿男女老少三天都吃不完,用汽油桶装满酒随便人喝,唱歌跳舞彻夜不眠,想睡谁家的炕就随便躺,没有了民汉之别,也没有了年龄界限,更没有了男女之分。此刻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你醉她醉我也醉,整个夜空飘满了歌声、笑声、舞步声,

此刻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你醉她醉我也醉,整个夜空飘满了歌声、笑声、舞步声,云儿看的都醉了,月亮瞧的不知道回家了,星星一颗颗划出长长的光束争着往下落。奴呼自然成了今夜的中心人物,你敬我碰不知喝了多少,但他始终没有醉!若干年后想起那一夜,还觉得如原始人一样单纯的在狂欢!如果说民族大团结,奴呼当矿长的那段岁月可能是最值得标榜的。可惜一个小小的山沟煤矿何能进入上级领导的视线?能挖出煤就行啦!所以奴呼到死也没动过位子!奴呼矿长不但在矿上有威望,而且在矿区四周的牧区也有威望,像托里县红卫公社三大队,二大队;额敏县莫合台牧场等地,只要民族团结有啥难事,都是请他出面调停。他对这些人也以亲朋好友对待。每年的古尔邦节他都邀请这些单位搞刁羊赛马,姑娘追活动。煤矿的哈族工人都来自牧区,牧民的习性还深扎在心底,有马的人很多,刁羊比的是马的速度与耐力,人的骑技与力量!各单位都想夺冠,但冠军只有一个!奴呼矿长这一天特别精神,端坐在他那匹追风小青马上,静观群骑士在戈壁上奔驰腾跳,骑士们蜂拥的争抢。在最后关头,如果煤矿的人稳夺了羊,他则一动不动的观看。如果被别家夺去,又无力在抢回,他则两脚一蹬马,追风小青马如一离弦的箭,夹风披云似一道闪电向群马中射去!马因骑手而生威风,骑手因马冲锋夺阵勇争先!人借马力胆气宏,闯关斩将力无穷!小青马驮着奴呼四蹄腾空疾如风,奴呼借小青马之力很快追上刁着羊的那骑手,两马并骑,奴呼探手,那羊已被夺在手中,随即按于鞍前,疾驰而去。那失去羊的骑手差点从马上落下,晃了几晃才算重新坐稳,但已失去再去争抢的勇气!后面的骑手自知力不能抵,只得催马跟在小青马后面呼喊助兴,奴呼催动小青马绕场转了一大圈,确定再无人前来争夺,以胜利者的姿态骑回始发点,将羊往地上一甩,高声大喊:“下马吃饭!”我看的热血沸腾,也想象奴呼矿长一样跃马夺冠,可惜一生没学会骑马!
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有此英勇豪迈之气,可见其身体素质非一般人能比。据说他曾一顿就吃完一只羔羊,喝过三瓶烈酒。没亲眼见过不知真假!
但他的臂力我是亲眼见过的。有一个年轻的工人叫小哈布尔汗,散漫无秩,爱喝酒打架,因长的高大有力,特别爱找汉族工人的事。奴呼矿长没少骂他,他当面老老实实,转过身就忘。有一次他找石生泉的事,两人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石生泉那是他的对手,正在此时恰好奴呼矿长来了,见状就骂队长纳海为什么不制止。随后大喝几声叫小哈布尔汗住手,可小哈布尔汗酒劲涌头,何能住手?奴呼矿长见状疾步向前,一伸手拉过石生泉,探右手抓住小哈布尔汗的肩膀,向下一按,往后一推,小哈布尔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叫着矿长大人,矿长打人!从地上爬起来直对着奴呼矿长一头撞击,奴呼矿长不躲不闪,没容他近身,双手抓住双肩,一扭动又把他甩出去老远。这一次小哈布尔汗要起了赖,躺在地上乱滚,哭喊着:“矿长帊哈提亚奴呼矿长打人……”这句话因为听多了,所以知道意思,说是共产党员奴呼矿长打了人!奴呼矿长先是拉他,可他就是不起来,后来用脚朝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两下,骂了几句什么我也没听懂,又对大伙用汉语说:“以后谁再欺侮汉族同志我不愿意谁,都是兄弟,要好好团结!”然后又拍了拍石生泉的肩膀:“没事吧?”又说:“小哈布尔汗!起来不?”看小哈布尔汗还在瞎叫唤,就一探手:“下班!回家。”本来也到了下班的时间,不是小哈布尔汗这么一闹腾早该走了。矿长这么一说,大伙丢下小哈布尔汗三三五五的都走了,一时间井口空荡荡的,只有夕阳照着烧奶茶的那堆余热尚存的煤灰,一丝丝青烟轻轻的飘上天空!小哈布尔汗一看人都走完了,也没趣的爬起来,嘴里瞎骂着下了山岗!从这件小事,我们都理解奴呼矿长的用心,他很讲民族团结,有纠纷先批评哈族同志。那些哈族同志也都是老实人,真正闹事的就那么一两人,也无伤大雅,所以那时都觉得这五十多人的小矿,就是一个家,奴呼矿长就是家长!
六四年三月,行政公署工交科来了两个人,一个复姓欧阳,一个姓余。不知是什么职务,反正一开口就是代表专员公署,来了就宣布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从收容所分来30个人,要安排好吃住,煤矿要建口新井,机械化的;第二件是奴呼矿长负责老井的生产,陈荣光书记负责筹建新井,先打土块盖房子。哈族工人继续在老井挖煤。我们几个同学也分成了两拨,出身好的去建新井,出身不好的继续留在老井!当时是唯成分论的年代。
六五年五月一日,矿上的两台55马力的柴油发电机组发电,新井已破土动工,电灯一亮全矿的心也一下亮了!奴呼矿长专门放假一天,带上老井的哈族工人,家属孩子去新井看电灯,一时间比过节还热闹!祖辈放牧的人,谁见过电灯?有的人开始不敢看,过了一阵有人觉得奇怪,没有油,不见火,咋会亮呀?黑沙特用手去摸灯泡,把他烫了一下,他往地下一甩,啪的一声灯泡爆裂,两根钨丝搭在了一起,冒出一束火光,黑沙特觉得自己犯了大错,赶快用手去抓,不想一下被电打倒,幸亏他没抓牢。这一下可开了锅,黑沙特直叫:“电灯不好,电灯不好!扎手,扎手……全身疼,全身疼……”这一惊吓,他的汉语竟很不错了。
下来奴呼矿长就开会,说老井也要用电,再不用煤油灯了!哈族工人都不同意,黑沙特更是现身说法,坚决反对。经过一天讨论,最后还是定下来用电灯,毕竟亮度大,卫生。但从煤矿安全上说,危险性和煤油灯是一样的,但毕竟是一个划时代的进步!有了电,也可逐步消灭人工挖煤,用煤电钻打眼放炮肯定效率高,劳动强度大大减轻!
这想法一提出,陈荣光书记一百个同意,但困难是没有两公里的电线杆。这可咋办?奴呼矿长一时也没了主意,这两公里的电线杆到哪里去弄呀?这在哈族工人里议论开了,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老井主王宝山那里。他找到奴呼说:“这事就难住了?靠山吃山靠河吃鱼,咱挖煤的靠的是木头,河里有的是树,你不会砍来做电线杆呀?”

一句话点醒了奴呼矿长,立即停产组织人砍树!不到半月,线杆立起,不但到了老井,还顺手牵羊把线拉进了住户,让山沟里几辈子没见过电的人,一下子彻夜见到了亮光,更主要的是人心亮了,心亮就有了希望!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砍树竟破坏了生态环境。
接下来是生产的革新。第一步奴呼矿长接受了用人力车代替抬筐子的建议,一下子节省了劳力,减轻了体力,提高了运煤能力。但在用煤电钻打眼放炮这方面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哈族老工人没一个赞成的。理由简单又可笑,黑沙特差一点被电死,我们害怕死!说到放炮,那就不用提了,一声炮响整个井下震动,炮烟味刺鼻难闻,吸多了还头疼,反胃想吐。奴呼矿长千说百劝,软硬兼施,先说服几个人一同下去试验,亲自抱上电钻学打炮眼,做炮泥装炸药,一切做完,转身一看那几个人早吓得跑上了井,我们一起在井下连放三炮,待炮烟散尽,他又爬出井口,喊所有的人下井看看效果。幸亏那井才30米深,人行道是56度的一个斜井,里面架的是木梯,熟练的人上下一次也不过5分钟左右。所有人都被他赶到了井下。在工作面一看,这三炮炸下的煤比十八个人挖一天的煤还多。大家心里还是不敢试试。奴呼矿长叫我教队长纳海用劲握住电钻把手,上好钻杆,对准用力向前慢慢推,纳海队长开始害怕,奴呼矿长就用手帮助扶住煤电钻,开关一按,钻杆转起,一分钟不到钻出一个一米五深的炮眼,钻第二个时纳海队长自己操作,一连打了五个炮眼,他就慢慢熟练了,高兴地咧着大嘴直笑:“加克斯,加克斯(好的意思)……”
钠比汗,玉素别克两人也都试打了两个炮眼,打完也直喊:“加克斯,加克斯……”可是放炮时又都吓得跑上了井口。
三天以后,大家都不再害怕。从那天起,铁厂沟煤矿改变了几辈子工人挖煤的历史,走上了电钻打眼放炮采掘的道路!这在现在看来,简直是小儿科,太落后,太可笑了。但在当时,谁能说它不是一次划时代的变革呢?不但是生产方式,更重要的是改变了山沟里人的观念,为他们以后接受新事物,新思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不能不是奴呼矿长的成绩呀!
六五年八月,老井生产翻倍的增长,新井井筒打好,正在施工井底车场和水仓,全矿人心齐,干劲足,争创好成绩之际,上级派来个四清工作组,一下子打乱了山沟平静的气氛,搅浑了山沟人淳朴平和的心境。下了班学文件,所有的人自报出身、家庭背景,社会关系,深刻检讨与社会主义制度不相同的思想,一时人人自危。后来又内查外调,互相揭发,搞得朋友反目成仇,同志相互提防。有一对亲兄弟互相揭短,小小山沟一下人际关系颠倒的分不清谁好谁坏!奴呼矿长在此多年,一下子成了批判的重点。
汉族职工百分之八十的人说不知道情况,百分之二十的人说奴呼矿长好。这百分之二十的人一时被划入与奴呼矿长划不清界限之列,要好好端正态度,认清形势,改造思想,检举揭发,争取立功赎罪。我就属于这百分之二十之列,想不到文革中也荣幸的给发了顶高帽子!
揭发主要来自哈族工人玉素甫,这人也不能算坏人,只是想趁机取巧,弄个一官半职而已!咱不知又不好乱说,眼不见又不能捕风捉影。汉族职工叫他是臭嘴。他的右腮酒窝处长了个小痣,久治不愈,整天流水淌脓,臭味难闻,再加上他好胡说八道,所以叫他臭嘴!哈族职工叫他骚葫芦,因为他下巴长了几根稀稀拉拉的黄胡子,有时小疮流下的脓水就粘在胡子上,像个骚山羊一样,所以就叫他骚葫芦!就是这么个人,一下成了四清积极份子,并从井下抽出来专门协助四清工作组搞民族干部的四清,首要的人无疑是奴呼矿长了!

因为全矿分生产和建井两拨人马,四清工作也分为两片搞,生产的这一片以清查奴呼矿长和出纳朱玛汗为主。朱玛汗是多年的老工伤人员,失去了一条右臂,整个身子向右边倾斜,本来个子不高,这一斜背又有些弯了,个孑剩下不足一点五米了。批斗他不用低头弯腰已自动全身弯下,显得十分可怜。他又不会说一句汉语,批来批去也没批出啥名堂,每次只是陪着奴呼矿长站那里而已。奴呼矿长就不一样了,身高一米八,低头弯腰真是受了罪,每次开批斗会都是玉素甫带头喊口号,大家也只得随大流跟着喊。怒火冲天,革命决心大的也就是他,开始他给奴呼矿长的罪名是反对苏联社会主义,理由是他们一家人肯定是反革命,要不为啥他一家逃到中国?后来四清工作组不让他讲这一条,理由是苏联现在成了修正主义,反对倒是对的啦!
第二条是多吃多占。谁家的饭他都吃过,谁家的茶他都喝过。矿上的东西都是他家的一样,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想用什么就用什么。最后四清工作组帮他总结吃喝是民族礼性,生活习俗,是好客的表现,这事不要再提,重点放在占公家的便宜上,可他又拿不出证据,只好动员其他的人揭发,几个月也没有揭发出像样的东西。
第三条是生活作风问题。不想因为这个问题竟彻底把玉素甫自己搞臭了。作风问题上纲上线就是大问题,为把奴呼矿长彻底打倒,那天批斗会把全矿的哈族职工家属也统统赶了来参加,希望这些女人们当场揭发。主持会的是四清工作组副组长,叫甄子权,是乌鲁木齐碾子沟客运站的一个车队副队长,国民党的兵,四九年九月二十五日参加了革命,简称九二五,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革命热情极高,但做事办法极少。他也不想想哪个女人会在会场上承认和别的男人发生过关系?所以这次会以彻底搞砸而告终!会一开始,甄副组长罗里啰嗦半天,接下来是玉素甫发言揭发。说了半天奴呼矿长如何如何作风不好,不想最后一句引起了公怒!“他奴呼以权欺压人民,矿上所有的哈族媳妇都叫他睡过了,,,,,,,”这一下可炸开了锅!首先跳起来骂的是他弟媳妇札海,接着又有五六个站起来乱骂,连他自己的老婆也气得跑到他跟前又扯又打又骂,会场一片混乱,男的也大骂不停,听不懂吵骂的是什么,只听懂骚葫芦骚葫芦喊成一片!那甄副组长又是拍桌子又是大叫,想把这股乱劲压下去。在气头上的这些人,早已以死为自己的清白而战,何在乎你什么副组长拍桌子大叫?那些气疯了的女人们纷纷叫骂着拿起自己的小板凳起身离去,男人们也借机围攻起了玉素甫,这个骚葫芦一下可尝到了众怒的滋味了。甄副组长气得事后把他骂了几次,骂他比猪还笨,咋能把所有女人都扯进去?连自己家的人也不除外?就是这个甄副组长,四清工作组撤回后,接着就来了文化大革命。听说68年底,他自己因男女作风问题批斗的受不了自杀啦,这是后话。
这件事因无法落实,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奴呼矿长也因此还以清白!
第四个问题是六二年伊塔事件。玉素甫揭发奴呼矿长是那里的头领,有几个想当积极分子的人也跟着瞎起了哄。这一下甄副组长动真格的了,把奴呼矿长下放井下劳动改造,晚上不准回家,关在一间小屋里写交代材料,喝惯奶茶,吃惯抓肉的人,何能适应汉族食堂的集体生活,没办法多次要求,甄副组长才同意每天由奴呼矿长的女儿把饭送到工作组,怕直接送去传什么话。就这样白天下井劳动,晚上下班先揭发批斗,夜里写检讨。快六十岁的人了,怎能经得起如此折腾!特别是内心的气愤,前途的迷茫,命运的难卜令他的精神慢慢消沉,希望渐渐死亡。
我想不通,一个被人们称之为帕哈提亚奴呼的人,咋一下子犯了这么多错误?咋一下子又成了叛国外逃的组织领导者?这罪名枪毙也够了!
百病由气生!这话一点不假,到六五年年底他的身体已彻底垮了下来。一天吃不了什么东西,有时吃下去又吐了出来。交代的材料写的不少,但都不过关,问题是没揭发出来外逃的成员。他没有办法,全矿就那么40几个哈族工人,揭发谁呢?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最后违心的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了上去!有人理解,反正是要落实的;有人生气,你这矿长咋也胡说八道?四清工作组一个一个谈话,可没有一个人承认有外逃想法,最后就剩下奴呼矿长一个外逃的光杆司令!到六五年五月,5.16文件下来,文化大革命开始,斗争也逐步深入升级。奴呼矿长却喝水也感到困难了,最后工作组才同意去医院检查,这一查竟是食道癌晚期。开刀接了塑料管,回来后又维持了三个月,到了九月已瘦的不成人样。我最后陪同陈荣光书记去看他时,这对山沟里共患难的搭档只能互相拥抱着握手流泪。同去的人也都泪流满面!奴呼矿长说话已及其困难,临别时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死了就埋在这里,一句是墓碑上写帕哈提亚奴呼!
可是他这最后的要求,陈荣光书记已没有权力兑现了,那时他早已被挂了起来。最后奴呼矿长的妻子坚持把他埋在阿西尔乡他家的墓地里与其父为伴!奴呼矿长最后希望墓碑写上:共产党员奴呼!可见他对党的忠诚!
我怀念你,老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