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适合女人开的车:列那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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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那狐的故事

作者:M.H.吉罗夫人

倪维中 王晔 译


  《列那狐的故事》译者序

  列那狐偷鱼

  列那狐教伊桑格兰捉鱼

  列那狐与花猫蒂贝尔——香肠事件

  蒂贝尔的尾巴被截

  列那狐与猎人——真假狐皮

  列那狐诱捕公鸡尚特克勒

  草地上的惨剧

  列那狐的审判——群兽在国王诺勃雷前的申诉

  国王派狗熊勃伦传讯列那狐

  国王派胡獾格兰贝尔传讯列那狐

  列那狐申辩

  列那狐被判处绞刑

  列那狐与国王的使者——戏弄和虐杀

  列那狐献给国王的礼物

  攻打茂柏渡

  国王蒙难

  列那狐成了国王的救命恩人



【转载自“文学视界”】

《列那狐的故事》译者序


  《列那狐的故事》是一部杰出的民间故事诗,是中世纪市民文学中最重要的反封建讽刺作品。
  这部故事诗的形成约在公元十二至十四世纪之间。
  故事主要描写动物的生活,以狐狸列那和代表贵族的狼伊桑格兰的斗争为线索,揭露了重重的社会矛盾,辛辣地嘲讽了专制的国王、贪婪的贵族、愚蠢的教士等等。作者把中世纪封建社会描绘成一个野兽世界和吸血强盗的王国。
  列那狐的形象是复杂的。尽管故事里说他是贵族男爵,但他在与狼、熊、狮子和神父等的斗争中是一个反封建的人物。他捉弄国王,杀害大臣,嘲笑教会,几乎无法无天。他的胜利标志着市民智慧战胜了封建暴力。另一方面,列那狐又肆意欺凌和虐杀代表下层劳动人民的很多没有防卫能力的弱小动物,许多鸡、兔、鸟类几乎成了他的腹中之物。从这方面看,他又是城市上层分子的形象。故事通过列那狐的经历,形象地反映出封建社会是一个黑暗的、充满欺诈、掠夺和弱肉强食的野蛮世界,作者为中世纪法国惨受剥削和压迫的广大劳动人民发出愤怒的抗议。
  这部故事诗是由二十七篇意思连贯的组诗构成的,共三万多行,每篇都以列那狐为主人公。原作者有好些人,他们中间能查考的只有彼尔.德.圣克卢(第二组诗)、里查.德.利松(第十二组诗)和一位神父(第九组诗)。《列那狐的故事》在中世纪法国家喻户晓,“列那”这一专有名词成了"狐狸"的代称。这部作品问世后,法国有好几个诗人为它写作续篇,德国、英国、意大利等国都有译本或模仿作品。一七九四年,德国诗人歌德根据这个故事写成叙事诗《列那狐》。近代很多法国和欧美作家把《列那狐的故事》改写成散文,成了一部生动优美的童话,流行于全世界。
  《列那狐的故事》对法国和欧洲文学都发生过影响。法国著名诗人拉封丹的许多作品就是在它的直接或间接启发下产生的。
  这里的译文是根据巴黎一九六九年出版的M.H.吉罗夫人的改写本选译的。原书共有三十三篇,这里选译了十七篇。

 

列那狐偷鱼



  那天天气很冷,天色阴沉沉的。列那狐在家里呆呆地看着那几口已经空了的食橱。
  艾莫丽娜夫人坐在安乐椅上,愁眉苦脸地摇着头。
  “什么也没有了,”她忽然说,“我们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了。”
  “饿着肚子的小家伙们快回来了,他们吵着要吃饭,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再出去碰碰运气看。”列那狐说着长叹了一声,“可是,季节不好,我真不晓得该上哪里去。”
  他还是出去了,因为他不愿看到妻子和孩子们哭泣,他只好准备跟正要到来的敌人——饥饿——作一场斗争了。
  他沿着树林缓慢地走着,东瞧瞧,西望望,想不出寻找食物的任何办法。
  他这样一直走到一条被篱笆隔开的大路上。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路上。刺骨的寒风猛吹着他的皮毛,抽打着他的眼睛。他陷入了恍惚的沉思之中。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远处飘来一股诱人的香味。这香味直送到列那狐的鼻子里。
  他立刻抬起头,使劲地嗅了几下。
  “是鱼的味儿吗?”他想,“这明明是鲜鱼的香味啊!”
  “可是,它是从哪里来的呢?”
  列那狐纵身一跳,跳到路边的篱笆旁。他不但鼻子很灵,耳朵很尖,而且目光也特别敏锐:他发现打老远的地方驶过来一辆大车。毫无疑问,这股馋人的味道就是从这辆车子里散发出来的,因为当车子逐渐走近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车上装的都是鱼。
  确实,这是去附近城里鱼市场卖鱼的商贩,他们的筐子里装满了鲜鱼。
  列那狐一秒钟都没有迟疑。当他馋得流下口水,急不可待地想吃这些鲜美的鱼儿时,他的脑子里忽然闪出了一条妙计。
  他轻轻一跳,越过了篱笆,绕到离大车还很远的大路的一端,躺倒在路中间,装出刚刚暴死的样子:软绵绵的身子,闭着眼睛,伸着舌头,跟断了气的一模一样。
  鱼贩们到了他跟前,停下车,果然以为他死了。
  “啊?那是一只狐狸还是一只獾?”其中一个商贩看到这只躺着的东西喊了起来。
  “是只狐狸。快下车,快下车!”
  “不是个好东西。不过,他那张皮倒不坏,可以把它剥下来。”
  两个商贩连忙下车,上前去看列那狐。这时,列那狐装死装得更像了。
  他们捏了他几把,把他翻过来,又抖落了几下,这时他们才欣赏到他那身漂亮的皮毛和雪一般洁白的喉部。
  “这张皮能值四索尔。”其中一个说。
  “四索尔,不止!起码值五索尔。五索尔我还不一定肯卖呢!”
  “把他扔在车上吧!到了城里,我们来收拾这张皮,卖给皮货商。”
  两人漫不经心地把列那狐扔到了鱼筐边,重新上车,继续赶路了。
  你们一定会猜到,我们这只狐狸在车上笑得多么开心!
  他正落在好地方:那里有够他一家人吃的丰盛的午餐。
  他几乎一动也不动,毫无响声地用锋利的牙齿咬开了一个鱼筐,开始了他的美餐。一眨眼工夫,至少三十条鲱鱼进了他的肚子。虽然没有佐料,但他并不在意。
  吃完后,他丝毫不想逃跑。他还要利用这个好机会呢。
  咔嚓一下,他又用牙齿咬开了另一个鱼筐。那是一筐鳗鱼。
  这次,他要为家里人着想了。他自己只尝了一条,那是为了察看鱼儿是不是新鲜,保证亲人不会受害。
  他巧妙地把好几条鳗鱼串起来做成一个项链,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轻轻地从车后滑到了地上。
  他下车虽然很轻,但还是发出了一点响声。
  赶车人发现那只死狐狸已从车上逃跑,正感到莫名其妙和惊讶不已的时候,列那狐嘲讽地向他们喊道:
  “上帝保佑你们,我的好朋友!让皮货商节约六个索尔吧!
  我给你们还留着一点很好的鱼儿呢,谢谢你们送给我鳗鱼啦!”
  商贩们这才明白,是列那狐用计捉弄了他们。
  他们当即停住大车,去追捕列那狐。可是尽管他们像追赶小偷一样奔得上气不接下气,狐狸还是比他们跑得快。
  他很快翻过篱笆,摆脱了失主的追逐。
  两个商贩懊丧万分,只好重新上了车。
  列那狐跑着跑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家,与正在挨饿的一家人相会。
  艾莫丽娜带着亲切的微笑走上前来迎接丈夫。她看到列那狐脖子上挂的这串项链,觉得比任何首饰都华美。她向丈夫表示热烈的祝贺,然后小心地关上了茂柏渡的大门。列那狐的两个孩子贝尔西埃和马尔邦虽然还不会打猎,但已经学会了烹饪技艺,他俩生起了火,把鳗鱼切成小块,串在铁杆上烤起来。
  艾莫丽娜忙着侍候丈夫:她给他洗脚——他已经走累了,还擦洗了他那身被鱼贩们估价为六索尔的漂亮的皮毛。

 

列那狐教伊桑格兰捉鱼



  伊桑格兰暗中被列那狐浇了一头开水,痛得死去活来,坐在列那狐家的大门口呻吟。列那狐从一个旁门出来,走到他的跟前。
  “啊,我的好舅舅,我真疼爱你!这么冷的夜,你孤单单的一个人待在外面,我多不忍心啊!如果我能陪伴你,那么夜对你来说也许会显得短一些。”
  伊桑格兰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他只是唉声叹气地颤抖着,嘟嘟哝哝地抱怨着。
  接着,狐狸和狼没说一句话,默默地在黑夜里向前走去。
  不知是凑巧,还是列那狐的诡计,他俩来到附近一个池塘旁边。
  正是严冬季节,池塘里结了冰。冰上有一个窟窿,那是农民为了给牲口饮水而砸开的。
  列那狐望了望这个冰窟窿。窟窿旁边还放着一个汲水用的吊桶。
  “哈哈,”他仿佛满怀希望自言自语地说,“这正是个捉鳗鱼的好地方呢!”
  这句话立即勾起了伊桑格兰的馋欲,他一下子忘了刚才受戒挨烫的痛苦了。
  “怎样才能捉到鳗鱼呢?”狼问。
  “就用这个家伙,”列那狐指了指水桶说,“拿一条绳子把它拴住,沉到水里去。不过一定要有耐心,要等很久才能把桶提上来。那时候,桶里就满是你尝到过的那种美味的鳗鱼了。”
  “让我来捉吧!”伊桑格兰抢着说。
  “既然你想捉,那么,好舅舅,你就开始捉吧!”列那狐说,“我不会去告诉那些修士的,他们也就不会知道今夜你打破了必须坚持的斋戒。”
  “可是,我们没有拴水桶的绳子啊,我这里有一点点线头也不顶用。”
  “嗨,有办法了!”伊桑格兰叫起来,“列那狐,你把水桶缚在我的尾巴上。我愿意这样蹲着,让很多的鱼儿游进桶里来。这样,谁也不会抢走我们的鳗鱼了。”
  列那狐偷偷地笑了,立刻结结实实地把水桶绑在伊桑格兰的尾巴上。伊桑格兰就坐在冰上,让水桶沉到了冰窟里。
  这时候,列那狐躲到较远的一丛灌木里。他把嘴夹在两只前爪中间,半睡半醒地监视着狼的行动。
  夜越来越冷。拴在狼尾巴上的水桶里的水逐渐结了冰。可怜的伊桑格兰觉得水桶越来越重,以为已经装满了鱼呢。
  最后,冰结得又硬又厚,伊桑格兰动弹不得了。他于是焦急起来,大声喊道:
  “列那狐,水桶大概满了吧?我已经动不了啦!里面装得太多了,你来帮我一下呀!
  “况且,天也快亮了,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危险了。”
  列那狐在远处放声大笑,显出讥讽的神情。
  “贪多嚼不烂啊!”他说。
  天真的亮了,人们起了床。
  村子里一个习惯于黎明狩猎的富裕领主出来寻找猎物。他骑马携犬向池塘奔来,田野上响起了一片喧嚣声。
  “狼!狼!”领主的随从们喊起来,“他被拴住了,快打死他!”
  大群人马朝着狼奔来。猎犬打头阵,领主冲在最前面。
  不用说,列那狐一听到打猎的声音,早就溜之大吉了。
  领主下马后,举剑向狼跑来。这时猎犬已经把他团团围住了。
  可是,领主踏上冰块后,脚一滑,剑没有刺中狼的身子,却把他冻在冰里的一截尾巴斩断了。狼因此脱身。
  伊桑格兰带着剧痛,乱蹦乱跳,最后总算摆脱了猎狗的追捕。他除了把一截尾巴留在冰里以外,还伤了皮,掉了不少毛。
  他非常痛苦。但是当他想到那截已经失去的美丽的尾巴时,他的痛苦更是难以忍受了。
  最后,他的心里隐约地升起了一个疑团——这也增加了他的痛苦:他怀疑自己的外甥列那狐是不是在捉弄他呢?

 

列那狐与花猫蒂贝尔——香肠事件



  那天早上,小狗古杜瓦得到一份美味:一大段圆润鲜嫩的香肠。他的主人不知为什么不爱吃而留给了他。
  人们把香肠拿到他的跟前,让他欣赏了一番,又让他闻了闻。古杜瓦象一条白杨鱼似地欢跃起来,摇着尾巴,发出喜悦的叫声。他等着主人把这条答应给他的香肠给他吃,可是女仆却偏偏把它放到了一个很高的窗台上。
  “现在还早呢,”女仆说,“过一会儿再给你吃。”
  古杜瓦看了那么好的食品,肚子觉得更饿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被拴着的呀!他可怜地叹息了一会儿,只好忍气吞声了。
  他躺下来,等待着。
  这段还有点温热的香肠的气味散发到了远处,正好被经过这里的列那狐闻到了。
  “真香!”他想。
  出于好奇和馋欲,他开始东张西望,看看是不是碰巧能在散发这股诱人香味的地方找到他的午餐。
  当他走近住宅时,他遇到了躺在树下睡觉的花猫蒂贝尔。
  “我的伙伴,”列那狐问,“这阵那么香的味儿是从你家散发出来的吗?我的鼻子被薰得好舒服啊!”
  花猫微微睁开眼睛,抬起他那机灵而顽皮的脑袋,用一秒钟工夫很快嗅了一下空气。
  “唔,是的。”他说,“我想这是人们为我准备的午餐的味儿。”
  接着他很有礼貌地补充说:"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可以让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便一声不吭地庄重地向住宅走去。列那狐跟在他的后面。
  一到住宅,他们看到古杜瓦正在痛苦地叹着气:
  “啊,我的鲜美的香肠,你要能自己掉下来该多好啊!”
  “你怎么啦,古杜瓦?”蒂贝尔亲切地问。
  古杜瓦急忙向蒂贝儿讲了女仆的刻薄行为:她把这条鲜美的香肠只让他闻了一闻,就放在他够不到的地方了。
  “不过,她明白地对我说过,这是‘我的’午餐。”
  蒂贝尔跑回列那狐身边。
  “蒂贝尔,听我说,”列那狐说,“这个古杜瓦真是太傲慢了!你没听见吗,说这是‘他的’午餐。在他眼里,你好象根本不存在一样。假如你能帮助我,我倒可以把这条香肠弄到手,然后咱俩再回到你刚才休息的草地上,舒舒服服地一起享用。”
  蒂贝尔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两人便想起办法来。
  他们约定:蒂贝尔进入住宅,跳到放香肠的窗台上,设法把香肠扔到列那狐的身边,然后由列那狐把它取走,跑到稍远的地方等着蒂贝尔。
  整个过程进行得非常顺利。
  小狗古杜瓦看到自己的午餐被列那狐抢走了,就象被人勒死一般地狂叫起来。
  蒂贝尔看到列那狐飞快地跑走了,知道上了当,就对古杜瓦说:
  “我去追这个小偷,把你的香肠夺回来。”
  列那狐是狡猾的,蒂贝尔猫却比他更精明。
  蒂贝尔抄了一条近路赶去。当列那狐满以为大局已定、可以独吞香肠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花猫的影子就在他的身边——他正悄悄地跟着他呢。
  他心里暗暗吃惊,但表面上仍然装得很镇静,盘算着怎样摆脱这位不速之客。
  蒂贝尔心里也正在想着对策。
  “到哪儿去啊?”蒂贝尔问,“咱俩到哪儿去分这条香肠啊?”
  “噢,你要是老这么跑,我们永远也吃不上了。”他语气激烈地继续说,“你已经把它拖在地上弄脏了,你的口水也流到了牙齿咬着的地方了,这多叫人恶心哪!”
  “要不,我给你做个样子,看看怎么叼法才合适。”
  列那狐不大欢迎这个提议,因为他总是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怀疑别人会捉弄他。
  但是,他看了看蒂贝尔,暗暗思忖:叼着这么一大条香肠是很难溜走的。
  于是,他终于接受了同伴的建议。
  花猫用很雅致的姿势拿了香肠的一端,然后又非常巧妙地把另一端甩到背上,使它不致拖在地上。
  “就这个样子。”蒂贝尔说,“一会儿,等我走累了,你也这样叼。你看,我甚至没有把它碰到嘴上,这就干净多了。”
  “走吧,我们也许可以到前面那个小丘上去吃,在小丘上能欣赏欣赏周围的风景,也便于进行自卫。”
  没等他的伙伴回答,蒂贝尔就快速小跑起来。列那狐花了好几分钟时间才赶上他。
  当列那狐到达那个小丘时,蒂贝尔已经坐在小丘上面一个大十字架上了。
  “你在这上面干什么?”列那狐愤愤地说,“快下来,蒂贝尔,让我们瓜分香肠吧。”
  “为什么要下来呢?”蒂贝尔说,“还是你上来吧,上面更舒服呢。”
  “你不知道我不会爬高吗?”列那狐怒气冲冲地回答,”你可不能赖掉自己说过的话啊!而且,这条香肠已经成了圣餐,快把一半扔给我吧!”
  “怎么,你已经喝过圣酒了吗?”蒂贝尔用温和的责备口气说,“这香肠成了圣餐,那就更应该在这儿十字架上吃,而不能拿到地上去了,不然就会有罪的。”
  “我只拿我的那份儿就行了,”列那狐吼起来,“快把属于我的一半扔给我。”
  “你是多么野蛮啊!”蒂贝尔带着轻蔑的神情说,“听到要把这样的圣餐随便乱扔,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另外,把这样美好的一件东西分割开来,也确实太可惜了。所以,列那狐,我建议跟你达成一项协议:下次要是再找到这么一条香肠,一定让你独吞,我保证连一点残渣都不占。”
  “蒂贝尔,蒂贝尔,”列那狐责骂起来,“要是你不给我哪怕是小小的一块,你就是一个坏伙伴。”
  “列那狐,列那狐,”蒂贝尔学着他的腔调说,“我是一个好伙伴,因为下次我把既没有流过你的口水、也没有沾着地上灰尘的又新鲜又干净的香肠全部奉送给你。这次我留给自己的仅仅是一件处理品。啊,列那狐,你真没有良心!”
  不等列那狐回答,蒂贝尔就吃起香肠来了。
  列那狐见到这个情景,急得哭了起来。
  “你在为自己的罪孽哭泣吗?”蒂贝尔装作天真的样子问,“这使我高兴。善良的上帝一定会宽恕你的,因为你已经作出了那么深刻的忏悔。”
  “蒂贝尔,你不要这样嘲笑我。”列那狐说,“你想一想,当你口渴的时候,你还是要下来的。”
  “为了喝水而下来?”蒂贝尔惊奇地说,“世上可没有那样的事!你瞧,一个积满了新鲜雨水的小潭就在我的身边,可见上帝是多么仁慈!”
  “可是,你总有一天要下来的,我等着你。”
  “等多长时间,亲爱的列那狐?”
  “等若干年。我发誓要等你,可以等七年。”
  “七年……?啊,这真使我伤心!”蒂贝尔若有所思地说,“想到你七年不能吃饭,怎不叫我伤心!你已经发过誓了,你可不能再离开这儿了。”
  当列那狐又急又气地看着蒂贝尔时,蒂贝尔不慌不忙地吃了起来。
  忽然,列那狐竖起耳朵,显得有些紧张。
  “蒂贝尔,什么声音?”他问。
  “一阵美妙的乐曲声,”蒂贝尔回答,“可能是一列游行队伍在唱歌。真好听!”
  但是,列那狐心里很明白:远处传来的是猎狗的叫声,而不是人们在唱歌。
  他于是准备逃跑了。
  “嗨,你到哪里去?”蒂贝尔喊道,“你想干什么去?”
  “我走了!”列那狐说。
  “那么,你的誓言呢,你忘了吗?七年!列那狐,你应该在这里守七年,你可不能失信啊!”
  然而,列那狐连头也不回,慌忙逃走了。


蒂贝尔的尾巴被截



  升天节快到了,气候格外宜人。列那狐从家里出来,感到生活无限的美好。
  他走着,呼吸着新鲜空气。不一会儿,看见迎面走过来了花猫蒂贝尔。
  他俩自从香肠事件以后,一直没有见过面。很多日子过去了,列那狐也似乎不想再算这笔帐了。
  “你好,我的漂亮温和的朋友!”他亲热地向蒂贝尔打招呼,“跑得这么快到哪里去呀?”
  “我到附近一个农家去。”蒂贝尔回答,“听说他的妻子把一大罐奶油放在面包箱里,我想去尝一尝。当然,这是一场冒险,不过,我愿意试一试。你想跟我一起去走一趟吗?他家的鸡棚里仿佛货色也不少,你有兴趣去光顾一下吗?”
  “非常乐意。”列那狐说。他想到一顿午餐马上就要到手,心里特别高兴。“我们快走吧!”
  经过一阵小跑,他们到了由高高的木栅栏围着的一座住宅旁边。
  “哎,天哪!”列那狐泄气地说,“这怎么办?没法进去啊!这些栅栏太密了。”
  “等一下,”蒂贝尔说,“别那么快就灰心丧气。绕个圈子看看。”
  他们果然碰上了运气:栅栏的一角正好有点破损,他们便顺利地从那儿钻进去了。
  列那狐一股劲儿要往鸡棚跑。蒂贝尔拦住了他。
  “你做什么?”他说,“我们不能从那里下手:母鸡们看到要遭受袭击,就会大叫大嚷起来,所以最后才能干这一着。先搞奶油罐,就稳妥多了。走吧!”
  列那狐本想冒险掏鸡窝,但最终还是被花猫说服,跟着他一起走了。蒂贝尔蹑手蹑脚走近屋子,当他肯定餐厅里确实空无一人后,他俩便悄悄地溜了进去。
  “这个,”蒂贝尔指着一个箱子说,“这个就是农妇藏奶油罐的面包箱。列那狐,你帮帮我忙,咱俩把箱盖打开。你撑着箱子,先让我吃,然后再轮到你。”
  列那狐同意了。因为他惦念着那群过一会儿就能到嘴的肥美的家禽,所以希望尽快了结这奶油罐的行当。
  这罐奶油脂肪很多,味香色美,蒂贝尔半眯着眼睛,吃得津津有味,因而也吊起了列那狐的胃口。
  应该赶快结束行动。可是蒂贝尔却仿佛要在这儿呆上一天似的。
  “行了,行了,蒂贝尔,”列那狐说,“快一点吧,这个箱盖重得很,我怕撑不住就会掉下来的。”
  蒂贝尔把鼻子一直埋在奶油里,连回答都不想回答他。
  “噢,吃完快出来呀!”列那狐抱怨起来,“现在该轮到我了,蒂贝尔!蒂贝尔,我撑不住盖子了。”
  “再过一会儿。”蒂贝尔说。他觉得应该让列那狐再等一会。
  “不能再等了,一秒钟也不行了,快出来呀!”列那狐喊起来。
  蒂贝尔听到列那狐那样催逼他,感到恼火了。他不再喝奶了,接着砰的一声把奶油罐打翻在箱子里。
  “噢!”列那狐心疼地惊叫起来,“你真笨!顽皮,馋嘴,又那么笨手笨脚,这一下叫我吃什么呢!我早该放下盖子把你关在里头才是。”
  这时,蒂贝尔噗的一跃,跳出了箱子。但是列那狐放下箱盖的动作比他还要快,蒂贝尔的尾巴被盖子截成了两段。
  蒂贝尔发出了一声惨叫,疼得跌倒在地上。
  “坏蛋!”他嚷道,“你把我搞成什么样子了!我的漂亮的尾巴就这样被弄断了。啊,你害得我好苦啊!”
  “这不能怪我呀,”列那狐厚着脸皮说,“是你跳得太猛,才闯下这祸的。”
  “啊,啊,啊,我的可怜的漂亮的尾巴!”花猫呻吟着,“呜,呜,呜,痛死我了!我变得这么难看了……”
  “你说什么?”列那狐说,“这样对你才好呢,你因此显得更年轻,更活泼了。如果我知道割掉尾巴后那么好看,我也真想叫人割掉呢。而且,你不觉得你的身子因而变得更轻巧了吗?”
  “别戏弄我了!”蒂贝尔叱责道。
  “我真的不是戏弄你。你可以跑一跑,看看是不是更轻巧了。以后别人都会追不上你的。”
  “我本来就很轻巧,跑得很快。”蒂贝尔说,“你真是个糟糕透顶的伙伴。”
  “不,完全不是。”列那狐说,“走吧,蒂贝尔,你也哭够了。现在让我们上鸡棚去吧,让我们把刚才的一切都忘掉吧!”
  他俩慢慢地走出来,向鸡棚方向走去。
  “我建议你先捉那只公鸡,”蒂贝尔说,“因为我看那只公鸡比那些围着他转的老母鸡更年轻,更丰满,所以也就更鲜美。另外,他喊救命喊得最响。所以,应该先把他搞掉。”
  这个建议确实很有道理。但是,花猫的话说得太响,把那只头埋在翅膀里正在打盹的公鸡吵醒了。
  公鸡喔喔喔大叫了一声。
  住宅里所有的人都被吵醒了。男仆和女佣跟在看家狗后头蜂涌地跑来。
  必须赶快逃跑!蒂贝尔立刻作出决断。
  他找到木栅栏的缺口,一刹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庆幸自己比列那狐跑得快,因为列那狐现在正受到一大群看家狗的围攻呢。蒂贝尔觉得这已经为他丧失尾巴稍稍出了口气。
  列那狐狠命咬了一只狗的鼻子,其余的狗被这只狗的惨叫声吓呆了,动作迟疑了一秒钟。
  就在这一秒钟的时间里,列那狐获得了逃命的机会。
  他逃回家里包扎自己的伤口。
  跟花猫蒂贝尔一起干的这番事业,对他来说显然不太成功。

 

列那狐与猎人——真假狐皮



  列那狐动身到遥远的地方去游历。想躲开伊桑格兰的报复,多少是他这次出门的动机,而且艾莫丽娜夫人也竭力劝他的丈夫这样做。
  天气晴朗,列那狐在路上愉快地跑着。中午时分,他用几只小鸡充饥——这些小鸡是跟他们粗心大意的妈妈在林中空地上散步时被列那狐捕获的,又在一个小泉里喝了几口清凉的水,然后继续赶路。
  他想去拜访他的一个表兄,他住在一位富裕的王爷的大庄园附近。那位王爷酷爱打猎,因而是个可怕的邻居。
  可是,庄园的饲养场里有那么多的鸡鸭,另外,要是稍用一点手腕,还能在城堡的地窖里弄到一大批食物。因此,列那狐的表兄认为,即使担点风险,住在那里也还是值得的。
  况且他行动谨慎,又摸透了这位猎人的脾气,所以危险也不很大。
  列那狐希望,如果不同这位猎人打交道,至少也该和他的那群家禽以及装满整个食橱的那些美味的火腿发生些关系。这些东西使这个庄园成了一个天堂,一个类似他向伊桑格兰吹嘘过的天堂。
  他边跑边转着这样的念头,心里感到乐滋滋的。
  不一会儿,他走进了一座郁郁葱葱的森林。看到表兄占有那么美好的地盘,他心里很羡慕。跟这里相比,茂柏渡的环境太差了!列那狐在那里出神,幻想着把自己的家迁到这里来。
  忽然,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一阵打猎的喧嚣声——猎犬的狂吠、猎人的喊叫和急促的马蹄声。这对列那狐来说意味着灾难即将来临。
  他没有预料到这场狩猎,又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所以感到性命难保了。
  猎犬们已经发现了他。“狐狸!狐狸!”的喊叫声响成一片,把寂静的森林搅成乱哄哄的一团,仿佛在列那狐耳边敲响了丧钟。
  列那狐先用最快的速度向前猛跑,接着又用拐弯抹角的老手法东奔西窜。然而,大群猎人和猎犬已经追来,而且他们精通猎艺,列那狐很快就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剩下唯一的出路,就是那座通向城堡的吊桥。他于是象一阵风似地窜了过去。
  王爷得意地大叫起来:“哈哈,自投罗网,他被擒了!”
  列那狐尽管被宣布受擒,但窜如城堡后却不见了。猎手和猎犬赶来到处搜寻,怎么也找不到这只狐狸的踪影,他象幽灵一般在城堡里消失了。
  人们从地窖找到楼顶,又去邻近的房子中搜索,里里外外,翻箱倒柜,甚至把烤炉和面缽都检查到了,却始终没有发现这只机敏的狐狸的一丝一毫形迹。
  “哎呀,”王爷为丢失那么漂亮的猎物而十分懊丧地说,“他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看这只狐狸真是个鬼,可是我不能让鬼留在我的家里,我一定要把他撵出去。”
  几个不肯死心的人还在继续搜寻,终于一无所获。王爷宣布当晚暂且罢休。
  “吃晚饭吧,”王爷说,“吃点饭,鼓鼓劲儿,明天再继续找。”
  这一晚,人们围绕着这件事议论纷纷。女人们嘲笑猎手们无能,猎手们决心要在第二天报仇。
  天刚亮,他们又开始打猎了。他们才出城堡就发现列那狐站在树林旁边,正看着他们过来呢。
  这一次是列那狐在引诱猎人。
  他象前一天一样,东绕西拐,又把大群猎狗和猎手引到城堡的吊桥边,接着,如同第一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无法再找到他了。
  一连三天,列那狐都是这样戏弄他们:早上,人们看到他在林中空地上乘凉,便去猎捕他,他却很快离奇地失踪了。城堡里的人们以为是着了魔。
  第四天,王爷因为有人亲戚带着厚礼来拜访他,所以对这件事情稍微放松了一点。
  人们起劲地猎取野猪,对列那狐也就不大注意了。晚上,猎人们回来时又看到了仿佛故意等着他们的这只狐狸,于是他们又向他扑去。
  跟前几天一样,列那狐又立刻不见了。这件事成了大家与客人谈话的主题。
  晚饭时,桌上摆满了大盘新鲜野味。坐在安乐椅上的客人抬头看着墙上说:
  “哦,赞美上帝,你这儿挂着那么珍贵的十张狐皮。你想猎取的那一只也跟这些一样精美吗?”
  “十张?”主人惊奇地问,因为到底有几张狐皮他记得很清楚,“不,只有九张。”
  他还没有来得及继续说下去,门外传来了狗叫声。
  客人笑了起来。
  “那是我带来的狗,他对我很忠实,从来不离开我。”他说,“夫人,是否可吩咐使女让他进来,象惯常那样躺在我的脚边。他跟随我多年,成了我的伙伴了。”
  佣人开了门,狗就进来了。但是他根本不去主人的脚边,而是朝墙上挂着的狐皮狂叫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王爷说,“我们原来只有九张狐皮,现在却成了十张。”
  于是王爷走近墙壁仔细观看。
  “阁下!"他叫起来,“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你瞧,在这几张狐皮中间,不就有那只叫我们找得好苦的活狐狸吗?他在那儿高高地吊着装死呢。可是这一次,他逃不了啦!”
  他伸手去抓列那狐,列那狐狠狠咬了他一口,然后趁大家因发现他而乱叫乱嚷的时候,又一次逃跑了。
  当人们想到应该赶快拽起吊桥时,他已经逃得很远了。他轻快地笑了,为自己能这样成功地捉弄了整整一大批猎人而高兴。
  他不再去找他的表兄了,而是沿着原路回到了家里,很快见到了他的亲爱的艾莫丽娜和孩子们,向他们讲述了这段经历。


列那狐诱捕公鸡尚特克勒



  列那狐去远方旅行。
  风和日丽,景色悦人。列那狐的心里充满着快乐。
  他沿着林边小路自由自在地跑着。为了寻找丰富的食物,他决心到遥远的地方去。
  无意间,他到了一个陌生的、然而却是很迷人的地方:放眼一片翠绿,蜿蜒在树木和花草间的清澈的小溪灌溉着肥沃的田地,在一排篱笆围绕着的花园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牧场。列那狐即使没有看到那个大牧场,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引人入胜的地方。
  那个花园一眼望去就使人感到很舒服:树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家禽们在那里自由地嬉戏。
  那里有很多公鸡、阉鸡和母鸡。列那狐看到那么丰美的佳肴摆在面前,不禁啧啧地舔起嘴唇来。
  他只稍稍用一点手腕就溜进了这个乐园,然后躺在篱笆旁边拟制他的行动计划。离他很近的地方有几只母鸡在觅食。
  在这群母鸡当中,有一只名叫潘特的,能下又圆又大的蛋,主人十分珍视她。她在全鸡埘里享有很高的声誉,不仅因为她能下蛋,而且还因为她善于解梦。大家知道,这对信梦的人来说是一种令人钦佩的本领。
  由于列那狐走得太近,再加上发出了一点响声,母鸡们开始叫唤起来。
  尚特克勒——一只最雄美的公鸡立刻奔了过来。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公鸡问。
  “我们听见有谁走动的声音。”潘特说,“我还看见两只眼睛在篱笆那边闪光,这是真的,绝对不会错。尚特克勒,一定有敌人在窥伺我们,我们现在很危险!”
  母鸡们又使劲地尖叫起来。尚特克勒费了很大努力才使她们安静下来。
  “栅栏很牢固,那是新做的。”他说,“我们没有危险,大家不必惊慌。”
  “可是,潘特,我想问问你。”公鸡继续说,“刚才你们那么大声地毫无用处地叫唤时,我正在那边小屋顶上晒太阳睡觉。你们把我吵醒了,惊散了我的一个恶梦。潘特,让我给你讲讲这个梦,你给我解解看。”
  “好吧。”潘特说。
  “是这样,”尚特克勒说,“在梦里,当我好象就在这里品尝着新打的什么谷粒时,我看到一只奇怪的动物向我走来。他穿着一件赭红色的皮袄,他一定要把这件衣服送给我。我再三跟他说,这衣服根本不合我的身材,而且我习惯了自己的羽毛,一点不适应这种皮毛。可是没有用,这个陌生人非要把它给我不可。最后我只好穿上了他的皮袄。”
  “这衣服的穿法也真特别!我费了很大力气把自己的头从一个镶着又尖又硬的白色花边的口子中套进去,刺得我疼痛难忍。我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这件皮袄又那么紧,里子都是毛,弄得我特别难受。所以,即使你们刚才不叫,我可能也要被这件衣服弄得难受醒来。”
  “这个怪梦弄得我心惊肉跳。潘特,你说呢?”
  “难怪你那么激动。”潘特说,一边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恶梦。但愿这场梦如往常那样只给你一场虚惊。啊,我真担心。这件你被迫穿上的皮袄肯定是属于一只野兽的,这只野兽将会先咬掉你的头,然后再把你吃掉。那白色坚硬的花边就是他的牙,而你觉得难受,是因为他把你衔在嘴里。
  “啊,尚特克勒,这太可怕了,你得提高警惕啊!尽管你不愿相信篱笆那边藏着敌人——我是亲眼看到他的眼睛的——我们也该回牧场去躲一躲才好。
  “否则,尚特克勒,我担心在中午前,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就会穿上这件皮袄了。”
  “你疯了,潘特。”尚特克勒耸了耸肩膀说,“这儿,这个花园是我们的安全地带。我记住了你的话,怎么也不到大路上去,在那里或许会遇上想害我们的那只野兽。谢谢你,潘特,我的美人,感谢你给我这番说明,使我受益不浅。”
  随后,尚特克勒就离开了。他走到稍远的一堆厩肥上,想在那里再睡一觉。
  虽然尚特克勒认为没有危险,潘特和别的母鸡还是决定回鸡舍去。她们一边叫着,啄着食物,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回去了。只留下公鸡在那里睡觉。
  躲在篱笆后面的列那狐清楚地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他觉得这番话很有趣。想到尚特克勒竟用那种办法穿皮袄,他的喉头不禁快活地收缩了几下。
  篱笆不太高。他从上面望过去,就可以看到在厩肥上打盹的尚特克勒的几根漂亮的羽毛。
  他心里盘算着:敏捷地一跳,也许一下就能扑到公鸡身上,按他梦中的方式把他吃掉。
  列那狐后退了几步,目测一下距离,然后一股猛劲跃到空中,噗的一下,却落到了公鸡的身旁。公鸡顿时惊醒,腾空飞起,发出了被宰割般的叫声。
  列那狐是惯于花言巧语的:
  “我的亲爱的表弟,”他说,“真高兴能在这里遇见你!我非常熟悉你的爸爸,他是我爸爸的表兄弟。因此,能和你相识,我真感到荣幸!”
  尚特克勒被这几句漂亮话迷惑住了。能说出这样甜言蜜语的人怎么会有恶意呢?显然,他不再把列那狐当成梦中遇到的穿赭红色皮袄的那个陌生人了。听了这位新表兄的奉承话,尚特克勒不再去想还会遇到什么灾祸了。
  “你长得真是漂亮极了,”列那狐一本正经地说,“比你的爸爸还要漂亮。你爸爸当时是鸡埘和饲养场里的明星。可能你还继承了他那百听不厌的歌喉吧?”
  尚特克勒轻轻咳了一下,清一清嗓子,想让这位行家听一听。
  他尖声地唱了几个音调,列那狐点头表示赞赏。
  “对,对,就是这样!”他说,“但是,你能不能也象你爸爸那样歌唱,也就是说,你爸爸认为只有闭上眼睛才能发出最动听的歌声。这很奇怪,是不是?可是正是这一招使人人都惊叹不已。你也能这样做吗?”
  啊,潘特,你的明智的忠告真是多余的!难道骄傲和虚荣心一定使人失败吗?
  尚特克勒听了列那狐的话便不再犹豫了。他已经完完全全打消了对列那狐的最后一丝疑虑。
  他于是闭上眼睛,唱起了他最美的歌。
  列那狐乘机下手,扑上去把他擒住了。
  潘特在远处看到了这一情景。
  她大声叫唤起来。一个女佣人应声跑来,后面又跟了好几个男仆,最后主人也出来了。他责备女佣人太大意,让狐狸抓走了他的最美的公鸡。
  可怜的女佣怎么办呢?只能大声呼救了。
  于是,一大群人相继赶来,但是没能追上列那狐和他捕获的公鸡。列那狐已经跑出很远,朝着通往森林的大路奔去了。
  尚特克勒觉得十分难受,感到自己快要完蛋了。然而他还是鼓起勇气对劫持他的人说:
  “他们追你来了,难道你不回敬他们一两句话,羞辱他们一番吗?
  “哎,潘特,我的可怜的潘特,你一定会说,无论如何我将穿上这件皮袄了,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列那狐没走一步,尚特克勒就用悲惨的声调说一句“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于是,列那狐也忽然忍不住骄傲地重复起来:
  “无论如何,对,无论如何,你将穿上这件皮袄了。”
  他为了夸耀自己的机敏而稍稍松动了一下牙齿。尚特克勒趁这机会连忙挣脱了身子,只留下几根鸡毛在狐狸的嘴巴里。他挣扎着飞到附近一棵大树上。他抖了抖翅膀,摇摇晃晃地喊道:
  “啊,表兄,你的皮袄的花边真坚硬!我可不愿再跟你做表兄弟了,我也不再唱歌了,而且我以后睡觉时一定要睁着一只眼睛才行!”
  “而我,”列那狐愤怒地说,“我以后说话时一定要闭着嘴巴才行!”
  跑在仆人前头的牧场的猎狗快要追上列那狐了。由于列那狐不准备把他的皮袄再送给猎狗,所以他便溜走了。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列那狐居然上了一只公鸡的当,这对他来说是一次奇耻大辱。


草地上的惨剧



  尽管列那狐没有逮住尚特克勒,但是那个花园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那里有自由生活着的一大群公鸡和母鸡。
  他怎能忘记那些又肥又嫩的家禽呢?那天因为办事太仓促,所以没有来得及多捞一把。
  那里是有足够精美的食品可以带回茂柏渡给艾莫丽娜和他的孩子们享用的。
  列那狐思忖着,认为把这么丰富的一个饲养场抛在一边不管,或者只让牧场主受用,未免太可惜了。
  另外,他还有个人的原因,那就是要向尚特克勒——那只由于骄傲险些儿送命和由于列那狐的骄傲侥幸逃了命的公鸡——进行报复。
  他考虑去那里捞一把,但又有些担心:如果他的计谋失败,那些多嘴多舌喋喋不休的母鸡就会到处乱嚷,他的声誉也就扫地了。列那狐想到这里,感到忐忑不安。
  但是,不管怎样,必须亲自再到这个乐园去走一趟,不但要为自己的荣誉报仇,而且更需要弄到几顿美味的饭菜,洗刷他上次遭受的耻辱。
  一个春天的上午,列那狐走上了通往尚特克勒和潘特住所的大路,准备向他们抛出精心设计的圈套。
  当他走到花园旁边时,尚特克勒正栖在篱笆上,向着太阳,向着光明,向着蓝天,向着欢乐的生活,唱着他最美丽最愉快的歌。
  他一发现列那狐,这一切欢乐立刻消逝了,好象葡萄蔓枝上燃烧着的火焰被泼上一桶冷水后立刻熄灭了一样。
  他用力扑动翅膀,准备飞下来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时列那狐立刻停住脚步,向他发出最悦耳的声音。这声音阻止了尚特克勒的行动,使他感到又惊又喜。他于是津津有味地倾听起来。
  “亲爱的表弟,你为什么要跑呀?”列那狐说,“难道你不信任我了吗?我是你的好亲戚啊!
  “怎么,你还记着咱俩那天开的那场小小的玩笑吗?啊,我爸爸的话真是一点不差。他曾经对你的爸爸说过,世界上懂得开玩笑的人实在太少了,人们总是把天真无邪的嬉戏看成满怀恶意。
  “那天,当我欣赏你的美丽的羽毛和动听的歌喉时,我克制不住自己的强烈愿望,想把你介绍给我的亲爱的妻子艾莫丽娜。
  “由于我的愿望过于急切,再说你也不是外人,所以就没有很文雅地邀请你。当我正把你小心翼翼地衔在嘴里带回家去时,你却挣脱了我对你的亲戚般的保护和照料。
  “啊,尚特克勒,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尚特克勒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这些话,他半信半疑起来。于是难为情地想辩解一下。
  “这样的感情冲动我们一点也不习惯,我会误解的。”他说,“而且,也怪我的梦不好,它使我神经过敏,潘特的解说使我更加害怕了。”
  “好了,”列那狐说,“别提往事了。那些旧时代的令人担心的事情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和平已经确立,人人都不会遭受残杀了。你看,这就是狮子诺勃雷国王用他的爪子签署的法令。
  “战争已被废除,我们彼此应当相亲相爱,而不是尔虞我诈了。这是我们伟大的国王的旨意。至于咱俩之间个人的事,尚特克勒,请你相信我,我怀着看到建立普遍和平的喜悦心情,已经忏悔了我的罪孽,而且决心一辈子不再吃肉。禁食、戒斋和祈祷,这将是命运为我规定的今后的生活内容。
  “你刚才见到我的时候,我正要到河边去静静地念诵我的经书呢。但是既然路过这里,我就过来把这些好消息告诉你。”
  “这是真的吗?”尚特克勒轻信了列那狐的话,快活地叫了起来,“有了国王的法令,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进进出出了,可以到远离这个园子的地方去了。这个园子有时象监狱一样,这里的人总是谨小慎微地不让我们走动一步。”
  “啊,表兄,你真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公鸡用最高的声调叫起来,“潘特!斯波特!柯珀!……”
  饲养场里所有的家禽都叽叽喳喳拍着翅膀跑来了。通常,尚特克勒把自己人招到身边,总是有好消息向他们宣布。今天,他要宣布的就是和平的实现和列那狐的改邪归正。
  而列那狐呢,他带着安祥的、一本正经的神色,手里拿着圣经,已经远远地离去了。
  尚特克勒想到他曾经责怪和非难过这么一只好狐狸,心里感到说不出的难过和激动。
  一贯小心谨慎的潘特问道,“你能相信他吗,尚特克勒?”
  尚特克勒耸了耸肩膀说:“我看到国王的法令了,而且列那狐对天发了誓。我们自由了!可以自由地到外边草地上去了!那里有很多蚯蚓和谷粒,可以改善我们的伙食。来吧,大家都来吧,跟我一起走吧!”
  尚特克勒跳到地上。一忽儿,整个鸡群都跟着他走了。
  潘特、她的大妹妹斯波特和小妹妹柯珀——一只大家最宠爱的又洁白又温柔的小母鸡——走在最后头。
  尚特克勒的十四个孩子都在场了,他们中间有年内出生的年轻而漂亮的公鸡和娇嫩的母鸡。他们欢天喜地地走出了园子,去见识那至今为止还是禁区的新世界。他们跳着、飞着、欢乐地叫着。
  这时候,列那狐躲在一棵大树背后,装着念经的样子。实际上,他正密切地注视着鸡群的嬉戏。
  可悲的命运落在一只小母鸡的身上:她走着走着,走到了离列那狐很近的地方,连一声惊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被捕杀了。
  谁也没有发现这一惨剧。不一会儿,这样的惨剧又在尚特克勒的另一个儿子身上发生了,接着是第三个……最后,他的一个女儿又在一秒钟之内被害。
  好象命运之神把他们一个个带到这块地方来过早地送死。
  突然,尚特克勒和潘特觉得有点异常。尚特克勒叫唤了几下,可是没有能够把全体人员都集中起来。于是他发出了紧急呼吁,这才引起了大家的响应,大母鸡、小母鸡、公鸡和阉鸡都叽叽喳喳扑着翅膀跑来了。
  可是队伍中还差好几个人。
  列那狐忽然为自己的成功感到骄傲和兴奋,被四处飞溅的鲜血所陶醉,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看到这是最最难得的好机会,于是腾身一跃,跳进了被吓坏的鸡群里,三口两口,把草地变成了一个屠宰场。
  嘈杂的喧哗声惊动了牧场的主人。他们很快赶到了现场,立即放出看家狗去追击列那狐。
  列那狐没等他们追来就最后一口咬死了站在他附近的可怜的柯珀,想把她当作最后一件猎物一起带走。
  然而,考虑到他自身的安全,他只咬下了她的一个翅膀。
  他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肚子里装了好几只鸡,感到有些沉重,想自己可能逃不脱那些大狗的追捕。正巧,一条奇特的岔路把他引到了一个修道院门前。这个修道院的神父是他的老相识。他看到修道院的门正开着,便急忙逃了进去。不一会,看门人过来关上了大门,列那狐因此得救了。


列那狐的审判——群兽在国王诺勃雷前的申诉



  美丽温暖的春天又到了。地上长出了青草和花朵,小鸟开始愉快地歌唱,太阳在蔚蓝色的天空中整天闪着金光。这是一个令人陶醉的季节。
  狮子诺勃雷国王就要在这个季节里召集全体忠诚的臣民,开庭审判。
  今年,这件工作对这位君主来说显得格外必要,因为,关于他的一个男爵的一些令人不快的风言风语吹进了宫中,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傲慢的母狮菲耶尔夫人说。
  话虽如此,诺勃雷还是想把事情弄弄清楚。他很想保护这位男爵,他认为也许他是受到了无端的攻击,遭到了那些妒忌心很重的人的诽谤。
  国王对于他的下属的一些卑贱行为是有所察觉的。他很清楚某些人的小动作,也知道如果一个人得到了一些恩惠,另一些人就会不择手段地采取一系列恶劣行经,而且这样的劣行会连锁般地泛滥起来。
  所以,必须看一看究竟谁是谁非。如果不是为了有关当事人的得失,至少也要为国家利益,尽力公正行事。
  诺勃雷在好几天前已经派出蜗牛塔迪夫到他的臣民中去。塔迪夫不慌不忙地挨家串户传达国王的命令。
  重要的一天来到了。为了响应国王的召唤,臣民们从清晨起就上路来朝见国王。
  国王威严地坐在一棵大树的荫影下,母狮菲耶尔夫人坐在他的身边。
  所有的人都已到齐:大灰狼伊桑格兰,秃鹫穆弗拉尔,梅花鹿布里什梅,狗熊勃伦,野猪博桑,斑鹿普拉多,猴子关特罗;以后又来了羚羊缪赛尔,大马费朗,野兔库阿尔,刺猬埃比那,胡獾格兰贝尔,蟋蟀弗洛贝尔,花猫蒂贝尔,小狗古杜瓦,公牛布吕央,以及金钱豹、老虎、黑豹和正在这个国家访问的骆驼。
  公羊贝兰也在那里,他是国王的牧师,负责记录来宾的姓名。他发现公鸡尚特克勒还没有到,而狐狸列那更没有露面。
  列那狐没有来,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一个时期以来,传说纷纭。每当人们列数世间种种恶劣行为时,总要小声地提起列那狐的名字。所以他的缺席引起大家的猜测,认为他一定是害怕了。
  可是,他究竟怕什么呢?
  至于尚特克勒还没有来到国王的脚下,这完全可用一般的迟到来解释。
  其实,列那狐不来根本不是出于胆怯。他这次丝毫没有运用他惯常的机灵手段:因为如果他在场,也许没有人敢控告他;而现在,却成了一场好戏。
  伊桑格兰首先开始攻击。
  当狮子诺勃雷说他正在等待他最好的男爵之一列那狐时,伊桑格兰开了腔:
  “他绝对不敢来了,”他说,“因为他知道别人要谴责和控告他的全部罪行和忘恩负义的勾当。陛下,对这样一个骗子,一定要严加惩罚。”
  “惩罚!惩罚!”几个声音叫了起来。
  “既然我已开始说话,”伊桑格兰说,“就让我继续控告他吧:他阴毒地叫我跟他一起进行多次冒险,每次总是他占便宜,而我却一无所获。例如有一次,他教我在冻了冰的池塘里捉鱼;还有一次他骗我到一个什么乐园去,结果我被修士痛打了一顿。还有,他看我快要死了,就来侮辱我的亲爱的妻子埃珊特和我的孩子们,还有……”
  胡獾格兰贝尔打断了他的话。
  这只獾是列那狐的嫡亲侄子,他对列那狐怀着浓厚的家族感情。
  “攻击一个缺席的人是很容易的,”他说,“因为他无法为自己辩护。可是,伊桑格兰,你忘了列举你对我的好叔叔所施展的凶狠的报复伎俩。你是怎样叫他冒着生命危险为你弄到一顿鱼吃的?而你剩给他的只是一堆鱼骨;还有……”
  这时另一个站了起来,激烈地、几乎是粗暴地打断了胡獾的话。这是小狗古杜瓦。
  “我,”他用愤恨的语气大叫道,“我站在我的表兄伊桑格兰一边。列那狐是个坏蛋。我可以举出他偷香肠的事……”
  他的话也被打断了。花猫蒂贝尔大模大样地走上前来。
  “当然,我丝毫不想为列那狐辩护,相反,我还不只一次地责备过他。可是,在这里,我不得不认为,古杜瓦,你举出香肠的例子丝毫帮不了你的忙。首先,香肠并没有到你的手里,它只是放在窗台上。你在窗台下面哭泣,并不意味着香肠就属于你了。”
  “可是,这是人们答应过给我吃的。”古杜瓦申辩道。
  “香肠完全是偶然掉下来的,”蒂贝尔继续说,“正好落在列那狐的头上。他便认为这是天赐的礼物。古杜瓦,香肠上可没有写着你的名字啊!
  “后来我还跟列那狐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斗争。最后,我取得了胜利,就把香肠吃掉了。这叫做:合情合理!”
  狮子诺勃雷对花猫的这席话点头表示满意。
  这样,在狮子的眼里,列那狐不再显得那样有罪了。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菲耶尔夫人也完全同意丈夫的意见。
  “那些品头评足的闲话丝毫不值得我们注意。”她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不必深入到这类卑劣的琐事中去,亲爱的老爷。”
  可是,就在这时,所有吵吵嚷嚷的动物突然停止了说话,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一列奇特的队伍从大路上走来。
  领头的是公鸡尚特克勒,两侧陪着潘特和斯波特。在他后面,四只年轻的公鸡边走边哭地抬着一副盖着青苔的担架,担架上静静地躺着一件被树叶覆盖着的东西。
  这个悲伤的队伍强烈地感染了每一个人,大家骤然沉默下来。人人都在看着,听着。
  当他们走到狮子诺勃雷面前时,尚特克勒脱下帽子,开始讲话。
  “陛下,”他说,“我们是来请求报仇,请您仗义执法的。
  “在我们的住地,有人用最卑鄙的手法犯下了一宗可怕的凶杀案。我们的家族人口很多,大家本来幸福地生活在一个花园里,这个花园是由一位精明能干的牧场主交给我们的。这位就是潘特,她是全国最著名的产蛋能手,她还有很多其他母鸡所不具备的本领,她还善于解梦。潘特有两个妹妹,一个叫斯波特,她就在这里;另一个叫柯珀,是曾经跟大家生活在一起的人人钟爱的最迷人的美人。
  “陛下,我本人也有一个可爱的大家庭。我们履行国家规定的义务,过着太平美满的生活。”
  “可是,有一天,来了一个骗子,他用您的名义对我们说……”
  “用我的名义?”诺勃雷愤怒地吼叫起来。
  “是的,陛下,用您的名义。他还给我看了用您的爪子签署的和平法令。
  “这个骗子要我们到园子外面去。我们想得到一点自由,就轻信了他的话。
  “就这样,我的孩子们,我的可怜的孩子们,”尚特克勒哭了起来,”一刹那之间便不见了,成了这个骗子的牺牲品了。
  “最后,他竟然不顾任何廉耻,肆无忌惮地跳到我们中间,咬死了无辜的柯珀。看家狗听到我们的惊呼赶来,才夺下了她的尸体。”
  尚特克勒这时让到一边,潘特和斯波特便把担架上刚刚揭去树叶的被杀害的小白柯珀让大家看。
  群众中响起了愤怒的议论声。
  王后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潘特和斯波特大声痛哭起来,把自己身上的一些羽毛都揪了下来。
  “要求正法!要求正法!”她们高叫着。
  尚特克勒也用高亢的音调喊:
  “惩罚!报仇!”
  “惩罚!报仇!”所有的动物一起怒吼。
  诺勃雷心里虽然已经很清楚,但还是问道:
  “是谁干了这桩卑鄙的勾当?”
  “列那狐!”尚特克勒回答。
  于是,震耳的喊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惩罚!报仇!处死他!处死他!”
  狮王诺勃雷非常威严地站起来。
  “在审判之前,”他说,“我还要听听被告说些什么,因为他完全有申辩的权利。”
  格兰贝尔再次发言。
  “陛下,请您原谅。”他说,“没有证据控告别人是很容易的。我在这里可以肯定,列那狐好几天前进了修道院,他怎么还能做出这种坏事来呢?这分明是别人在诬陷他。”
  “他进了修道院?”国王问。
  “他已经出来了。”刚刚进来就座的贝纳神父说。“列那狐丝毫没有诚意,他不能禁止自己吃肉。我怕他带坏我们的初学修士,所以只好叫他还俗了。他已经回自己的老家去了。”
  格兰贝尔还想证明列那狐进了修道院而没有杀害柯珀,但是人们查对了日期后,事情就水落石出了——罪犯列那狐将受审判,而且无疑将被判处死刑。
  “一定要立刻把他找到,押到这里来。”诺勃雷命令道。
  “谁能替我去走一趟?”狮子问。
  群众没有作出热情的反应。
  只有那只笨拙的穿着过分肥大的裤子的狗熊勃伦愿意到茂柏渡去。
  “你要小心行事,”国王说,“在这件事情上,你要谨慎又谨慎,机灵更机灵,因为列那狐是非常狡猾的。勃伦,你千万不要相信列那狐向你表示的任何善意,他的善意就是圈套。”
  “陛下,”勃伦说,“请您不必担心。我也学了几招,足以对付他的诡计。如果我不能押他来这儿受审,我就不姓勃伦了。”
  “很好。”国王说,“在你去找他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在这里料理这位可怜的受害者的丧事,我们要把这件丧事办好,使沉浸在极大的哀伤中的蒙难者的家属感到满意。”
  勃伦满怀信心地出发了。狮子诺勃雷同他的牧师贝兰和神父贝纳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国王派狗熊勃伦传讯列那狐



  狗熊勃伦向列那狐的住地茂柏渡走去。
  路途遥远,行程艰难。勃伦在跋山涉水的过程中感到天气已经变得很暖了。
  列那狐在孩子们的帮助下,把住宅周围的环境作了巧妙的布置,把茂柏渡伪装起来,迷惑前来寻找他的敌人。
  因此,狗熊勃伦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列那狐住的坚固的城堡。当他最后到达时,他伸伸舌头,松了口气,真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列那狐刚刚吃完午饭——一只又肥又嫩的阉鸡,正在惬意地睡午觉。温柔的艾莫丽娜一边做着家务,一边照料着丈夫,不让孩子们吵醒他。
  室内是清新、舒适和安静的。
  忽然,一阵沉重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打破了静寂:勃伦在屋外踱来踱去,正在寻找进门的办法。
  是粗暴地破门而入,用突然袭击的暴力手段把这个犯人逮走呢,还是作为一个有礼貌的使者,把这位国王的男爵请到朝廷上去呢?
  勃伦正在犹豫。但是当他看到那扇矮矮的小门时,他便打消了犹豫:除了文雅的做法外,还有什么别的方式呢?
  “列那狐,”他叫道,“国王的钦差狗熊勃伦来到了你家门口。
  “请你快出来,听我传达国王的紧急命令。国王陛下要我立即把你押送朝廷。
  “快一点,列那狐,别让我们的君主等急了。
  “人家告了你很多状,你要被判处死刑了,绞刑架正等着你呢。所以,事情是十万火急的啊!”
  列那狐并没有睡着,他清楚地听到勃伦在屋前来回走动的沉重的脚步声。
  他揣摩出了狗熊的来意,考虑了接待他的办法,所以并不着慌,没有显得措手不及。
  这时他又听到狗熊的第二次叫喊,他回答道:
  “哎呀,我本来昨天就想到朝廷去的。真对不起呀,我的伙伴,你辛苦了,让你一直找到这里来。可是,你看,我正患着重病呢。”
  “生病?”勃伦惊奇地问,“你生什么病呀?”
  “哎!”列那狐痛苦地呻吟着,“天时不好引起的。而且家里早已断了粮,什么都吃啊!不过,暂且不说别的,首先让我好好谢谢你,感谢你上门来看我。国王派了他的最得力的大臣到我家里来,使我感到不胜愉快和荣幸!”
  “呼……呼……”勃伦喘着气,对列那狐这些文质彬彬的言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他忽然想起诺勃雷曾告诫过他列那狐是非常机灵的。
  这时列那狐下了床。他没有立刻从大门出去,而是绕过住宅里为逃命和迷惑敌人而设置的一些弯弯曲曲的通道,从一扇隐蔽的小门走出去,突然出现在狗熊的身边。把狗熊吓了一跳。
  “啊,狗熊大人,欢迎,欢迎!”列那狐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跟你上路。能和你一起旅行使我感到分外高兴,尽管我还感到有些不大舒服。”
  “你吃得这么坏,究竟吃些什么呢?”狗熊勃伦有礼貌地问。
  “该死的蜂蜜!”列那狐回答。
  “蜂蜜?”勃伦兴致勃勃地叫起来。
  “是啊。我真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对这种讨厌的东西那么感兴趣。我是宁愿挨饿也不想尝它的,可是肚子叫了也没有办法。”
  “蜂蜜!”勃伦重复说,他的嘴里只念叨着这两个字。“可是,列那狐,那是最甜美的食物呀。要是能吃到蜂蜜,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你怎么会不爱吃它呢?”狗熊问。他对列那狐忽然变得很亲热了。
  “哎!”列那狐说,“自从吃了那顿蜂蜜后,我就害了一场大病。尽管给我蜂蜜的那家邻居待我很殷勤,而且经常在吃饭时放上很多蜂蜜,可是我却从此不想再碰它了。”
  “啊,列那狐,看你说的什么话!蜂蜜是所有食物中最好吃的东西。我可爱吃呢,爱吃得要命!”
  “你能告诉我哪儿能找到蜂蜜吗?”勃伦继续说,“假如你能告诉我,你以后就可以指望我为你效劳,象一个忠实的朋友那样为你效劳。啊,列那狐,蜂蜜!”
  “那么,亲爱的勃伦,”列那狐说,“你需要多少蜂蜜呢?我将高兴地把你带到一个地方去,那里的蜂蜜你怎么吃也吃不完。如果真要叫你吃完,你还得讨饶呢!”
  “那就快走吧,快到那里去吧!”勃伦说。
  “可是,国王……”狡猾的狐狸装腔道。
  “国王可以再等一会儿嘛!何况,我的亲爱的朋友,我愿在众人面前为你辩护,支持你的立场。依我看,那些控告都是站不住脚的。
  “快带我去尝尝那儿的蜂蜜吧。”
  列那狐便立即领着狗熊勃伦出发了。
  他朝着一个名叫朗夫瓦的富裕农民的田庄走去。他过去跟这个农民玩过几次圈套,所以认识了他。
  黄昏将近,太阳快下山了。朗夫瓦已经回家,田庄上很安静。列那狐和勃伦走到朗夫瓦砍下了准备出卖的一堆大树干跟前。
  有一段大橡树的树干上被砍开一个长长的裂口。为了不让裂口合拢而使工作白费,砍柴人在这条裂口的两头分别打上了两个楔子。
  “喏,就在这儿,”列那狐温和地说,一边指了指这段树干,”在这个树缝中藏着很多很多的蜜。别害怕,我的伙伴,你把嘴伸进去。越往里伸,吃到的蜜就越多,因为蜜是藏得很深的。那里面的蜂蜜也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好吃呢!”
  勃伦是个馋鬼,为了吃到好吃的东西,再险恶的地方也愿意去,而且丝毫用不着别人鼓励。
  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根本不用再去催促,就已经把脑袋伸进大树的缝隙里,接着肩膀也进去了。
  列那狐一点也没有闲着:他连忙把撑开树缝的楔子拔出来。
  先拔掉一个,接着是另一个……勃伦中了列那狐的诡计。
  “好好吃吧,我的伙伴!”列那狐嘲笑着说,“可别吃得肚子痛,吃好吃的东西要有节制啊!
  “我就在这儿附近等你。等你吃完了你那么爱吃的蜂蜜后,我们再一块儿上朝廷去。”
  狗熊勃伦好象被夹在虎头钳里一般,没等列那狐说完,就嗷嗷大叫起来。他又疼痛又害怕,感到大祸临头,发出了震耳的咆哮声。
  砍柴人朗夫瓦听到这一吼声,便拿着斧子,带着仆人,走出门来,准备保卫自己的家园。
  列那狐不肯一无所获就离开这里,便偷了一只肥嫩的母鸡,准备当晚饭。
  “我就此可以摆脱这个大笨蛋了。”他想,“我的晚饭有了着落。那位国王陛下永远也见不到他的使者了,他对我的怨恨也会渐渐忘却的,一切都会顺顺利利地过去。啊!生活是多么美好!”
  为了庆祝这一成就,列那狐决定吃一次野餐。他把母鸡带到附近一条清澈欢快的小河边,然后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品尝这一美味。
  正当他吃完最后一块鸡肉时,他看到河中顺流而下漂来一块巨大的东西。
  怎么?是自己眼花了吗?这不是狗熊勃伦吗?难道他从树缝和砍柴人的斧子下逃出来了吗?
  一点没有错,的确就是他。可是他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啊:头上掀掉了一块皮,一只耳朵已经不见,嘴巴淌着鲜血,样子煞是怕人。
  “那位朗夫瓦真如我料想的那么笨。”列那狐想,“我把这么好的一宗货给他送上门,让他可以足足受用一个季度,他只要从树干上取走就行了,可是却偏偏让他跑了。哎!真是个笨蛋!”
  “怎么啦,我的伙伴?”他向狗熊叫道,“你已经吃够蜂蜜了吗?我正在这儿乘凉等你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可是,你怎么啦?可能不巧碰上蜜蜂了吧?所以脑袋成了那么奇怪的样子。你的手怎么那样红,是不是摘掉了黑手套了?要不就出了奇迹,你杀死了那位砍柴人朗夫瓦?”
  狗熊勃伦没有回答。他受尽了屈辱和痛苦,这时只让自己的身体随波逐流。清凉的河水稍稍减轻了他的剧烈的疼痛。
  可怜的勃伦!原来,当他听见朗夫瓦和他的仆人们应声而出时,他用尽平生力气想从虎头钳中挣脱出来。由于害怕,他死命挣扎,终于从树缝中挣脱出来,但却成了列那狐所看到的这副模样。经过受伤和流血,痛苦和狂怒,最后总算逃脱了朗夫瓦和他的仆人、以及邻近的人们和看家狗的追击。
  还是那些女人救了他:她们声称帮忙而实际上却怕得要命,东奔西窜,反而碍住了男人们的手脚。其中一个女人窜到勃伦面前时掉进了河里,大家忙着去抢救她。勃伦乘机也跳进河里,让河水做了他的救星。
  狗熊在列那狐的嘲笑声中远远地漂走了。他这时在想该怎样向国王交待这件差事。


国王派胡獾格兰贝尔传讯列那狐



  为了尽快找到列那狐,格兰贝尔一路飞奔而来。
  列那狐听到格兰贝尔来到,以为有人来攻打他,连忙谨慎地关上了大门。
  格兰贝尔在门外叫唤,说明自己是谁。
  “开门,开门,我的好叔叔!”他说,“我是特地来跟你说话的,我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列那狐开了门。他显得非常快活,伸出爪子搭在格兰贝尔的胸口。
  “商谈事情之前,我们先吃饭吧。”列那狐说,“艾莫丽娜正好为我们准备了几只阉鸡,是按一个古老有名的家常菜谱烹调的。我们先舒舒服服地吃起来,然后再慢慢聊天。”
  虽然格兰贝尔应狮子诺勃雷的命令急于把列那狐带到朝廷去,但是他觉得先吃顿饭也不错,事情也可以从这儿开始嘛!
  阉鸡做得十分鲜美,艾莫丽娜为此受到大大的夸奖。吃完饭,叔侄俩把手臂搁在桌子上交谈起来。
  格兰贝尔概述了局势的严重性:群众提出的申诉,国王已经知道;受到列那狐捉弄的狗熊勃伦和花猫蒂贝尔又向国王进行了汇报。所有这一切对列那狐非常不利。
  “我的好叔叔,”格兰贝尔说,“你应该到那里去为自己申辩。你我都很明白:谁不在场,谁就是错的。想要给人定罪,什么吹毛求疵的话都说得出来,还可以加油添醋。
  “叔叔,你去得越晚,攻击你的话就越多,对你的压力也就越重。你迟去一分钟,就增加一分钟的罪名。
  “国王本来对你很有好感,今天似乎已经不再提起绞刑架的事了。
  “快走吧,路上我们还可以考虑怎样进行辩护。”
  “好吧!”列那狐说,“你这番话确实说得入情入理。我理解了你的意思,我的美丽的侄儿。
  “不过,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现在反正是黑夜,等到拂晓以后,我们就动身。”
  格兰贝尔也不好再勉强他了。
  这一晚是在浓厚的家庭气氛中度过的:大人和孩子们一起玩乐;列那狐向格兰贝尔讲述两个孩子的勇敢精神,夸他们将来大有作为,并且说到马尔邦什已经学会袭击母鸡,而贝尔西埃竟能巧妙地跳下水去捉到一只鸭子。
  列那狐的最小的儿子鲁赛尔还在妈妈的怀里。从他机灵调皮的神态里可以看出,他将来不会比两个哥哥差劲。
  “你的家庭多么美满,列那狐。”格兰贝尔说,“当你看到孩子们兴致勃勃地干起你这一行来的时候,你该多么高兴啊!他们不久就能帮你一把了。”
  “是啊,”列那狐回答,“他们正在往正路上走呢。夜深了,格兰贝尔,你也累了,我们睡一会觉,明天早上就会更有精神了。”
  格兰贝尔睡着了。列那狐就跑去找艾莫丽娜。
  “艾莫丽娜,”他说,“格兰贝尔带我到朝廷去。如果我在那里被扣留了,你千万不要难过。我可能要在那里申辩很长时间,你不要为我担心,要把家庭和孩子们照顾好。”
  “家里储藏了好几个月的粮食。不过,你还是叫马尔邦什和贝尔西埃出去打些野味,因为将来也许有一天我们会不得不躲在家里,需要有足够的食物储备。”
  “亲爱的,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艾莫丽娜说,“你要尽力挫败敌人,要提防他们的袭击,因为一到朝廷,他们就离你更近了。等你回来再和我们团聚,我们将一直忠实地等着你。”
  接着他们就睡觉了。
  东方泛出鱼肚白时,列那狐和格兰贝尔上了路。
  “的确,”列那狐说,他好长时间一直默默无言地走着,“的确,我有些小的过失,我应该责备自己。我向你忏悔,格兰贝尔,我跟伊桑格兰开过几次玩笑,但是这笔帐已经还清了。何况,每次还不都是为了搞一点吃的,维持我的生活吗?
  “我们活在世上,决不是为了互相争斗。但是,如果你不是最强有力的,你就必须是最狡猾的。我觉得世上就是这么一场争夺!
  “也许,在很多场合,我本来可以做得更仁慈些,不必用失礼的言行去愚弄或触怒我的敌人——甚至我的朋友,把他们搞得那么狼狈。但是,有些时候,机会实在太诱人了。”
  “格兰贝尔,我完全不是一个圣人。可是,我向你恳切地说,我希望成为一个圣人。如果不做圣人,至少也要做一个隐士。因为,我对所有这些人的卑劣行径已经看透了。如果国王不把我绞死,我就想到深山里去,去过用草根树皮充饥的生活。从现在开始,我放弃一切逸乐生活,也不再吃肉了。”
  “我愿意看到你过这样的生活。”格兰贝尔说,“我相信,这样会使已经决心要惩处你的国王大大改变他的看法。”
  这时候,他俩来到一个三岔路口,格兰贝尔踌躇了一下。
  “走那条路吧,”列那狐说,指了指右边的一条路,“那条路很幽静,还可以顺便经过我所熟悉的一个牧场。”
  狡猾的狐狸没有说出他之所以熟悉这个牧场,是因为他在那里犯下了大量罪行,偷过许多母鸡,几乎把整个饲养场搬空了。
  格兰贝尔天真地跟着他走。列那狐继续跟他谈论自己的善良愿望,声称要改变信仰,而且已经为这事作了很好的准备。
  正当格兰贝尔赞赏着他、为他的良好愿望高兴时,忽然有几只母鸡冒冒失失地从鸡埘里跑了出来,叫唤着,匆匆忙忙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走过。
  她们的后面跟着一只年轻大胆的公鸡。他既鲁莽又爱虚荣,冠子突得特别高,讲话十分傲慢。
  这对我们这位刚刚声称要改变信仰的人来说又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立刻恢复了本能,或许也是为了要教训一下那只傲慢的调皮鬼,就一下子扑过去,把公鸡的羽毛抓得四散飞扬。公鸡惊惶地逃跑了。
  格兰贝尔急忙阻止了这场行凶。他十分生气,对列那狐的行为非常不满。
  “啊,叔叔,”他说,“你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可还干出这种事情来,这未免太过分了。”
  “难道你不能改一改你这种恶劣的习性吗?一看到这么一只小小的公鸡,你就把自己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真是太健忘了。”列那狐说,“这纯粹是闹着玩玩,决不是有心的,请你相信我,格兰贝尔。”
  列那狐爬到林中最高的一棵大树上,向那个住着阉鸡和母鸡的园子眺望。那里又是一番更加诱人的景象。
  然而,他很快显出一种反悔的神情,对于重犯这样的罪行觉得非常惭愧,这使格兰贝尔又不得不原谅了他。
  他们继续赶路,途中再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故。田野上看不见一只家禽,所以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列那狐也就能够显示出自己的行为一直十分端正。
  他们走着,走着,终于看到了国王的宫殿。这时,列那狐感到有些心慌意乱:严重的局势明白地摆在他的眼前。
  他怎样才能摆脱这一困境呢?


列那狐申辩



  几个巡探看到格兰贝尔和列那狐到来,就把消息立刻传开了。每人都想看看狮子诺勃雷将怎样接见犯人列那狐。
  大家争先恐后地跑来,你推我挤拥成一团。
  他们每人都想发言。
  既然列那狐犯法失势了,不就可以趁这个机会痛快地凌辱他一番吗?
  列那狐看到那么多敌人围着他,便骄傲地挺起胸,丝毫没有露出担心或恐惧的神色——这姿态本身就是一个证明。
  列那狐仍然象一位男爵前来向他的君主致意那样,尊严地昂起头,走到雄狮诺勃雷和母狮菲耶尔夫人的面前。
  他象一位品德完美的大臣一般向国王恭敬地行了个礼。
  “陛下,”他说,“请您原谅,我没有能够更早地前来履行我的义务。
  “这几天,我身体不适,一直不敢上路。但是,请陛下相信我赤诚的心,陛下不会不知道我是您的最忠心的臣子。我知道,我对陛下的这颗忠心引起了别人对我的嫉恨。我的温顺的侄儿格兰贝尔在旅途中告诉我,控告我的状子已经在您的脚下堆积如山了。
  “陛下,我准备在起诉人面前进行申辩,以便证明我的正直纯洁的心地。”
  “你是个说话动听的人,狐狸,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国王尖刻地说,“我不想听你的花言巧语。在这里,我们要了解的是事实真相。”
  “我的忠诚绝不是用言词构成的。”列那狐答辩说,“陛下可以经常进行考查,我希望陛下不要忘记这样做。”
  “可是在你的忠诚里却丝毫看不出尊敬和顺从。”国王反驳道,“昨天我派了从所有的人里面挑选出来的使者去找你,可是你把他们搞成了什么样子?狗熊勃伦和花猫蒂贝尔都在这里,你看看他们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甚至还裹着绷带,你给他们造成多大的痛苦啊!”
  “哎呀,陛下,”列那狐有点激怒地说,“把一些人的推到另一些人头上,这种做法实在太容易了。
  “就拿狗熊勃伦来说吧,他馋嘴想吃蜂蜜,我把他带到一个有蜂蜜的地方,我想这是主人应尽的义务。谁知道他却忘乎所以,轻率地把脑袋使劲往树缝里钻,结果就伸不出来了。这难道也是我的过错吗?
  “而花猫蒂贝尔呢,我请他吃晚饭,还在我家睡觉。以后他自己到一位邻人家里去,想在那里贪得无厌地大吃老鼠。我怎么知道那里已经安上了捕笼,他会因此被捉住呢?
  “我一直守在外面,关心地等他出来,想把他领回家里去。但是我不能落到农民手里呀,所以也就没有办法救他啦。
  “对他们两人来说,陛下,馋嘴贪食就是惹祸的根源。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菲耶尔夫人似乎觉得列那狐说得很有道理,就向她的丈夫表示了这个意思。
  “但是,”狮子说,他直率地避开了这个主题,“我们还要谈谈更早一些的事情。列那狐,我接到了对你那么多的控告,我只好请我的牧师记下来,他为这件事已经用去了数不清的纸张。
  “大灰狼伊桑格兰也揭发了你的无数罪状。”
  “他胡说。”列那狐说,不太尊敬地打断了国王的话。“伊桑格兰是个无耻之徒。在我死去之前我要跟他决斗。过去,我一直象一个忠实的外甥对待舅舅那样殷勤地关心他。即使我们之间不存在亲戚关系,我也是这样做的。
  “如果我应该死的话,那么,陛下,也请您给我最后一次恩典,让我在临死之前在您的面前与伊桑格兰决一雌雄。”
  “可以。”国王说,“但是还有很多别人控告你呢,小狗古杜瓦,松鼠鲁索,山雀,慈鸦,乌鸦,野兔库阿尔,海狸潘珊,等等,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因为实在太多了。也许要说出谁没有控告你倒更容易些。
  “列那狐,最后一个控告你的就是尚特克勒。他告发你害死了可怜的柯珀,她的坟墓就做在这里。你还丧天害理地吃掉了尚特克勒的许多孩子。”
  “陛下,”列那狐回答,“你知道,我已经无法比现在更善良了。我承认,那些公鸡和母鸡吸引了我,这完全出于我的本能。对于他们,我是又喜欢,又憎恨。啊!这是我的天性,有什么办法呢!
  “一旦有点儿风吹草动,他们就大声尖叫起来;为了逃避他们经常遇到的虚构的敌人,他们一边跑一边可笑地学着飞翔,这些都使我感到非常恶心。我还讨厌他们那种趾高气扬、假装勇敢和傲慢自大的姿态。他们头脑迟钝,但却自以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物。
  “可是,陛下,我发狂似地爱吃……爱吃他们又鲜又嫩的肉和那用牙齿一碰就会断裂的细嫩的骨头。所以,当我的这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我向您驯服地承认,没有比咀嚼公鸡、阉鸡和母鸡更快活的事了,如果我的本能战胜了我的理智的话。只有在这种时候,我的爱和恨才得到了满足。
  “至于其他的人,那是因为贪婪、馋嘴、笨拙,有时甚至是因为运气不好而使他们狼狈的。这些人今天也到这里来非难我,陛下,说实话,这是不公平的。
  “和我一样,他们完全有能力进行判断、分析和自卫。
  “难道说,伊桑格兰在一个冰冻的池塘里让自己的尾巴被猎人割断了,也能怪我没有守在他身边,没有告诉他不要多捉鳗鱼吗?
  “难道说,他由于渴望分享我的快乐,好奇地想看看我的举动而被吸引住了,也要怪我没有劝阻他吗?这是他自己的过错,怎能安到我的头上呢?
  “说到蒂贝尔被农家的面包箱轧断尾巴,那是因为他偷吃奶油吃得身子太重而逃得太慢的缘故。他从来没有否认过我在这件事上帮了他的忙,而且没有得到丝毫好处吧?何况,他还从我那里偷走了一条香肠……”
  “这条香肠是我的,是我的……”小狗古杜瓦叫起来,打断了列那狐的话。
  “谁拿到手就是谁的!”列那狐用教训的口吻说,“另外,野兔库阿尔的抱怨和海狸潘珊的惊惧都是没有道理的。
  “慈鸦为了察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几乎要把我的眼睛啄瞎,难道我能容忍他这样做吗?
  “最后,陛下也一定能够理解,我不能让贪婪的兔子欺侮我的小儿子鲁赛尔。鲁赛尔只不过从兔子那里拿了一个樱桃,这是一个小孩子围着饭桌子转的时候常常发生的事情。”
  列那狐讲完了这席话,四周响起了一片骚动和抗议声,一直传到国王的耳朵里。
  国王正在轻声跟菲耶尔夫人说话。
  这时伊桑格兰走近了御座。
  “陛下,”他说,“列那狐说的净是花言巧语,您不能上他的当。
  “根据他的说法,他比刚刚出生的羊羔还要清白呢!可是,正是他的这些口蜜腹剑的话使我们大家受了欺骗,遭了祸害。
  “千万别信他的话,陛下,否则我们的事业一定会遭殃!”
  狮子诺勃雷转过头来,看了看这个冒失进谏的人。
  “怎么,”他吼道,“难道我分辨不出别人讲话的对错了吗?我是一个要受别人指点的小孩子,还是一个束手无策的君王?”
  伊桑格兰满面羞愧,一声不吭了。
  “我知道你是从个人出发来责备列那狐的。”国王说,“在别的事情上,他仗着自己的力量和智慧,犯下了罪行,这是无话可说的,但是,对于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却完全同意他的说法:你们两人似乎棋逢敌手,你对他的攻击完全可以进行自卫嘛!
  “因此,我完全赞同他的意见:你们两人作一次决斗。我认为这是分辨你们之间谁是谁非的最正当的方法。
  “至于其他的情况,我还要考虑一下再作判断。”


列那狐被判处绞刑



  是否应该对列那狐判刑,狮子诺勃雷拿不定主意。可是,公众舆论都反对列那狐。
  也许,除了格兰贝尔以外,所有的人都怨恨他,因为他们同他都有过一些瓜葛。只要一个人带头控诉,就会引起其他人的同感。
  列那狐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判决,没有显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忽然,他感到有一个东西从他身边擦过。他低头一看,发现耗子玻勒在他的跟前,狡猾地看着他。
  “事情不好啦,列那狐,”玻勒不拘礼节地说,“他们决定要处死你呢。”
  “但是,他们还没有要走我的命呢。”列那狐说。
  “那么你打算怎么逃命啊?”耗子好奇地问。
  “这是秘密,绝妙的秘密。”列那狐说,“你也许想知道?来,到这边来,我悄悄地告诉你,只告诉你一个人,因为只有你关心我的命运。”
  玻勒信以为真,一直走到列那狐的身边。列那狐一张嘴就把他咬死了。
  这次谋杀首先被秃鹫穆弗拉尔看见了,他立即发出尖声惊叫,所有在场的人都以外他自己受到了袭击。
  人们很快看到了耗子玻勒的尸体,因为他是列那狐所不屑于吃的。
  狐狸的这一新罪行引起了大家强烈的喧嚣声。这大概是列那狐最后一次行凶了,因为狮子诺勃雷在这一无辜的受害者面前作出了果断的决定:
  “绞死他!”他指着列那狐说。
  列那狐明白他已经完了。
  伊桑格兰马上站起来说,他在附近林子里见到过一棵树,很适合当作绞架。
  勃伦也立刻自告奋勇地表示愿意在行刑时充当伊桑格兰的助手。
  但是,还应当让蒂贝尔一起参加。蒂贝尔却显得很谨慎,不想介入这件事。他看到列那狐被判处绞刑,就觉得已经发泄了对他的怨恨,不愿再亲自动手了。
  然而,大家都叫他负责系绞索,因为他最善于爬树。蒂贝尔只好到伊桑格兰指出的那棵树上去拴绳子。
  列那狐即将被处死。这时,他表示要向国王的牧师贝兰留下自己的遗言。
  贝兰庄重地站在他对面稍远的地方。菲耶尔夫人站在他旁边,好奇地想听听列那狐说些什么。
  “我想,”列那狐用不很低沉的声调说,“我想把我保存的一批财宝留给我的孩子们。我本希望这些财宝能够得到更好的利用,至少能得到更加广泛的利用,想把它献给我的国王,用来为国家造福。
  “但是,由于我的孩子在我死后年纪还很小,他们都还不会处世谋生,所以需要这笔财富。
  “因此,我想把这个秘密告诉我的温柔的妻子艾莫丽娜……”
  “等一等,等一等,”在菲耶尔夫人示意叫国王注意后,国王这样说,“你说什么,列那狐?我好象听到你在说什么财宝?”
  “啊,陛下,”列那狐说,“说实话,这是我精心保存的一宗绝无仅有的宝藏。光是把它说出来,就要连累好些人。”
  “连累谁呀?我的上帝!”
  “连累我的亲生父亲,和我的亲戚朋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长期以来我不敢把它献给您。
  “对我的文雅的性格来说,吹牛是一件痛苦的事,而向陛下讲出我怎样从那些骇人的阴谋中拯救陛下,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什么?”菲耶尔夫人激动地叫起来,“阴谋?是企图反对我们的阴谋吗?”
  “是反对国王的,夫人。幸好我已经挫败了这个阴谋,因而也就救了国王的性命。”
  “是谁策划的这个阴谋?”诺勃雷问。
  “哎呀,陛下,我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个。应该说,过错就是从他发现宝物引起的。这宗宝物原来属于埃梅里克国王,它竟使我的父亲抛弃了灵魂。
  “他于是变得那样高傲,自以为天下第一。
  “他想——请陛下原谅——另立一个新的国王。这个国王没有您那样的道德,只好百事听他摆布。他想选立的国王就是傲慢的吹牛大王勃伦。
  “伊桑格兰和蒂贝尔被派去进行谈判。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在位的国王……”
  “天哪!”菲耶尔夫人打断了他的话,”他们要杀死我的丈夫!列那狐,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正是,夫人。杀死狮子诺勃雷,篡夺他的王位。
  “可是,干这件事,需要花很多钱。杀人要花钱,立新的国王也要花钱,因为这是一件人人都会知道的可怕的事情。
  “最初,我对这桩阴谋一无所知。有一天,我看到我的温柔的妻子艾莫丽娜回家时神态紧张,她被刚刚听说的一件事吓坏了。
  “伊桑格兰的妻子埃珊特夫人没能保守这一机密,她向艾莫丽娜泄露了几句,艾莫丽娜就告诉了我。
  “面对这件事,我该怎么办呢?
  “陛下,我是个弱者,没有多大能力。但是我要拯救我的国王,我的国家,还有我的家庭的荣誉。
  “因此,我想,最好的办法是消除他获得成功的不可缺少的条件,也就是钱。但是钱的秘密是藏着的,怎样才能找到呢?
  “我的父亲——愿上帝宽恕他——知道我对陛下非常忠诚,所以一点不让我知道他的计划。
  “然而,有一天,当我身上盖着树叶躺在一个林子里思考获取这宗财宝的办法时,我忽然看到了我的父亲。他慌慌张张地东躲西藏,连我的另一只眼睛都没来得及看到,他就一下子钻进了一丛荆棘里。可是,我立刻在那个地方作了个记号。
  “我等了一会,没有去追赶他。因为我不愿让他知道我了解他的丑行,使他感到受辱。
  “他很快又从那个洞里钻了出来,堵上洞口,抹掉一切痕迹,便不见了。
  “这次我打定了主意。我已经知道了藏匿财宝的地方,我掌握了击破这一阴谋的关键。当天晚上,我又回到那里。根据所作的记号,找到了入口,一直走到埋藏财宝的地方。
  “宝物是那么多,我不得不用了一夜时间,费了很大努力来回奔走,才将它搬走。第二天早上,我把它另外藏到任何人都不能发现的可靠的地方。
  “以后,再也没有人找到过它。那起阴谋因为没有资财终于成了泡影。我的父亲不久就去世了。他的事业败在我的手里了。
  “在这之前,他曾把所有同谋者集合起来,狗熊、大灰狼、花猫、狐狸、獾,等等,一共有几百人。忠于您的国家的人也来了。谋叛者们想用金钱收买他们,要他们改变原来的立场。
  “当一切都已讨论完毕,双方取得协议,即将付钱的时候,我的父亲来了。他满面羞愧,垂头丧气地说这笔财宝失踪了。
  “他们白白辛苦了一场,感到说不出的恼怒。所有叛乱者都向这个说话不算数的人,也就是我的父亲开火。过了不久,有人发现他吊死在树林里。谁也不晓得这是他自己灰心自绝的呢,还是别人报复的结果。
  “我为可怜的父亲的死痛哭了一场。我可以这样说,陛下,我所得到的唯一的安慰,就是我救了陛下的命。”
  国王思忖了半晌,然后暗暗地同意了菲耶尔夫人的意见。
  “所有这一切还得要有证据才是。”他终于说,“不过,列那狐,你可以告诉我财宝藏在哪里吗?”
  “当然可以。”列那狐说,“我知道地点,因为这是我一个人亲自藏的。如果我死了,这一秘密也就无人知晓了。
  “但是,陛下,要我告诉您,那是另一个问题了。我的妻子和孩子要是失去了这笔收入,他们该怎么办呢?
  “尽管我为您效了劳,陛下,您还是把我判了死刑。我接受这一判决。”
  “但是,”狮子诺勃雷说,“这一判决是在你说出这一切之前作出的。根据目前的情况,一切都可以改变。”
  “我只要拿到这笔财富。我愿意——为什么不愿意呢?——保全你的性命,来换取这笔财富,用来扩张我的王国。”
  “我始终不主张把你处死,列那狐。应该说,这一判决是被迫作出来的。
  “这宗财宝和刚才你所表现的忠诚,完全抵得上对你的赦免。这,”国王庄严地站起来说,“这就是我和我的妻子菲耶尔夫人的意见。”
  菲耶尔夫人点头表示同意。
  “因此,”狮子诺勃雷继续说,“我想你不会再有什么异议了。我满足了你想给我献宝的愿望。现在,你就把它给我吧!”
  “我想,陛下,”列那狐回答说,他挠了一下脖子,总觉得脖子上象勒着一条绳子,“我想,做这桩事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这宗财宝,我已经对您说过,数量大得惊人。难道您认为让全朝廷的人都知道它的下落是明智的吗?
  “狗熊勃伦,大灰狼伊桑格兰,更不用说花猫蒂贝尔,他们早就想占有它了。您不认为他们将会造谣生事,象攻击我那样来攻击您吗?”
  “列那狐,”国王回答,”我认为你说得很对。不过,还是应该让我知道关于这批财宝的进一步情况。
  “也许我可以派两名心腹到你那里去,叫他们给我带回某些确凿的证据……”
  “陛下,这是您的高见。”列那狐说,“为了安全起见,这件事仅限于这三个人知道就行了。”
  “很好。”国王高兴地说,“这样,他们也可以多分到一点你所说的那些珍贵的黄金和珠宝了。”
  于是,他决定派绵羊贝兰和兔子朗普陪送列那狐回家,并且要用口袋带回救了列那狐性命的这批财宝的真实凭据。


列那狐与国王的使者——戏弄和虐杀



  他们三人终于来到了茂柏渡。艾莫丽娜夫人原以为她的亲爱的列那狐已经被绞死了,现在见他回来,真是喜出望外。
  马尔邦什和贝尔西埃,还有小鲁赛尔看见父亲回家也都乐得手舞足蹈。大家对陪同的客人也表示热烈欢迎。
  “请原谅,我——”牧师贝兰说,他不太想进列那狐的住宅,“我想在户外待一会儿。我跑了一夜路,又从树上跳下来,现在觉得有点累了。我还用头撞了普里莫,现在还感到昏昏沉沉呢。我不想进屋去了。”
  “那就请便吧。”列那狐很客气地说,“我们可以在室外吃饭,叫艾莫丽娜到外面来招待我们就是了。
  “不过,你,朗普,你可以跟我来,我先把一部分你要带走的宝贝给你看。”
  朗普毫不怀疑,跟着列那狐进去了。
  “瞧,”他们进屋以后列那狐说,“我准备了一顿多么丰美的午餐啊!”
  这句话,他其实不是说给朗普听的,而是说给孩子们听的。朗普还天真地环视着四周,想看看到底准备了什么午餐。
  列那狐这时很快采取了行动:他一张嘴,就把朗普咬死了,然后割下他的头放在一边。
  “行了,”他指着可怜的朗普的身体对艾莫丽娜说,“现在你可以去烹调了。”
  接着,他把朗普的头放在一个袋子里,将袋口扎好封严,还打上好几个火漆印。他把这袋子扔在一个墙角里。
  然后他来到贝兰身边。
  “我们吃饭吧,”他说,“朗普太累了,他已经躺下睡着了。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让他休息一会,把他的一份菜留出来放在一边就行了。”
  午餐很丰盛,充满了亲切的气氛。贝兰舒舒服服地坐下后,为了使孩子们开心,就向他们讲了昨夜发生的事情。艾莫丽娜夫人无微不至地照料他,列那狐不断跟他风趣地交谈。好心的贝兰因而延长了逗留的时间。当他想起当夜必须返回宫廷时,他感到焦急了。
  他于是带着有点不好意思的口气请列那狐交给他狮子诺勃雷所要的东西。
  列那狐回到屋里,寻找贝兰期待的物品。
  他拿着那只密封的口袋出来了。
  “喏,就是这个。”他说,“朗普刚醒,他亲眼看着我把这个口袋封好的。不过,他还很困倦,没法马上赶路。他请我告诉你一声,他跑得比你快,一会儿就会追上你的。”
  “这只口袋里装的是什么呀?”贝兰问。
  “一些特别珍贵的物品,陛下看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为了让你能在国王面前表功,贝兰,我同意你向国王说,我是听了你的劝告才准备这些东西的,就说是在你的再三要求下我才决定这样做的。
  “可是,你千万不要打开袋子。万一丢了里面哪怕是最小的一件——这些宝物早已点过数,清单已经交给国王的——国王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不必担心。”贝兰说,他并不感到好奇。
  贝兰为能给狮子诺勃雷带回这么重要的宝物而感到自豪。他于是深深感谢了列那狐和他的妻子,向他们告别。
  “叫朗普快一点来啊!”他上路时喊道。
  “你放心好了!”列那狐暗笑着回答,“他会和你同时到达那里的!”

 

列那狐献给国王的礼物



  菲耶尔夫人一心想得到列那狐答应过的那些珠宝首饰,显得有点焦急不安。她的丈夫比她沉着一些,心里惦念的主要是那些金币,他没有把期待使者归来的急切心情表露出来。
  这时,蜗牛塔迪夫几乎跑着进来,禀报说他已经从远处看到绵羊贝兰。国王和王后一听就站起身来,想出去迎接他。
  但是这样有失尊严的举动似乎太显眼了,所以狮子诺勃雷又重新坐下,请菲耶尔夫人也坐下。
  不一会,贝兰来到了。他走得气喘吁吁,在向国王和王后行礼后,把口袋递给了国王。
  “朗普呢?”国王问,一手接过袋子。
  “他应该和我同时到达这儿的,陛下。”贝兰回答,“真奇怪,他怎么没有赶上我呢?”
  “列那狐对我招待得很周到。”他继续说,”您一会儿在这个袋子里看到的东西就是他听了我的劝告后装进去的。他事事都要征求我的意见,我们配合得可协调呢。”
  国王揭去封印,打开口袋。他立刻发出了骇人的叫声,菲耶尔夫人也跟着惊叫起来。
  可怜的朗普的头颅就在国王的手里。贝兰怎么也没有料到他带回来的竟是一只送葬袋。他吓得说不出话来,默默地站在一旁。他看到他的朋友的惨状,简直不能相信。
  国王很快抓住了事情的要害。
  “这是列那狐交给你的口袋吗?”他用阴郁的声调问。
  “是的,陛下。”贝兰吞吞吐吐地说。
  “为什么你说他根据你的劝告这样做的呢?是你劝他杀死朗普的吗?”
  “噢……陛下……”可怜的贝兰张口结舌,说不下去了。他看到这一魔术般的现象,没法自我辩解。
  最后,他还是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当他说到朗普进入列那狐的屋里休息,而自己留在户外时,诺勃雷摇起头来——用不着再继续细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列那狐又犯了一次罪。
  而且是多么凶残的罪行啊!
  他杀死了国王的使者——无辜的朗普。朗普对列那狐本来是应该严加提防的。
  可怜的朗普对列那狐表示亲近与信任,而无情无义的列那狐却报之以野蛮的残杀。
  更为严重的是,他还把他的脑袋叫另一个使者带给狮子诺勃雷。
  当然,财宝的事更是无影无踪了。
  怎样处理这件事呢?国王有些犹豫不决。
  财宝到底有没有呢?国王本来完全信以为真,而且还为这事高兴了一场。他宁愿列那狐不改变原来的说法。
  但是现在该怎么办呢?
  王后也在沉思。贝兰被吓坏了,仿佛成了一个木头人。国王双手托着脑袋,考虑了好一会儿。
  他心里很明白,如果征求男爵们的意见,他们只能说出一句话:处死列那狐。
  财宝既然没有到手,也许应该赶快采取这一措施,就此了结这件事。
  可是,这么一来,列那狐带着这个秘密进了坟墓,那又是多么可惜啊!
  狮子诺勃雷思考了很久,忽然站起身来。等着接受惩罚的贝兰看到这个情景,吓得浑身打颤。
  “走吧,”国王说,“不必再犹豫了。
  “我们到茂柏渡去一趟,一定要叫列那狐说个明白。”
  国王这里指的并不仅仅是叫列那狐招供自己的罪行。
  这一决定象一条导火线,使整个宫廷都燃烧起来了。
  攻打茂柏渡!人人都这样说。抄列那狐的老家,这是迫使他就范的好机会。于是所有的男爵,甚至包括列那狐过去的朋友,都兴冲冲地擦亮了武器,作好了一切准备。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踏上了征途。
  国王由重新得宠的伊桑格兰以及勃伦和蒂贝尔护驾。贝兰很尴尬地跟在国王后面。
  接着便是王后。梅花鹿布里什梅、野猪博桑和猴子关特罗簇拥着她。
  公牛布吕央和大马费朗并肩前进。其余的人都跟在后面。
  清晨景色优美,一路上大家兴致很高。不一会,茂柏渡便在眼前了。
  这么大批人马的走动早已惊动了茂柏渡。队伍还没有来到茂柏渡,就已有人跑到列那狐家里,给他报了信。
  他于是把正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们叫进屋里,关上门,跟妻儿们一起躲起来。他已经在住宅周围筑起了坚固的工事,准备抵御外来的围攻。
  家里的食物是充足的,地下有曲折的通道,必要时可以从那里出去,远远地避开敌人。
  他与全家人待在屋里,和孩子们玩击掌游戏。
  当艾莫丽娜正准备做饭的时候,国王和他的队伍来到了茂柏渡。


攻打茂柏渡



  国王到了列那狐的城堡前。他和他的随从们发现列那狐已经采取了防卫措施。
  国王决定围攻,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大家当即安营扎寨。
  野营生活是艰苦的。围攻者们想到要长期战斗下去,都泄了气,因为他们知道列那狐早已作了充分的准备。
  列那狐对于住宅被围倒似乎并不在意。他象平常一样生活、吃喝、睡觉、跟孩子们玩耍,还教他们各种各样的把戏。他为自己能有这样的情趣而感到满意。
  艾莫丽娜一直待在丈夫的身边。她不觉得苦,对于长期的困居生活丝毫没有怨言。
  国王的军队一直包围着这座城堡,不时发动猛攻,但却连一块石头也没有动摇。
  这确实有点令人失望。可是国王总惦记着那笔财宝,其他一些人想着要报仇,另外一些人则什么也不想了。包围圈还是没有松动。
  可是,列那狐倒想消遣一下了。一天晚上,一场激烈的攻坚战——虽然毫无成果——结束以后,大家沉沉地入睡了。这时,列那狐悄悄地走出屋子,在儿子们的帮助下,用绳子把躺在树下的所有进犯者都捆绑起来,拴到了树上,有的系住了爪子,有的勒住了尾巴。
  然后,他站在一旁等候。
  黎明的晨钟敲响了。国王和他的男爵们吃惊地发现列那狐站在他们中间——当然离每个人都有一段距离。他们于是个个都想朝他冲杀过去。
  看到他们徒然的挣扎,列那狐发出了一阵嘲笑。
  “呵呵,”他说,“我想,现在是时候了,我们来辩论一场吧!
  “我采取这样的办法,是为了让我能自由地说话。
  “陛下,您为什么要上门来攻打我呢?我犯了什么罪使您这样大动肝火呢?”
  “背信弃义的家伙!”国王愤怒地吼叫起来,“你竟敢问我你犯了什么罪吗?这句话由我来说还差不多。我的忠诚的朗普呢?他在哪里?你能回答我吗?坏蛋!”
  “是啊……朗普?”贝兰的声音发颤战战兢兢地说。
  “啊?朗普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贝兰!”列那狐不动声色地反问,“我当时还交给你一个口袋,托你带给陛下,那里面装的全是宝石。”
  “卑鄙无耻!”国王用不很坚定的语气说。
  “卑鄙无耻!”可怜的贝兰也用发抖的声调重复了一句。
  “我真不明白,”列那狐说,神情极其纯洁无邪,“你们为什么说我卑鄙无耻呢?莫非这些宝石还不够珍贵?或是它们不合我的王后的心意?
  “贝兰,你怎么啦?好象你也那么怒气冲冲似的?”
  列那狐的姿态是那么自然,语调又是那么坚定,狮子诺勃雷不禁开始怀疑起来。
  “你带给我的口袋里装的是被你用阴险的手段暗杀的朗普的头颅,”国王说,“你居然还叫贝兰带给我,残忍到如此地步!”
  “叫贝兰?”列那狐惊呆地说,“可是,陛下,为什么不能想象——这样想其实更加自然——是贝兰为了窃取我交给他的珍宝而杀了碍事的见证人朗普呢?如果我害了朗普,为什么不把贝兰一起干掉呢?这样做不是对我更加有利,更可以免受这次指控吗?
  “贝兰杀了朗普,这是毫无疑问的!”
  贝兰转动着惊愕的眼珠,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国王想,他的牧师很有可能对那些首饰动了心。列那狐悠然自得地望着他们两人。
  蜗牛塔迪夫醒来后看到全军已被捆绑,以为自己也遭了同样的命运。不料他发现自己行动仍然自如——列那狐把他给遗漏了。
  他慢慢地走过来——因为他做事向来没有利索的习惯,用剑斩断了同伴们的绳索。于是,列那狐立刻处在险恶的包围之中了。
  这时候,国王已经不象先前那样认定他有罪了。他由于念念不忘那些宝贝,放心不下,所以示意群众,制止了这场对列那狐的愤怒的冲击。
  “好了,不必多费口舌了。”国王说,“我们从今天起解围,我也要回朝廷继续料理国家大事,同时我愿意用和平的方式审理这个最后的案件,要将作案的凶犯处以死刑。”
  “我愿意出走!”列那狐说,“我受到无数不公正的诬告,我的住宅也受到袭击,这一切使我非常痛心。因此,我想去罗马朝圣,以求得某种宽恕。这,不管怎样,对我来说是很必要的。
  “如果我平生有过某些罪孽,它们将会因此而得到赦免。”
  王后听了这几句话非常感动,向他走近了几步。
  “如果这些话出自你的真心,”狮子诺勃雷说,“如果你确有这样的诚意,我祈求上天保佑你成功,我们大家也将从这里得益并感到高兴。”
  国王于是提高了嗓门对全体随从说:
  “诸位阁下,列那狐已悔过自新,要去朝圣了。这个罪人已经和我们言归于好。你们每个人都应跟他和睦相处,这是我的愿望。
  “他经受了死刑的威胁,我请大家都要尊重他。
  “今后,你们对他的一切申诉,我都不再受理了。
  “列那狐对你们有什么要求,你们都要满足他,这是对一个朝山进香的人应尽的起码义务。
  “列那狐,我亲爱的朋友,请你发言吧!”
  “我只要几件必须的旅途用品,”他说,“那就是一副用狗熊勃伦大人的皮做成的结实的褡裢,以及我舅舅伊桑格兰和舅母埃珊特穿的暖和的半统靴。”
  国王下令满足列那狐的要求。
  “谢谢,谢谢,”列那狐说,仿佛勃伦和伊桑格兰夫妇已经慷慨应允了这份惨痛的礼物,“我穿上你们的靴子,走路会更加方便,我的好心的舅母和亲爱的舅舅。在这次长途旅行中,我一定忘不了你们。
  “勃伦,我将永远随身携带你的这副褡裢。每当我用起它的时候,我准会想起你的好处。”
  三个受害者无法抗辩,只好在心里默默诅咒他们的刽子手列那狐——他们也确是这样做了。
  至于蒂贝尔呢,他料到,如果列那狐见他在场,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所以从事情一开始就悄悄地溜走了。
  列那狐向众人告别,场面极为动人。国王拍着他的心窝;所有昨天还想处死他的人,今天都过来跟他拥抱。
  他几乎被大家拥抱得透不过气来。最后,他只好说要赶紧出发上罗马,这才脱了身。
  每人都想送他一程,可是他却宁愿独自上路,因为这样将不致破坏刚才这场友谊,虽然他并不十分相信它的真实性。


国王蒙难



  列那狐很想回朝廷去。
  可是,朝廷里的情况他一无所知。他的朋友们在他回来后都已离散,再也不来看他了。国王对他的看法如何,他也摸不透。所以不敢冒然行动。
  胡獾格兰贝尔可能去旅行了。伊桑格兰和蒂贝尔的下落,他一点也不知道。狗熊勃伦已经死在他的计策之下,这件事虽然大家都还不知道,但是秘密又能保守多久呢?
  一天,他到离茂柏渡很远的一个地方去游乐,脑子里总是想着这些事情。他感到纳闷,为什么这时候不能象往常那样想出一些机敏的办法来。忽然,在一座小树林边上,他看到国王象最低贱的贫民那样坐在一棵树下打盹。不远的地方,一些樵夫正在捆柴。不一会,他们丢下绳索吃饭去了。
  列那狐马上拿起一条绳子,轻轻地把诺勃雷捆绑起来,拴在树上。做完后,他便躲了起来。
  一个樵夫吃完饭回到这里,发觉丢失了绳子,感到奇怪,就四周寻找。他正向前走的时候,突然瞧见了狮子诺勃雷。
  他大叫一声,倒退了几步,喊着救命逃走了。
  国王被这个喊声惊醒,觉得有些害怕,想站起身来,但是,却动弹不得。
  正当他徒劳地挣扎时,他望见列那狐正在不远的大路上悠闲地踱步,好象并没有瞧见他。
  国王向列那狐呼喊求救。列那狐却继续玩弄把戏,装出惊惶失措的样子,马上拔腿就跑。
  “列那狐,亲爱的列那狐!”吓坏了的国王绝望地大叫,“我遭了大难,快过来救我呀,快来把这条捆住我的绳子解开,否则我就要被杀死了。”
  “陛下,”列那狐说,“我得先顾自己的命啊,这条命对我来说非常宝贵,我的处境比您还要糟糕呢。我已经听见好些狗跑来了,请允许我向您告辞吧!”
  “列那狐!列那狐!你不能把我扔在这儿啊!”
  “陛下,我把自己看作您的最忠实的男爵,而您却相信了我的敌人的谗言,袭击我的住宅,把我当成小偷和凶手。要是我回到您的宫廷去,您还要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呢?”
  “我封你为大元帅,列那狐,地位只比我低一等。而且我向你保证,以后决不听信你的仇人的话了。
  “快,快把绳子解开,我听到猎狗已经走近了。”
  列那狐用牙齿一下咬断了绳子。狮子诺勃雷顾不得任何尊严,仓皇逃跑了。列那狐紧跟在他的后面。
  就这样,列那狐凯旋回到了国王的宫廷。


列那狐成了国王的救命恩人



  朝廷将怎样接待他?列那狐还是有点担心的。他知道那里有很多敌人:大灰狼伊桑格兰,小狗古杜瓦,花猫蒂贝尔,以及一切被他多次捉弄过和上过当的人。其他的人也都站在反对他的一边。他得处处谨慎小心才行。
  他搀着狮子诺勃雷,诺勃雷亲切而威严地靠在他身上。当他俩以这种姿态在众人面前出现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和颂扬声。每个人都过来祝贺列那狐光荣归来,向他探问朝圣的情形。
  伊桑格兰唤他为“亲爱的外甥”,蒂贝尔稍稍冷淡一些,但也发表了几句礼节性的讲话,乌鸦田斯兰向他表示欢迎,贝兰也显出忘了旧日的怨仇。
  小狗古杜瓦更是热情地迎接他,别人还以为他是在跟最知己的朋友会面呢。
  野猪博桑、梅花鹿布里什梅、蟋蟀弗洛贝尔、鼬鼠贝莱特夫人、鼹鼠古尔特夫人、从修道院赶来的贝纳神父、蜗牛塔迪夫,以及其他很多人都向列那狐表示与他重逢的喜悦心情。
  大马费朗和公牛布吕央也在场。但是,人们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勃伦没有来。当然,这只有列那狐才清楚,他一个字也不会吐露的。
  菲耶尔夫人非常亲切地接受了列那狐的致意。当她听说列那狐怎样把国王从可怕的死亡边缘拯救出来的时候,她向列那狐表示了热忱的感谢。
  菲耶尔夫人对列那狐一向怀着好感,她的亲热的态度并不使列那狐感到惊奇。
  这时候,狮子诺勃雷病了。他歇在树下被捆绑后受了惊;以后又担心自己在没有挣脱绳索时被樵夫袭击;后来为了逃难猛跑了一阵;回到王宫后吃了两顿过于丰盛的美餐。这一切使这位陛下发烧躺倒了。菲耶尔夫人为他煎了一碗汤药,让他当晚服用。
  可惜这药毫无效果。
  第二天,诺勃雷病得更重了,脑袋胀得厉害。他见自己病得气息奄奄,甚至想叫贝兰帮他准备后事。
  人们请来了全国所有的名医,但是没有一个能诊断国王这场突如其来的急病。任何药物都无济于事。那些有名的医生怕治不好病会得罪王室,都一一躲开了。
  国王病得太重,没有力气发怒。王后忧虑过度,也顾不上惩罚他们。她只想找一位能救国王性命的人,至于那些无能的庸医,也无须再挽留他们了。
  全体大臣都来到这里,他们默默地点着头。其中几位看到国王驾崩迫在眉睫,竟策划起选择新的国君了。他们拟了一份候选人名单,由于大家意见不一致,所以进行了初步讨论。
  “列那狐会有什么意见?”其中一个说,“他为什么反对勃伦?”
  “列那狐已经外出闲逛去了。”另一个说。
  这一消息引起了众人很大不满。
  其实,列那狐并没有去闲逛。他正在田野里奔走,寻找有效的草药呢。
  他采了好些药草,按他的方法进行加工,把其中一些用石头捣烂,滤出汁水,把另一些煅烧成灰末。
  整个白天他都忙于这些事。到了晚上,他回到宫里求见国王。
  诺勃雷心中极度烦躁。众人围着他,也无法减轻他的痛苦。他们试图用流传的一些故事和趣闻来给他消遣,国王都不感兴趣,他所惦念的只是谁能救他的命。
  宫廷里已经传开了列那狐在国王垂死的时刻到林子里去游逛的消息。
  列那狐胸有成竹,知道应该怎样对付。
  “你玩得不错吧?”国王有气无力地问,“阳光明媚,去外面逛逛倒是挺惬意的,我也真想这么干呢,不想孤单单地守在这里等死!”
  “陛下不会死的。”列那狐回答,“只要吃了我白天为您炼制的药,您很快就能随心所欲地到外面去游玩了。这药是我朝圣时带回来的,我已经试过几次,证明它确实有奇效。”
  国王听了这话,顿时转忧为喜,垂死的人居然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列那狐,这是真的吗?你为我炼制了药?现在该怎么办?”
  “陛下,”列那狐说,“先让我检查一下您的身体,然后再决定用哪一味药。几天以后,您就能完全恢复健康了。”
  “啊,列那狐,”王后说,“要是你能治好我丈夫这场可怕的病,我对你真是感激不尽!”
  列那狐马上摆出医生的样子。
  他给病人切脉、听诊,还看了看舌苔。当诺勃雷因触诊感到疼痛而发出呻吟时,列那狐就以最权威的医生的口吻说:“要是再耽搁一天,那就晚了!”
  “陛下,”他又说,“我保证给您治好。当然,您要满足我所要求的一切。”
  “啊,只要把我的病治好,我愿意送给你半壁江山。”国王说。
  “我不是指报酬。”列那狐说。他没有笑国王误解了他的意思,因为事情很紧急,没有开玩笑的工夫。
  全宫廷的人都站在他的周围,忧心忡忡地看着列那狐的举动。大部分朝臣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希望列那狐成功。
  “我是想说,“列那狐继续说,“应该给我准备恢复陛下健康的一切条件,不管我要的东西怎样离奇。”
  “你尽管说吧!”国王回答。
  “首先,”列那狐说,“我需要一张狼皮把您的身体裹起来,使您发汗。
  “我的好舅舅伊桑格兰非常乐意出借他的皮。”
  伊桑格兰浑身发抖。他环顾四周,想找一个出口,但是所有的门都关上了。
  “我的亲爱的伊桑格兰,”国王温和地说,“听说你愿意把皮借给我,我非常感激!只用两三天就行了,很快就会还给你的。是不是,列那狐?”
  “一点不错。”列那狐说,“现在正是风和日丽的好季节,我的温顺的舅舅不会因此着凉的,再说他会很快长出新皮来的。”
  “啊,陛下,陛下,”伊桑格兰呻吟道,“我请求您留下我的皮吧!列那狐要我的皮,不是为了治您的病,而是跟我过不去啊!
  “要是我的皮真能给您带来好处,我一定心甘情愿献给您。可是,现在谁也不能肯定。列那狐是个江湖骗子。”
  “这张皮对我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列那狐冷冷地说。
  “伊桑格兰!”狮子吼叫起来,“你是个逆臣!我看你对我缺乏爱戴之心。你拒绝把皮给我,这就证明你对我不忠。”
  “我看有必要把他抓起来。”
  伊桑格兰立刻被几只大手揪住了。人们把他捆绑起来,剥下了皮,然后让他一丝不挂地羞耻地逃走了。列那狐就把他的皮裹在国王身上。
  当人们一开始跟伊桑格兰争吵时,蒂贝尔就悄悄地溜走了。他灵巧地跳到一个很高的天窗上,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就从那里逃走了。
  他做得很聪明,因为下一个确实就要轮到他了。
  “蒂贝尔的皮,”列那狐说,“可以用来盖您的脚……”
  可是蒂贝尔已经不见了,别人怎么叫他也无法听到他的回音了。
  每个大臣都开始发抖,害怕为拯救国王而不得不献出自己的皮。他们甚至想,要是国王在列那狐用这种节外生枝的疗法前就已经死掉,那该多好!
  最后,列那狐只要了布里什梅的角和博桑的一颗牙齿。
  他把草药、烧毁的鹿角和捣碎的猪牙配成粉末,然后叫国王把粉末吸在鼻孔里。国王打了好几个吓人的喷嚏,弄得他头晕眼花。
  列那狐又在国王头上进行热敷,最后再用烟熏。经过这样的治疗,国王感到舒服多了。
  “列那狐,”国王说,“我还以为你用这些药要害死我呢,可是现在我觉得病减轻多了,我已经感到很舒服了。”
  “我们明天再继续治疗,陛下。毫无疑问,到第三天您就会完全康复了。”
  第二天,只有很少几个大臣参加列那狐的诊治。那些最凶恶的敌人都吓得不敢露面了。
  列那狐只用草药进行调理。到第三天,国王就痊愈了。
  国王又一次把列那狐称作他的救命恩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