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财网埃克索图斯怎么死的:连阴雨（王有国 小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30 11:34:36
连阴雨（小说）
王有国
正是刨山药蛋的时节，突然下起了雨。
深秋的冷雨砸下来，到处是叮叮咚咚生硬的响声。天阴得灰茫茫的，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像是害了抑郁症。雨是从天一亮就开始下的，不紧不慢很有劲道，估计这雨短时间内不会停下来。
天阴下雨长工的福。虽然已经进入新社会，没有了长工和短工，大家都成了人民公社的社员，谁也是干社会主义，可是人们还是喜欢过阴雨天。最好是连阴雨，老天爷阴沉着脸，像个伤心透了的女人，哭个没完没了，没完没了。这样才好，老天爷一哭，庄户人就该笑了。碰上了连阴雨，哪怕是秋收大忙季节人也得家里坐着，没办法去劳动。人们就用不着下地劳动，好好的歇缓几天，把乏困的身子好好放松放松，把没睡够的觉好好补一补。所以庄户人是喜欢下雨天的，下雨天强制人们休息，劳累了整一年的人们好不容易碰上个雨天，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这也是老天爷有意给庄户人安排的节假日。
队长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地站在大街上喊人们出地，而是吃过早饭慢慢地向村里的小学校走去。
放了秋假后，小学校空荡荡冷清清的，炕上地上积攒了不少的灰尘，学生们坐的长条凳都集中摆放在教室的后墙跟。由于村子太小，小学校只有一间房子，一个老师。老师和学生都在这一间房里，老师站在地上讲课，学生坐在炕上听。炕上整齐地摆着一条条长凳，长凳就是学生们的课桌。老师上完课给学生布置了作业后，就可以到锅台边做饭。学生可以看到老师做的什么饭，可是，如果只看老师做饭而不写作业的话，老师会呵斥你，甚至会用正在做饭的和面手给你一个耳光子，让你的脸灰白灰白的。晚上学生放学后，把长条凳都摞到后墙根，老师就在炕上睡觉——教室也是老师的宿舍。不过在这样的小村子里，学校的房子还有一个用处，那就是生产队的队部，村里开会或者是来了什么上级干部和客人都在学校接待。每天晚饭后，社员们拿上自己的一个小本本去学校记工分，记工员给你的小本本上写下一些数字，队长再在这些数字上盖上印章，这就是你一天劳动的报酬，到年底结算的时候可以凭这些工分领到一些粮食，碰上收成好，也可以分到一些钱。社员们每天出地劳动就为了挣这点工分，这工分你不愿意去挣好像也不行。
社员们记完工分回家后，学校才又成了老师的天地，可以安静地备课批改作业，然后铺开被褥睡觉。
放秋假后，老师回家了，但学校没有闲着。每天有社员们来记工分，下雨天气人们就都来学校闲坐着，学校也是人们没事时候聚会的地方。
学校已经来了不少的人，不知谁给生了火，炕上热乎乎的，有人坐着，有人躺着，还有的人解开衣服寻虱子，虱子专门喜欢拜访那些吃得不好穿得又烂的人。光棍刘四正在拉二胡。二胡是自己做的，用一个榆木的树根掏空，然后蒙上一层小猪皮做成琴筒，又用桦木做了琴杆和琴轴，又从赤脚医生那里要了两个节育环，节育环是用钢丝做成的弹簧形状，拉直后正好做二胡弦——不知是谁想出了这个好办法。然后又用竹棍和马尾做了弓，二胡就做成了。做得很像回事，只是拉起来声音有些沉闷，像是说话时候被人捂着嘴，嗡嗡嗡，嗡嗡嗡。刘四用自己做的二胡拉《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拉民间小调，《五哥放羊》，《挂红灯》，,《借笊篱》，《公公骚媳妇》等。刘四还有一副竹板，有时打起竹板也会唱几句。到了阴雨天，刘四就到学校给人们唱。
要问我为啥没有老婆？
因为我的岳父是个老光棍，
岳父呀——你不娶老婆
把爷也害了个苦……
刘四边拉边唱，唱的是自己瞎诌的词，把大伙都逗笑了。
人们跟刘四开玩笑说，凭这点本事能出去要饭吃了，到谁的门上也会给挖半碗莜面。刘四说，要饭也比在村里强，村里吃不上莜面，每天只能吃煮山药蛋。
人们都猜疑刘四说不定真的是想去要饭，因为刘四一有空就学要饭的唱。大伙要刘四给唱一段《借笊篱》，刘四开始不好意思唱，后来人们都撺掇他唱，刘四见屋子里没有一个女人就唱开了。这是一个民间的黄色小调，唱的是一个姑娘去借笊篱，半路上被人强奸，极力渲染了一些强奸的细节，而人们喜欢听的正是这些内容：
一出大门面朝西，面朝西，
半路出来个冒失鬼，冒失鬼，
冒失鬼他真个灰，真个灰，
把俺拉进高粱地，高粱地……
刘四正唱到热闹处，有个穿雨衣的人从外面进来。一进门脱掉雨衣，气势汹汹的说：“为啥不下地干活，秋收大忙季节在家里坐着？”。
人们一看是下乡工作组的小周队长。小周队长个不高年龄不大，人们给他送外号叫小周扒皮。
队长说：“下雨天……”
“下雨天咋啦？下雨天就不干活了？大寨的人还吃冰碴饭。”小周扒皮抢过队长的话说。
队长说：“下雨天刨山药蛋从泥里挖不出来，再说，都是泥也捡不起来，放到窖里要烂……”
“别找这么多的原因好不好？我看纯粹是思想问题，是懒惰。”小周扒皮又呛了队长一句，队长不说话了。
刘四却憋不住了，说：“周队长站着说话不腰疼，旧社会给地主当长工阴雨天也不让出工，现在是社会主义了，你比周扒皮还狠？谁的身上也是肉长的，不是铁打的，你不是下雨天也要穿个雨衣？我们贫下中农们哪个有雨衣？贫下中农就不怕雨淋了？……”
光棍刘四向来说话不忌生冷，不管是跟谁。小周扒皮反倒怕这种人，觉得跟刘四这样的光棍人赛嘴皮没有好处，可是他还是很嘴硬地说：“你不要在社员们面前说这些落后话好不好？人人都照你这样，阶级敌人早就复辟资本主义了，咱们还能过上幸福生活？咱们村今年要变成大寨村，不仅要干劲大，也要产量高，你照这样落后我送到你公社的学习班让你好好背几天大石头。”
“我们贫下中农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个背大石头……”刘四说。
小周扒皮不想再跟刘四多说，赶快又披上雨衣，跟队长说：“我再到别的村去看看，雨下得小一点就出地吧，刨山药蛋的时候细致一点，大小好赖的山药蛋都要算数，争取完成任务。”然后匆匆忙忙走了。
刘四骂道：“这家伙只顾自己往上爬，不管别人的死活。”
“悄声点儿说吧，别让人家返回来听见。”有人说刘四。
刘四说：“我怕他个球，在他面前我也敢这样说，我一个光棍人怕啥？怕他把他的老婆让给我？”
“刘四，接着再唱吧。”有人说。
“不想唱了，叫这个小周扒皮搅得我没心情了。”刘四说。
于是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开始骂这个下乡干部小周扒皮。小周扒皮以前当民办教员，后来凭关系当了借干，就来这里下乡。如果干得好，有可能转成正式国家干部，这有好多的先例，所以他的积极是不择手段。自从他来了以后，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被逼着没明没夜地干活，说是亩产要突破千斤，因为他在县里的三干会上表过态，胸脯拍得山响。要这地方粮食亩产过千斤纯粹是说梦话。可是在小周扒皮的手里很容易，那就是让会计多报产量，需要多少就报多少，这完全跟老天爷无关。
因为山药蛋的产量较高，这几年不让多种莜麦和豆类，所有的地几乎全部种了山药蛋。这还不算，秋天刨山药蛋的时候，为了凑产量，让人们把小山药蛋和烂山药蛋全部分给社员吃。社员们因此怨声载道，每天只能吃山药蛋，还不让吃大的，干活却想使唤牲口一样。人人都恨这个小周扒皮。
队长说：“咱们分山药蛋的时候坚决不能给社员分小的和烂的，要不明年咱们都得饿死。人家升官走了，咱们讨吃也找不到个地方，咱们社员大伙反对他，我看他也不敢怎么样。”
天气快晌午的时候，雨变小了，天色也渐渐发亮。连阴雨往往是到了晌午也要歇一会儿，歇好了下午接着再下。学校炕上闲坐着的人们也开始慢慢欠起屁股准备回家吃午饭。这时，一个十来岁的男孩领着一个拄着双拐的一条腿的人从外面进来。人们都认识这个人，是常来这里要饭的狗孩，是这一代出了名的唱曲儿的。他不仅缺一条腿，还双目失明。用他自己的话说叫做看天天不明，走路地不平。领他的孩子人们也熟悉，是狗孩半路上遇见的小同行，跟着狗孩学艺，人们叫他小讨吃，两人撘伴有好几年了。
两人摘下身上披的塑料化肥袋，然后小讨吃扶着狗孩上炕坐下，狗孩的屁股上缝着一块羊皮，为的是走到哪里坐在地上也不着凉。狗孩让小讨吃把双拐立到墙角，翻一翻白眼跟人们说，给寻口饭吃吧。
队长也是个爱红火的人，跟狗孩说，等一会儿就给你烧山药蛋，吃完烧山药蛋给咱们好好的唱一天，正好下雨天人们有工夫，走的时候我给你拿点山药蛋。狗孩高兴得连连说好好，你这个人真是少有的好人。
队长从库房里提回半篮子大山药蛋放到灶膛里烧着，又回自己家里抓了一把莜面，给这两个要饭的人熬糊糊喝。
刘四回家烧了一壶热水，又从菜瓮里捞了一个咸萝卜疙瘩送到学校给狗孩吃。刘四碰上这样的事情很兴奋，他看见狗孩比看见亲老子还亲，他平时喜欢唱也是受狗孩的影响自己慢慢学的。
吃过午饭，几乎全村的人都来学校听唱。炕上地上都挤满了人，
狗孩拿出竹板先是一阵开场的敲打。他的竹板打得很有功夫，节奏感强，花样多，竹板在头顶绕来绕去，这叫满头花。刘四紧挨狗孩坐着，比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入神。他最崇拜的就是狗孩的这一手满头花。他只想着自己啥时候也能练成这一手。
一阵激烈的打击过后，节奏一下子变慢，狗孩就开始唱：
一年四季我不来，
今年来了头一回，
千里有缘来相会，
还得社员同志们多担待。
莜面糊糊山药蛋，
就上咸菜疙瘩就是一顿好饭，
吃饱喝足来了精神，
不知道该给大家唱点甚？
一堵墙难挡四面的风，
一个人难称众人的心，
年青人爱听个新结婚，
小学生爱听个学习雷锋，
大嫂们爱听个江水英
解放军爱听个邱少云，
老汉们爱听——爱听个大寨的老英雄。
……
人们都叫喊唱《半夜敲开光棍的门》。这是狗孩最拿手的一个唱段，说的是有一个年青漂亮的媳妇叫王美云，为了贪图便宜跟一个光棍人鬼混，最后把光棍家的光景花光吃尽，又把光棍赶出家门，光棍一气之下将王美云和她的两个孩子全部杀害。据说这是一个真实的刑事案件，要饭的差不多都会唱这个故事，但是谁也不如狗孩唱得好。
于是狗孩开始给大家唱《半夜敲开光棍的门》。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天也阴得更厉害，屋里开了电灯。狗孩唱得越来越有精神，打得越来越有劲，两只瞎眼睛白翻白翻，头上开始冒汗。这时，故事也进入了最精彩的部分——王美云出场：
王美云长得实在是好，
脸像平盘嘴像樱桃，
胳膊就像拉面条，
胸前两个大馒头，
屁股蛋赛过白面包。
老汉看了王美云，干炒的大豆吃二斤。
老奶奶看了王美云，生火寻不见小板凳。
后生看了王美云，锄地割田不腰疼，就像喝了两片安乃近。
木匠看了王美云，做风箱做成了筷筒筒。
画匠看了王美云，红黄黑绿分不清，画老虎画成了核桃虫。
一个屋子里的人简直是屏住气听，连放屁的声音也不敢有。突然，门被啪的一声踢开，又是工作队长小周扒皮冲进来。狗孩立即停下了唱，队长和社员们一个个都愣住了。
小周扒皮一直冲到狗孩的跟前，一把抢过狗孩的竹板又冲出院子，然后抱起一块大石头狠劲砸竹板，砸了一下，竹板滑到一边，又砸了好几下——差点砸了自己的脚，终于把竹板砸烂。屋里的人趴在窗户上和门上看，没有人敢出来拉一把，也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砸完竹板，小周扒皮回到屋里一把将队长揪起来，质问道，你这队长咋当的？我看你是反革命！叫你带领社员下地劳动你说下雨天不能出去，原来是给贫下中农灌输资本主义流毒。然后又用狗孩根本看不到的手指着狗孩骂道，这个好吃懒做不劳而获的寄生虫，不在村里好好干革命出来到处给人们散布流毒，毒害贫下中农，我今天开会批斗你，然后送进你学习班好好改造你……
小周扒皮骂了狗孩一通又回头批评社员们说，你们的觉悟也太低了，阶级斗争这根弦要时时绷紧，不能让资产阶级思想钻进我们的大脑，现在全国都在开展轰轰烈烈的农业学大寨运动，我们为什么不能身上脱几层皮掉几斤肉？天阴下雨怕什么？与天斗与地斗与阶级敌人斗……
狗孩捂着两只瞎眼流眼泪，他不敢大声哭。人们都看着狗孩很可怜，恨透了小周扒皮。
小周扒皮讲了好长时间的大好形势和革命任务，天快黑了，吩咐队长说：“我晚上回公
社开会，你们今天晚上必须开一个批斗会，以这个不劳而获的要饭分子为活靶子，狠狠地对照一下自己，把自己头脑里的污泥浊水狠狠清洗出去，然后鼓足干劲，大干快上，明天不管什么天气，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出地劳动，我明天还来检查。”
小周扒皮穿好雨衣冒着雨回公社了。
狗孩跟队长说：“队长，行行好吧，你看我这没腿没眼的多可怜呀，你们晚上别批斗我了，叫我现在就走吧，下乡干部追究的时候就说我偷跑了。”
队长说：“你不能走，咱们晚上开完会，明天叫你走。”
村里的人们都觉得队长不近情理，纷纷跟队长求情说，按照人之常情应该放狗孩走，这么可怜的人还开什么批斗会，他没有活路才出来讨饭，再说连他讨饭的工具也给砸了，够残忍的了，杀人也不过都点地，放过这个可怜人也算咱们积点德。
队长说：“不行，不能让他走。刘四负责看管这两个人，你先领回你家，晚上开会的时候再领来。别人赶快回家吃饭，吃完饭就来开会。”
队长把刘四叫到外面吩咐了几句就走了。刘四要领狗孩和小讨吃回家，人们又围上来跟刘四说，：“你行行好吧他们放了吧，那个小周扒皮能把你怎么样？人心都是肉长的……”
刘四说：“不行，我怕犯错误叫我进学习班背大石头。”
好说歹说刘四不答应，人们骂骂咧咧回去了。有人骂刘四活该打光棍，照这样做事下辈子也要打光棍。
这天晚上，不等队长吆喝人们都早早来到学校开会。刘四把狗孩和小讨吃也领来了。队长很严肃地站起来说：“咱们今天要开批斗会，下午着两个家伙想逃跑，我坚决不答应，要不是刘四给看得牢，说不定也偷跑了。刘四是个很负责的同志，阶级觉悟高，警惕性也高，应该得到表扬。今天的会大家谁也不能马虎，都准备发言，为了更好地批斗这两个家伙，咱们先让狗孩再唱一段，看看他还放啥流毒，等他把流毒都放完，咱们就狠狠批他的流毒。下午他给咱们唱了《半夜敲开光棍的门》，你听听多么反动，特别是里面那个王美云，更是不劳而获，下午只唱了一半，这不行，晚上必须让他唱完。现在先让唱一段《卖猪绷断绳》，唱完以后再接着唱下午的《半夜敲开光棍的门》，然后咱们就开始狠狠地批。狗孩，你先唱吧。”
只见狗孩又拿出一副竹板打起来，人们都认得这副竹板是刘四的，上面拴了一点红头绳。狗孩打得还是满头花，比下午打得更有精神。打了一阵就开始唱起来。
打起竹板再叫起个音，
开口叫一声众位乡亲。
听我慢慢唱两声，
红火热闹解解愁闷。
时间紧张不等人，
闲话少说咱们开正本。
说的是有个女人卖猪绷断绳，
半路上碰见个愣头青，
闯下一场大古董（祸事）。
……
狗孩唱的《卖猪绷断绳》也是一个杀人的刑事案件，说的是一个女人去卖猪，半路上猪绷断绳跑掉，恰好碰见一个过路人帮她又把猪拴上，过路人骗女人说是她丈夫的干弟兄，女人被过路人缠上。女人卖完猪好容易将过路人甩开才回家，结果过路人已经藏到她的家中，用刀子逼着女人交出卖猪的钱。女人不慌不忙，好言好语留下过路人住在自己家里，第二天早上，女人假意做饭烧滚了一锅油浇到这个人的头上，然后拉着自己的女儿跑到外面去叫人，结果把三岁的儿子留在家里被那个人给扔进油锅活活炸死。这些故事人们都很熟，但狗孩一唱起来人们总是听不够。
狗孩唱得非常卖劲，大家看到狗孩的精神比下午更饱满，一点没有愁眉苦脸的样子，更不感到一点害怕。人们都不知道队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且有人看到，晚上狗孩和小讨吃在刘四的家里好吃好喝——莜面糊糊和山药蛋就咸菜，刘四还烧了水让他们洗了脸。
等到狗孩全部唱完，已经是后半夜，人们都过足了瘾。队长打着呵欠说：“天气不早了，大家也想回家睡觉了，我看咱们现在就抓紧时间批一批吧，谁先发言？”
刘四说：“我先说一说。我认为《半夜敲开光棍的门》就很反动，这个女人不劳而获，想沾光棍的便宜。是剥削阶级思想。再说，半夜敲开光棍的门也影响人家休息，影响了休息就影响了第二天的劳动，这就是有意破坏农业学大寨运动。我说完了。”
“谁还说？快点说完咱们回家睡觉。”队长问，“没有人说我就说几句，《卖猪绷断绳》这个段子就有问题，我看这是反对养猪事业，不想叫大家养猪。希望大家要头脑清醒，不能被阶级敌人迷惑，不要受资产阶级思想的影响，阶级敌人想让我们再返回到万恶的旧社会，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我们贫下中农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阶级敌人就在我们身边，今天晚上还要交给刘四来看管，不能让他逃跑。明天咱们还要继续批斗。散会！”
第二天天刚亮，雨还淅淅沥沥下着，队长让刘四从库房里装了一袋山药蛋给了狗孩和小讨吃，然后又让刘四悄悄送他们出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