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蓓goddess的美拍:方正改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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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改制考

本文来源于财新《新世纪》 2011年第48期 出版日期2011年12月12日      
 中国最知名校企北大方正,依托校企体制与市场能人的十年嫁接,如何把握眼前的成功? 财新《新世纪》记者 于宁 郑斐
李友与方正集团结合十年。从李友的角度看,是把个人的能力、财富与命运绑在一个难以驾驭的杠杆之上,打开了无尽的可能。此路多艰,骑虎固难,难而不下,他进二退一,层层蜕皮,甘苦自知。牛光 摄
 

  2011年6月29日,加入方正集团十周年那天,李友什么也不做,静静待了一天。

  十年前,方正集团是北京大学旗下的校企骄子;李友是资本江湖的浪里白条。两者相距何其远,却有了这个离奇的结合。当年的“资本玩家”李友,企图撬动北大这个中国一流的金字招牌,会发生什么?

  一般认为,不是李友玷污北大这块招牌,就是北大这个不同的江湖终结掉老虎吃天的李友。十年过去,这两者都还没有发生。

  2003年,方正集团改制,李友团队实现持股,李友本人出任集团CEO。到2011年,财务上有辉煌成就:方正集团从净资产1.5亿元、总资产100亿元,增长到净资产230亿元、总资产530亿元。

  北大是满意的。北京大学副校长刘伟对财新《新世纪》说,作为北大旗下绝对控股的13家校企之一,方正集团的资产和利润均占到北大资产经营公司的90%。

  “数字说明一切,业绩是最好的答复。”几位方正集团的元老和董事如此说。

  数字没有消除另一种疑惑。6月23日,上海《第一财经日报》发出一组调查报道,称方正集团被李友及其关系人控制,方正集团的改制是一场“侵占国有资产”的“灰色私有化”。这正是多少人预言过的淘空故事,它已在无数家校企国企发生。

  了解方正改制史,便知道光看光鲜数字太过简单,而淘空故事不合逻辑。

  李友与方正集团结合十年。从李友的角度看,是把个人的能力、财富与命运绑在一个难以驾驭的杠杆之上,打开了无尽的可能,但依据的是另一种力学。他要清理自己的过往,洗涤但又不能洗尽灰色,因为庙堂不过是另一种江湖;他要为自己及团队找到可在此安身立命的逻辑,也要为北大、方正集团及其老人们创造宽容新贵的理由。这游戏是多赢还是零和,不全在他控制之内。此路多艰,骑虎固难,难而不下,他进二退一,层层蜕皮,甘苦自知。

  从北大的角度看,这是一个市场能人与校办企业结合的成功案例。十年前,北大有资源、青鸟、未名、方正四大校企,现在方正一骑绝尘,年年战胜净资产收益率考核指标,十年来为北大贡献现金总额已达20亿元。今天,全国80%校企倒闭,而方正集团占全国校企总资产的50%、利润的70%。对予取予求的钱袋子,北大还能有什么意见?更何况,经由教育部-北大-集团董事会层层链条,北大对掌控方正深具信心。

  只是,李友也好,北大也好,都只是在尽力抓住历史的尾巴,贪恋眼前的时光。大学直接兴办企业集团,始于全民创收那个年代,早已证明并非好模式。十年间,中国校企数量从超过5000家降到1000余家。大办校企的时代过去了,校产管理的时代应到却未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不在有产。无论美国中国,大学有产的理由,是以可永续的财务资产,创造稳定的收益,为学校教学研究及其扩展提供补充性资金。大学首先应有使命,由此界定教学研究的方向与规模,催生长期资金需求规划,倒推校产收益率目标,并形成基本制度:管理要专业化、资产配置要多元化,要追求给定收益目标下的风险最小化,治理结构要最大限度透明化。

  李友、方正与北大,在各自的角度上,都离这个方向很远,也还没看到向这个方向走的努力。他们不会看不到学校直接兴办企业集团带来的商业风险和声誉风险,但这不是他们眼下最关心的问题。李友与方正的十年结合,今时今日在中国校企中是硕果仅存,不是不幸福,只是再不足法。

李友前传

审计生涯十余年、资本玩家、张海伙伴

  李友今年47岁,1986年毕业于郑州航空学院(下称郑航)工业会计系。同学多在航空部下属国企的财务部门供职,自上个世纪90年代起开始聚合,成立以李友为核心的创业团队。日后在方正集团29人的总办扩大会上,有5个是李友的同学;在总裁日常办公会11人中,有3个同学。

  1986年,李友毕业后分配至河南省审计厅,也曾借调至审计署办案。

  公务之余,在郑州繁华街道,李友下了班和三弟李泉一起摆过摊、开过饭店。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李友拆了郑航的学校南墙,建售门面房,亦参与了1992年上映的儿童科幻剧《小龙人》的经营。“那可能是最早的植入式广告。”现为方正首席财务官(CFO)、高级副总裁的余丽说。进方正之前,同样毕业于郑航的余丽,在河南省计经委工作过七年。现为方正信息产业集团董事长的方中华,曾供职于中航技深圳分公司多年。现为北大国际医院CEO的冯七评,毕业留校任教逾十年。

  1994年4月,李友成立第一家私人公司河南森威,两年后组建河南心智。李友很早即从实业转向股市,屡有大手笔动作,虽不高调,但市场动员能力很强。1999年,他在香港成立慧德基金,同年收购银鸽投资(600089.SH)。

  1999年底,李友从河南省审计厅正式离职。2000年2月,李友收购中国高科(600730.SH),出任总裁。

  在这个阶段,张海是李友的合作伙伴。当时的媒体上,张海、李友并称。无论是河南心智还是慧德基金、东方时代、中国高科,同期的董事长均是张海。

  张海是世纪之交一神人。张比李友年少近十岁,十岁即“开天眼”,弱冠变身“资本大鳄”,最终幻灭。2005年,张海因健力宝案职务侵占和挪用资金而入罪十年,今年4月获得减刑出狱。

  如今,李友淡处理与张海的合作关系。“那时还没有从政府正式辞职,下海开公司,需要有人在前台。”李友这样解释双方合作的缘由。他也不讳言,张海在河南曾颇受推崇,自己当时也被这个善于宣扬佛法、口若悬河、心思缜密的年轻人打动过。

  双方的合作,持续到李友进入方正后的早期。健力宝曾经是中国第一饮料品牌。在创始人与当地政府关系交恶后,地方政府急于出手股权。张海从方正集团腾挪约1亿元股票,通过国债质押交付了首期款,最终拿下健力宝。

  双方分手,也是因为健力宝。仅仅六个月后,2002年8月间,张海驱逐了方正派往健力宝的中层干部,称可引入外部资金,逼退方正集团。两人就此分手。

  多年后,谈起健力宝一案上为何向张海让步,李友说,“那个年代有的是收购机会。他要,我就让了。”

  这个时候,李友有了更大的舞台。

方正改制

关键一跃,走了一半

  方正总部大厦正对北大东门,大部分高管的办公室可眺见整个北大校园,提醒着这家校办企业归属北大的烙印。

  迄今成立25周年的方正集团,以王选教授发明的激光照排技术起家,曾极尽辉煌。“在上个世纪90年代,方正在激光照排上至少挣了一二十亿。”一位方正集团元老告诉财新《新世纪》记者。

  1998年后,好景结束,方正日渐衰败。截至2003年3月底,方正集团资产百亿元,账面净资产20多亿元,但审计评估后仅1.5亿元。几位方正集团的董事承认,账面应收款居高不下,财务管理松散混乱、盲目多元化制造的烂账,吃掉了这家校企的大部分净资产。方正集团下属企业诸侯割据,总部则每隔两三年就发生一次高层动荡。

  动荡为李友进入方正创造了契机。2001年,方正科技(600601.SH)爆发股权之争。原方正科技管理层试图摆脱方正集团,引入新控股股东。李友其时收购中国高科不久,任董事兼总裁。北大是中国高科36家高校股东之一,当时亦执董事一席,两者有些渊源。李友持有相当多数量的方正科技股权,支持了方正集团一方。事毕,李友接受方正集团董事长魏新之邀,加入方正。

  今年56岁的魏新,1999年从北大教育学院加入方正集团,2001年11月从原北大党委书记闵维方处接任董事长一职至今。

  加入方正集团两年后,李友成为改制主角。

  在原中关村三大企业中,方正集团改制较晚。1998年,四通集团启动管理层收购(MBO)。同年,中科院下属的联想集团启动改制。作为校企,方正集团到2001年11月国务院颁发了“58号文”后,才启动改制。“58号文”全称为“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规范校办企业管理体制试点问题的通知”,要求明晰校企产权关系,完善管理体制。

  “方正改制,每一步都是根据国家文件和规定来的。”在2003年方正改制时期担任校长助理、协管过校产的原光华管理学院院长张维迎对财新《新世纪》记者说。

  2003年12月,教育部批复了北大方正改制方案,准许将评估净资产的35%以溢价方式转让给社会股东;将评估净资产的30%以净资产价格转给管理层持股公司北京招润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招润),北大继续持股35%。

  招润注册资金1000万元。魏新等曾替其他高管和员工共100多人代持股权。2007年方正证券上市前,根据拟上市公司终极个人股东不能超过200人、不能存在代持等规定,方正集团清理了招润的股权。今年4月,招润的股份全部落实到个人名下,均来自方正现任高管。李友持股319.2万,折算持有方正集团约10%股权;余丽持股271.5万;方中华持股241.2万;冯七评持股64.8万。其他董事中,张兆东持股55.5万,魏新持股47.8万。

  另据财新《新世纪》记者了解,创始人王选的持股退出后全部捐献给了王选基金会;现任董事肖建国的持股在2003年退出;董事张旋龙一直希望增加持股,但因其外资身份,终因不符合方正证券上市的股东要求而退出。

  这些还是枝节。另外35%股权以溢价方式转让给社会股东,才是这轮改制的核心。

  2004年3月,北大批复了方正集团向社会股东的股权转让——向成都市华鼎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转让18%,向深圳市康隆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转让17%。与管理层持股公司招润以净资产入股不同,两家社会股东的入股价格是审计后净资产的6倍,共计3.15亿元。这两家社会股东不是别人,正是李友及其一致行动人:华鼎在2007年2月之前,是李友的私人公司,康隆则由李友团队成员共同所有。

  如果改制以此结构完成,2004年3月起,李友及管理团队控股方正集团50%以上,方正集团就成为一家私人控股公司。

  但是,2004年底的工商资料显示,向“社会股东”溢价出售的这35%股权,以“零对价”回到北大名下。最新工商资料显示,方正70%的股权仍由北大资产经营公司持有。

金字招牌

2003年到2006年,北大校产的担保链危机重重,改制后的方正风雨飘摇

  北大金字招牌的价值,不仅为方正集团在各地“拣破烂”、重建产业架构的信用背书,在当时更直接决定银行的态度。当方正不再是北大控股,在当时北大校产担保链危机爆发的背景下,不少银行当时反应强烈,甚至停了授信。

  “我很快意识到,如果这家企业不再是北大控股,就丧失了它的一切价值。”多年后,李友说,当时他主动要求北大继续控股方正,并达成协议。

  时任集团CFO的余丽称,2003年-2004年是方正比较困难的时候,曾面临十天之内还10多亿元贷款的局面,争取宽限未果,竭尽全力才补上。

  从2004年到2006年,方正集团刚刚收购的几大实业均处投入期,能创造的现金流亦有限。加之宏观调控、股市萎靡,绷紧了资金链。

  2006年的危机对方正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当时我主要的精力都花在再融资上。”李友称,“最难的一次,一家股份制银行在三天之内要逼还8亿元贷款。最后我们把股权抵押给一个福建商人融资2亿元,又压应付款,才准时偿还了贷款。”

  但这次危机的导火索,仍为其他北大校办企业引起的担保链危机。以原北大资源集团为例,该公司从推倒北大南墙起步,后发展为总资产超过20亿元的集团。但2005年北大资源的董事长、总裁叶丽宁出逃。2010年初,北京海淀检察院反贪部门证实,叶丽宁等五人涉嫌私分国有资产。

  魏新称,2005年银行逼债方正,只因方正对北大资源担保近20亿元。几经周折后,2008年2月方正控股北大资源,持股60%。

  半年后,为不并表拖累集团当年业绩,方正分别转让了北大资源35%和5%的股份给利德科技和北京新奥特集团有限公司。又过了三年,北大资源的亏损才得以初步解决。

  2006年间,方正集团的董事们多次找到学校,希望北大给予支持。

  “有北大支持,我们自己也全线调整经营资金,确保还贷。”余丽说。最难的时候,李友、余丽等高管从个人财产中拿出6000多万元给集团当流动资金。集团董事、总裁张兆东,董事张旋龙,均对财新《新世纪》记者确认了这一细节。

  到2007年春,股市回暖,前期收购的方正证券等开始创造巨量利润,方正缓了过来。此后,方正才有资源开始新一轮投资。这包括2009年正式投产的方正微电子芯片厂近18亿元的投资、2008年底破土动工的西南合成水土新厂20多亿元的投资,也包括2008年投资逾40亿元北大国际医院的正式上马。

资产膨胀

方正的净资产中,45%来自利润贡献;20%来自并购的贡献;20%多来自资产增值的影响。利润有一半左右依赖一次性非经营性收入

  2007年以来,方正集团的收入与资产规模大幅提高。

  “方正终于不会垮了。”2008年2月,李友在集团年会上说。

  总体来看,方正近年来快速的资产升值,主要是因在重建产业架构、低成本并购中伴随的资源增值——牌照、土地、包括“小非”在内的股权投资等。李友分析,方正的净资产中,45%来自利润贡献;20%左右来自并购的贡献;20%多来自资产增值。而利润有一半左右依赖一次性非经营性收入。如2007年方正证券因泰阳证券债务重组利得7.8亿元;2008年转让了泰阳证券的部分股权,获得投资收益19.63亿元。

  2003年,方正5000万元收购苏钢、3亿收购西南合成、4亿收购武汉正信。在当时资金紧张的情况下,方正如何完成了多项收购和再投资?

  “我刚来的时候,方正的账上只有200万元,却有32亿元的负债,资产负债率超过95%。”李友回忆2003年6月刚到集团时的情景。但前述几项收购实际出资并不大,且多以增资扩股方式收购目标公司的母公司以达成控股,资金可回流集团,统一调配。

  “那几年苏钢贡献了25亿元现金流,比现在的100亿元都管用。”李友称。2006年后,苏钢才投资15亿元重启特钢生产线。西南合成亦在原财务基础上自我整合,无论是技改还是新厂房建设,均不依靠方正集团投入。武汉正信则主要是打官司保全资产,一度脱离方正,后又回归北大资源下属管理,直到2007年后开始有收益流入。

  改制后的方正集团,致力从财务、人事、品牌、投资、内控方面建立垂直型的管理制度,内部称“五统一”。其中,财务和资金管理统一是核心。集团总部内设资金中心,独立于财务部,所有子公司现金流都放在同一平台上使用,资金利用最大化。

  自2005年到2007年,资金中心实行集团内资金统贷统还,循环使用。“对集团来说,资金运作是一盘棋。”当时负责资金中心的余丽说。除大宗交易业务外,方正集团目前的资金年度进出在2000亿元左右。方正的负债率一直保持在65%以下,流动比率1.34。至2009年末,方正集团负债212.09亿元,年度财务费用约10亿元。

  在2003年至2006年间,方正曾大量使用票据进行短期资金周转。李友未披露当年票据融资的具体规模,他称:“票据融资现在仅占集团融资总额的20%左右,因为票据期限只有六个月,且现在贴现率高达15%。但票据相对灵活,不能全放弃。”

  2010年2月18日,方正集团的财务公司开业,增资后资本金为20亿元,资金中心的作用相应转弱,并调整了以往可能与公司治理原则不符的做法。加之五大集团成立独立法人,集团的资金中心逐渐退回到负债战略和合规性的监控,职责转为安排下属企业的负债结构,细到负债的银行、区域、品种等。

  和国资委考核央企类似,年净资产收益率不低于6%,是北大对校企考核的最低指标,高管年薪的60%与此挂钩。2003年-2005年,方正净资产收益率均不到9%,2006年达到9.95%。2007年净资产收益率达到峰值约20%,之后几年维持在10%左右。集团董事、总裁张兆东认为,三年到五年后,等集团的战略布局调整到位,方正主业的盈利实力才能充分体现。

清账

李友清理自己的过往,但尚未完全理清

  李友并不讳言,投身方正,是自己结束江湖的草莽时代,复归体制的自我选择,“就是不想再干个体户了”。这条路并非坦途。

  方正董事长魏新、几朝元老张兆东、肖建国、张旋龙等均强调,对李友的要求是“净身入户”,即外面不能有自己的公司,但给他一段时间处理相关公司的股权。

  清账在2007年完成,时间则推算到2001年6月30日。李友为此专门向董事会列表报告清理的情况。其间不少公司直接纳入方正系统,如河南心智更名为河南方正,东方时代持有的浙江国投、浙江证券的股权亦直接并入方正。“我个人没有任何外围公司。我个人和亲属,也决不和方正做生意。”李友说。

  对于管理团队和方正之间是否存在输送利益的关联交易,外界持怀疑态度。2011年2月,方正以5亿元收购中国高科24.37%的股份时,质疑更加发酵。

  中国高科是李友进入方正科技前担任总裁的一家上市公司,股东是包括北京大学在内的36家中国高校。在进入方正集团之前,李友将原东方时代所持中国高科股份转让给了康隆公司,这是一家由李友团队中如方中华、余丽、冯七评等高管的亲友持股的私人公司,但李友及其亲属不在其中持有股份。

  “当时我已经决定先行来方正,但一帮哥们本来是冲着我来,大多放弃了原来在国企的职位,对‘被招安’的看法也不一。我就把自己在高科的股份分给了他们。”李友如此解释。

  从法律上看,中国高科和方正集团不存在股权关系,在2005年后,其董事、监事、高管和方正不关联。但中国高科从业务到管理模式,多年来游离于方正集团周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中国高科的核心资产,是2000年在深圳南山保税区购入的几处保税仓。高科主要业务之一,是用这一绿色通道给方正科技的零件采购报关,每年获几百万元的净收入;高科和方正科技存在互保协议,每年的金额在1亿多元;高科进入和退出房地产业及近年来的大宗交易业务,均背靠方正。方正集团目前计划将部分物产业务注入中国高科,并将后者的房地产业务剥离至北大资源。

  为何迟至2011年2月,才以市价5亿元收购康隆持有的中国高科的股权?李友的解释是,原康隆有个别股东意见不一,有些如李文革、冉茂平等已经离开方正。有关收购协议自2009年就开始商议,直到2011年才基本达成,至今还有个别小股东表示不满。

  中国高科早年由多家校办企业合并成立,在李友2000年进入前有多达65家分公司,之后进行了清理,一些公司被保留下来并出现在了日后的运作中,如利德科技。在2007年以前,利德科技是方正集团持股约11%的方正科技销售公司的股东,又是中国高科的客户,与方正集团存在不少业务来往。利德科技也是方正证券的第二大股东,持股6.5%。方正证券的招股说明书显示,利德科技现注册资本3亿元,在股权几经变动后,工商资料显示,2007年2月后,利德的股东变成了华鼎,无论是利德或是曾参加改制后退出的华鼎,终极所有权均转向了北京沃美科贸有限公司。后者是央视广告的最大代理商。

  不过,如何确定高科和方正之间是否存在实质性的关联关系,确实存在困扰,尤其是在一些内部举报出现后。8月10日,中国高科公告,两天前收到上海证管办稽查局的立案稽查通知书,对中国高科2010年业绩的真实性进行调查,至今结论尚未出炉。方正集团对中国高科的资产重组随之悬搁。

理乱

倔强如魏亚峰,也在举报信中承认,李友的利益已与方正集团高度一致,“不必再通过暗地私有化的方式牟利”

  “五年之内,方正的高管,要让‘60后’减少到10%。到时我的同学就都会把位子让出来。”李友说。

  “各级高管中必须得有‘70后’、‘80后’的梯队储备,这是老板的要求。”方正科技副总裁胡金栓说。

  这些年,也有不少“李友的人”因各种原因离开,李友称这个比例在三分之一。如方正科技原财务总监李文革、中国高科原财务总监冉茂平等,还有一些更走向了反目。

  2005年,曾为方正科技搭桥收购珠海多层的张大创,因在苏钢私分了50万元小金库,被迫离开方正系统。他是李友的同学之一。

  2010年,李文军因上市公司虚假信息披露罪、挪用资金罪,被判入狱五年。李文军与李友在大学同宿舍,因均出身寒贫而私交颇好。李文军先后在中国高科、方正科技、珠海多层工作,2005年后离开方正集团,在武汉收购武汉国药、春天生物(600421.SH)、云中制药等,2007年被司法调查。根据双方的互保合同,李文军名下除上市公司外的资产最终转让给了方正集团。

  2010年12月,方正集团在武汉收购的正信公司常务副总裁魏亚峰,因挪用资金罪被判20年。今年40岁的魏亚峰,十年前供职于中国高科的投资管理部,2002年进入方正集团。

  身为湖北人的魏亚峰十分看重正信,希望能以武汉为基地,搭建一个金融控股平台,设立长江发展银行。他克己、精明、善谋,通晓并购、法律和财务,对正信在武汉的资产处置锱铢必较。按照魏亚峰离职前的估计,方正集团在正信运作近七年的时间,成本5亿元左右,获得的各项有效资产的价值不少于20亿元。

  2005年后,魏在一些资产的处置上开始和方正集团发生分歧,认为自己“胜算超过当年与集团叫板最终获得现金补偿的祝剑秋(2001年方正科技总裁)”。在他辞职一年多交涉未果后,北大和方正一起启动了司法程序。2010年12月,武汉中级人民法院二审以挪用资金等罪判魏亚峰20年有期徒刑。

  魏亚峰则坚持以正信资产处置及早年运作不规范等瑕疵不断举报,其中即包括中国高科和方正之间存在“实质性关联关系”。但即使倔强如魏亚峰,也在举报信中承认,在现行机制下,李友的利益已与方正集团高度一致,“不必再通过暗地私有化的方式牟利。”

  在方正集团的内网上,九个副总裁可以看到彼此的费用状况。方正集团的内审部门负责对重大项目的专项审计等,直接向李友负责。最近的一次,是在一项数亿元的招标项目中发现了问题,有关直接责任人员全部退职,集团主管副总裁用人失察,负领导责任,扣一个半月的绩效工资,相当于近80万元的处罚,其人亦为李友的同学。

悬念

方正改制下一步如何启动?

  在这家著名校企工作了近十年后,李友在方正和北大之间,尽力保持着低调的角色。在几位北大校领导和董事长魏新接受采访的场合,他微笑自若但寡言。在过去公开接受采访中,他自命为这家校企的“保姆”:勤恳、看住摊子、不上桌。

  自居保姆但李友非保姆。在管理层持股公司招润中,李友持有约30%的股份,相当于公开持有方正集团约10%的股份。从中国高科到方正,李友称均是因看中其高校背景。在方正内部,李友被下属称做“李老板”,而不是按照方正传统不分级别称呼的“老师”。

  “要给管理层股份以激励,让他们的利益和集团一致。”一位方正集团的元老说。但方正的前途仍隐藏着巨大的不确定性:2004年的改制退回了半步,如何了局?

  第一步改制,建立了相对有效的法人治理结构和新机制,方正从100%的校办企业变成管理层持股30%。

  “从管理架构上讲,北大校办产业管理委员会是校产的最高管理机关,日常管理校企的行政机构是校办产业管理办公室。”北京大学校长助理、校产办主任、北大资产经营有限公司董事长、总裁黄桂田称,“北大资产经营有限公司相当于北大的国资委,履行出资人的职责,负责北大在下属企业股权的保值增值。下属企业的重组、变更等都需要上报资产经营公司审议批准,报教育部审批备案,形成了资产经营公司-校产办-管理委员会三级管理体制。”

  在方正目前的七人董事会上,魏新来自教育学院、廖陶琴原为北大财务部长,他们和张旋龙、肖建国、张兆东等方正创业元老一起,被看做北大的代表,李友和余丽则是管理层代表。

  “董事会一年开20多次,我们都觉得太多了。”张旋龙直称李友太保守,事事要上董事会。董事会讨论过要给高管更多授权,但李友并不接受。目前,李友获得的董事会授权,限于年度总额2000万元的对外投资,且每个季度要上报,个人借款额度200万元。

  对于中层以上骨干和高管的激励,方正集团自2007年开始,实施了虚拟的股权激励制度,即可自主选择方正旗下上市公司,按内部价格认购股份,但由集团持有相应股份,在预订期限内收益和股票差价挂钩。2010年成立五大产业集团后,方正有意对相应管理层给予不高于30%的股份,对中层骨干继续实施虚拟股权激励制度,并转为对口二级集团旗下的上市公司。

  改制以来,方正集团给北大以“预分红”方式正式上缴的利润总额在8亿元左右。“企业还要发展,分光吃尽不行。”北大副校长刘伟这样解释。

  根据方正集团的统计,预分红加上每年以奖学金、各类捐款、赞助等形式给予的现金和支持,过去十年总计给学校的现金贡献在20亿元左右。

  “儿子和父亲的账算不清。只能等儿子做大了,过去的账就不算什么了。”张旋龙打了这个比方。

  北大的品牌价值被充分挖掘并提供“庇护”,方正成为北大重要的钱袋子,这并非校产管理或企业经营的最佳模式,却是双方自愿达成的均衡。但校产需要稳定、分散、安全,其资产特点取决于学校赋予校产的使命。国外校产一般不直接投资企业,多采取基金形式。中国校产走企业之路多失败,方正的成功有其偶然性。

  未来,北大是否有必要长期控股方正这样一家日趋庞大的投资控股集团?何时是变现的时机?

  “北大可以继续保持控股地位,但持股比例不需要这么高。在产业上升期,吸引投资者进入,股权转让的收入可用以充实北大的校产基金,何乐而不为?”一位了解方正集团的知情人士称。第二步改制的理想状态,是将方正集团的股权变成北大相对控股40%,管理层持股30%,外资等外部股东持股在30%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