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新雨的电影:禅宗公案:480位禅宗大德悟道因缘之十二( 40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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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闻谷广印禅师悟道因缘 442.鹅湖养庵广心禅师悟道因缘 443.密云圆悟禅师悟道因缘 444.天隐圆修禅师悟道因缘  445.雪峤圆信禅师悟道因缘 446.抱朴大莲禅师悟道因缘 447.幻休常润禅师悟道因缘 448.蕴空常忠禅师悟道因缘 

  449.无明慧经禅师悟道因缘 450.五峰如学禅师悟道因缘

441.闻谷广印禅师悟道因缘

  杭州真寂闻谷广印禅师,云棲祩宏禅师之法嗣,俗姓周,嘉善人。其母生他时,曾梦见玄武神手执宝剑,率众甲士守护其门,师遂落地。广印禅师七岁时,常常瞑目端坐,沉默寡言。父母知道他是修道之器,便送他前往杭州开元寺出家。落发后,广印禅师曾抽空跑回家,看望父母。母亲担心这样会影响他的道心,便勉励他说:“三朝新妇,一世禅和。子其勉之!”广印禅师成道后,每次跟人谈起此事,总是说道,母亲所说的这两句话,令他“终身受用不尽。”

  一天,广印禅师看见墙壁上挂着法界图,便问他的剃度师:“十界从心生,心从何处生?”

  剃度师不能回答,于是便劝他游方参学。

  当时,恰好仪峰和尚正在清平结庵隐修。广印禅师于是前往参叩。

  仪峰和尚道:“汝要会,须妙悟始得。”

  广印禅师道:“如何得悟去?”

  仪峰禅师于是便教他看云门文偃禅师的“露”字话头——

  有僧问云门祖师:“杀父杀母,向佛前忏悔。杀佛杀祖,向甚么处忏悔?”云门祖师道:“露。”

  广印禅师听了仪峰禅师的教导,当下信心十足,于是奋志用功,昼夜提撕,以至于废寝忘食。参究既久,终于有所悟入。

  广印禅师不久来到双径,于白云峰下结庵隐修,专门参究亮座主参马祖之公案——

  西山亮座主,擅长讲解经论,颇为自负。一日参马祖。马祖问:“见说座主大讲得经论,是否?”亮座主道:“不敢!”马祖问:“将甚么讲?”亮座主道:“将心讲。”马祖道:“心如工伎儿,意如和伎者,争解讲得!”“亮座主大声反问道:“心既讲不得,虚空莫讲得么?”马祖道:“却是虚空讲得。”亮座主认为马祖的讲法不正确,于是便起身告辞。正准备下台阶,马祖突然在背后大声招呼道:“座主!”亮座主刚一回头,马祖问:“是甚么?”亮座主豁然大悟,连忙向马祖礼拜致谢。马祖道:“这钝根阿师,礼拜作么?”亮座主道:“某甲所讲经论,将谓无人及得,今日被大师一问,平生功业,一时冰释。”说完,再一次礼谒而退。

  广印禅师虽然用功精勤,参学了一段时间,但是苦于无法契入,心中的疑滞一直不能打破。

  一日,广印禅师在山间经行,偶然抬头看见黄色的菊花开得正浓,飘着阵阵清香,当即便豁然大悟,脱口说偈道:

  “却是虚空讲得经,碌砖瓦砾正堪听。

   向来扭捏娘生鼻,错认葫芦作净瓶。”

  于是,广印禅师便前往云棲,礼谒莲池大师,请求印证,并尽得其旨。 

  不久,广印禅师又前往龙池,参礼正传禅师。

  初到龙池,适逢正传禅师正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广印禅师上前问道:“和尚在那(哪)里?”

  正传禅师道:“恰好不在。”

  广印禅师一听,便展礼问讯。

  正传禅师于是将自己就德山托钵之公案所写的偈颂,出示给广印禅师,并且说道:“汝别颂看。”

  [德山托钵之公案的具体内容是:全奯禅师在德山座下的时候,雪峰义存禅师亦在德山座下当饭头。有一天,饭迟了,德山禅师便擎着钵,走出法堂。当时雪峰禅师正在晒饭巾,看见德山禅师来了,便问道:“钟未鸣,鼓未响,托钵向甚么处去?”德山禅师一听,便回方丈去了。雪峰禅师后来把此事告诉了全奯禅师。全奯禅师说道:“大小德山未会末后句在。”德山禅师听说了此事,便令侍者把全奯禅师叫到跟前,问道:“汝不肯老僧那?”全奯禅师于是上前,附在德山禅师的耳边,密启其意。德山禅师听了,方肯罢休。第二天升堂的时候,德山禅师的表现果然与寻常不一样。于是,全奯禅师走到僧堂前,拊掌大笑道:“且喜堂头老汉会末后句,他后天下人不奈伊何!虽然,也只得三年活。”三年后,德山禅师果然入灭。]

  广印禅师便当即脱口作偈颂云:

  “末后之句有也无,德山父子太誵论。

   同条生不同条死,活得三年恨转多。”

  正传禅师闻其颂,大喜,说道:“何不承当此事,共相唱和?”

  广印禅师却表示,他心里还不能自肯。

  正传禅师道:“更欲如何?”

  广印禅师道:“视圆悟、大慧,为多愧耳!”

  [跟圆悟克勤、大慧宗杲相比,我很惭愧。]

  正传禅师一听,便怅然说道:“当今学者,未会先会,那能得不肯自如子者乎?老僧当避一头地矣!”

  [当今学道之人,未悟言悟,未证言证,哪能象你这样已经开悟了却还说不自肯呢?我当避开,让你高出一头了!“避一头地”,典出欧阳修《与梅圣俞书》,云:“读轼(苏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  

  为了进一步钳锤广印禅师,临走时,正传禅师亲自将广印禅师送至三门外,并抚摸着他的后背,说道:“老祬,我还疑你在。”

  广印禅师便问:“甚处疑某甲?”

  正传禅师道:“如何是密启其意?”

  广印禅师道:“今日不打宜兴转。”

  [正传禅师住宜兴龙池传法,故云。]

  正传禅师一听,便哈哈大笑。

  广印禅师于是戴上笠子,前往五台山朝礼。

  不久,广印禅师又重新回到杭州真寂。当地僧俗二众都恳请他留下,开堂说法,广印禅师却坚决不肯。后南游,隐居于福建建州的一处废寺里。

  晚年,广印禅师又重新回到杭州。司理黄伯居士曾经请求他重新出世,住持道场,广印禅师却回答道:“某孀居久矣,岂更适人(嫁人)耶?”

  广印禅师平生用功极为精严阵严细密,所谓“滴水滴冻,不肯一念外驰”,“虽洞透祖关,而挽回流俗,终不以悟自居”。

  广印禅师圆寂于崇祯丙子年(1636)腊月。

 

442.鹅湖养庵广心禅师悟道因缘

  广信鹅湖养庵广心禅师,投子绍奇之五世法孙,云棲祩宏禅师之神足,俗姓朱,本郡上饶人。养庵禅师少时偶然到亲戚家作客,碰到一位修道人在席间谈论四生之义。养庵禅师一听,当即洞明物我平等之大意。不久,养庵禅师便北上洛阳太平落发出家,旋即南归焦山受具足戒。此后,养庵禅师便一心专注于宗门大事,用功勤苦。

  参学既久,一日夜间,养庵禅师偶于江边行走,忽然听见江上梢公推船发出用力的声音,终于豁然有省,遂当即作偈云:

  “夜静江空阔,推船□□声。

   不知何所住,担心半边轻。”

  不久,养庵禅师便前往礼谒华山和尚,请求印证。

  一日,华山和尚举“一段生涯六不收”之话头,诘问养庵禅师。

  [“六不收”公案,见云门语录。意谓清净法身,无形无相,为万物之本,非六根六尘六大之所能收摄。此话头既出,宗门中多有人提唱。如,圆悟克勤禅师曾上堂举——有僧问云门祖师:“如何是清净法身?”云门祖师道:“六不收”。圆悟禅师举完后,但提倡道:“只道得一半。若问道林,只对他道,一不立。”并作颂云:

  “一不立,六不收,突然那更有踪由。

   无限青山留不住,落华流水太悠悠。”]

  养庵禅师一听,疑情大起,于是奋志参究,猛提七昼夜,终于身心脱落。

  养庵禅师悟道后不久,即回故里。出世后,初住灵山,后移住鹅湖。

  为接引学人,养庵禅师曾经在墙壁上画了一个大圆相,在旁边题字云:“内写莫教涂黑,外写勿使伤白。有人向圈里圈外下得注脚者,许汝学道无疑。不然,总是懡欏(羞惭)。”

  此外,养庵禅师还于方丈室的门口挂了一个“无门锁”,以勘验诸方学者,旁边有偈云:

  “上古留传锁,凭君智钥开。

   若无开锁法,相见不须来。”

  住持鹅湖期间,养庵禅师十多年不设首座一职。许多人都不理解。后博山元来禅师来参,机语相契,养庵禅师遂请他居首座之职,并以偈相赠云:

  “鹅湖十载虚元位,一旦缘何立少年。

   两道眉毛八个繓(zuo,结),须知佛祖不容前。”

  养庵禅师圆寂于万历丁卯年(疑有误)二月。临终有辞世偈云:

  “八十余年幻梦中,铁牛耕破太虚空。

   临行一句相分付,半夜金乌带日红。”

 

443.密云圆悟禅师悟道因缘

  宁波天童密云圆悟禅师,龙池幻有正传禅师之法嗣,字觉初,俗姓蒋,宜兴(今江苏境内)人,大明世宗嘉靖四十五年(1566)出生。圆悟禅师幼时喜好跏趺坐,俨然若有所思。八岁时,不由师教,即能念佛。从十五岁开始,以耕、樵为生。二十六岁时,圆悟禅师偶然拾得一本《六祖坛经》,释锄读之,始知有宗门向上之事,遂决志参究。从此以后,圆悟禅师白天耕种采薪,晚上编织草鞋,闲暇则取《坛经》,玩昧不已。一日,圆悟禅师担柴到集市上叫卖,忽然看见一个柴垛,高高地突露在眼前,当下恍然有省。

  二十九岁那一年,圆悟禅师出家之志已决,安置好妻孥之后,遂前往荆溪显亲寺,投幻有正传禅师座下出家。正传禅师见圆悟禅师学道勇锐,希望他能够尽快彻悟,便给他起名“圆悟”。圆悟禅师三十岁时,正传禅师由显亲移住龙池,圆悟禅师亦随而前往,第二年终于得以落发。在正传禅师座下,圆悟禅师任劳任怨,勤服大众,经常于百里之外,为寺院背粮。在干各种各样杂活苦役的同时,圆悟禅师一有空儿就入室请益。

  正传禅师对圆悟禅师要求极严,经常施以恶毒钳锤。每有所问,圆悟禅师若不能相契,正传禅师便厉声诟骂,丝毫不留情面。天长日久,圆悟禅师渐渐地郁闷成病,曾卧床二十多天。圆悟禅师在正传禅师座下服勤四载之后,也就是在他三十三岁的时候,才获许受戒。第二年,圆悟禅师开始闭千日关,发誓克期取证。其间,圆悟禅师虽有所省发,正传禅师却终不肯予以印可。

  三十八岁那一年,圆悟禅师偶然登上铜棺山顶,见树木葱茏,境界开阔,忽悟情与无情焕然等现,觅纤毫过患了不可得。当时正传禅师移住京师普照寺。圆悟禅师遂前往省觐,请求印证。

  正传禅师一见圆悟禅师,便问:“老僧离汝三载,还有新会处么?”

  圆悟禅师道:“一人有庆,万民乐业。”

  正传禅师又问:“汝又作么生?”

  圆悟禅师道:“特来省觐和尚。”

  正传禅师道:“念子远来,放汝三十棒。”

  圆悟禅师于是留在普照寺,执侍正传禅师,两年后,便辞师游方。圆悟禅师先后到过金山、双径、天台等地,并拜访过道学家周海门居士。

  万历三十八年(1610),正传禅师从燕京重新回到龙池。圆悟禅师复前往探望。

  正传禅师问道:“汝到诸方,曾见甚么人?”

  圆悟禅师一听,便以脚打他,以手拍膝。

  正传禅师道:“许汝多时,一些气息也无。”

  圆悟禅师道:“和尚疑则别参。”

  一日,正传禅师上常说法,举拂子问大众:“诸方还有这个么?”

  圆悟禅师从大众中走出,震威一喝。

  正传禅师道:“好一喝。”

  圆悟禅师于是又连喝两声,然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正传禅师便转过身,看着圆悟禅师,说道:“更喝一喝看。”

  圆悟禅师一听,便走出法堂。

  正传禅师于是下座,归丈室。

  圆悟禅师遂跟在后面,来到丈室,向正传禅师作礼道:“适来某甲触忤和尚。”

  不久,正传禅师便命圆悟禅师住西堂寮。按丛林规矩,只有退居或客居的住持和尚和有资格住进西堂寮。从这里可以看出,正传禅师对圆悟禅师的器重。

  正传禅师临终前,曾将法衣和拂子交付给圆悟禅师,并嘱累他好好扶持佛法。圆悟禅师再三推辞,不得已而受之,并画圆相五位,呈正传禅师,说道:“若据某甲扶佛法,任他五位圆相,都来(统统,全都)总与三十棒,莫道分明为赏罚。”

  正传禅师一听,便点头微笑。

  正传禅师圆寂后,圆悟禅师一度于龙池继其法席。后迁浙江嘉兴金粟山广慧寺、福建黄檗山万福寺、明州育王广利寺、天童景德寺等道场。一时宗风浩荡,道声日隆,僧俗问法者昼不断。其座下徒众有三千余人,为一方宗主者十二余人。

  圆悟禅师圆寂于崇祯十五年(1642),春秋七十七岁。

  圆悟禅师曾有诗偈云:

  “野衲横身四海中,端然迥出须弥峰。

   举头天外豁惺眼,俯视十方世界风。”

  “万聚丛中我独尊,独尊那怕聚纷纭。

   头头色色非他物,大地乾坤一口吞。”

  “十方世界恣横眠,那管东西南北天。

   唯我独尊全体现,人来问着只粗拳。”

 

444.天隐圆修禅师悟道因缘

  常州磬山天隐圆修禅师,龙池幻有正传禅师之法嗣,俗姓闵,荆溪人。圆修禅师幼丧父,日以卖菜为生,奉养老母,闲时恒持观世音菩萨名号。成人后,圆修禅师曾经到附近一所寺院,听一位法师讲《楞严经》。经中讲,“一切众生皆由不识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回。”圆修禅师听了,惕然有省,始知有生死大事,于是前往龙池幻有正传禅师座下出家,二十四岁得度。受戒后,圆修禅师谨遵正传禅师之教悔,精勤参究“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之话头,不久,即有所入。

  一日普请(全寺大众一起参加劳动),圆修禅师陪侍正传禅师出窑搬砖。

  闲话之间,同修们纷纷谈及四大名山菩萨出现神通广大之事。

  正传禅师说道:“者(这)里也不少。”

  圆修禅师很惊诧,便进一步问:“如何是者(这)里神通?”

  正传禅师道:“快度砖来!”

  圆修禅师一听,豁然有省。

  后来有一天,圆修禅师独处寮房中,读诵《楞严经》。

  当他读到“佛咄阿难,此非汝心”这一处时,蓦然打失本参话头,得明心性。

  正传禅师北上京师住普照寺期间,圆修禅师继续留在龙池,闭关阅读古人公案。

  一天,圆修禅师读到“云门扇子”之公案,忽然性起大的疑情,百思不得其解。

  [该公案的具体内容是:有僧问越州乾峰和尚:“十方薄伽梵,一路涅盘门。未审路头在甚么处?”乾峰和尚以拄杖画云:“在这里。”其僧后来前往云门,请益文偃禅师。文偃禅师拈起扇子,说道:“扇子跳上三十三天,筑著帝释鼻孔,东海鲤打一棒,雨似盆倾。会么?”]

  于是,圆修禅师便奋志参究。两年后的某一天,圆修禅师正在座上用功,忽然听见窗外一声驴鸣,终于豁然大悟,遂当即作偈云:

  “忽闻驴子叫,惊起当人笑。

   万别与千差,非声非色闹。”

  于是,圆修禅师便出关,与同参密云圆悟禅师,前往京师普照寺,省觐正传禅师。

  正传禅师道:“别来三载,各呈似看。”

  圆修禅师道:“人说北地寒,我说南方暖。寒暖不知人,穷人知寒暖。”

  正传禅师一听,遂点头称可。

  第二天,圆修禅师又入室参礼正传禅师。

  圆修禅师问:“历历孤明时如何?”

  正传禅师道:“待汝到这田地,与你道。”

  圆修禅师便大喝一声。

  正传禅师道:“汝还起缘心么?”

  圆修禅师一听,拂袖便出。

  一日,正传禅师因有事穿褊衣,举起椅子作女人拜,然后告诉圆修禅师道:“汝上座,待我拜汝为师。”

  圆修禅师一见,便哈哈大笑,遂呈偈云:

  “木人提唱笑呵呵,更著衣衫谁识他。

   昨日瑊(jian,窥视)来是男子,今朝还作老婆婆。”

  正传禅师览偈已,笑道:“此偈甚惬老僧意。”

  于是令圆修禅师留在座下,充当书记,负责寺院文案。不久,又给予他印可。

  圆修禅师出世后,初住磬山,次迁法济,后住报恩。曾上堂云:“禅非解会,道绝功勋。妙体湛然,真机独露。不可以心思,不可以意想。不可以言宣,不可以默照。不可以色见,不可以声求。一念回光,便同本有。恁么则释迦老子睹明星时,见个甚么来?者(这)里透得,顿越三祇,坐断报化佛头,随时著衣吃饭,还有向上一路在。”说到这里,圆修禅师蓦地竖起拄杖云:“释迦老子,在诸人眼睫毛上,放光动地,只是不得动着,动着则三十拄杖。何故?不见道,丈夫自有冲天志,不向如来行处行。”

  又有示众法语云:“今时禅门大变,总是个弄虚头汉,教坏人家男女,不肯指点人做实地功夫,刚刚学些魔嘴说话,不顾本分中黑漆漆地。老僧这里不比诸方容人打口令,谓之参禅。若要在此住,须将从前学来的,尽情吐却,净净地本分参究一回,讨个分晓始得。若不如斯,唐丧光阴,有何利益?”

  圆修禅师风仪磊落,赋性恬退,亲炙龙池正传禅师十八载,尽得其旨。住持磬谷期间,曾大雪五十余日,炊烟几绝。圆修禅师处于饥饿兽之中,安之晏如。独念法门衰晚,师道陵夷,乃力恢临济宗旨,大阐别传旨趣,痛呵穿凿,严辩正邪。四方向道之士,承风踵接,竞喧宇内。

  后圆寂于崇祯乙亥年(1635)。

 

445.雪峤圆信禅师悟道因缘

  杭州径山语风雪峤圆信禅师,龙池幻有正传禅师之法嗣,俗姓朱,宁波人。圆信禅师九岁时听人诵《阿弥陀经》——经中讲,极乐国土,水鸟树林,皆悉念佛念法念僧,演唱五根五力八正道等妙法——遂生出世之心,后于二十九岁出家。出家后,圆信禅师曾得过一场热病,濒于死亡,因梦中得护法之指点,饮冷水而愈。病愈之后,圆信禅师真切地体验到生死事大,可是苦于修行不知入处,于是开始行脚访师。

  圆信禅师曾经一度因为不知如何用功,非常苦闷,终日百无聊赖,如痴如呆,以至自我虐待,衣食多废。有一阵隆冬,圆信禅师上身赤露,只穿一条裤子,后遇见一位穷苦无裤者,圆信禅师便将自己的破裤子脱给了人家,这样自己赤身裸体,在寒风中待了七天七夜。后因寒气攻腹,圆信禅师痛不可忍。这种苦行生活,持续了两年。

  后来,圆信禅师来到秦望山,投妙祯山主座下参学。

  一日,妙祯山主为大众举了这样一则公案——

  昔有他心通僧住山。一日,他预知有一少林僧前来勘验他,于是便提前来到溪边等候。不久少林僧果然来了。他心通僧便问:“何来?”少林僧道:“天竺。”他心通僧于是背着少林僧过溪涧。至溪涧中间,他心通僧忽然问:“我闻有三天竺,汝那(哪)一竺来?速道!速道!”少林僧默然无语。他心通僧于是又重新将少林僧背回原岸,扔在溪边,说道:“饶汝家里死。”其后,少林僧果如其言,死在家里。

  举完此公案,妙祯山主便令座中徒众,各下一转语,为少林僧出气。

  大众各下转语完毕,妙祯山主突然看着圆信禅师,呵斥道:“宗门中语,何得乱话!”

  圆信禅师一听,深感惶惑,并惭愧不已,自誓要究明此公案。

  当天晚上,圆信禅师便奋志用功,目不交睫。至五更的时候,寺院里的报更钟声响起,圆信禅师捏着拄杖,跃上寺前一块大石头上,高声提唱道:“那(哪)一竺来?”

  就这样,通过不断地提举“那(哪)一竺来”这一话头,圆信禅师心中的疑情越来越浓厚,以至通身成了一个大疑团。

  天亮了,圆信禅师指着太阳,自誓道:“午时决要明白!”

  为了提起猛利之正念,圆信禅师时而跃上石头,时而跳下石头。借助话头,圆信禅师将从前所有妄想一扫而空,唯有所参话头绵密不断。

  就在圆信禅师再次猛地跃上石头之际,奇迹发生了:他忽然感觉到前后际断,如空中迸出日光,又若山崩海裂,内中所有之物,一一洞见,无身相可得。

  圆信禅师高兴得大声喝道:“张三杀人,李四偿命!”

  第二天,圆信禅师便回到天台山,请人印证。当他抬头看见“古云门”三字匾额时,终于豁然大悟。他当即发愿要弘扬云门宗,后于途中说偈云:

  “一上天台云更深,脚跟踏断草鞋绳。

   比丘五百无踪影,见得他时打断筋”

  不久,圆信禅师又前往西天目礼佛。后听说莲池祩宏禅师于云捿接众,乃私自念言:“莲池宏大师,决为我印证!”于是便径直前往云捿,参礼祩宏禅师。

  到达云捿的时候,天色已晚。第二天早晨,寺院里发生了一件事情——法堂上的香炉莫明其妙地爆碎了。大众都喧嚷不已。堂头和尚(方丈)责令打破香炉的僧人主动出来忏悔,并下令封锅,不许煮粥饭,以示警策。

  圆信禅师忽然想起自己曾在西天目,就香炉峰题过一首诗偈,其中有“香炉一个折只脚”之句,当下便猜想到,这是堂头和尚在勘验、印证他。

  于是,圆信禅师便走进禅堂,跪拜礼忏,说道:“香炉是某甲打碎,特为忏悔。”

  大众于是将此事报告方丈祩宏禅师。

  祩宏禅师道:“不是他。你去说与他,他是客,不是你打碎。”

  大众便回禅堂,将祩宏禅师的话转告了圆信禅师。

  圆信禅师道:“打碎香炉,不分宾主。”

  祩宏禅师得知圆信禅师的应答,便派侍者前来问道:“打得几块生?”

  圆信禅师道:“赃物现在。”

  当时,旁边有一僧人,告诉圆信禅师道:“何不去方丈前礼拜,求许开锅?”

  圆信禅师于是前往丈室,跪拜叩首数百,然后退出。

  这时,侍者传承方丈话语云:“去开锅也。”

  过了一会儿,又有僧人回来告诉圆信禅师道:“尚未开,汝再往礼拜。”

  圆信禅师于是又前往丈室,跪叩数百,头破血流。

  这时,侍者传语道:“开也。”

  圆信禅师遂礼谢而出。

  祩宏禅师于是吩咐维那师道:“新到是菩萨行人,好生留住。”

  可是,早斋完毕,圆信禅师来到堂中,向大众大展九拜,说道:“某甲不学好,累及大众。”

  说完,便冒雨离开了云捿。

  后来,圆信禅师又重上云捿,再次参礼祩宏禅师。

  圆信禅师问:“如何得成佛作祖去?”

  祩宏禅师道:“问道于盲。”

  圆信禅师道:“道岂盲耶?”

  祩宏禅师道:“我盲。”

  圆信禅师于是打一圆相,说道:“总在这里。”

  祩宏禅师便指着圆相道:“盲。”

  圆信禅师道:“见妇不须重下泪,还他原是个中人。”

  祩宏禅师道:“不是个中人。”

  圆信禅师道:“却好。”

  祩宏禅师道:“好!好!”

  圆信禅师于是礼拜而出。

  第二天,圆信禅师便呈偈,祩宏禅师览偈后,遂逐句为之著语,偈云:

  “不解西方不学禅[祩宏著云低声低声],

   偶来尘世只随缘[宏著云解也学也]。

   三间茅屋傍溪住[宏著云溪深路滑],

   两扇竹窗关月眠[宏著云春色满园关不住]。

   醉尽衲衣那有结[宏著云怎拟寸丝不挂],

   养长须发欲成颠[宏著云成颠亦不恶]。

   自从会得吾师意[宏著语云胡饼里讨汁],

   白雪飘飘六月天[宏著云夏行冬令有寒暑不正]。”

  祩宏禅师于是嘱咐圆信禅师行头陀行,住双髻山,续佛慧命。

  圆信禅师后来又前往龙池,参礼正传禅师,机语相契,获得心印,并于径山开法接众。

  圆信禅师为人“率真不羁,诋呵诸方,无当意者,寡耦少徒,一筇孤往”。清顺治丁亥年(1647)示寂。临终前,圆信禅师呼茶饮毕,悠然地唱着自作小曲:

  “小儿曹,生死路上好逍遥。皎月清霜晓,一杯茶,坐脱去了。”

446.抱朴大莲禅师悟道因缘

  湖州净名抱朴大莲禅师,龙池正传禅师之法嗣,俗姓骆,杭州临安人。大莲禅师十五岁投妙严寺落发,二十二岁前往云捿受具足戒,后一度游历讲肆,栖心于义学经教。一日,大莲禅师自我反省道,出家数年以来,于教相理趣,虽有所理会,但是于生死岸头,这些全都用不上。于是更衣,前往径山,参加结夏坐禅。

  在结夏期间,大莲禅师用功非常精勤,目不交睫。刚坐满三个禅七,有一天,大莲禅师忽然觉得身心内外,廓然洞彻,遂作偈云:

  “自幼失亲娘,遍觅于他乡。

   蓦然一相见,更不再思量。”

  解夏之后,大莲禅师便立即前往荆溪,参礼龙池正传禅师,请求印证。

  初礼龙池,正传禅师便问:“汝是何方人?”

  大莲禅师道:“古杭云捿弟子。”

  正传禅师又问:“云捿说何法?”

  大莲禅师道:“云捿不说法。”

  正传禅师道:“老僧这里也不说法。”

  大莲禅师道:“某甲自远瞻风而来,云何不说法?”

  正传禅师道:“老僧牙齿疏缺。”

  大莲禅师道:“道不在牙齿上。”

  正传禅师道:“不是这个时节了。”

  大莲禅师道:“道无古今。”

  正传禅师道:“上座明白了。”

  大莲禅师道:“不知还许明白否?”

  正传禅师道:“已道过了。”

  到了晚上,大莲禅师又入室请益。

  礼拜完毕,大莲禅师道:“亲切处更乞一言。”

  正传禅师没有答话,据座而坐。

  大莲禅师于是唤侍者:“点茶来!”

  正传禅师道:“上座不妨灵利!”

  大莲禅师道:“某甲耳聋。”

  正传禅师一听,便休去。

  过了几天,大莲禅师前往丈室,向正传禅师礼拜辞行。

  正传禅师道:“老僧犹有语言未尽在。”

  大莲禅师道:“和尚言虽未尽,其意某甲已知。”

  正传禅师道:“且道老僧意作么生?”

  大莲禅师便大喝一声。

  正传禅师道:“再喝一喝看。”

  大莲禅师遂转身走出丈室。

  正传禅师于是将衣法和拂子交付给大莲禅师。

  大莲禅师后出世于湖洲净名寺。曾有示众法语云:“冷地里闻人说著修行二字,不觉失笑。何以故?心本无念,将个什么来修?亦复无形,又修个什么?且本是绝待,才涉修行,便成两橛。若有个灵利汉,一识破便放下,何等妥贴,何等自在。虽然,也须透过一番始得。不是说了便休。珍重!”

  大莲禅师圆寂于崇祯二年(1629)八月。

 

447.幻休常润禅师悟道因缘

  西京万寿幻休常润禅师,北京宗镜小山宗书禅师之法嗣,俗姓黄(亦作王),别字大千,南昌进贤人。常

润禅师幼时父母双亡,随叔父出游,后入伏牛山,礼坦然平禅师落发,并在其座下修学了三年。在用功过程中,常润禅师深知,用压制念头的方法来摄心,犹如水上按葫芦,随按随起,起灭相乘,无有了期。关于如何正确用功,他心中犹疑未决,感到很茫然。于是他辞别坦然平禅师,前往径山,参礼万松林禅师。

  初礼径山,常润禅师首先便向万松林禅师通报了自己的疑处。万松林禅师反问道:“疑是何人?措者何物?”常润禅师不明其旨,只好退出,又前往九华。

  一天晚上,常润禅师坐禅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同虚空。因不明其理,心中更加疑惑。

  后入都,听松、秀二法师讲《楞严经》,至“圆明了知,不因心念”这一句时,忽然有省,顿觉眼前境象,廓然如镜中象,不落空有。常润禅师由是领悟到,前境虚空,只尘劳一息耳。

  于是,常润禅师便离开九华,往参大方莲禅师。

  常润禅师问:“现镜中像时如何?”

  莲禅师道:“直须打破。”

  常润禅师又问:“打破后如何?”

  莲禅师道:“亦未离心镜。”

  常润禅师虽经莲禅师开示,然而心中疑团犹在。不得已,他只好又前往少林,礼谒宗镜小山宗书禅师。

  刚到小山,常润禅师便把自己参礼大方莲禅师的经过告诉了宗书禅师,并向宗书禅师提出相同的问题:“现镜中像时如何?”

  宗书禅师回答道:“何必打破!”

  常润禅师道:“其奈镜像何!”

  宗书禅师道:“镜像安在?”

  常润禅师一听,恍然有省。

  过了几天,宗书禅师问常润禅师:“畴昔之疑决否?”

  常润禅师便举起手掌。

  宗书禅师道:“将毋以罔象问景耶?”

  常润禅师道:“此外更无何有。”

  [“罔象问景”,出自《庄子》一书。]

  宗书禅师道:“试披衣捡之。”

  于是,常润禅师便谨遵师教,奋志参究了两年。

  一日,宗书禅师举洞山禅师悟道偈中的“我今不是渠”一语,诘问常润禅师:“既不是渠,毕竟是何人?”

  [“洞山悟道偈”见本书“洞山良价禅师悟道因缘”章。]

  常润禅师闻言,当下豁然有省,遂作偈答曰:

  “若要识此人,有个真消息。

   无相满虚空,有形没踪迹。

   曾为佛祖师,尝作乾坤则。  

   龟毛拂子清风生,兔角杖头明月出。”

  宗书禅师闻偈,便道:“子无(不要)勦(chao)说(抄袭别人的言论),更须自入悟门。”

  常润禅师道:“尚不借缘,从何门入?”

  宗书禅师道:“既不借缘,何为至此?”

  常润禅师道:“因不借缘,所以至此。”

  宗书禅师道:“就不借缘一语,于意云何?”

  常润禅师道:“彩凤翻飞身自在,铁牛奔吼意常闲。”

  宗书禅师一听,便大加赞赏:“善哉!”

  常润禅师得到印可后第二天,便前往丈室,向宗书禅师辞行。

  宗书禅师以偈咐嘱云:“定作人天主,当思少室秋。”

  常润禅师道:“常润是甚么人,安敢当此!”

  宗书禅师道:“吾道不振久矣,岂宜袖手耶?”

  常润禅师于是连连称是。

  宗书禅师圆寂后,大众商议请常润禅师继其法席。常润禅师先是执意谦让,一再推辞。大众不得已,便拿出宗书禅师生前所写付法偈示之。常润禅师一见,潸然泪下,便不再推辞,住持少室,殚精竭力,重振宗风。其座下入室弟子有二百七十人。

  常润禅师圆寂于大明万历乙酉年(1585)。

 

448.蕴空常忠禅师悟道因缘

  建昌(今江西永修)廪山蕴空常忠禅师,北京宗镜小山宗书禅师之法嗣。常忠禅师出家前,曾一度专讲姚江王阳明致良知之学。一日,常忠禅师客游镇江鹤林,偶然遇见一位中州僧人,号曰古溪,相谈甚欢,遂从之出家。后奉师命,游方参学,遍历禅席。嘉庆四十三年(1564),常忠禅师前往中州少室山,礼谒宗书禅师。

  初至少室,宗书禅师便问:“来为何事?”

  常忠禅师道:“为生死求出离法。”

  宗书禅师道:“生死在何处,要你出离?”

  常忠禅师被问得无言以对。

  宗书禅师道:“且去,务下著。”

  于是,常忠禅师便留在宗书禅师座下参学。

  一日,常忠禅师问宗书禅师:“如何得见性成佛?”

  宗书禅师道:“你吃饭也未?”

  常忠禅师道:“已吃了。”

  宗书禅师道:“舌在你口里,还见么?”

  常忠禅师仍然不能自肯,又问:“毕竟如何得成佛?”

  宗书禅师道:“佛是干屎橛,汝咬得破么?”

  常忠禅师不明其旨,准备进一步拟问。

  宗书禅师连忙摇手说道:“不是!不是!”

  常忠禅师心里非常迷惑,不得已,只好辞别宗书禅师,遍访诸方名宿。

  参学既久,一日,常忠禅师对宗书禅师的开示,恍然有省。于是他又重新返回少室山。

  刚进山门,恰逢宗书禅师向外走,准备前往地方。常忠禅师连忙迎上前,问道:“达摩面壁在甚么处?”

  宗书禅师指着前方,说道:“阿那青黯黯处。”

  常忠禅师道:“东指西话作么?”

  宗书禅师道:“南方杜撰禅和,如麻似粟。”

  常忠禅师道:“切忌魔魅人家男女。”

  宗书禅师一听,拈起拄杖便打。

  常忠禅师便礼拜。

  宗书禅师于是偕同常忠禅师重新返回寺院。

  宗书禅师晚年辞去少林寺住持之职,移住北京宗镜。常忠禅师亦随而前往,服勤三载,深得宗门玄旨。

  宗书禅师每次勘验他,常忠禅师皆临机不让,应对无滞。后来,常忠禅师辞归建昌,隐于从姑山。临行前,宗书禅师以偈相赠云:

  “宗镜门下万株松,长年占断白云封。

   人间未许闲相识,一枝迸出笑春风。”

  在从姑山,常忠禅师终日危坐,寡言少语。偶或有人前来问法,常忠禅师便摇手,说道:“汝不会去。”或有人请益道:“师且为我说看。”常忠禅师便道:“这岂不是不会?”人们不明其旨,都嘲笑他。

  常忠禅师曾经来到覆船山,瞻礼绍隆禅师的故居,于箫曲峰静室的墙壁上,题诗云:

  “覆却船兮赚雪峰,渠无生死太空空。

   玉箫声断千山冷,谁听猿啼夜月中。”

  常忠禅师晚年结茅于旴江城附近的廪山,不与人来往,进间长达二十余年。附近的士绅故人,每次前往探望,常忠禅师唯黑然静坐而已。

  常忠禅师生平言行缜密,如美玉在璞,非有真为法人,拒而不见。每次听见有人谈论“某于何处有所省悟,何处有证入”,常忠禅师便勃然大怒,呵斥道:“汝何所见,敢以此证据人耶?打破大明国,寻不出几个人能真参实究在。你敢作大妄语,以未悟谓悟,未证谓证耶?”其耿介若此。

  常忠禅师座下弟子最著名者当推无明慧经。

 

449.无明慧经禅师悟道因缘

  建昌(治所在今江西南城县)黄龙寿昌无明慧经禅师,建昌廪山蕴空常忠禅师之法嗣,俗姓裴,抚州人。慧经禅师出生时难产,他的祖父为之诵《金刚经》,遂得分娩,因而起名“经”。慧经禅师生得形仪苍古,天性淡然,无有所好。九岁入乡校,读孔孟章句。一日,慧经禅师问乡校老师“浩然正气是个甚么?”乡校老师感到非常诧异。慧经禅师从十七岁开始弃学,对世间功名之事,了无意趣,向道之心却日渐浓厚。二十一岁那一年,慧经禅师偶然来到一居士家,见案头上有一本《金刚经》,遂展卷阅读,忻然如获旧物。从此以后,他开始断荤腥,决志出家。父母不能夺其志,遂从其愿。

  当时,蕴空常忠禅师正在本邑廪山开法接众。慧经禅师于是投其座下,请求剃度。常忠禅师一见他,便道:“着急作么?待汝瞥地(指开悟见性),我为汝师。”于是慧经禅师便留在常忠禅师身边,服勤三载。

  在常忠禅师座下参学过程中,慧经禅师对《金刚经》中的四句谒,常存疑问。一日,慧经禅师偶然见到傅大士的一首偈颂,中有“若论四句偈,应当不离身”二句,当下不觉释然。当时慧经禅师才二十四岁。

  后来,慧经禅师又读《大藏一览》,至《宗眼品》,始信有教外别传之旨,但是他对禅宗五家之差别颇多疑惑。他一度独自参究,迷闷了八个月,终于有所悟入。于是他急切地想游方参学。

  不久,慧经禅师便辞别廪山常忠禅师,来到峨嵋山,卓庵隐居。他自誓道:“不发明大事,决不下山。”在峨嵋山,慧经禅师勤苦参学了三年,人们竟不知道他的踪迹。他曾经登上峨嵋山的绝顶,顾盼足下峰峦如聚,遂作偈云:

  “踏上云头第一峰,眼中广博小虚空。

   当时欲见无由面,今日相逢处处同。”

  在住山期间,慧经禅师一日阅读《传灯录》,看到下面这样一则公案——

  僧问兴善:“如何是道?”善曰:“大好山。”

  慧经禅师不明其意,疑情顿发,于是日夜提撕,以至于废寝忘食。一天,慧经禅师在庵前搬一块石头,那石头的一端埋在土里,坚不可移。慧经禅师使尽平生力气来推它。就在这个时候,他豁然大悟,遂作偈云:

  “欲参无上菩提道,急急疏通大好山。

   知道始知山不好,翻身跳出祖师关。”

  慧经禅师于是径直回到廪山,将自己所写的悟道偈,呈给常忠禅师。常忠禅师览其偈,遂给予印可,并为他落发授戒。当时,慧经禅师二十七岁。

  从此以后,慧经禅师便执侍于常忠禅师身边,朝夕温研,殷勤请益,躬耕劳作,凿石开田,不惮劳苦,影不出山者二十四年。

  慧经禅师五十一岁才开始出世接众,初住宝方,后一度游方,又复归宝方。一时门庭兴盛。座下弟子最著名者当推无异元来。

  慧经禅师气柔而志刚,心和行峻,不修边幅而容仪端肃,严霜煦日,不怒而威,接人单提宗门向上之事,远近参请如银山铁壁,未尝轻易印可一人,以真参实究为要。年逾七十,犹混迹劳侣,耕凿不息。其平生佛事,不离钁头边,故人称“寿昌古佛”。

  当时益王仰慕慧经禅师之名,欲前来斋香修敬。慧经禅师漠然不答。知事僧担心这样怠慢益王,会牵连丛林安全,于是请求慧经禅师顺乎时宜。慧经禅师呵斥道:“吾佛制,不臣天子,不友诸候。为佛儿孙,而违佛制,是叛佛也。吾岂作叛佛之人哉!”益王听说之后,对慧经禅师益发恭敬,感叹道:“去圣时遥,幸遗此老!”

  曾有檀信出钱,请求寺院僧众为他个人做佛事。慧经禅师知道后,呵斥那位居士道:“汝邀一时之刹,开晚近流弊之端(指出家人赶经忏获得钱财),使禅坊流为应院,岂非巨罪之魁也!”慧经禅师严守丛林古制如此。

  大明神宗万历四十五年(1617)腊月初七,慧经禅师从田间干活回来,告诉大众云:“老僧自此不复作矣。”大众听了都非常惊愕。除夕之夜,慧经禅师上堂,嘱咐大众云:“今年只有兹时在,试问诸人知也无?那事未曾亲磕着,切须痛下死功夫。”第二年正月十三,慧经禅师示微疾圆寂。春秋七十一岁。临终时,有辞众偈及举火偈。

  辞众偈云:

  “人生有受非偿,莫为老病死慌。

   可笑无生法忍,将何业识消亡。

   一时云净常光发,佛祖聊安此道场。”

  举火偈云:

  “无始劫来只这个,今日依然又这个。

   复将这个了那个,这个那个同安乐。”

  慧经禅师曾有念佛法要,把禅净二法结合在一起,讲得非常到位。现录之如次:

  “念佛人,要心净,净心念佛净心听。心即佛兮佛即心,成佛无非心净定。

  念佛人,要殷勤,净念相继佛先成。佛身充满于法界,一念无差最上乘。

  心念佛,绝狐疑,狐疑净尽即菩提。念念不生无系累,十方三界普光辉。

  念即佛,佛即念,万法归一生灵焰。灵焰光中发异苗,自然不落诸方便。

  念佛心,即净土,净念诸佛依中住。念佛心胜万缘空,空心早上无生路。

  念佛人,要心正,正心一似玻璃镜。十方明净物难逃,万象森罗心地印。

  念佛人,要真切,切心念佛狂心歇。歇却狂心佛现前,光辉一似澄潭月。波澜浩荡不相干,凡圣示现离生灭。

  念佛心,听时节,时节到时心自悦。似遭网,打破大散关,如失珠,抒教黄河竭。见有是利不思议,非为饶舌为君说。

  念佛心,须猛究,直下念中追本有。非因念佛得成佛,佛性自然常不朽。剔起眉毛须自看,瞥然亲见忘前咎。

  念佛人,有因由,信心不与法为俦。参禅讲解全不顾,直下心明始便休。露地牛耕翻大地,漫天网收摄貔貅。生擒活捉威天下,越祖超宗异路头。普劝念佛参禅者,莫把家亲当怨仇。”

 

450.五峰如学禅师悟道因缘

  潭州(治所在今湖南长沙)沩山五峰如学禅师,天童密云圆悟禅师之法嗣,俗姓任,关中临潼人。如学禅师出家后,一度游方参学,后投密云圆悟禅师座下请益。

  一天晚上,茶饮次,圆悟禅师蓦地伸出脚,问如学禅师:“你作么生?”

  如学禅师便伸出自己的脚,踢了一下圆悟禅师的脚。

  圆悟禅师笑道:“未在!未在!”

  如学禅师道:“和尚道看。”

  圆悟禅师便顺势倒卧在床座上。

  如学禅师道:“也只是困。”

  圆悟禅师道:“你又与么去也!”

  如学禅师于是便起身礼拜。

  一日,如学禅师入室,向圆悟禅师辞行。

  圆悟禅师握着拂子,说道:“唤作拂子则触,不唤作拂子则背。不得拈起,不得放下,不得下语,不得无语,不得错举。若不错举,则分付汝。”

  如学禅师一听,便连跳两下,说道:“不要!不要!”

  圆悟禅师道:“犹是乱叫乱跳,更试举看。”

  如学禅师于是转身,说道:“某甲去也。”

  圆悟禅师一听,便大笑,知道他脚跟已稳,不受人瞒,遂付以衣法和拂子。

  崇祯庚午年(1630),圆悟禅师移住黄檗,如学禅师应邀住西堂寮。

  一日,有僧元琦来参。元琦禅师向如学禅师竖起拳头,说道:“识得这个,天下太平;识得这个,天下争竞。如何决断?”

  如学禅师拈起拄杖便打。

  元琦禅师便大喝一声。

  如学禅师又打。

  元琦禅师于是又连喝两声。

  如学禅师又连打两下。

  元琦禅师终于有省,遂呈所悟。

  如学禅师道:“此子彻也。”

  于是邀元琦禅师入西堂寮交谈。

  如学禅师道:“汝有悟处,试道看。”

  元琦禅师道:“道即不难,只恐惊群动众。”

  如学禅师道:“但说何妨。”

  元琦禅师于是打一个筋斗而出。

  如学禅师赞叹道:“真狮子儿,善能哮吼!”

  崇祯癸酉年(1633)年,如学禅师离开沩山,移住金陵祇陀林,不久便圆寂。生前著有《五宗派叙》。

 

451.汉月法藏禅师悟道因缘 

452.破山海明禅师悟道因缘 

453.费隐通容禅师悟道因缘 

454.石车通乘禅师悟道因缘 

455.朝宗通忍禅师悟道因缘 

456.万如通微禅师悟道因缘 

457.木陈道忞禅师悟道因缘 

458.石奇通云禅师悟道因缘 

459.牧云通门禅师悟道因缘 

460.浮石通贤禅师悟道因缘

 

 

451.汉月法藏禅师悟道因缘

  苏州三峰汉月法藏禅师,密云圆悟禅师之法嗣,俗姓苏,号于密,江苏无锡人。法藏禅师七岁时就乡校读书,一天,湖水暴涨,家人到处找他,不见踪影,以为他被洪水冲走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却乘着一只大龟,冲浪而来。乡里人都非常惊诧,以为此子必为神器。法藏禅师十五岁出家,十九岁受具足戒,一度究心教典,精析儒术。他曾经告诉人说:“十河九洛,象教总持,须从无文字处求之。”于是著《四书五经参同》。

  一日,法藏禅师阅读古代尊宿之语录,怃然叹曰:“宗乘中事,自问理会也理会得,说也说得,只是一事未在,敌他生死不得。”于是便在祖师像前烧香燃臂,自誓道:“倘得彻悟,愿不惜身命,力弘祖道。”从此以后,法藏禅师开始行脚参方,遍扣名宿,时间长达八年之久。法藏禅师曾经参究过“万法归一,一归何处”之公案,可是未能彻旨。后来,他便隐居于虞山之三峰,“虚檐罅壁,草屋萝墙,床下水流,庭前草没,麦麸豆滓,掬水补衣。”在隐居期间,法藏禅师奋志用功,夜不倒单,历尽了千辛万苦。

  后来有一天,法藏禅师在庵中打坐,窗外有两位僧人正在编夹篱笆,将一棵大竹子折断,声若迅雷。法藏禅师一听,当即豁然大悟。

  为了做好保任的功夫,法藏禅师开始闭关。在闭关期间,一日,法藏禅师推开窗子,恰好看见一只黄梅从树上掉落到地上。他终于彻证了宗门妙旨。

  从此以后,法藏禅师便在三峰开法接众,昼夜持着一个竹篦子,启发学人。一时名重丛林,人称“三峰罅鞴”。

  法藏禅师悟道后,并没有经过明眼大德的印证。在接众期间,他也感觉到这样不太正规。于是,他在天启甲子年(1624)秋天,前往金粟,礼谒密云圆悟禅师。

  法藏禅师刚到金粟,正好赶上圆悟禅师上堂说法。

  圆悟禅师举黄檗参百丈之因缘——

  一日,百丈禅师升座,为大众举自己昔日参马祖之因缘,当时黄檗亦在场。该因缘是这样的:有一天,百丈禅师入室参马祖,侍立在马祖身边。马祖拿起绳床边的拂子,高高擎起。百丈禅师问:“即此用,离此用?”马祖将拂子放回原处。过了一会儿,马祖道:“汝向后开两片皮,将何为人(你今后开口说法,将如何教人)?”百丈禅师于是也擎起绳床边的拂子。马祖道:“即此用,离此用?”百丈禅师听了,也将拂子放回原地。这时,马祖忽然振威一喝。举完这则公案,百丈禅师告诉徒众道:“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被马大师一喝,直得三日耳聋。”黄檗禅师一听,不觉吐舌。百丈禅师看见他这种表现,便问道:“子已后莫承嗣马祖去么?”黄檗禅师道:“不然。今日因和尚举,得见马祖大机之用,然且不识马祖。若嗣马祖,已后丧我儿孙。”百丈禅师赞叹道:“如是,如是!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子甚有超师之见。”黄檗禅师于是便礼拜。

  举完这则因缘,圆悟禅师继续说道“故临济三度问佛法大意,三度被打。济后出世,惟以棒喝接人。不得如何若何(意思是说,不得用言语文字作种种解说),只贵单刀直入。”

  刚说到这里,法藏禅师便从大众中走出,大喝一声。

  圆悟禅师道:“好喝。”

  法藏禅师于是又大喝一声。

  圆悟禅师便道:“汝试喝一喝看。”

  法藏禅师一听,便礼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圆悟禅师接着又举赵州和尚的一则接众公案——

  有僧问赵州:“朗月当空时如何?”赵州和尚道:“犹是阶下汉。”那僧便道:“请师接上阶。”赵州和尚道:“月落后相见。”

  举完这则公案,圆悟禅师便问:“且道月落后,又如何相见?”

  法藏禅师一听,便径直走出法堂。

  圆悟禅师当即便请他留在席下,充当首座和尚。

  第二天,圆悟禅师又上堂说法。

  法藏禅师便从大众中走出,问道:“海众云从,慈霖普霪,现跃飞腾即不问,如何是驱雷掣电底句?”

  圆悟禅师大喝一声。

  法藏禅师道:“恁么则金粟花开,宝林果熟去也。”

  圆悟禅师又大喝一声。

  法藏禅师于是便礼拜归位。

  不久,圆悟禅师便将衣法和拂子传付给法藏禅师。

  法藏禅师得法后,即归三峰,此后住持过净慈、北禅、龙山、锦树、真如、圣寿等道场,并复兴了邓尉圣恩祖庭。

  法藏禅师圆寂于崇祯乙亥年(1635),生前著有《五宗原》一书,曾在丛林中引起过极大的争论。临终前,法藏禅师上堂辞众云:

  “心休不说法,骨瘦上堂艰。

   分明都说尽,湖水洗山巅。”

 

452.破山海明禅师悟道因缘

  四川夔州破山海明禅师,天童密云圆悟禅师之法嗣,俗姓蹇,四川渝州(今重庆)人,生于大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海明禅师天资过人,十三岁纳室某氏,人情世略不经心。十四岁父母双亡,淡然世务。十九岁投姜家庵落发。

  一日,海明禅师听慧然法师讲《楞严经》,至“一切众生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回”这一段时,心生迷闷,于是找来《楞严经》,反复熟读,至“七处征心,八还辨见”,恍然有所悟入。于是他便入室,向慧然法师请益。慧然法师不能为他决疑。不得已,海明禅师便孤杖出蜀,遍参诸方,先后礼谒过憨山清、博山来、云门澄等诸老,但是未能契旨,疑滞犹在。

  不久,海明禅师便来到黄梅破头山,见泉石幽深,遂结茅而居,自誓云:“若不明此事,终不出此山。”于是,海明禅师便过起草衣木食的隐居生活。隐居期间,海明禅师曾依《高峰录》,以七日为限,意欲克期取证。一日,海明禅师登上万丈悬崖顶端,自誓云:“悟不悟,性命在今日了!”于是便站在悬崖边上,猛力参究,从辰时站到未时,忽然,海明禅师只觉人境浑然两忘,唯见一平世界,更无坑坎,遂举足径行,不觉堕入崖下,摔伤了一只脚。到了晚上,海明禅师翻身负痛,悄然有省。第二天早晨,海明禅师高声叫道:“屈!屈!”这时,有一居士走近前,问道:“足痛么?”海明禅师劈面便掌,说道:“非公境界!”

  海明禅师后听说密云圆悟禅师在金粟接众,于是前往参礼,请求印证。

  海明禅师刚到金粟的那天,适逢雷霆大作,大雨倾盆。圆悟禅师上堂,告诉大众云:“假饶雷来打我,汝等如何支遣?”

  海明禅师一听,便从大众中走出,回答道:“用遣作么?”说完便呈偈云:

  “□地雷声意自悠,内人欢喜几人愁。

   吾师纵有分身法,血溅黄沙倒逆流。”

  于是圆悟禅师便令海明禅师留在座下,主维那、西堂之事。

  一日,海明禅师入室请益。

  圆悟禅师端坐默然。

  海明禅师问道:“正恁么时如何?”

  圆悟禅师反问道:“你可到恁么地否?”

  海明禅师于是震威一喝。

  圆悟禅师拈拄杖便打。

  海明禅师于是又连喝两声。

  圆悟禅师道:“再喝两喝看!”

  海明禅师便掀翻禅床,拂袖而出。

  圆悟禅师追上来,举起拈杖,劈头就打。

  海明禅师道:“恁么为人,瞎却天下人眼在。”

  过了几天,海明禅师又随众入室参礼。

  圆悟禅师道:“内不放出,外不放入,正恁么时,以何为界?”

  海明禅师道:“竿头丝线从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

  圆悟禅师一听,遂点头称可。

  第二天,海明禅师便呈偈云:

  “太平之世,野老风淳。

   内不放出兮,乐国乐民。

   外不放入兮,足食足兵。

   虽然正化无私通,只恐关头暗渡津。”

  崇祯元年(1628),海明禅师欲辞别圆悟禅师回四川。圆悟禅师于是书“曹溪正脉来源”一纸,交付给海明禅师。后来又遣使者给海明禅师送来法衣。

  海明禅师出世后,最初住禾州之东塔。后又应邀住持过岊(jie)岳、大峨、万峰、中庆、凤山、棲灵、祥符、无际、佛恩、双桂等道场,一时宗风遐播。

  明朝末年,李自成起义,遍地干戈,生灵涂炭。海明禅师曾有诗感叹云:

  “十戈队里几经秋,恐我师徒难聚头。

   今日相逢舒一气,两城烟水自悠悠。”

  为拯救生灵,减少无辜杀戮,海明禅师悲心化导,以自己的德望,不辞腥秽群魔,多方周旋,救免杀戮者,数以万计。

  海明禅师住山期间,曾有朱婆子来参。

  朱婆子问:“一切时参究念佛底是谁?”

  海明禅师道:“你这一问从甚处来?”

  朱婆子道:“朝夕不离。”

  海明禅师追问道:“不离个甚么?”

  朱婆子于是转身绕师一匝,云:“不离者(这)个。”

  海明禅师道:“也是赤土涂牛奶。”

  朱婆子问:“弟子现是女身,父母未生前,还是男是女?”

  海明禅师卓拄杖道:“还识者个么?”

  朱婆子道:“无去无来。”

  海明禅师道:“是甚么所在,说来说去?”

  朱婆子道:“即今如何抵敌?”

  海明禅师道:“好与三十棒。”

  这段机语对辩,颇有意味,学禅者可细细体会。

  海明禅师圆寂于清康熙丙午年(1666)三月,春秋七十岁。临终的那天晚上,夔州太守梦见海明禅师交给他一把扇子,上有诗偈云:

  “屣声滑滑响苍苔,老去寻山一块哉!

   回首五云堪一笑,澹然潇洒出尘埃。”

  太守醒后,立即遣人问候,而海明禅师已经迁化了。太守非常惊异,于是将其诗偈及法语刊布于世。

  关于如何做功夫,海明禅师曾有一段极精彩的示众法语,云:

  “初做功夫,于行住坐卧四威仪内,遇境生疑、逢缘理会处,稍知分晓,则不必疑,此是先德入门最要紧处。若久做功夫者,似是而非,终是恍惚,唯理障难除,当机有依倚,事觉沾滞,总未大彻大悟之过也。然彻悟处,非在方册子上印证过来,诸方知识口角头许可去就。所谓‘把手牵人行不得,为人自肯乃方亲’。学道如登万仞山,且万仞山犹有形段可立,犹有程限必期可到。然此道无形段,非期月程限而可必者。故古圣云:‘佛道长远,久受勤苦,乃可得成。’须立远大之志,将我日用寻常,穿衣吃饭,迎宾待客,屙屎放尿,看是阿谁主张,贴体理会去。老僧前所谓遇境生疑、逢缘理会者是也。古有十八高贤,内有一弃妻出家,夜梦与妻不净行,忽醒来梦遗,致疑谓:‘彼又不曾来,我亦不曾去’,不待天明,豁然大悟。灵云看桃花,香严击竹,而非人不见闻,因何不悟?此今人古人非根器别,在人功夫切不切耳!……若不切,纵经尘劫,犹未梦着在。前辈者流,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赵州答云:‘我在青州做领布衫,重七斤。’众兄弟,看他问处答处,是何道理?此是漫天要价,不妨就地还钱。须是当家种(zhong)草(犹言佛种,能够延续佛法慧命之大根器者),始解翻腾者矣。若是裁长补短,较重论轻,虽是新奇,亦成滞货。老僧如是告极,未审人还委悉么?莫教错过眼前事,无限春光不再来。”

 

453.费隐通容禅师悟道因缘

  宁波天童费隐通容禅师,天童密云圆悟禅师之法嗣,俗姓何,福建福清人。通容禅师十四岁投三宝殿出家,受具足戒后,即游方参学。后投寿昌慧经禅师座下请益,慧经禅师令参赵州狗子无佛性之公案。

  参学既久,一日,慧经禅师上堂,正与一位僧人往来酬答,通容禅师当时侍立在旁,不觉身世俱空,话头脱落,于是告诉慧经禅师道:“今日看破和尚家风也。”慧经禅师问道:“汝有甚么见处?”通容禅师一听,便大喝一声。慧经禅师知道他已有所悟入,便不再理会。

  明熹宗天启二年(1622),通容禅师听说密云圆悟禅师暂居于吼山,于是便冒雨前往礼谒。

  初见圆悟禅师,通容禅师便问:“觌面相呈事如何?”

  圆悟禅师没有答话,却提起菩提大数珠,照着通容禅师的脑袋就打。

  通容禅师道:“错。”

  圆悟禅师又打。

  通容禅师于是大喝一声,圆悟禅师接着又打。

  通容禅师再喝,圆悟禅师再打。

  这样,通容禅师只管喝,圆悟禅师只管打。至第七打,通容禅师的所有伎俩和知见,终于顿然冰消瓦解。

  后来,通容禅师又入室参礼圆悟禅师。

  圆悟禅师问:“薰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汝作么生会?”

  通容禅师道:“水向石边流出冷,风从花里过来香。”

  圆悟禅师又问:“离了此又作么生?”

  通容禅师道:“放和尚三十棒。”

  圆悟禅师继续追问道:“除却棒又作么生?”

  通容禅师于是大喝一声。

  圆悟禅师仍不放过,问道:“喝后聻(ni,呢)?”

  通容禅师道:“更要重说偈言。”

  圆悟禅师知道他脚跟已稳,便休去。

  后圆悟禅师移住黄檗,通容禅师亦随师前往。

  一日,圆悟禅师上堂云:“还有冲浪金鳞么?出众相见!”

  通容禅师一听,便将座具顶在头上,从大众中走出,说道:“和尚还会么?”

  圆悟禅师拈拄杖便打,说道:“一钓便上。”

  通容禅师于是大喝一声,便回到大众当中。

  圆悟禅师遂点头称可。

  圆悟禅师移住金粟后,通容禅师奉命前往住西堂寮。第二年,圆悟禅师便将法源衣拂传给了他。

  通容禅师出世后,于崇祯六年(1633),初住黄檗山,九年(1636)迁住建宁府建安莲峰院,十一年(1638)又移住金粟。清顺治三年(1646),迁天童,七年(1650),住福岩寺,同年又迁杭州径山兴圣万寿寺。后于顺治十七年(1660)圆寂,春秋六十九岁。生前著有《五灯严统》。

 

454.石车通乘禅师悟道因缘

  嘉兴金粟石车通乘禅师,天童密云圆悟禅师之法嗣,俗姓朱,浙江金华人。通乘禅师少时即栖心祖道,有出世志。曾经偶然阅读庞居士问石头希迁禅师“不与万法为侣”之公案,顿生疑情。于是自己在家里打七,奋志参究此公案。至第四天半夜时分,因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恍然有所悟入。

  通乘禅师二十六岁弃家落发,受具足戒后,即游方参学。一日,闻一僧举六祖“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之公案,忽然有省,遂作偈云:

  “正与恁么时,面目未尝迷。

   善恶都不到,独露两茎眉。”

  后听说密云圆悟禅师在金粟接众,通乘禅师遂前往礼谒。

  初至金粟,圆悟禅师便问:“那(哪)里来?”

  通乘禅师道:“云门。”

  圆悟禅师又问:“几时起身?”

  通乘禅师便打一圆相。

  圆悟禅师道:“莫乱统(胡说、胡来、乱来)!”

  通乘禅师道:“千里同风,今日特来亲领痛棒!”

  圆悟禅师道:“既是千里同风,又来作么?”

  通乘禅师于是翘起左脚。

  圆悟禅师道:“者(这)还不是。”

  通乘禅师于是又翘起右脚。

  圆悟禅师又道:“错也。”

  通乘禅师道:“又被风吹别调中。”

  圆悟禅师一听,便休去。

  通乘禅师于是留在圆悟禅师座下参学。

  一日,通乘禅师入室参礼圆悟禅师。

  圆悟禅师问:“世尊拈花,迦叶微笑,意作么生?”

  通乘禅师道:“白日穿针。”

  圆悟禅师一听,便拈起拄杖,将通乘禅师连棒打出。

  通乘禅师终于豁然大悟。于是便怀香入室礼谢。

  为了勘验通乘禅师,圆悟禅师遂举手问道:“我手何似佛手?”

  通乘禅师一听,便拂袖而出,后呈偈云:

  “我手何似佛手,赤脚蓬头便走。

   直得透上玄关,管取合着狗口。”

  圆悟禅师览偈后,便问:“内不放出,外不放入,正恁么时,以何为界?”

  通乘禅师道:“家贫未是贫,路贫愁杀人。”

  圆悟禅师于是拈起拄杖道:“早个是出是入。”

  通乘禅师一听,便打了圆悟禅师一掌。圆悟禅师亦举拄杖就打。

  过了几天,圆悟禅师见了通乘禅师,便举“薰风自南来”之话头,问道:“你意作么生?”

  通乘禅师道:“白云弥宇宙,薰风自南来。”并呈偈云:

  “拂袖薰风宇宙清,园林殿角解翻身。

   相逢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圆悟禅师闻偈,便问:“那几分怎么不说?”

  通乘禅师道:“留与和尚。”

  圆通禅师道:“不疑言句,是为大病。”

  通乘禅师于是走近前,说道:“天晴日头出,有眼瞒不得。”

  圆悟禅师道:“红炉煅过始得。”

  通乘禅师留在圆悟禅师身边,不惮劳苦,殷勤执侍了七载。后圆悟禅师移住黄檗,通乘禅师秉承师命,亦随往领众。

  一日,通乘禅师问圆悟禅师:“没有人问和尚如何是禅,如何对他?”

  圆悟禅师拈杖打云:“一棒打透髑髅穿。”

  通乘禅师又道:“更有问,又如何?”

  圆悟禅师又打道:“足方头顶圆。”

  通乘禅师又道:“更有问,又如何?”

  圆悟禅师又打云:“口里舌头尖。”

  通乘禅师又道:“更有问,又如何?”

  圆悟禅师又打云:“若唤作禅,入地狱如箭射!”

  不久,圆悟禅师便将衣法和拂子传给了通乘禅师。

  通乘禅师后出世于金粟,圆寂于崇祯十一年(1638)。

  临终前,有僧问通乘禅师:“此后向甚么处与和尚相见?”

  通乘禅师道:“遍界不曾藏。”

  那僧闻言,遂作礼道:“恁么则向者(这)里与和尚相见去也。”

  通乘禅师道:“且莫错认。”说完,便泊然而逝。

 

455.朝宗通忍禅师悟道因缘

  赣州宝华朝宗通忍禅师,天童密云圆悟禅师之法嗣,俗姓陈,常州人。通忍禅师少时即出家,后逢异人授以仙术,二十二岁时,偶然听人谈起“无生”之说,于是便前往金粟,参礼天童密云圆悟禅师。

  初到金粟,圆悟禅师便问:“那里人?”

  [禅门中,禅师们在接引信众时,经常问及学人乡里之事。看似平常之问,实际上却是直探学人之心性,或者说本来面目。]

  通忍禅师道:“常州。”

  圆悟禅师道:“是我乡里也,曾带乡里物事来么?”

  [此处的“乡里物事”,是就本分、自性而言。]

  通忍禅师被问的茫然无对。

  圆悟禅师于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通忍禅师来到丈室,向圆悟礼拜请益。

  通忍禅师道:“弟子要了生死,特来请问。不但无处下口,且无处着想。”

  圆悟禅师道:“无处著想便是好消息。”

  [这一句真是道尽了用功的妙处。惜乎大多人不肯在此处回头转脑,犹自向外或文字知见中,寻找依靠,结果当面错过。]

  通忍禅师道:“莫便是么?”

  [通忍禅师见圆悟禅师道“无处著想便是好消息”,便生执着,以为这个便究竟。]

  圆悟禅师于是拈起拄杖,照着通忍禅师,连打数下,说道:“未是在!”

  通忍禅师便起身礼拜,退出丈室,心中迷闷不已。

  从此以后,他经常入室参礼圆悟禅师,每天不下四五次。

  每次普茶的时候,通忍禅师总是很活跃,不断地提问题,又不断地发表意见,乱问乱说,经常弄得大众哄堂大笑,而他自己却毫无惭色。

  圆悟禅师见他这个样子,便笑道:“你却有得说,说得好道理!只如大慧杲,参诸佛出身处话,后闻‘薰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方得瞥地(指见性)。你作么生会?”

  [此公案见“大慧宗杲禅师悟道因缘”章:一日,克勤禅师升堂,举云门文偃禅师东山水上行公案——有僧问云门禅师:“如何是诸佛出身处?”云门禅师道:“东山水上行。”——克勤禅师举完此公案,便令宗杲禅师下一转语。宗杲禅师苦苦参究了一年的时间,一共下了四十九个转语,均不契旨。后来有一天,克勤禅师应邀赴一达官之府宅,升座说法,宗杲禅师亦随同前往。克勤禅师又举东山水上行之公案:“僧问云门:‘如何是诸佛出身处?’云门云:‘东山水上行。”若是天宁(克勤禅师自指)即不然。若有人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只向道:‘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宗杲禅师一听,忽然前后际断,虽然动相不生,却坐在净裸裸处。宗杲禅师于是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克勤禅师。克勤禅师道:“未也,子虽有得矣,而大法未明。”一日,宗杲禅师又入室请益。克勤禅师告诉他说:“也不易,你得到这田地(指“前后际断,虽然动相不生,却坐在净裸裸处”这一空境),可惜死了不能得活。不疑言句,是为大病。不见道,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绝后再苏,欺君不得。须信有这个道理。”]

  通忍禅师被问得无言以对,先前所得的种种口舌、知见和虚头伎俩,到这里一点也用不得。于是他便奋志参究,朝夕不怠,自誓定要究明此事。

  经过一个多月的苦修,终于有一天,通忍禅师恍然有所领悟,遂作偈云:

  “二十余年染世尘,于今家业一朝倾。

   双拳握著无他物,两眼睁开没半人。

   言路穷时无可说,义途绝处句难成。

   从此十年埋影后,如云如雨遍乾坤。”

  圆悟禅师览其偈,便当众称赏。

  通忍禅师后入禅堂,参加打七。在打七期间,通忍禅师用功猛利,有所省发,遂作偈,入室呈师,偈云:

  “翰林学士浑身湿,兵部尚书彻骨寒。

   晤对不须频叫屈,一人有庆万民安。”

  为了勘验通忍禅师,一日,圆悟禅师问道:“山中猛虎,以肉为命,何故不食其子?”

  通忍禅师被这个问题逼拶得通身冒汗,心中遂生起大的疑情来。

  经过两天两夜的苦苦参究,第三天,通忍禅师偶然从外寮进来,刚一推门,门吱的一声,通忍禅师一听,心中的疑滞顿然消失。

  于是他身心踊跃,来到方丈室,向圆悟禅师通报了自己刚才所悟。

  圆悟禅师于是又举“山中猛虎,以肉为命,何故不食其子”之问来勘验他。

  通忍禅师道:“惟人自肯乃方亲。”

  圆悟禅师道:“与么下语,亦未在。”

  通忍禅师笑道:“和尚只做得大千儿孙。”说完,便走出丈室。

  三天后,通忍禅师听见圆悟禅师就“山中猛虎,以肉为命,何故不食其子”之问,自答云“自食肉不尽”,才猛然省悟到前天圆悟禅师说自己“与么下语,亦未在”之旨。

  第二天,圆悟禅师上堂。通忍禅师便从大众中走出,问道:“直下知归即不问,如何是大用现前一句?”

  圆悟禅师一听,正要拈拄杖,通忍禅师用手指着他,说道:“者(这)老汉伎俩不忘,一钓便上。”说完,便拂袖而出。

  于是,圆悟禅师遂予印可。

  通忍禅师得法后,最初住于灵祐,后屡迁名刹,崇祯辛巳年(1641),又住持曹溪。清顺治戊子年(1648)春,通忍禅师应信众之邀请,又移住宝华。同年十月便圆寂。

  临终前,通忍禅师上堂,举了下面这样两则公案——

  云岩禅师临终前,洞山禅师问云岩禅师:“百年后,忽有人问,还貌(描画)得先师真(像)否,如何祇对(应答)?”云岩禅师默然良久,云:“只这是。”

  云岩禅师圆寂后,洞山禅师供着云岩禅师的画像。有僧问洞山禅师:“先师道‘只这是’,莫便是否?”洞山禅师道:“是。”那僧又问:“意旨如何?”洞山禅师道:“当年几错会先师意。”那僧又问:“未审先师还知有也无?”洞山禅师道:“若不知有,争解恁么道?若知有,争肯恁么道?”

  [“知有”一词,在语录中经常用到,意指开悟见性,得契真如实相。所以开悟的人又称“知有的人”。]

  举完这两则公案,通忍禅师便告诉大众道:“汝等诸人,若透得者(这)两则话,即无关不透矣。”

  于是众人皆下转语,没有一人能契其旨。

  最后,通忍禅师便急忙索水,沐浴更衣,端坐而逝。生前有语录三十卷行世。

 

456.万如通微禅师悟道因缘

  宜兴龙池万如通微禅师,天童密云圆悟禅师之法嗣,俗姓张,嘉兴秀水人。通微禅师十九岁于兴善寺出家,受具足戒后,即投闻谷禅师座下参学。闻谷禅师令他参究赵州无字公案。参学既久,无有契入,于是便辞师游方,遍参名宿。

  一日,通微禅师偶然翻阅《楞严经》,至“诸可还者,自然非汝,不汝还者,非汝而谁”这一段时,恍然若有所得。后听说圆悟禅师在金粟接众,于是便前往礼谒。

  初见圆悟禅师,在酬答的过程中,通微禅师因溺于知见,逞口舌之快,遭到圆悟禅师一顿棒打,直得遍体流汗,从前所学得的种种虚头不实的伎俩,都被一并打失了。

  后来有一天,通微禅师入城办事,忽然听见路旁的一户人家在殴打叱骂小厮:“看你藏在那里去?”不觉豁然大悟,当即便口占一偈云:

  “没处藏,没处藏,全身独露在街坊。

   堪笑华亭摆渡汉,葛藤打得太郎当。”

  圆悟禅师七十岁寿辰那天,通微禅师怀香入室,准备礼拜祝寿。

  刚一进门,通微禅师便大喝一声。

  圆悟禅师道:“胡喝乱喝。”

  通微禅师又大喝一声。

  圆悟禅师又道:“胡喝乱喝。”

  通微禅师于是便礼拜。

  圆悟禅师拈起拄杖就打,说道:“你再喝喝看。”

  通微禅师道:“苍天!苍天!”

  说完,转身便走。

  这时,圆悟禅师在背后呼唤道:“万如(通微禅师之字),我直下疑你者(这)两喝,试道看。”

  通微禅师道:“歇歇,与和尚道。”

  说完便走出丈室。

  一天,圆悟禅师在方丈寮里经行。通微禅师看见有一位僧人前来向圆悟禅师请问“佛法的的大意”。

  圆悟禅师道:“近前来。”

  那僧便走近前。

  圆悟禅师忽然拈起拄杖就打。

  那僧便道:“上根大器,直下承当。中下人来如何?”

  圆悟禅师道:“老僧从来不曾眼花。”

  那僧一听,茫然失措。

  站在一旁的通微禅师却豁然大悟,并当即得到了圆悟禅师的印可。

  通微禅师得法后,初住曹山,后住龙池。曾有上堂法语云:“有一人在孤峰顶上,目视云汉,把三世诸佛一口吞尽,不见有众生可度。好与三十拄杖。何故?事上不足。有一人在十字街头,三头六臂,合水和泥,随机接引,亦好与三十拄杖。何故?理上不足。有一人不离高峰顶上,目视云汉,尝在十字街头,和泥合水;有一人不离十字街头,和泥合水,尝在孤峰顶上,目视云汉。二人到龙池门下,正未有话语分在。且道龙池为人在甚么处?还委悉(明白)么?时携楖栗当门据,狮象狐狼一并敲。”

  学道贵事理无碍,事事无碍。理事二边不除,终不是究竟。须到十字街头即是孤峰顶上、孤峰顶上即是十字街头,直至无十字街头亦无孤峰顶可得,始有相应之分。

  通微禅师圆寂于清顺治丁酉年(1657)十月。春秋六十三岁。

 

457.木陈道忞禅师悟道因缘

  宁波天童山翁木陈道忞(min)禅师,天童密云圆悟禅师之法嗣,俗姓林,广东潮州荼阳人。道忞禅师幼时即显宿慧,一日,读大慧宗杲语录,忽然回忆起前生云水参方之经过,历历如亲眼所见,于是便前往匡庐开先寺,投智明法师座下落发出家。智明法师知道道忞禅师志在禅宗,遂为他举赵州和尚勘台山婆子之公案,道忞禅师一听,言下便悟得赵州意旨。

  后因父母执意要他还俗,不得已,道忞禅师便回家完婚,不久生一子。二十七岁时,道忞禅师又重新弃俗出家,从憨山德清禅师受具足戒。道忞禅师深知自己生死关头未破,脚跟不稳,于是便辞师行脚参方。他虽然先后参礼过憨山清、黄檗有等禅门尊宿,但是,心中疑滞犹在,终不敢自肯。后听说圆悟禅师在金粟接众,道忞禅师遂前往参礼。后因为机缘不契,一无所得,于是又改投双径语风信禅师座下。

  刚到双径,信禅师便问:“曾到金粟否?”

  道忞禅师道:“曾到。”

  信禅师又问:“曾问话否?”

  道忞禅师道:“不曾。”

  信禅师道:“你怕打那?”

  道忞禅师道:“某甲一向不曾置得问头。请师处转借问头。”

  信禅师于是为他开示法要。

  道忞禅师听了,却并不认可。

  于是他又重新回到金粟,礼谒圆悟禅师,并把自己参语风信禅师、向语风信禅师转借问头的经过告诉了圆悟禅师。

  圆悟禅师道:“你吃饭还问人借口么?”

  道忞禅师一听,正要开口拟议,圆悟禅师拈起拄杖便打。

  道忞禅师终于棒下有省。后因参究“殃崛产难”之公案,一下子打破了疑团,明得了古人用功的关键,并得到圆悟禅师的印可。

  [“殃崛产难”之公案,见《五灯会元》卷一:一日,殃崛摩罗尊者持钵至一长者门,其家妇人正值产难,子母未分。长者曰:“瞿昙弟子,汝为至圣,当有何法能免难?”殃崛摩罗尊者语长者曰:“我乍入道,未知此法。待我回问世尊,却来相报。”及返,具事白佛。佛告殃崛摩罗尊者:“汝速去报,言我自贤圣法来,未曾杀生。”殃崛摩罗尊者遂奉佛语,疾往告之。其妇得闻,当时分娩。]

  道忞禅师悟道后,继续留在圆悟禅师的身边,充当侍者和书记,朝夕请益,达十四载之久,尽得其旨。后继承天童法席,开法化众。

  清顺治已亥(1659),道忞禅师奉诏前往京师,住持万善、愍忠、广济等三处道场,并得赐“弘觉禅师”之号。后圆寂于康熙甲寅的年(1674)六月,春秋七十九岁。生前著有《百城北游录》、《布水台集》、《敦本避邪论》、《禅灯世谱》等书。

 

458.石奇通云禅师悟道因缘

  宁波雪窦石奇通云禅师,天童密云圆悟禅师之法嗣,俗姓徐,字石奇,江苏人。通云禅师幼时家境贫寒,体弱多病,父母担心他不能长大成人,遂令他投南广寺出家。通云禅师勤奋好学,出家不久,即学贯内外。一日,偶游江苏嘉定护国寺,看到墙壁上中峰明本禅师所书之偈,“蹭蹬不随愚伴侣,蹉跎又恐落风尘”,遂发心前往虞山隐修,刺血写经。

  后听说密云圆悟禅师在金粟开法接众,通云禅师遂前往参礼。在圆悟禅师座下,通云禅师每次入室呈述自己的见地,都遭到圆悟禅师的棒喝。从此以后,通云禅师便放弃从文字经教中寻活路的做法,奋志用功,死心参究。

  一天晚上,通云禅师在黑地里行走,因为用心太专注,恰好与另外一位僧人劈面相撞。顿时,他的鼻子被碰破了,血流不止。通云禅师恍然有省,遂作偈呈圆悟禅师,偈云:

  “某甲今年三十二,向来鬼窟作活计。

   忽然撞被鼻头时,但见鲜血流满地。”

  圆悟禅师览其偈后,知道他脚跟尚未稳健,心中尚有疑滞,犹欠锻炼,因此没有给予印可,而是令他继续用功参究。

  一日,通云禅师入室请益,还未来得及开口问话,圆悟禅师一拄杖早已打下来。在这出其不意的棒击之下,通云禅师终于言思路绝,疑滞顿脱,豁然大悟。

  通云禅师悟道后,继续留在圆悟禅师身边,朝夕请益十四载,后蒙付法,于崇祯十四年(1641),出住浙江灵鹫禅寺,大弘法化。后屡住名刹,先后住持过天台景星岩净居禅寺、浙江雪窦山资圣寺、普润禅院、香山禅寺、永嘉头陀山密印禅寺等道场。清顺治十七年(1660),通云禅师又重新回到南广寺,后于康熙二年(1663)圆寂,春秋七十岁。有《雪窦石奇禅师语录》十五卷行世。

 

459.牧云通门禅师悟道因缘

  嘉兴古南牧云通门禅师,天童密云圆悟禅师之法嗣,俗姓张,苏州常熟人。通门禅师二十岁投破山洞闻和尚出家,原名契门,受具足戒后,即游方参学。初礼无异元来禅师,勤苦参究,若有所入。扣投金粟天童密云圆悟禅师座下请益。

  一日,通门禅师入室,以偈呈圆悟禅师。

  圆悟禅师瞟了一眼开头的两句,便问:“即今事作么生?”

  通门禅师正要开口应答,圆悟禅师举起菩提数珠,劈头就打。

  通门禅师于是便起身礼拜。

  圆悟禅师接着又朝他的背上筑了一拳,说道:“你若作打会,入地狱如箭射。”

  通门禅师一听,似有所省。

  过了几天,圆悟禅师上堂,举“薰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之话头,勘验大众。

  [“薰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之话头,参见“大慧宗杲禅师悟道因缘”章及“朝宗通忍禅师悟道因缘”章之夹注。] 

  通门禅师当即向圆悟禅师呈上三首偈颂,圆悟禅师看至最后一首,说道:“不亲切。”

  通门禅师便道:“前二首聻(呢)?”

  圆悟禅师道:“此不亲切,和前都不亲切。”

  通门禅师便问:“如何是亲切处?”

  圆悟禅师于是打了他一掌。

  通门禅师当即竖起一指,说道“某甲也。”

  圆悟禅师道:“你未知落处在。”

  通门禅师一听,遂隐隐生疑。

  一日,通门禅师随圆悟禅师上天童。

  通门禅师奉命于万松关前题偈云:“古路松阴廿里长,过时谁觉骨清凉。”

  圆悟禅师看了,便道:“何不道‘过时谁不骨清凉’?”

  通门禅师言下有省。

  接下来,通门禅师又奉命就活眼泉作偈。

  通门禅师回到寮中,百般思索,偶然停笔之间,不经意用右手触摸了一下左臂,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禅机顿发,当下便契悟了先前圆悟禅师打了他一掌、说他“未知落处”之妙旨。

  于是,通门禅师欢喜踊跃,来到丈室,向圆悟禅师如实通报了自己之所悟。

  圆悟禅师为了勘验通门禅师是否真正自肯,便道:“者(这)些都不是实消息。你再供通实消息看。”

  通门禅师遂走近圆悟禅师,展开两手。

  圆悟禅师道:“不是!不是!”

  通门禅师道:“和尚如今瞒某甲不得。”

  圆悟禅师道:“瞒即瞒不得,且惑乱你一下。”

  不久,圆悟禅师便将衣法和拂子交付给通门禅师。

  通门禅师初住古南,后住天童,末后退居鹤林。

  通门禅师曾应信众哀请,升座说偈云:

  “山僧一向说禅,而今口似木橛。

   为问以何因缘,年往精神销歇。

   齿落发白血枯,岂可不知时节。

   因而谢事天童,来到鹤林守拙。   

   日用无别修行,一句阿弥陀佛。

   上堂说法领众,让与诸方贤哲。

   宗门日见滔滔,变态不堪言说。

   若是真正高流,目击自当改辙。

   先佛河沙法门,进修无甚优劣。

   庐山莲社清风,缁素不妨同结。

   今日檀护临筵,大家饱餐禅悦。

   若论大事因缘,不怕瓮中走鳖。

   夜来纳被蒙头,一任梅梢挂月。”

  通门禅师圆寂于康熙辛亥年(1671)十一月,春秋七十三岁。通门禅师博通外学,能诗文,善绘画,有《牧云和尚语录》行世。

 

460.浮石通贤禅师悟道因缘

  苏州遯(dun)村报恩浮石通贤禅师,天童密云圆悟禅师之法嗣,俗姓赵,嘉光平湖人。通贤禅师十九岁时,父母强迫他结婚。迎亲的那一天,他偷偷地跑到普陀山,礼绍宗禅师落发出家,不久又从云棲宏禅师受戒,并遵师教,看“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之话头。

  此后,通贤禅师开始游方,初往东塔,礼谒云门澄禅师,后又上鹰窠顶,结庵隐修,专门参究“七女游尸陀林”之公案——

  世尊因七贤女游尸陀林,一女指尸曰:“尸在这里,人向甚处去?”一女曰:“作么?作么?”诸姊谛观,各各契悟,感谛释散花曰:“惟愿圣姊有何所需,我当终身供给。”女曰:“我家四事七珍,悉皆具足,唯要三般物:一要无根树子一株,二要无阴阳地一片,三要叫不响山谷一所。”帝释曰:“一切所需,我悉有之。若三般物,我实无得。”女曰:“汝若无此,争解济人?”帝释罔措,遂同往白佛。佛言:“憍尸迦,我诸弟子大阿罗汉不解此义,唯有诸大菩萨乃解此义。”

  一天晚上,通贤禅师正在座上用功。忽然,窗外池塘中,蛙声齐鸣,通贤禅师当即有所省人,遂作偈云:

  “一池蛙鼓夜喧喧,历历明明到口边。

   通报五湖林下客,从今不必更加参。”

  通贤禅师后听说圆悟禅师在金粟接众,遂前往参礼,以求印证。

  初礼圆悟禅师,通贤禅师便问:“如何是即此用?”

  [禅林中经常用“即此用离此用”或“离此用即此用”,来表示体用不二的关系。自性是体,其它是用,二者犹如水之与波,离水无波,离波无水,波水不一不异。]

  圆悟禅师当即打了他一拂子。

  通贤禅师又问:“如何是离此用?”

  圆悟禅师又打了他一拂子。

  通贤禅师道:“恁么则儱侗不少。”

  圆悟禅师道:“难道有两个?”

  通贤禅师一听,言下有省,遂礼拜而出。

  为了进一步锤炼通贤禅师,一日,圆悟禅师问:“薰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汝么生作?”

  [“薰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这一话头,参见“大慧宗杲禅师悟道因缘”章和“朝宗通忍禅师悟道因缘”章夹注。]

  通贤禅师一时无言以对。

  后连呈数偈给圆悟禅师,圆悟禅师俱言:“未在!”

  不得已,通贤禅师只好退出,奋志参究,以致废寝忘食。后来有一天,终于豁然大悟。

  通贤禅师喜不自胜,直趋丈室,大声告诉圆悟禅师道:“某甲会也!”

  圆悟禅师便问道:“如何是你会处?”

  通贤禅师道:“鹞子过新罗。”

  [“鹞子过新罗”这一用语,在禅林语录公案中经常出现,意指自性随缘照用,不落诸相,无迹可寻。类似的用语,还有“剑去久矣”、“雁过长空”、“水上踢球”等。]

  圆悟禅师道:“未在!”

  通贤禅师于是呈偈云:

  “薰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

   我今看破处,也只是寻常。”

  圆悟禅师道:“不是!不是!”

  通贤禅师道:“和尚自不是!”

  说完,便礼拜而出。

  圆悟禅师知道通贤禅师脚跟已稳,不受人瞒,遂予印可。

  通贤禅师得法后,最初出住苏州遯村报恩,后又移住天童。

  曾有僧问通贤禅师:“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通贤禅师道:“犹为贪饵客,未是绝求人。”那僧便问:“如何是绝求人?”通贤禅师道:“衲被蒙头睡正浓,此时山僧多不会。”

  [心有所求,即落入有为,仍脱不了二边。唯有无求,方能一种平怀,泯然自尽。]

  通贤禅师住持天童期间,曾上堂云:“本是没量人,一切难描摹,从出母胎来,将错而认错。”说到这里,通贤禅师向大众合掌云:“大众会么?我不敢轻于汝等,汝等皆当作佛。”

  [此处的“没量人”,表明自性无形无相,不可称量。]

  通贤禅师圆寂于康熙丁未年(1667 )七月。春秋六十七岁。有《浮石禅师语录》十卷行世。

 

461.林野通奇禅师悟道因缘 

462.芦渡大威权禅师悟道因缘 

463.林皋本豫禅师悟道因缘 

465.玉林通琇禅师悟道因缘 

466.山茨通际禅师悟道因缘  

467.印中通授禅师悟道因缘 

468.慈舟方念禅师悟道因缘 

469.无疑真信禅师悟道因缘 

470.于钟英居士悟道因缘

 

 

461.林野通奇禅师悟道因缘

  台州通玄林野通奇禅师,天童密云圆悟禅师之法嗣,俗姓蔡,四川合州人。通奇禅师生而澄净,不喜肉食,少时投金钟寺,从其叔父道然禅师出家,十七岁落发受戒。通奇禅师性乐禅寂,厌于读诵,十九岁即离四川,游方参学,遍历讲肆。

  通奇禅师后于当湖闭关,研读经教。因为患痢疾,濒于死亡,始知经论之学,非究竟法,不能抵挡生死。于是便放弃经教的学习,栖心宗门。一天,通玄禅师偶然阅读天童圆悟禅师的参禅偈,其中有一句,“一念未生前,试看底模样”,当下便疑情顿起。在疑情的推动之下,通玄禅师遂奋志参究,朝夕不怠。一日,通玄禅师于楼上行走,不小心一失足掉了下来。他当即豁然有省,遂口占一偈云:

  “一念未生前,六户绝消息。

   瞥尔扬双眉,大似眼无力。”

  于是,通奇禅师便出关,前往苏州清凉,礼谒天童圆悟禅师,请求印证。

  初礼圆悟禅师,通奇禅师便问:“学人绝迹而来(偷偷地从关中出来,他人不知道),特为亲近和尚。”

  圆悟禅师道:“莫妄想。”

  [佛法当自证自悟,不从人得。]

  通奇禅师道:“未审还有堂头也无?”

  [丛林中,方丈和尚也称堂头和尚。]

  圆悟禅师道:“看脚下。”

  [通奇禅师的问意是要亲近圆悟禅师,请求指点。而圆悟禅师的答意则是要通奇禅师照顾当下,从自性而而求。]

  通奇禅师道:“不因渔父引,怎得见波涛?”

  圆悟禅师道:“莫错会好。”

  通奇禅师于是留在圆悟禅师座下,朝夕请益。

  一天,寺院里举行普茶。茶话间,圆悟禅师举洞山与泰首座吃果子之公案,令大众下转语。

  [洞山与泰首座吃果子之公案的具体内容是:一天,洞山良价禅师与泰首座吃果子次,洞山禅师问泰首座:“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黑似漆,常在动用中,动用中收不得,且道过在甚么处?”泰首座道:“过在动用中。”洞山禅师一听,便果桌撤走。]

  这时,通奇禅师从大众中走出,回答道:“食到口边,被伊夺却。”

  圆悟禅师一听,便点头称是。

  后圆悟禅师移住育王,通奇禅师亦随往执侍。

  佛诞日,圆悟禅师上堂云:“世尊才出母胎,便指天指地,汝等人,犹向山僧拟讨甚么碗?”说完便拽拄杖下座,一时将大众打散。

  通奇禅师从此便全身脱落。

  开始结夏安居的那一天,通奇禅师从大众走出,问圆悟禅师:“今日四海衲僧云集,各各壁立千仞,还许他诸人悟么?”

  圆悟禅师道:“你还梦见么?”

  通奇禅师道:“悟尚不悟,梦个甚么?”

  圆悟禅师拈起拄杖便打,说道:“你即今是迷是悟?”

  通奇禅师道:“学人不在迷悟里。”

  圆悟禅师进一步追问道:“且道打你在甚么处?”

  通奇禅师一听,便礼拜。

  圆悟禅师于是当众为通奇禅师印可。

  通奇禅师得法后,初于台州通玄开法接众。后历迁嘉禾、东塔、天童等名刹。

  通奇禅师曾有上堂法语云:“第一义谛,迥绝安排。才拟分疏,便成窒碍。所以道,心若不异,万法一如。眼若不寐,诸寐自除。若是英灵汉,闻山僧恁么道,向文彩未彰以前,直截担荷,却较些子。苟若涉于尘思,未免困于途辙。只如不历程一句,作么生道?一气不言含万象,万灵何处谢无私。”

  又云:“欲识生前面目,切莫前思后算。但能息虑忘缘,触目头头露现。自他不隔一毫,始终不离当念。大众,切莫含元殿里更觅长安,慈氏宫望生内院。”

  通奇禅师圆寂于清顺治九年(1652),春秋五十八岁。

 

462.芦渡大威权禅师悟道因缘

  江南兴化芦渡大威权禅师,密云圆悟禅师之法嗣,俗姓程,本郡人。大威禅师少时投五台山秘魔岩,从遍融老和尚落发,受具足戒后不久即行脚参方,先后礼谒过憨山德清、紫柏真可、笑岩德宝等禅门大德,最后投龙池正传禅师座下参学。适逢密云圆悟禅师继正传禅师之法席,大威禅师即执侍圆悟禅师左右。

  大威禅师修行非常精进,昼夜端坐,目不交睫,如一座泰山相似。他曾发愿言:“如今生不明此大事因缘,誓不倒单(睡觉)!”

  圆悟禅师见大威禅师如此行履,想勘验一下他的功夫到底如何。

  一天,圆悟禅师问大威禅师:“汝在此多少时?”

  大威禅师道:“三年。”

  圆悟禅师又问:“三年前在甚么处?”

  [圆悟禅师此问,看似平常,却不好回答。若答以俗谛,即违它真谛,若答以真谛,即违它俗谛。直是真俗俱不犯方可。]

  大威禅师一听,便打了圆悟禅师一掌,说道:“在这里。”

  圆悟禅师道:“这是三年后的事,如何是三年前的事?”

  大威禅师于是又打了圆悟禅师一掌。

  圆悟禅师仍不放过,继续追问道:“一掌不作一掌用时如何?”

  大威禅师道:“今日被和尚一问,只得嘴挂壁上。”

  圆悟禅师道:“如何是日用中事?”

  大威禅师道:“饥则吃饭,寒则添衣。”说完,便呈偈云:

  “一拶通身冷汗流,全然放下任悠悠。

   西来祖意何须问,魔佛从来一笔钩。”

  圆悟禅师览其偈,遂点头称可。

  后来又有一天,大威禅师准备好了水,请圆悟禅师沐浴。

  大威禅师问道:“清净法身,作么生浴?”

  圆悟禅师一听,擎拳便打。

  大威禅师道:“本来无一物,又打个甚么?”

  圆悟禅师接连又痛打几拳,说道:“这汉若不打,三十年后骂老僧去在!”

  大威禅师得法后,出世于兴化。

  临终前,大威禅师曾吩咐徒众告诉檀信们说:“老僧某日去矣!”

  侍者听了,便问大威禅师:“和尚往甚么处去?”

  大威禅师抬手指着西方,怡然而逝。世寿九十九岁。

 

463.林皋本豫禅师悟道因缘

  京口夹山林皋本豫禅师(又名通豫),磬山天隐圆修禅师之法嗣,俗姓陈,号晦夫,崐山人。本豫禅师十九岁投姑苏尧峰,从湛川禅师落发。受具足戒后,一日诵《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句,恍然有省。从此以后,他开始行脚游方,初礼博山来禅师,次参密云圆悟禅师。

  初至金粟,天色已晚。本豫禅师问圆悟禅师:“夜宿投人时如何?”

  圆悟禅师道:“者(这)里歇不得。”

  本豫禅师道:“岂无方便?”

  圆悟禅师拈拄杖要打。

  本豫禅师接过拄杖,往回一送,说道:“看破也。”

  说完,便退出。

  后听说天隐圆修禅师在磬山开法接众,本豫禅师遂前往礼谒。

  圆修禅师一见本豫禅师,便问:“那(哪)里来?”

  本豫禅师道:“武林。”

  圆修禅师又问:“怎知我者(这)里?”

  本豫禅师道:“臭名难瞒。”

  圆修禅师道:“汙汝耳。”

  本豫禅师一听,便大喝一声。

  圆修禅师道:“喝后如何?”

  本豫禅师道:“犹是不知。”

  圆修禅师道:“老僧不知,你知个甚么?”

  本豫禅师准备打圆修禅师一拳,圆修禅师道:“犹弄虚在。”

  本豫禅师于是便起身礼拜,并留在圆修禅师座下参学。

  一日,圆修禅师告诉本豫禅师道:“今时学人,不肯著实用心,所以法门寥落。”

  本豫禅师道:“虽然如是,大约过在知识。如黄龙南公,不得慈明和尚痛斥,云何得知道出常情?”

  圆修禅师道:“岂口传耳授之所得耶?”

  本豫禅师一听,不觉吐舌。

  后来有一天,本豫禅师入室参礼圆修禅师。

  圆修禅师道:“我疑你不会廓侍者与华严相会因缘。”

  [该因缘是这样的:守廓侍者行脚到襄州华严和尚会下。一日,华严和尚上堂云:“大众,今日若是临济、德山、高亭、大愚、鸟窠、船子儿孙,不用如何若何,便请单刀直入,华严与汝证据。”守廓侍者于是从大众中走出,礼拜而起,然后大喝一声,华严和尚亦喝。守廓侍者又喝,华严和尚亦喝。守廓侍者于是礼拜而起,说道:“大众,看这老汉一场败缺。”说完,便喝一喝,拍手归众。华严和尚于是下座归方丈。当时风穴禅师在华严和尚座下当维那,上前问讯。华严和尚道:“维那,汝来也,叵耐(可恶)守廓适来把老僧扭掜一上,待集众打一顿趁出。”

  风穴禅师道:“趁他迟了也。自是和尚言过,他是临济下儿孙,本分恁么。”华严和尚方息怒。风穴禅师退出后,将此事告诉了守廓侍者。守廓侍者道:“你著甚来由劝这汉,我未问前,早要棒吃。得我话行,如今不打,搭却我这话也。”风穴禅师道:“虽然如是,已遍天下也。”]

  本豫禅师道:“不但和尚疑某甲,尽大地人疑某甲。”

  圆修禅师道:“尽大地人疑你则可,莫使老僧疑你。”

  本豫禅师道:“恁么则某甲罪过。”

  圆悟禅师道:“只如兴化与旻德宾主四喝,化曰:‘适才若是别人,三十棒一棒也饶不得。何故?为他会一喝不作一喝用’。那里是他会一喝不作一喝用处?”

  [兴化与旻德宾主四喝之因缘的具体内容是:庐州澄心院旻德禅师,在兴化禅师座下参学。一日,遇兴化禅师示众云:“若是作家战将,便请单刀直入,更莫如何若何。”旻德禅师一听,便从大众中走出,礼拜而起,然后大喝一声,兴化禅师亦喝。旻德禅师又喝,兴化禅师亦喝。旻德禅师于是礼拜归众。兴化禅师道:“适来若是别人,三十棒一棒也较不得(该吃三十棒,一棒也不能少)。何故?为他旻德会一喝不作一喝用。”]

  本豫旻德禅师道:“放某甲,别通个消息。”

  圆修禅师道:“不要下语。”

  本豫禅师遂作颂云:

  “宾主相逢纵夺家,唱下从云见活蛇。

   棒头突出通无犯,岂作亲承解撒沙。”

  圆修禅师闻其颂,遂点头称可。

  本豫禅师得法后,最初开法于金陵钟山石湫。后历迁武林宝岩、姑苏尧峰、京口竹林等道场。

  曾有上堂法语云:“若论此事,心不可求,智不可学,捏断百匝千重,于中下机,一时飏却,突出孤危,方教峻峭。都卢(全部、都、统统)收拾起来,非心非色,非如非异,要用即用,要舍即舍,要行即行,要藏即藏,拟思一毫地,便落生死关头,到者(这)里作么生相救得?”接着便作偈云:

  “五蕴山头自在身,了然物物应天真。

   顿教直下无思议,玄要全分见本人。”

  说完,本豫禅师便卓拄杖,大喝一声,下座。

  本豫禅师后圆寂于顺治丙戌年(1646),春秋五十九岁。有《宗门诚范》及语录行世。

 

464.箬庵通问禅师悟道因缘

  杭州南涧理安箬庵通问禅师,磬山天隐圆修禅师之法嗣,俗姓俞,吴江人。通问禅师自幼失怙,体弱多病,却经常纵酒自娱。至十六岁,始自警醒云:“奈何使身心无措足之地哉!”于是发奋读书,博通内外。

  一日,通问禅师游山寺,偶然翻阅《楞严经》,上面讲:“此身及心,外洎虚空,山河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当即心生疑惑。于是便特地前往磬山,向圆修禅师请教。圆修禅师便教他看“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之话头。

  一天,圆修禅师陪一位客人站立在涧边,提举《金刚经》。当时,通问禅师多嘴,说了一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圆修禅师突然转身,向他逼拶道:“如何是其心?”通问禅师被这一问,顿时茫然自失。

  通问禅师二十四岁时,为婚事所逼。迎亲之夜,他偷偷地逃至武林,投南涧理安寺,从法雨石佛禅师落发。受具足戒后,通问禅师一度奋志用功,以求克期取证。夜间,他曾跪在佛灯下,单提“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之话头,猛力参究,却无所得。

  后听说金粟圆悟禅师在北禅(禅院)接众,通问师遂前往参礼。虽蒙圆悟禅师痛棒垂示,通问禅师却仍然未能契旨。于是他重新回到磬山,继续参学。

  一天晚上五更的时候,通问禅师正在用功,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山岩间发出凄厉的回声。通问禅师当即疑情顿释,目前净裸裸地了无一法可得,身心庆快无比。于是作偈云:

  “千玄万妙隔重重,个里无私总不容。

   一种没弦琴上曲,寒岩吹落五更风。”

  第二天,通问禅师便将此偈呈给圆修禅师。

  圆修禅师一见,便问:“玄妙即不问,如何是隔底句?”

  通问禅师正要开口拟对,圆悟禅师拈拄杖便打。

  通问禅师从此疑情顿起,如石头堵在胸中,郁郁不安。

  圆修禅师见通问禅师疑滞未消,便作颂开示道:

  “千波万浪隔重重,识得源源处处通。

   根境脱然全体用,拈来物物始从容。”

  通问禅师看了圆修禅师所写的颂,心中也明白它的意思,只是临机不得活脱自由。

  后来有一天,通问禅师看“百丈并却咽喉唇吻”之公案,恍然有省,遂作偈云:

  “并却咽喉唇吻,在人口阔一尺。

   夜半露柱相逢,横吹无孔铁笛。”

  [百丈并却咽喉唇吻之公案的具本内容是:一日,沩山、五峰、云岩侍立次,百丈禅师问沩山禅师:“并却咽喉唇吻,作么生道?”沩山禅师道:“却请和尚道。”百丈禅师道:“不辞向汝道,恐已后丧我儿孙。”又问五峰禅师。五峰禅师道:“和尚也须并却。”百丈禅师道:“无人处斫额望汝。”又问云岩禅师。云岩禅师道:“和尚有也未?”百丈禅师道:“丧我儿孙。”]

  第二天,通问禅师便将此偈呈给圆修禅师。

  圆修禅师道:“露柱还有口么?”

  通问禅师道:“炽然说。”

  圆修禅师道:“道得一半。”

  通问禅师反问道:“和尚又如何?”

  圆修禅师道:“此问复何来?”

  通问禅师被这一点拨,心中恰如一团热铁火相似,所有疑滞,涣然冰消瓦解。

  第二天,通问禅师将此感受告诉了圆修禅师。圆修禅师道:“不得烧却眉毛。”

  通问禅师一听,便大喝一声。

  圆修禅师道:“烧却了也。”

  通问禅师于是转身准备退出,说道:“看这老汉一场败阙!”

  从此以后,通问禅师脚跟稳健,不再受人瞒。后蒙圆修禅师付以衣法和拂子,开法于南涧理安寺,后移住夹山。一生往来于江东各地,以修复废寺、安辑道侣为要务。

  通问禅师道眼明白,说法干净利索,决不拖泥带水,不愧一代高僧。曾上堂云:“我者里禅,无你诸人歇足处,无你诸人依傍处,无你诸人计较抟量处,直下团热铁火焰相似。你才拟歇足,烧起脚跟了也。才似依傍,燎却眉毛了也。才拟计较抟量,自己早打失眼睛鼻孔了也。你若一总不恁么,又有什么气息?凑泊也凑泊他不得,躲避也躲避他不得。除是你猛烈提取始得,这个猛烈提取已是蹉过多时也。到这里你诸人作么生?”说到这里,通问禅师环顾左右云:“石火莫及,电光罔通。”说完便掷拄杖归方丈。

  通问禅师圆寂于顺治乙未年(1655)九月。春秋五十二岁。有《五会语录》、《磬室后录》等著作行世。

 

465.玉林通琇禅师悟道因缘

  湖州报恩玉林通琇禅师,磬山天隐圆修禅师之法嗣,俗姓杨,常州江阴人。通琇禅师十九岁投磬山天隐圆修禅师出家,并受具足戒,后奉命充当侍者,随堂坐香。

  一天晚上坐香,还未开静(坐香完毕,击板为号),通琇禅师便走出禅堂,来到丈室。

  圆修禅师见了,便问:“今日香完何早?”

  通琇禅师道:“自是我不去坐也。”

  圆修禅师道:“见甚道理不去坐?”

  通琇禅师道:“即今亦无不坐。”

  圆修禅师闻言,蓦地从案头上拈起《石屋录》,问通琇禅师:“者(这)个是甚么?”

  通琇禅师道:“却请和尚道。”

  圆修禅师道:“你不道,教老僧道。”

  通琇禅师道:“情知和尚不敢道。”

  圆修禅师道:“《石屋录》。我为甚不敢道?”

  通琇禅师道:“随他去也。”

  圆修禅师道:“赃诬老僧!”

  通琇禅师一时无言以对,透过不得,不觉泪如雨下。

  那天晚上,通琇禅师从丈室退出之后,站在圆修禅师的单寮附近,一夜未曾合眼,心里一直想着圆修禅师

前面所说的话。

  到五更的时候,圆修禅师将他唤进寮房中,安慰道:“不用急,我为你举则古话。当初有个庞居士,初见人时,也似你一般,孤孤迥迥,开口便问人‘不与万法为侣者是谁’。马祖当时为甚踏向前一步,云‘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与汝道’?”

  通琇禅师道:“某有一颂。”

  圆修禅师道:“汝颂云何?”

  通琇禅师遂呈颂云:

  “不侣万法的为谁,谁亦不立始亲渠。

   有意驰求转睽隔,无心识得不相违。”

  圆修禅师道:“不问你不侣万法,要你会一口吸尽西江水。”  

  通琇禅师一听,言下大悟,遂拂袖而出。

  从此以后,通琇禅师机辩大发,凡有诘问,皆当机不让,应对无滞。

  通琇禅师悟道后,一度于蓉城江干闭关隐修。适逢圆修禅师移住武康报恩寺接众。圆修禅师多次飞书敦促通琇禅师云:“老僧在报恩,精神日不如前,当知我必不久人世。得书即来,有最要语分付。”

  通琇禅师收到圆修禅师的书信之后,即出关前往报恩,觐省圆修禅师。

  刚到报恩,见了圆修禅师,通琇禅师先不作礼,却直接走近前,叉手而立,说道:“狂儿国土,父不容过(这个是狂儿的国土,即便是父亲,亦不许经过)。者(这)个峰头,还是老汉住处么?”

  圆修禅师道:“你且站下脚,与你道。”

  通琇禅师一听,蓦地掀翻香案,拂袖而出。

  圆修禅师于是高声道:“将拄杖来!” 

  通琇禅师远远地应声道:“剑去久矣!”

  第二天,圆修禅师上堂说法。维那师准备白椎(击椎白众),通琇禅师喝住道:“待我问了话白椎。”

  说完,通琇禅师便问圆修禅师:“昔日大唐国里无禅师,而今国里还有么?”

  圆修禅师拈起拄杖,作棒打的样子,说道:“看棒!”

  通琇禅师于是大喝一声,圆修禅师亦喝。

  通琇禅师接着又大虽一声,转身说道:“不是狂儿多意气,只因曾透上头关。”

  说完,便退出。

  圆修禅师于是大喝一声,通琇禅师亦喝。

  这时,维那师开始白椎。通琇禅师遂高声说道:“叹死气!”

  通琇禅师得法后,初住湖州报恩。后奉清世祖(顺治皇帝)之召入京,于万寿殿大弘祖道。曾作《客问》一册,深得清世祖之嘉许。清世祖特封赐他“大觉普济能仁国师”之号。通琇禅师晚年回到浙江,于西天目山,创建禅源寺。后于康熙乙卯年(1675)七月,圆寂于江苏淮安之慈云庵。享年六十二岁。有《玉林通琇国师语录》十二卷行世。

 

466.山茨通际禅师悟道因缘

  南岳绿萝山茨通际禅师,磬山天隐圆修禅师之法嗣,俗姓李,通州人。通际禅师幼时,他的父亲曾经碰见一位看相的先生告诉他说:“尔子骨格太清,年未必永(寿庚必不长)。”因此,通际禅师年稍长,他的父亲便令他出家。

  通际禅师初侍东隐若昧法师,从其学习经教有年。后听经有省,遂辞师游方参学。一日,通际禅师听说圆悟禅师住金粟接众,法席兴盛,遂前往参礼。

  初见圆悟禅师,通际禅师便问:“客散堂空时如何?”

  [“客散堂空”比喻妄想已尽,一念不生。]

  圆悟禅师道:“是甚么时节?”

  [这一问让人防不胜防。既是客散堂空,该如何应对?]

  通际禅师一听,便大喝一声。圆悟禅师拈拄杖便打。

  通际禅师于是又大喝一声。圆悟禅师又打。

  通际禅师遂起身礼拜,说道:“今日起动和尚”。

  不久,通际禅师又来到磬山,投天隐圆修禅师座下请益。

  通际禅师道:“昔日闻风,今朝觌面。觌面一句,请师分付。”

  [自性无形无相,虽觌面相逢,要且难睹,非言语之所能诠。又如何能以语言分付?这一问可谓绵中藏针。]

  圆修禅师道:“你试道看。”

  通际禅师便礼拜。

  圆修禅师道:“也当不得。”

  通际禅师一听,便转身退出。

  过了几天,圆修禅师见到通际禅师,便问:“只如百丈于马祖喝下,得个甚么?”

  [该公案的具体内容,参见“百丈怀海禅师悟道因缘”章]

  通际禅师道:“若有所得,即钝置马祖也(显得马祖不灵利不聪明)。”

  圆修禅师又问:“他道三日耳聋聻(呢)?”

  通际禅师道:“某不可更作野狐精见解。”

  圆修禅师一听,便休去。

  为了进一步勘验通际禅师,一日,圆修禅师问道:“古人道,有句无句,子如何会?”

  [“有句无句,如藤倚树”之公案,参见“疏山匡仁禅师悟道因缘”章。]

  通际禅师道:“石长无根草,山藏不动云。”

  圆修禅师又问:“如藤倚树聻(呢)?”

  通际禅师道:“吾常于此切。”

  圆修禅师进一步追问:“树倒藤枯,又作么生?”

  通际禅师一听,便低头走出丈室。

  过了几天,圆修禅师又举“四藏锋句”诘问通际禅师。

  圆修禅师问:“如何是就理藏锋?”

  通际禅师道:“梁皇殿上道不知。”

  圆修禅师道:“如何是就事藏锋句?”

  通际禅师道:“今朝雨露阶前湿。”

  圆修禅师道:“如何是理事俱藏句?”

  通际禅师道:“行不出户,坐不当堂。”

  圆修禅师道:“如何是俱不涉理事藏锋?”

  通际禅师道:“八角磨盘空里走。”

  圆修禅师知道通际禅师已彻,便印可道:“此四转语,可绍先觉。虽然,也是搕七搭八。”

  通际禅师得法后,初住南岳绿萝,后移住南源。

  住持绿萝期间,通际禅师曾上堂云:“山僧这里,也不论玄,也不论妙,也不论禅,也不论道,只要你们生死心破。生死心若不破,便是阎王老面前吃铁棒的公招(公验、证据)。所以云,‘参须实参,悟须实悟。’阎罗大王不怕多语。不劳久立,珍重!”

  住持南源期间,通际禅师亦有上堂法语云:“诸方有玄妙禅,有性理禅,有细腻禅,有逐日常进禅,有休去歇去禅,有大法小法禅,与人理会,与人咬嚼。山僧此间,且无如许多禅,只有远祖百丈大智禅师,留得一把钝铁锄头,逐日要诸人使用。使用得纯熟,若到力忘于己,手忘于心,目前不见有可开之田,脚下不见有可立之地,猛然锄转山河大地,百杂碎,露出当人双眼睛。大众,即今把柄在阿谁手里?”说到这里,通际禅师蓦地掷拄杖云:“当阳拈出大家看。”

  崇祯戊寅年(1638),通际禅师登南岳,见祝融这个地方风景秀丽,遂于掷钵峰下结庵而居。此地乃虎穴,多有猛兽出没。通际禅师了不为意。后来桂林王听说此事,心生敬意,欲亲至问道,遂遣内臣请师入宫。通际禅师坚决推辞不得,只好遁走。桂林王不悦,便令手下人放火将通际禅师隐居之庵烧掉了。桂林王烧庵的时候,在庵前的一棵石榴树前祷告云:“南来僧果有道耶?树即冬实。”桂林王祷告完不久,树即开花结实。桂林王由此对通际禅师更加敬信,于是派人找到通际禅师的隐居处,亲自折节步行三百里,前往礼谒通际禅师,并为他重新建庵供养。

  通际禅师圆寂于宗祯甲申年(1644)。 

 

467.印中通授禅师悟道因缘

  阳山松际印中通授禅师,磬山天隐圆修禅师之法嗣,俗姓严,乌程人。通授禅师十七岁投道场山落发。后投天隐圆修禅师座下参学。圆修禅师令他看赵州狗子无佛性之话头。通授遂谨遵师教,猛力参究,朝夕不怠。用功既久,一天早晨,通授禅师正在用功,忽然听到窗外画眉鸟在啼叫,当即便豁然大悟。

  通授禅师得法后不久,即继承磬山之法席。上堂之日,通授禅师道:

  “门对千峰碧,溪沿一迳幽。

   更求玄妙旨,拨火见浮沤。”

  通授禅师因参赵州狗子无佛性之公案而开悟,后来他曾就此公案,提唱云:“赵州这个无字,十人五双疑著。可怜自家性命且无知,犹向狗边讨是非。”

  通授禅师性情恬淡,厌于应对。在磬山住持不久,即辞去法席,隐居于苏州阳山。因为他所隐居之处,幽远深僻,人迹罕至,故前来问道者希。曾有《三玄三要颂》传世。

 

468.慈舟方念禅师悟道因缘

  北京大觉慈舟方念禅师,西京万寿幻休常润禅师之法嗣,俗姓杨,别号清凉,唐县人。方念禅师十岁出家,投金台广德大慈禅师座下落发。自念生死事大,受具足戒后,方念禅师即辞师参方,游历讲肆,博通性相二宗宗旨,后于暹、礼二法师座下,为唱导师。

  一日,方念禅师偶然听古道法师讲《楞严经》,至“七处征心”处,当即便顿悟了缘生不实之法义。方念禅师深感法海深远,若非真修实证,无由穷究,于是决定暂时中止对经教的研习,前往少林立雪亭,参礼幻休常润禅师。

  初至少林,方念禅师礼拜毕,常润禅师便问:“甚处来?”

  方念禅师道:“北方来。”

  常润禅师又问:“北方道法,与此方如何?”

  方念禅师道:“水分千派,流出一源。”

  常润禅师反问道:“恁么则何用到此?”

  方念禅师道:“流出一源,水分千派。”

  常润禅师一听,遂点头称可,并令他留在座下,充当维那。

  一日,方念禅师来到五乳峰前,瞻仰初祖达磨大师九年面壁处,忽然契悟宗门妙旨。方念禅师喜不自胜,身心踊跃,径直来到丈室,向常润禅师呈偈云:

  “五乳峰前,好个消息。

   大小石头,块块著地。”

  常润禅师闻其偈,知道他已经彻悟,遂予印可,并咐嘱道:“从上佛祖,以自己的所证,递相承袭,欲令一切众生知有此事。余得之小山先师(指北京宗镜小山宗书禅师)十余年矣。今将从上佛祖心印源流,付嘱于汝,汝当上体佛祖之心,以续慧命,灯灯相继,毋令丧失。然虽如是,尚宜晦迹林泉,乘时而出。”

  方念禅师遂礼拜受法。

  常润禅师接着又以偈相赠云:

  “无上涅盘心,佛祖相传付。

   吾今授受时,云净风头露。”

  方念禅师得法后,遂谨遵师嘱,潜往五台掩关静修,日则一食,夜则孤坐。后自念言:“差别智不可不明。”于是出关参方。在行脚期间,方念禅师历尽种种苦行。后至石城,因精进过度,双目失明。

  方念禅师道:“幻身非有,病从何来?”

  于是将身心一时放下,静坐七天七夜,终于双目复见光明。

  方念禅师出世后,初住于止风塗,后屡迁禾之东塔、豫之云居、匡庐等道场,末后又住越之宝林,最后圆寂于彼。其得法弟子最著者为湛然圆澄禅师。

 

469.无疑真信禅师悟道因缘

  象城净业无疑真信禅师,西京万寿幻休常润禅师之法嗣,俗姓刘,蓬山人。真信禅师少时从城中阳现禅师出家受戒,日以书写《华严经》为业。

  一天晚上,真信禅师书写《华严经》,至“入法界品”,半夜时分,油枯灯灭,但见金光满室。真信禅师恍然不觉,仍在书写。一时缁素无不惊诧。

  第二天,阳现禅师召真信禅师入室,告诫他说:“若作圣解,即受群邪。”并鼓励他前往西京,参礼大千常润禅师。大千常润禅师遂令他参究“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之话头。

  从此以后,真信禅师谨遵师教,万缘放下,昼夜精进,力参数载,后来有一天,终于豁然有省。于是他径直来到丈室,向常润禅师通报了自己的证悟。

  常润禅师听了,便急令真信禅师就自己的所悟,快快道取一句。

  真信禅师道:“貍奴今日翻觔斗,报道娘生鼻孔真。”

  常润禅师一听,大悦,遂予以印可

 

470.于钟英居士悟道因缘

  南宫令于钟英居士,西京万寿幻休常润禅师之在家得法弟子,字见明,河南邺下人。钟英居士生而胎素,性情柔慈,长大后被举为孝廉。因屡试不第,遂生入佛逃禅师之志。他曾经告诉自己的同学说:“人生各有夙怀,愿随所慕。今既不能遂志龙门,想选佛场中,心空及第,亦不可独让庞公。”

  从此,钟英居士开始游方参学,曾入都门礼谒智空禅师,相谈甚契。后听说大千常润禅师奉命入都,驻锡大悲禅寺,钟英居士遂前往投其门下咨决,凡三载。

  一日,钟英居士入室请益,问道:“如何是自己清净法身?”

  常润禅师道:“四肢百骸,九窍六脏,备赅而存焉,又不许向这里会取。限三日,道得契即为授记。”

  钟英居士遂礼拜而退。

  回到寮房,钟英居士即摒息诸缘,猛力参究,目不交睫。

  一天晚上,钟英居士禅坐至五更时分,忽然听到禅堂开静的钟声响起,当下便豁然省悟。

  于是他欢天喜地,直趋丈室,告诉常润禅师道:“我会也!”

  常润禅师一把揪住他说道:“速道!速道!”

  钟英居士便呈偈云:

    “逃禅来扣少林风,末后钟鸣一窍通。

     我做维那师便问,几椎打破太虚空。”

   常润禅师闻偈,遂点头称可,并咐嘱道:

     “竿头进步,现宰官身。

      修菩萨行,无不可者。”

  于钟英居士后来中进士,知于南宫。不久便弃官回到故乡,在邺郡创建了广济、宝莲二禅院,开堂说法。

  曾有上堂偈云:

    “金榜惭将名姓传,滥竽三县小烹鲜。

     而今抛向云霄外,莲社虎溪度岁年。”

 

  又云:

    “久历丛林每自怜,为调心性不知年。

     寂光法尔周沙界,廓落无依笑普贤。”

 

471.湛然圆澄禅师悟道因缘

472.无异元来禅师悟道因缘 

473.鼓山元贤禅师悟道因缘 

474.无念深有禅师悟道因缘 

475.白马方彖禅师悟道因缘 

476.为霖道霈禅师悟道因缘 

477.天慧实彻禅师悟道因缘 

478.雍正皇帝悟道因缘 

479.虚云老和尚悟道因缘  

480.来果禅师悟道因缘

 

471.湛然圆澄禅师悟道因缘

  圆澄禅师,号湛然,别号散木,大觉方念禅师之法嗣,俗姓夏,会稽人,生于大明世宗嘉靖四十年(1561)。圆澄禅师天资颖悟,善于言辩,大目昂鼻,哆唇露齿,颇有异相。圆澄禅师少时从玉峰禅师出家,开始读书识字。

  一日,圆澄禅师来到丈室,请求玉峰禅师传授他经典。

 玉峰禅师喝斥道:“丁字不识,不作苦行,求甚么经?”

  圆澄禅师道:“尚求参悟大事,何事区区文字?!”

  玉峰禅师一听,非常诧异,于是送给他一本《法华经》,嘱咐道:“此诸佛骨髓。珍重熟读,自有得。”

  圆澄禅师后辞玉峰禅师,投隐峰禅师座下参学。

  隐峰禅师见圆澄禅师应对机敏,便道:“是儿似可参禅。”

  得到隐峰禅师的鼓励,圆澄禅师身心踊跃,喜不自胜。但是,他每次见到隐峰禅师,虽欲有所问,却苦于无处下口。这样恍恍惚惚地过了七天,后来,终于得以入室向隐峰禅师请益。隐峰禅师遂教他参“念佛的是谁?”

  圆澄禅师于是回到寮房,苦心参究,目不交睫,经三日三夜,终于有省。

  第二天,圆澄禅师便把自己所悟之事告诉了隐峰禅师。

  隐峰禅师听了,便道:“似则似,是则未是。”

  圆澄禅师一听,只好惭愧而退。

  神宗万历十年(1582),圆澄禅师前往天荒山,礼谒妙峰禅师。妙峰禅师于是为他落发,并劝他一心念佛。

  圆澄禅师二十五岁那年,有一天在叶家山采茶,无意间听到有人唱诵傅大士的《法身偈》——“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物主,不逐四时凋”——当即豁然有省,从此慧解大开,一切义理,无不通达。

  不久,圆澄禅师便往云棲寺,从祩宏禅师受具足戒。之后,他又前往礼谒南宗和尚。

  初礼南宗和尚,圆澄禅师便问:“海底泥牛衔月走,是甚么意?”

  南宗和尚大喝一声。

  圆澄禅师茫然莫测其旨。于便前往天妃宫闭关,自誓要克期取证。

  在闭关期间,圆澄禅师终日危坐,一语不发。

  一日,圆澄禅师偶然翻阅语录,读至雪窦禅师与僧论柏树子之公案时所作《行者颂》——“一兔横身当古路,苍鹰才见便生擒。后来猎犬无灵性,空向枯桩旧处寻”(参见“雪窦重显禅师悟道因缘”章)——从此,便死中得活,能够转机著语。

  后来有一天晚上,圆澄禅师独坐室中用功。忽然灯灭,圆澄禅师便隔着窗户向他人取火,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有所省悟。

  事后,他就此事作了一偈颂,让人呈给南宗和尚。南宗和尚看了,说道:“我道他是个人,犹作如是去就耶?”

  圆澄禅师听了南宗和尚的评语,心中迷闷不已。于是用功更加精勤。

  万历十六年(1568)的某一天,圆澄禅师忽然回忆起乾峰禅师“举一不得举二”之话头,终于豁然大悟。从此以后,一切公案无不了然,出语尽脱窠臼,不存规则。

  [乾峰禅师“举一不得举二”之话头的具体内容是:越州乾峰和尚上堂:“举一不得举二,放过一著,落在第二。”时云门禅师从大众中走出,说道:“昨日有人从天台来,却往径山去。”乾峰和尚道:“典座来日不得普请。”说完,便下座。]

  圆澄禅师于是出关,参礼锦堂禅师,请求印证。

  锦堂禅师一见他,便大加赞赏,说道:“宗门寥落极矣,再振之者非子而谁?!”

  万历十八年(1568),有一天晚上,圆澄禅师正在静坐,处于凝寂之中,忽然虚空一声霹雳,声大如地震。须臾之间,他从定中惊醒,遍体汗流,顿觉如脱重负。

  当时,圆澄禅师正好三十岁。

  不久,圆澄禅师又重上云棲,参礼祩宏禅师。

  祩宏禅师便举“海底泥牛衔月走”之话头,勘验圆澄禅师。  

  圆澄禅师于是将身边的一位僧人推出,说道:“大众证明。”

  祩宏禅师一听,便点头称可。

  圆澄禅师彻悟后不久,即回到吴越一带,白天以乞食为生,晚上则宿于塔山金刚神像的脚下。

  一天,大学士朱金庭、太史陶石篑、太学张濬元等人,同游应天塔下的宝林寺。他们一行来到天王殿前,忽然听到圆澄禅师的鼾齁之声。于是上前将他弄醒,问道:“何人?”

  圆澄禅师道:“无事僧也。”

  接着,他们又与圆澄禅师酬问数语,大为惊诧,相顾说道:“语淡而味永,高人也。”

  于是,他们便问:“依止何所?”

  圆澄禅师道:“饥则化食,倦则此地打眠耳。”

  从此以后,圆澄禅师声名大震,士大夫之流都争相归敬。

  万历十九年(1569),大觉方念禅师朝拜普陀山回来,至绍兴时,暂居于大善寺,后应信众邀请,于止风涂说法。圆澄禅师听说后,即投其座下,请求印证。

  方念禅师问:“‘止风涂向青山近,越王城畔沧海遥’时如何?”

  圆澄禅师道:“月穿潭底破,波斯不转眉。”

  方念禅师于是又问他洞上宗旨如何。

  圆澄禅师于是呈偈云:

  “五位君臣切要知,个中何必待思维。

   石女惯弄无针线,木偶能提化外机。

   井底红尘腾霭霭,山头白浪滚飞飞。

   诞生本是无功用,不觉天然得帝基。”

  方念禅师一听,遂赞叹道:“语句绵密,不落终始,真当家种草也。”

  [种草,犹言佛种,意谓佛性之于人,犹如草木之含种芽,人人本具,故名。后专指能够延续佛法慧命之大根器者。]

  于是便将衣法交付给圆澄禅师,并作偈云:

  “曹溪一滴水,佛祖相分付。

   吾今授受时,大地为甘露。

   咄!五乳峰前无镞箭,射得南方半个儿。”

  圆澄禅师后出世于会稽云门传忠广孝寺,此后屡迁名刹,先后住持过径山万寿禅寺、嘉兴东塔寺、绍兴云门显圣寺以及天华寺,前后传法二十余年。一时法席大振,学众辐凑。后于天启六年(1626),圆寂于显圣寺,世寿六十六岁。生前著有《楞严臆说》、《法华意语》、《金刚三昧经注》、《涅盘会疏》、《慨古录》、《宗门或问》等著作行世。

 

472.无异元来禅师悟道因缘

  无异元来禅师,无明慧经禅师之法嗣,俗姓沙,庐州(今安徽境内)舒城人,生于大明神宗万历三年(1575)。元来禅师十六岁游金陵,一日于瓦棺寺听讲《法华经》,遂生出世之志,于是前往五台山,投静庵通禅师座下出家。静庵通禅师传授给他天台三观之旨,并嘱咐他好好修习。元来禅师于是谨遵师教,精勤修习止观法门,达五年之久。后前往超华山,从极庵洪禅师比丘戒。

  当时,无明慧经禅师正在峨嵋山,大唱曹洞法门,学者奔凑。元来禅师听说之后,遂前往礼谒。刚到峨嵋,适逢慧经禅师正要下地劳作,荷锄戴笠,状如农夫,元来禅师对他的修为颇为怀疑,当即便离开了峨嵋山,来到福建光泽县的白云峰,卓庵隐修三年。在这期间,元来禅师写成《心经指南》,让人捎给慧经禅师。慧经禅师阅后,写信告诉他说,所著“非其第一义”。元来禅师羞愧万分,于是将其手稿付之一炬,然后向慧经禅师所在的方向,焚香遥拜,决心从此以后放弃文字知解,潜心宗门。于是他又独自继续呆在庵中,参究了半年,无有省发。

  一日,元来禅师偶然翻阅《传灯录》。当他读到“赵州嘱僧曰:‘有佛处不得住,无佛处急走过’”这段文字时,恍然有省。于是元来禅师便重新前往峨嵋,参礼慧经禅师。当时慧经禅师已经移住宝方。

  于是,元来禅师又赶到宝方。在宝方,元来禅师住了两个月。为了克期取证,元来禅师用功非常勤苦,虽面目黧黑,憔悴骨立,却仍然不肯歇息。

  一日,慧经禅师应玉山庵之邀请,前往说法,元来禅师奉命同行。一路上,元来禅师谈及君臣五位之旨,慧经禅师听了,不时地称可。可是快要达到玉山庵的时候,慧经禅师忽然问元来禅师:“佛印大师云:‘蚁子解寻腥处走,青蝇偏向臭边飞’,是君位事,臣位事?”

  元来禅师道:“臣位事。”

  慧经禅师一听,便呵斥道:“大有人笑汝在!”

  元来禅师茫然莫测其旨,心中迷闷不已。

  到达玉山庵之后,元来禅师终日独坐于一小楼中,朝夕提撕,目不交睫。这样过了一年多。

  一日,元来禅师上厕所,准备方便,碰巧看见有一个人正蹲在木板上。他当即豁然大悟,身心踊跃,喜不自胜,如千斤重担突然落地。

  于是,他一路奔跑,往见慧经禅师。慧经禅师的居处,离宝方寺虽有五十里之遥,可是元来禅师却感觉到须臾即至。

  刚进丈室,元来禅师便展礼大拜。

  慧经禅师问道:“子近日如何?”

  元来禅师道:“有个活路不许人知。”

  慧经禅师道:“因甚不许人知?”

  元来禅师道:“不知!不知!”

  慧经禅师一听,非常高兴。于是令他充当首座和尚,并赠以付法偈。

  当时,元来禅师才二十七岁。

  元来禅师得法后不久,便前往鹅湖,从养庵广心禅师受菩萨戒律,后出世于博山能仁寺,大弘禅化,望风归学者数以千计。

  元来禅师圆寂于崇祯三年(1630),春秋五十六岁。生前著有《宗教通说》、《参禅警语》等行世。

  元来禅师的《参禅警语》,言简意赅,言无虚发,对如何参禅、做功夫,作了简明而中肯的开示,堪称学道者“参禅指南”。现摘其大要如次,供读者参考——

  O学者先发破生死之心,要观破世界身心,皆为假缘无实。O要疑生从何来,死向何去。O死之一字贴在额上,如一身全死去。O不得耽著静境。O不得循人情。O全身一个疑团,不见天,不见地,不见山,不见水,一切可亡。O工夫不怕不得活,怕不得死,要疑情成一团而大死着。O举起话头时,如猫之捕鼠,无一毫别念。O不可在古人公案上卜度,妄加解释。O自心是佛名正信,心外取法名邪信,究明自心,亲履实践,至不疑之地。O若真话头现前时,履冰不寒,蹈火不热,不为境转,打成一片也。O寻文逐句,记言记语,害工夫,工夫要心行处绝。O工夫怕比量,将心凑泊,与道相远。O工夫在切之一字。O用心真切,则不思善,不思恶,无昏沈,不掉举。O思维莫作诗偈文赋,与参禅相迷。O工夫忌落空。O勿将心待语,时节因缘必大悟。O无可用心处,到万仞悬崖之处,有转身之分。O工夫不得有伶俐心,如盲如聋,如撞着银山铁壁。O工夫要知非,知非是出死之要路。O工夫虽得轻安,或有省发,不可以为悟。O不可作道理之会,不可作无事之会,不可作击石火闪电光之会。O遏捺妄心不起,莫守澄湛之地。O莫以观一切法空为禅。O莫认无形无相之一物。O莫认自己一灵之真性为眼见耳闻。O莫以苦行为解脱。O莫以烧身燃臂礼佛求忏为功课。O莫散淡去、活泼去,逢人则歌舞欢乐,吟咏笑谈,或横行街市,以为了事。O见与法身之理相应,见尽大地光皎皎地,不可坐住著。O与法身之理相应,莫休歇去、沉寂去。O与法身之理相应,莫认眼前隐隐有一物。O与法身之理相应,见光,见华,见种种异相,莫作圣解。O与法身之理相应,四大轻安,正偏道交,莫以作究竟。

 

473.鼓山元贤禅师悟道因缘

  鼓山元贤禅师,无明慧经禅师之法嗣,俗姓蔡,字永觉,福建建阳人,大明神宗万历六年(1578)出生。元贤禅师为诸生时,嗜好周程张朱之学。二十五岁时,曾读书于山寺。一日,偶然听见有人读诵《法华经》之偈语:“我尔时为现清净光明身”,忽然觉得周孔之外,当别有妙道,于是便前往礼谒本邑学人赵豫斋居士,并从他学习《楞严》、《法华》、《圆觉》三年。

  万历三十一年(1603),无明慧经禅师开法于董岩,门庭兴盛。元贤禅师于是以居士的身份前往参学。

  初见慧经禅师,慧经禅师便对元贤禅师反复诘问,元贤禅师大呈口舌之能。

  慧经禅师道:“此事不可以意解,须力参乃契。”

  于是令他看干屎橛之话头。

  “干屎橛”之话头在临济、德山、云门等大德的语录中曾多次出现过。如,有僧问云门文偃禅师:“如何何是佛?”文偃禅师道:“乾屎橛。”

  元贤禅师虽奋力参研此公案,可是久无所入。

  后来有一天晚上静坐的时候,元贤禅师无意中听见有一位僧人举南泉斩猫之公案(参见“赵州从谂禅师悟道因缘”章,终于恍然有所省悟。

  万历四十五年(1617),元贤禅师已经四十岁,深感人世无常,生死事大,于是抛妻别子,投无明慧经禅师落发。

  在慧经禅师座下,元贤禅师虽然勤奋好学,经常入室请益,可是每次凡有所咨问,慧经禅师一概不作正面应答,只是一句“我不如你”,便将他打发掉。对此,元贤禅师茫然莫测其旨。

  一日,慧经禅师耕田归来。元贤禅师迎上前,问道:“如何是清净光明身?”

  慧经禅师于是挺身而立。

  元贤禅师继续问道:“只此,更别有?”

  慧经禅师一听,便走。

  元贤禅师终于如释重负,豁然大悟。

  于是,他跟在慧经禅师的身后,来到丈室,向慧经禅师通报了自己的证悟所得。

  慧经禅师听了元贤禅师的汇报,便用锄头柄痛击了他三下,说道“向后不得草草。”并示偈云:

  “一回透入一回深,佛祖从来不许人。

   直饶跨上金毛背,也教棒下自翻身。”

  元贤禅师激动得示及吐一辞,便退出丈室。

  第二年万历四十六年(1618),慧经禅师圆寂,元贤禅师前往博山受了具足戒,并在其师兄无异元来禅师座下相依了三年。

  熹宗天启二年(1622),元贤禅师回到福建,住持沙县双髻峰。第二年,为安葬父母亲,元贤禅师准备回建阳。一日,乘舟过剑津的时候,元贤禅师无意间听到同行僧人大声唱经云——

  “一时謦欬,俱共弹指,是二音声,遍至十方诸佛世界。”

  元贤禅师终于廓然大彻。至此,他才契悟到无明慧经禅师平生之用处。那一年,元贤禅师四十六岁。

  此后,元贤禅师曾一度挂锡于瓯宁金仙庵,阅藏三年。天启七年(1626),元贤禅师复移住建安之荷山,末后又驻锡于福州鼓山涌泉寺。

  元贤禅师曾为座下弟子指出学道三要,三要是“第一要信得及,第二要放得下,第三要守得住”。信得及者,信我自己本来是佛。放得下者,放下许多虚名浮利,恩爱业缘,种种牵缠。守得坚者,坚守信心不失,坚守放得下,不担取,不执着。

  对于入元以后宗门中盛行闭关之事,元贤禅师颇不以为然。他说:“余闻古之学道者,博参远访,陆沉(隐居、埋没)贱役,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百苦无不备尝,并未有晏坐一室,闭关守寂,以为学道者也。自入元始有闭关之说。然高峰闭死关于天目,乃是枕子落地后,非大事未明而画地以自限者也。入明乃有闭关学道之事。夫闭关道,其最初一念,乃是厌动趋寂者也。只此一念,便为入道之障。况关中既不受知识钳锤,又无师友策励,痴痴守著一句话头,如抱枯桩相似,日久月深,志渐靡,力渐疲,话头无味,疑情不起,忽然转生第二念了也。甚至身坐一室,百念纷飞者有之。又何贵于关哉?”

  闭关之事,虽然未必尽如元贤禅师所说,但是,初学道者,未明心地之前,确当慎而用之,不可落入死灰。

  元贤禅师圆寂于南明桂王永历十一年(1657)秋。平生撰有《法化私记》、《楞严翼解》、《楞严略疏》、《续灯录》等著作二十余种、共八十余卷行世。

 

474.无念深有禅师悟道因缘

  瑞州黄檗无念深有禅师,俗姓熊,黄州麻城人。无念禅师十六岁时,曾患痘风,生命垂危。他的叔叔和兄长商议道,让他出家或许能保住一条性命。果然,他的病不久就好了。无念禅师于是前往荡山落发。

  一日,有一位老僧告诫无念禅师道:“十方一粒米,重如须弥山。若还不了道,披毛戴角还。”无念禅师听了,悚然惊醒,于是决志参访,自誓今生定要究明生死大事。

  在行脚途中,无念禅师曾经听到有一位僧人举这样一则公案——

  有僧问大休禅师:“如何是西来意?”大休禅师道:“黄瓜茄子。”

  无念禅师不明其旨,遂生大疑惑。于是遍参江浙名宿,却一无所得。

  后听说大安禅师在庐山接众,无念禅师遂前往参礼。

  大安禅师一见无念禅师,便问:“汝号甚么?”

  无念禅师道:“无念。”

  大安禅师又问:“那个是无念?”

  无念禅师茫然无对。于是便留在大安禅师座下请益。

  一天晚上,无念禅师正在坐上用功参话头,忽然听到外面哭笑二声相触,猛然惊悟。后来有一天,他在厨房里,偶然看见一盆面放在地上,行走不便,于是将面盆掇起来,放入柜中。柜子旁边正好有一只果笼子,无念禅师准备顺手将它推到一边,不觉失手,触动了柜盖,柜盖正好打在他的头上,这意外的一击,将他心中的疑滞,一下打掉了。无念禅师当即豁然大悟,通身汗流,大笑道:“遍大地是个无念,何疑之有?”

  万历辛巳年(1581),无念禅师前往龙湖,与李卓吾居士同至驷马山。当时有一讲经师也来到那里。

  李卓吾居士问讲经师:“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

  讲经师于是依文解义,说了一通。

  李卓吾居士未置可否,回头看了无念禅师一眼,问道:“无念,你说看。”

  无念禅师正要开口拟对,李卓吾居士忽然推了一下无念禅师怕膝盖,说道:“这个聻(呢)?”

  无念禅师当即猛然省悟。原来,“十地菩萨,梦见众生身堕大河,欲救度故,起勇猛心,发大精进,人法两空,始得入门,全无交涉”。于是作偈云:

  “四十余年不住功,穷来穷去转无踪。

   而今穷到无依倚,始悔从前错用功。”

  无念禅师后出世于瑞州黄檗。

  下面请看他的三则接人因缘——

  1.有僧问无念禅师:“道果有耶?果无耶?”

  无念禅师道:“说有说无,二俱成谤。”

  那僧便问:“如何即得?”

  无念禅师道:“无念即得。”

  那僧又问:“如何是道之体?”

  无念禅师道:“满口道不着。”

  那僧又问:“四大离散时如何?”

  无念禅师竖立拳头,说道:“者(这)个不属四大。”

  [这里的“者个”指代自性。禅宗语录中,这种用法很普遍。]

  2.有僧问:“见性成佛是否?”

  无念禅师道:“是。”

  那僧又问:“性能是无形底,如何得见?”

  无念禅师道:“性是有形底,只是你不见。”

  那僧道:“请和尚指出我看。”

  [凡夫闻说性是无形的,便执着于无形,殊不知有形的万物当体即性。可是若说性是有形的,凡夫又必定执着于某个特定的有形。所以,宗门大德接人,往往有无俱遣,不立一法,不废一法。从这僧的问话来看,正是犯了这两种执著。]

  无念禅师道:“我说你不见。”

  3.有僧问:“如何出离生死?”

  无念禅师唤那僧。那僧应诺。

  无念禅师道:“从者(这)里出。”

  那僧道:“和尚说底,某甲不晓得。”

  [凡夫执著心强,闻说“这个”,便以为真有个“这个”可得,却不知从当下一诺一应中去体取。那僧正是患了这个毛病,结果当面错过。]

  无念禅师道:“等你晓得,堪作甚么?”

  这三则公案,虽然浅白,却不失宗门直接之风格。读者可细心体会其中的意旨。

 

475.白马方彖禅师悟道因缘

  夔州白马仪峰方彖禅师,俗姓罗,达州人,法系不详。出家后,一心参究“如何是鬼神觑不破之机”,三年后,恍然有省。于是出川游方,遍历诸禅德。后结茅于双溪隐修。

  一天中午,方彖禅师正在庵中用瓦罐做饭。无意间,方彖禅师听到瓦罐中开锅后发出咕噜咕噜声,豁然大悟。原来佛法如此平常!

  方彖禅师欢喜踊跃,遂作偈云:

  “三玄三要没来由,用尽机思无处求。

   窗前移步灶门下,白云青峰齐点头。

   齐点头,南岳天台共一筹。”

  又云:

  “二八女子嫁新郎,绩麻捻线一如常。

   称家丰俭随时过,懒插堂前者炷香。”

  方彖禅师的这两首悟道偈后在丛林中被人传颂着,无幻禅师听说后,遂赞叹道:“此人曾作细密工夫来。”

  万历壬辰年秋,方彖禅师回到四川达州,中兴白马寺,并在此开法接众。方彖禅师平昔接众很奇特,经常手中拿着一面鼓,鼓上一面写着“矗”字,一面写着“犇”字,凡有人前来请益,方彖禅师皆摇鼓示之。

 

476.为霖道霈禅师悟道因缘

  道霈禅师,鼓山元贤禅师之法嗣,字为霖,号旅泊,亦称非家叟,俗姓丁,福建建安人,生于大明神宗万历四十三年(1615)。道霈禅师十四岁投本郡白云寺为沙弥,第二年便落发,学习经教。

  道霈禅师十八岁时,听说闻谷广印禅师居宝善寺,遂前往礼谒,请问出生死之要。广印禅师于是为他开示了念佛成佛之道理。道霈禅师一听,即谛信不疑。广印禅师知道霈禅师是个不可多得的法器,遂令他参礼永觉元贤禅师。

  道霈禅师于是投元贤禅师座下,充当侍者,服勤左右,并依元贤禅师之教,专看赵州和尚“庭前柏树子”之公案。崇祯七年(1634),元贤禅师应邀移居鼓山,道霈禅师亦随而前往。在那里,道霈禅师精勤参修了四年,可是仍然一无所得。不得已,道霈禅师便辞别元贤禅师,离开福建,前往杭州,游历讲肆,学习经教,达五年之久。

  后来,闻谷禅师圆寂,元贤道霈禅师特来真寂(禅院)凭吊。道霈禅师听说后,遂前往拜礼元贤禅师。

  道霈禅师施礼毕,便向元贤禅师详细地汇报了自己五年来学习经教所得。

  元贤禅师听了,突然问道:“柏树子话作么生?”

  道霈禅师无言以对。

  元贤禅师遂呵斥道:“入海算沙,有甚么限(有什么了期)?”

  道霈禅师一听,惭愧不已,遂顶礼而退。

  从此以后,道霈禅师终日惶愧不堪,寝食难安,心中如压着一块大石头相似。

  一日,道霈禅师阅读《正法眼藏》,至“无位真人”这一段落的时候,恍然有所省悟,只是仍然不知其落处。

  后听说密云圆悟禅师正在天童大开法化,道霈禅师遂前往参礼。

  初礼圆悟禅师,道霈禅师便问:“山河大地与学人自己是同是别?”

  圆悟禅师一听,拈柱杖便打。

  道霈禅师茫然不知所措。退出之后,心中迷闷不已。

  经过六个月的猛力参究,一天晚上,道霈禅师经行至三更,回到寮中,欲解衣就寝。就在他思想放松的这一刻,道霈禅师终于豁然大悟。

  第二天早晨,道霈禅师便径直入丈室,向圆悟禅师呈偈云:

  “一水一山何处得,一言一默总由伊。

   全是全非难背触,冷暖从来只自知。”

  圆悟禅师览其偈,知道霈禅师虽有所悟,但还没有完全达到不疑之地,因此没有给他印可。

  于是道霈禅师便辞别圆悟禅师,前往真寂,参礼元贤禅师,并向元贤禅师通报了自己的所证所悟。

  元贤禅师听了,便道:“子已入门,但未升堂入室耳。”

  道霈禅师于是又辞别元贤禅师,前往天目山,朝礼高峰祖师的“死关”,并在那里呆了一年。后回大百丈山,结庵而居,与其母共修净业,五易春秋。

  清世祖顺治七年(1650),道霈禅师重上鼓山,奉元贤禅师之命,充当维那。从此,道霈禅师用功更加精勤,朝夕不怠。

  一天晚上,道霈禅师从禅堂中走出,欲上厕所,头脑闷糊糊的,不小心撞在石头门柱上,终于豁然开解。

  第二天早晨,道霈禅师来到丈室,告诉元贤禅师道:“某甲今日有个十成语,举似和尚。”

  元贤禅师道:“汝试道看。”

  道霈禅师便双手叉在背后,说道:“请和尚鉴。”

  元贤禅师道:“好与七藤条。”

  为了进一步勘验道霈禅师,过了几天,元贤禅师拿出洞上宗旨,给道霈禅师看,并令他作偈颂。道霈禅师所作偈颂,一一皆契合其旨。元贤禅师于是给予他印可。

  道霈禅师得法后不久,即离鼓山,前往建宁广福庵,闭关隐修,三年后,又重新返回鼓山。顺治十四年(1657),元贤禅师将衣法和拂子传给道霈禅师,并令他秉拂说法接众。第二年,元贤禅师圆寂,道霈禅师于是继其法席,一住就是十四年。

  道霈禅师生前著作很多,有《秉拂录》、《鼓山录》、《旅泊庵稿》、《禅海十珍》、《净土旨决》等。

 

477.天慧实彻禅师悟道因缘

  天慧实彻禅师,天隐圆修下灵鹫诚禅师之法嗣,俗姓唐,浙江兴化人。天慧禅师头上曾经长满瘌痢,十九岁出家,投本邑报恩庵贯之和尚落发,受具足戒后,即游方参学,遍历禅席,达三十年之久,后于灵鹫诚禅师座下,悟明心性,居高旻寺领众。

  雍正皇帝在位的时候,对玉林通琇禅师非常敬重,曾试图亲自为通琇禅师选择合适的嗣法弟子。经考察,诸山大德都一致认为天慧禅师可堪接法。

  雍正皇帝于是召见天慧禅师。

  雍正皇帝问:“你是国师嫡嗣,还识国师宗旨否?”

  天慧禅师道:“我有瘌痢头在。”

  雍正皇帝于是手执宝剑,追问道:“割却你瘌痢头又如何?”

  天慧禅师一听,惊恐万分,无言以对。

  雍正皇帝道:“君无戏言。宫中有禅堂,限你七天,发答不出此语,必割却瘌痢头。”

  天慧禅师于是住进禅堂。雍正皇帝派人在禅堂外守候,并每天报时——今日已到第几天。

  开始,天慧禅师还能勉强静心打坐,可是过了几天,却仍然了无消息。这一下,他越发着急了,神经绷得紧紧的。不得已,他只好在禅堂里跑圈子。到了第七天,天慧禅师因为跑得太急,不小心一下子撞在柱子上,终于豁然大悟。

  于是,天慧禅师走出禅堂,求见雍正皇帝。

  雍正皇帝一见他,便道:“且喜你已识得国师宗旨。”

  天慧禅师后呈颂三章,其一云:

  “拳头不唤作拳头,换却时人眼里眸。

   一切圣贤如电拂,大千世界海中沤。”

  雍正皇帝览其颂,大悦,遂赐紫衣,并令他住持磬山(圣月寺)、高旻、资福,崇福四寺。其法席曾盛极一时,座下弟子较为著名的有了凡际圣、霈霖际源等。

  天慧禅师圆寂于乾隆十年(1745)。有《天慧彻禅师语录》二卷行世。

  据说,高旻寺的跑香制度跟天慧禅师的开悟因缘直接的关系。

 

478.雍正皇帝悟道因缘

  清世宗爱新觉罗胤祯,清圣祖康熙帝之第四子,是清朝的一位非常有作为的皇帝,17231735年在位,年号为雍正,人称雍正皇帝。雍正自幼博览群书,尤好内典,对于有为佛事非常重视,曾有“十年兴国,十年兴教”之愿。但是他开始的时候,多从知解的角度来解读禅宗公案,因此对禅宗颇为轻视,认为“如来正教不应如是”。后因得到章嘉呼土克图喇嘛的指点,才重视禅宗,并奋力参究,得透三关,终于契入宗门妙旨。

  关于雍正皇帝的悟道因缘,《御选语录》卷十七有明确的记载——

  康熙五十一年壬辰(1712)正月,雍正邀请禅僧入宫参加禅七。在第三个禅七的最后两天,雍正前来随喜,同坐两日。坐到第五支香的时,雍正忽然洞达本来,始信天地间惟此一真实之理。当时迦陵性音禅师亦在场,听了雍正的汇报,踊跃赞叹,当即便印可雍正已彻元微。然而,雍正自知尚未达于究竟,于是叩问章嘉喇嘛。章嘉喇嘛开示道:“若王所见,如针破纸窗,从隙观天,虽云见天,然天体广大,针隙中之见,可谓遍见乎?佛法无边,当勉进步。”

  同年二月,雍正复召禅僧于集云堂举办禅七。禅七期间,雍正猛力参究,曾无懈怠。至十四日晚间行香的时候,雍正忽觉桶底脱落,通身汗流,此时方信有重关之理。雍正于是又向章嘉喇嘛请教。喇嘛回答道:“王今见处,唯进一步,譬犹出在庭院中观天矣。然天体无尽,究未悉见,法体无量,当更加勇猛精进。事后雍正把章嘉喇嘛的话转述给性音禅师。性音禅师茫然不解其意,支吾道:“此不过喇嘛教回途功夫之论,更有何事?”然而,雍正却更加相信章嘉喇嘛的开示,而对性音禅师的妄加印可颇不以为然。因此,他仍然继续精勤参究,念念提撕。

  至康熙五十二年癸巳(1713)正月二十一日,雍正复于集云堂中静坐,无意中踏破末后一关,终于通达“三身四智合一之理,物我一如本空之道”,一时身心庆快无比。于是他欢喜踊跃,前往章嘉喇嘛的住所,展礼致谢。

  章嘉喇嘛望见雍正,远远地便贺喜道:“王得大自在矣!”

  雍正进一步问:“更有事也无?”

  章嘉喇嘛微笑着,伸出双手,反问道:“更有何事耶?”然后又挥手云:“不过尚有恁么之理,然易事耳。”

  雍正悟道之后,结合自己的修证体会,以禅宗三关之理,提出了自己的解释。其说虽然未必为宗门的旨,但是可作为一家之言——

  初关:“夫学人初登解脱之门,乍释业系之苦,觉山河大地,十方虚空,并皆消殒,不为从上古锥舌头之所瞒,识得现在七尺之躯,不过地水火风,自然彻底清净,不挂一丝,是则名为初步破参、前后际断者。”

  重关:“破本参后,乃知山者山,河者河,大地者大地,十方虚空者十方虚空,地水火风者地水火风,乃至无明者无明,烦恼者烦恼,色香味触法者色味触法,尽是本分,皆是菩提,无一物非我身,无一物是我己,境智融通,色空无碍,获大自在,常住不动,是则名为破重关,名为大死大活者。”

  末后关:“透重关后,家舍即在途中,途中不离家舍,明头也合,暗头也合,寂即是照,照即是寂,行斯住斯,体斯用斯,空斯有斯,古斯今斯,无生故长生,无灭故不灭。如斯惺惺行履,无明执着,自然消落,方能踏末后一关。”

  雍正生前力唱三教同原之说,著有《御选语录》、《拣魔辨异录》等著作行世。

 

479.虚云老和尚悟道因缘

  虚云老和尚,字古岩,又名演彻、性彻,法号德清,俗姓萧,湖南湘乡人。其父玉堂,为泉州府幕僚。道光二十年(1840年),虚老出生于泉州府舍,自幼丧母,由庶母王氏抚养。虚老天生厌荤腥,性情恬淡。少时曾随父送祖母、生母灵柩,回湘乡安葬,请僧人至家作佛事,虚老得见三宝法物,心生欢喜。后随叔父到南岳进香,遍游诸刹,遂生出家之愿。其父担心他出家,遂令他与田、谭二女结婚。结婚之日,虚老遭父禁锢,虽与二女同居而身心无染。咸丰八年(1858),虚老出家之志已决,作《皮袋歌》一章,留别田、谭二女,逃至福州鼓山涌泉寺,礼常开老和尚落发,第二年又依鼓山妙莲和尚受具足戒。

  为防止被家人追找,虚老一度隐居于山后之岩洞中,礼万佛忏。三年后,方出洞回涌泉寺任职,为众作务,默默担承种种苦事。不久,其父病故,其庶母王氏领着田、谭二女,亦出家为尼。为众作务期满,虚老旋奉师命,外出游方参学,足迹遍及大江南北。虚老曾从普陀山出发,一步一拜,朝礼五台,感文殊菩萨化现。后又只身入藏地,远至缅甸、印度、锡兰等国。其间所经历的种种艰难险阻和苦行,惊天地,泣鬼神,为千载之下所仅见,实难以备述。读者可参阅《虚云和尚年谱》。

  光绪二十一年乙未(1895),虚老五十六岁。那一年,扬州高旻寺准备连续打十二个禅七。虚老应众人之推举,前往高旻打七。下山至大通荻港后,虚老沿江而行,忽遇江水暴涨,无法行走。虚老准备乘船渡江,因身无分文,船夫竟鼓棹而去。不得已,虚老只好继续勉强沿江而行。后失足落水,随江流浮沉了一昼夜。漂至采石矶附近,幸亏被渔民救起,抬到附近的宝积寺。醒来之后,虚老口、鼻、大小便诸孔,皆流血不止。静养了几天之后,因怕错过禅七,虚老又强打精神,径赴高旻寺。

  在高旻寺,虚老丝毫不提自己落水和患病之事。后来,知事僧遂令他代任禅堂职事,虚老因为体力不支,没有答应。高旻寺一向以家风严峻著称,凡请职事拒不就者,被视为慢众。虚老因此挨了一顿香板。挨打之后,虚老病情益加严重,血流不止,小便滴精。但是他却默然顺受,一点都不辩解。在禅堂里,虚老以死相抵,坚持坐香,昼夜精勤,澄清一念,以至不知身是何物。经过二十多天的猛利用功,他的病突然全愈了。

  后来采石矶宝积寺的住持德岸禅师送衣物来高旻寺供众,看到虚老容光焕发,大为惊诧和欣慰,于是将他落水之事告诉了高旻寺的大众。大众一听,无不钦叹。从此以后,禅堂里便不再安排他轮值做事。虚老因此得便一心修行,很快工夫大进,万念顿息,昼夜如一,身心庆快,行动如飞。

  一天晚上放晚香的时候,虚老忽然睁眼一看,只见眼前光明一片,如同白昼,内外洞澈。隔墙还看见香灯师在小解,又看见西单师在厕所里大便。再向远处看,江中行船、两岸树木,种种形色,无不一一了见。第二天,虚老向香灯师及西单师问及此事,果然如此。不过,虚老并不以此为意,只当是寻常境界而已。

  到了腊月第八个禅七的第三个晚上,第六枝香开静的时候,护七法师例行给每位坐禅的法师上开水。当护七法师给虚老上开水的时候,不小心,开水溅在虚老的手上,茶杯随即掉在地上,摔碎了。就在这个时候,虚老顿断疑根,庆快平生,如梦初醒。自念出家漂泊数十年,此次若不堕水大病,得遇善知识教化,几乎错过一生,哪有今日悟道之事!于是作偈云:

  “杯子扑落地,响声明历历。

   虚空粉碎也,狂心当下息。”

  又有偈云:

  “烫著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语难开。

   春到花香处处秀,山河大地是如来。”

  虚老悟道之后,数十年如一日,仍然恒守戒律,精进不懈。在弘法接众的同时,还殚精竭力,先后修复了云南鸡足山祝圣寺、昆明云棲寺、福建鼓山涌泉寺、广东韶关南华寺、乳源云门大觉禅寺等道场。解放后,虚老不顾年迈,又率众修复了江西云居山真如寺。后于一九五九年农历九月十三日圆寂于此,春秋一百二十岁。

 

480.来果禅师悟道因缘

  来果禅师,法名妙树,号净如,俗姓刘,湖北黄冈人。来果禅师幼时即不食荤腥,不好他乐,惟喜欢捏泥土为佛像,供于田岸土洞之中,日间前往礼拜数次。来果禅师的记忆力极好,其父教他读四书五经,不到一年,即能倒背如流。来果禅师七岁时,曾偶然听见邻僧读诵《心经》,至“无智亦无得”一句时,豁然有省,遂萌出家之念,并坚持早晚念诵《心经》各七遍,习以为常。

  来果禅师十二岁时曾试图前往汉阳归元寺出家,后被堂兄拖回家中。其父担心他再次出家,于是令他跪在桌前,旁边放着一根木棍,强迫他吃肉,说道:“吃则罢休,不吃三棍打死除害!”来果禅师道:“请父打死,誓不吃荤!”他的父母见他修道之心已决,从此以后便不再阻止他吃素。同年,来果禅师以居士的身分归依了大智和尚。大智和尚先令他念佛,至睡着做梦时仍不忘佛号,然后再教他参念佛的是谁。

  来果禅师孝心极重。十八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曾身患重病,医药无效。来果禅师遂效古人割股疗亲之法,虔诚拜禀诸佛,割肝救父,竟然不曾流一滴血。父亲病好后,便强迫他结婚。不得已,只好与女同房,而各自念佛,身心无染。

  光绪三十一年(1905),来果禅师前往普陀山进香,途中遇到五位苦行僧,心生敬意,遂私自落发出家,行头陀行,曾十三天未进饮食。后历尽艰辛,赴宝华山受戒,因不懂寺院规矩,饱受寺僧百般羞辱和折磨。不得已,他便离开宝华山,沿途行乞,多日未食,与野狗同卧,备尝人间冷暖之苦,以至心灰意冷,欲投江自尽,后被弥陀寺僧所救。

  不久,来果禅师来到金山受戒。因不懂寺院规矩,经常挨打,曾经有一天挨香板竟多达四百余次。尽管如此,来果禅师参“念佛的是谁”这一话头一刻也不曾间断过。后发心,乞食游方,或行或止,或山边,或江畔,心心念念都在提撕,话头不断。在游方的过程中,来果禅师用功极为精勤。“每日太阳将出,先举念佛是谁起身,手拗蒲团,举功夫上肩。至晚太晚将落,即放蒲团为止。或止在桥边路边,屋边沟边,山边水边,坟边粪边,概我止处,但先提功夫,后放蒲团。若一次空放者,即提起,重举功夫再放。日为常课。誓不挂单,不赶斋,不歇店,不化缘,不倒单,不问路,不洗澡,不存一切,如愿而行,未稍违犯。”

  经过长时间的漂泊,光绪三十三年春天(1907),来果禅师回到故乡,化导其父亲及众亲眷完毕,立即前往金山,住禅堂专修。来果禅师自誓“以悟为期,不悟不出禅堂”,终日惟单提一句“念佛的是谁”,不打妄想,不说话,不左顾右盼。一次,有人问来果禅师:“大殿供的,甚么佛像?”来果禅师居然不能回答,对方进一步追问:“可有胡子么?”来果禅师亦不能回答。可见他从未抬头向上看过。另一次斋堂用斋,来果禅师用功正得力,行堂的法师走到跟前盛饭,来果禅师竟忘了举碗,后被僧值打了一巴掌,碗筷子掉在地上,菜汤沾满了衣袍。

  光绪三十四年九月二十六日晚,第六支香将毕,来果禅师听到开静的木鱼声响起,终于豁然大悟,犹如千斤重担,蓦地放下,身心顿时庆快无比,悲欣交集,大哭不止。第二天,来果禅师来到班首法师的跟前,请求开示。班首法师道:“汝是悟了语句。”说完便诘问道:“念佛是谁?”来果禅师应对如流。班首法师接着又问“生从何来,死向何处”等等问题,来果禅师皆随问随答,了无滞碍。过了几天,班首法师临堂时,遂当众赞叹来果禅师。

  为了勘验来果禅师,一日,慈本老人拿着毛巾,一边作洗脸的姿势,一边问来果禅师:“是甚么?”来果禅师道:“多了一条毛巾,请将毛巾放下。”慈本老人一听,便默然而退。从此以后,来果禅师用功更加精勤、细密和肯切,决不敢轻易自许。

  来果禅师悟道后不久,即前往高旻寺,任班首之职,后潜至终南山湘子洞隐修。民国四年(1915),来果应高旻寺月祖老和尚之邀请,回到高旻寺,并接任原方丈明轩禅师之法席。月祖老和尚临终时,曾握着来果禅师之手,要他发愿毕生为高旻尽职。从此以后,来果禅师矢志恢复高旻寺旧制,历尽了艰辛。

  1953年,来果禅师圆寂于上海,春秋七十三岁。生前著有《自行录》、《语录》、《开示录》等行世。在恢复禅宗丛林制度等方面,来果禅师做出了重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