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演艺中心:一组关于“回家”的美文

孔祥彬

        走在他乡的大街小巷和高楼大厦之间，于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一句话语或一声问候便会让我们有了回家的冲动。
  这种感觉一经产生便是那么的强烈，象是春天里疯长的小草，迅速蔓延开来，不可遏制。其实我们真的很难用语言来表达这种感觉，那是一种没有来由的触动，既可以让人喜极而泣，又可以让人欲哭无泪。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直至我们两鬓斑白，岁终老去。
  绵绵细雨轻轻地敲打着尘封的记忆。记忆里，我们梦想外面的世界。终于有一天，我们走出了大山，做了异乡人。
  我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工作着，奋斗着，有了家，也有了妻儿老小。我们小心翼翼地裹藏着外乡人的痕迹，早已融入了这座城市。或许在梦醒时分，或许在黄昏午后，乡愁会不期而至，让我们难以割舍，猝不及防。乡愁是浓得化不开的甘烈美酒，一饮便醉，愈久弥香。乡愁是酽得发苦发涩的上等好茶，苦尽甘来，唇齿留香。
  于是，我们回家。背着沉甸甸的行囊，和我们已经疲惫不堪的身心，一起回家。或许我们已经功成名就，或许我们还依然在为生计和温饱四处奔波，但这丝毫不会影响我们回家的心情，也不会阻挡我们踏上归家的行程。回到那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故乡。
  或许我们是带着妻子儿女，坐着宝马香车，衣锦还乡。或许我们一事无成，只能蜷缩在公交车那拥挤不堪的车厢里。但这没有什么，因为家是博大宽容的，她始终敞开那温暖的怀抱来接纳你，她会为你骄傲，也会为你抚平创伤，让你整装待发，重整旗鼓。
  我们跋山涉水日夜兼程，终于回到了这里，回到了生育了我们，也养育了我们的故乡。回到了我们曾经用生命的第一声啼哭和稚嫩的童音呼唤过的土地。被我们渐渐淡化甚至遗弃的故乡，又清晰无比扑面而来，故乡的青山依旧，故乡的绿水依旧。唯一的改变或许只是我们不再年少。
  时间总是不能为我们做太多的停留，在我们还在欢聚团圆的时候，不得不故作潇洒的向年迈的亲人挥手告别，恋恋不舍的，却不敢回头。我们分明看到亲人已是泪眼婆娑。可是他乡也有我们的眷恋，我们已踏上征程，没有理由停下前进的脚步。
  车轮滚滚，故乡已是渐行渐远。君问归期未有期，或许就在明天，或许是更遥远。可我们还依然会踏上那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乡路，回到故乡，回到亲人身边。
  家是什么，家是有人在等你回来。所以回家不再是一次行程，而是一种感动，温暖细腻地潮润着我们日渐麻木而冷漠的心。
  我们回家，或许在明天，或许在梦里……

2、记住回家的路

周国平

       生活在今日的世界上，心灵的宁静不易得。这个世界充满着机会和压力。机会诱惑人去尝试，压力逼迫人去奋斗，都使人静不下心来。

　　我不主张拒绝任何机会，以闭关自守的姿态面对世界。趁着年轻到广阔的世界上去闯荡一番，原是人生必要的经历。所须防止的只是，别把自己完全交给了机会和压力去支配，而迷失了回家的路途。

　　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的习惯是随便走走，好奇心驱使我去探寻这里热闹的街巷和冷僻的角落。在这途中，难免暂时地迷路，但心中一定要有把握。我想，人生也是如此。建功创业，探险猎奇，觅情求爱，可是，你一定不要忘记了回家的路。这个家，就是你的自我，你自己的心灵追求。

　　如果一个人有自己的心灵追求，又有了相当的人生阅历，那么，他就会逐渐认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一个人不论伟大还是平凡，只要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他在这世界上就有了牢不可破的家园。于是，他不但会有足够的勇气去承受外界的压力，而且会有足够的清醒来面对形形色色的机会的诱惑。我们当然没有理由怀疑，这样的一个人必能获得生活的充实和心灵的宁静。

3、带上真情回家

  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在游荡多年后，在把一些自认为必须走完的路走过之后。我知道：是该回家的时候了。无缘于父母常日里的叨念，也无缘于曾经所逃避可以终了。我真的是想回家，离家那么久，满身的风尘只有家才能掸拍得干净。家是一个可避风雨的港湾，是一个可感温馨的地方，是一个可以任意舒展心灵的住所，毕竟我无法拒绝这份甜蜜的召唤。
  诚然，这份召唤从一开始就感动着我纯真的童年。只不过那时的我，也只是一个处于萌芽状态的存在，一个家就已经很富爱心地朝我伸出了温暖的手，准备迎接我的任何一种欢欣与灾难，尽管那时我还未曾明白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分量。在这个家里，我很幼稚的长大着，长到了必须分离出这个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时候，我才突然发觉，原来家还是可以分离的啊——那星光下每一窗或明或暗的灯光不就是从太阳中分离出来的一个个光明的家么？
  时间让我深刻了许多，我开始懂得了生命中最智慧的支撑便是去完成一种独立的行走，一个家的形成是必须经过走出一个家后方能建立的，这是一个成熟的过程。从此，我用期待的心情留意寻找每一扇为我敞开的青春之门，用一次次回眸或凝视来发现哪一条是通向我回家的路。有一些日子，我终于发现了，我用许多来不及表白的情感来期待这份际遇，结果我发现这条没有足够理由可以走进家的路被两颗走不到一块儿的心灵给踩碎了。我没有太多的伤感，我只是审慎地拾起这条路上值得珍惜的足迹揣进怀里，虽然失去了一些时间，幸好没有失去自己。
  在此后的寻寻觅觅、悲悲喜喜中，家的信念无时无刻不在温暖着我孤独的年龄，尽管有时也不免怅然面对无限星空，但我始终相信茫茫宇宙中终会有一束为我闪烁的情感。于是，我静静地守望着自己真诚的天空。看哪一片绿叶可以适合停留，看哪一瓣微笑可以灿然光顾，看朝开暮落中哪一只飞鸟飞行的方向与我一致。
  人的生命是必须经过许多走不完的路走完的，而家，最终也唯有它才是我生命的最后停歇。因此，我一颗充盈了祈祷的心，才会幸福地相信，回家的路不止一条，唯坚贞执著的相爱者可以抵达，唯真情方是我回家的必由之路。

4、娘说要回家

        每年入秋，地里的稻子泛出一层秋黄时，娘都要回一趟娘家。再过几天，等地里黄遍了，一边要收稻，一边又要播来年的春作，会忙得抽不出脚。
　　回了家，先喊一声“爹”，再喊一声“娘”。搁下包袱，有什么活，就干点。
　　上了年纪的爹和娘，腿脚不便，有什么要洗洗涮涮的，端起个大大的木脚桶，上河埠头，“叭、叭”地，都捶熟了，漂净了，再让它们都曝在秋天的日头下，好好地享受一年中最美好的阳光。所以每次回家，邻里乡亲的，远远一望，便知道是闺女回来了。那晾干的衣、裤、袄、袍、被、褥子上，都挂着回家的脚步。那脚步里，只有欣喜，没有疲惫。
　　该洗该涮的都整在了日头下，娘就提着竹篮，上地里溜一圈。虽然这地一年下不了几回，不过到底是自家的地，打小摸惯了的土疙瘩，娘说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的。在地里割一棵卷心菜，再挖几个芋头，得好好地整一顿饭，鲜的、香的、辣的，能整的都整些。爹老了，娘老了，不知道还能吃上几顿女儿整的饭。
　　手头宽裕些的时候，娘还抽出几张私房钱，给娘一张，给爹一张，再给娘一张，再给爹一张。钱不多，可女儿不能常常伴在身边，总担心着别人不够贴心。不在的日子，让爹能花钱买包好烟，爹没啥喜欢的，也就好这一口，不能省的。让娘能买些软乎的，娘的牙齿脱得厉害，能咬动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得趁有力气的时候，多咬嚼些。
　　娘回了家。
　　喊一声“娘”。没人应。喊一声“爹”。没人应。娘的娘，娘的爹。都去了。一背过身，就远得再够不着了。
　　娘站在家门口，木木地站了老半天。
　　爹、娘没把该洗涮的留下，没把一个好胃口留下，没把一句贴心话留下。私房钱倒留下一叠，娘一看，都是自己留下的小票。
　　娘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一个家，在一瞬间，变得陌生而遥远。
　　一个家，两扇门。没了爹，左门轴脱了。没了娘，右门轴也脱了。屋子敞着，什么都可以进去，什么都可以出来，不像个家了。
　　娘给娘放了叠桃仁糕，给爹摆了包红塔山。再点一股子香，烟白白的，袅袅的，恍如隔世的想念。
　　娘在那里，爹在那里，都过得好吧。
　　放了假。我也该回趟家。人在外面，心在家。活在世上，人这一辈子，能喊多少声“爹”？能喊多少声“娘”？喊一声，就少一声吧。说不定哪天，想喊，却没人听了。回了家。见了爹。见了娘。喉头哽动。却无声。
　　多少个“爹”字。多少个“娘”字。一齐拥挤在了喉头。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