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商务战略内容:春空千鹤若幻梦 读书笔记:川端康成《千只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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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空千鹤若幻梦

2006-05-30 19:57:04   来自: 马戏团 (耻辱的旁观者)
千只鹤 睡美人的评论    4

  2006年5月30日
    春空千鹤若幻梦
    读书笔记:川端康成《千只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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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徨与坠落,在对世界消沉图景的浸透下,心无所依的人们,更容易感知到,个体存在的真实境地。远离了日常的琐碎和盲动,与之保持审美距离,以文学的光彩为介质,借助种种化身,投影在人事物景上,呈现川端康成作品一贯的伤悼之美。这部《千只鹤》,用一个反光镜,把美的光彩折回,反观人性的内在,解剖人的情欲,血淋淋掏出,隐秘在道德伦常秩序下的欲望纠葛。
    
  淫乱与不伦的罪恶,以之为恶,在于道德的评价。道德来源于传统,作用在人的血肉,未必抵达骨髓。你偶尔心灵身处,腾起的魔鬼念想,把自己也会吓了一跳。掩饰和更正,从不敢直面一颗本质的,你的魔佛一体的灵魂。小说在虚构的情节下,塑造一群偶然脱离伦常秩序的两代男女,恩怨情仇。透过他们单薄的道德外衣,我们隐约看见,一颗颗因荒芜而贪婪,且异常美丽的魔鬼之心。情欲与道德的冲突,该是这部小说的主题。
    
  青年菊治,他的父亲三谷,性情风流放荡,生命的最后一段时期内,两段背地的艳情,茶道师栗本近子,和已在守寡的太田夫人。被弃后的近子,对太田夫人怀恨有加,恩怨波及在三谷逝去后,菊治和太田夫人之女,文子的交往里。其中,太田夫人和菊治之间,也发生了背地里的不伦之恋。缠和了两代人杂芜的情欲纠缠,相对复杂的小说脉络,展开在封闭的茶道文化的刻写背景之中,茶室环境的静谧幽远,和人物内心的挣扎躁动,统一并互融,张弛间,烘托出漫天舞动的,雪白的千只鹤的出世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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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只鹤,是雪子小姐背包上的装饰图案。雪子仅在小说中出场两次,以之为题,昭示以千只鹤或者雪子,象征着纯洁飞动的性灵之美,它在伦常和情欲间隐遁,且是作品对美的完型的理解和呼唤。青春的菊治,在近子安排的相亲茶会上邂逅,刹那间的震撼,阳性的朝气的少女身影,动人心魄。对近子的嫌恶,对身世的悲痛,让菊治对这样的至美,感觉遥远和不可把握,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情愫。作品里通过近子的话语,再三提及的雪子,贯穿了全文,对照幻灭中的各位主人公处境,益发凸显了千只鹤的至美。
    
  她该是少年菊治的心中,构想过的轻盈动感,又含蓄端正的那类女孩。或者是我们在公交车上,马路边不经意偶然瞥见的一个美丽姿影,她是少年对爱情和生命的憧憬里,完美同伴的化身。这样的雪子,你永远不能在她周围久驻,一但有幸去交往,甚至达成心愿,那伦常的秩序的顺从,朦胧将随之消逝,千只鹤就不复存在,雪子也就进入了世俗的庸常时间里。小说将结束时,小说有一段似乎唐突的安插,菊治去拜访久违的已经结婚生子的老友,那个怀抱小孩的女人,漠然和慵懒的眼神,生活已然不再包容任何美的幻觉,这该是千只鹤的宿命吧!
    
  3
  荒芜冰冷的人世间,没有人不想撒野,即便一本正经如栗本近子。道德的教条,保证了社会常规的稳固运转,另一面也约束了人的不安分的灵魂。在眼色和冷语里丧失了自由,世俗的遵守,人便活着索然无味。脱离了道德准绳的人群中,近子也是其中一个,可是她的乳房上的一块巴掌大的紫色胎痔,上面还生长了几根不短的黑毛。于是她在另一个情欲的世界里,丧失了地位,不长时间的一段苟合,即被三谷所抛弃。最不幸的一个女人,生命不再有遐想和寄托,于是紧缠住三谷的遗子,为菊治促合和雪子的婚姻。
    
  近子不是个坏女人,她的尖酸刻薄的口吻,里面并不是对三谷家的报复和怨恨,充其量把仇恨转移到太田妇人,所能做的,不过是阻止着三谷的下一代,再联姻于太田家的文子。她要支配和干涉菊治少爷,在婚姻大事上,为菊治促合肩挎千只鹤提包的雪子小姐。这件事,恐怕是这个绝望的女子,和她的荒凉的心灵世界的唯一关联了。先天的乳房上的紫痔,从自卑里刚强,这刚强里有一种龌龊的伎俩,在龌龊里绝望,菊治少爷对她的反感,她已然无动于衷,也许在她的梦魇中,早把菊治少爷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最后的希望也终于破灭的时候,近子中介变卖三谷遗产的自告奋勇,其实无奈并且无力。两重世界,没有近子心灵的容身之地。在社会底层成长的近子,终生未婚,对世俗的应对能力,对荒芜的忍耐,强于太田和三谷家族,可是,对美好的感悟,对哀伤的体察,却逊于养尊处优的有产人家,这样的人,是不会像太田妇人那样,一死了之的。她有她向来的生活方式,在庸常里沉睡,在伦常里衰老。尽管曾经在三谷的引诱下,品尝过生活的甜蜜,让她一度幻觉可能发生的幸福。
    
  4
  太田夫人,这一颗不安分的灵魂,妖冶里另有一种刚强。如果说近子是因自卑而刚强,那太田夫人的刚强,似乎不需要理由,从骨子里性情里,生发的不顺从,敢作敢当,却在面貌上显示了,外人所没有的柔顺和娇媚。这是个魔鬼的化身,在丈夫逝去不久,即和已婚的三谷交在一起,并不在乎世俗的责难。她对三谷的一份解不脱的至爱,在三谷死后,仍企图用菊治少爷来替代。父子身上抹不去的相象痕迹,太田夫人对爱意的转移和寄托,她的努力达到了预期效果,菊治少爷终究动心了,虽然自己并不敢承认。
    
  太田夫人的举动,濒临疯狂。哪里来的这份大勇气,父子两代人,成了她情欲的释放,心灵的解脱。小说无从言及,也许里面也有生命绝望的背景支持。中年丧夫,情人又相继离世,生命的惘然感,对抗伦常秩序的压迫,如果人死后有地狱,她已经是万劫不复。如果没有地狱,那这样的女人,敢于面对心底的魔性,喊出来,做出来,难道不该堪成勇士么!其实她的行为,在小说人物的交往中,对谁也并不造成妨碍。这样的男性,传统的社会,姑且听之任之。这样的女性解放,恐怕世俗的女人,天生就缺乏了这样的魄力和勇气吧。
    
  伦常秩序下,大类女性,如是的气魄,其实也未见得没有。以名利富贵为条件,敢于摆弄着裤带,谈婚论嫁,演绎爱情的也大有人在。这是世俗的常态,成熟的女性已然纷纷认可。只是太田夫人的并非因钱,而是因真情而纵欲念,就终究要被人鄙夷了。这是一个无情的历史时空,有情人终将孤苦无告,纵情的太田夫人,也只能死路一条。她临自尽前的和菊治的一次交往,倾吐自己是个恶人罪人,恐惧于必然逃不开,传统道德的恶意诅咒。或者真是象近子所说的那种动机,想以死来促成,女儿文子和菊治的婚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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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治少爷的性格特征,依然是《雪国》中的岛村先生的继承和丰满。这样的男性形象,该是以川端康成本人的生活原形,为想象基础。他性格懦弱,感情游移,易伤感,并不确信自己所要的是什么,恍惚间在伦常中出离,又胆战心惊,把世俗中的丑恶与平庸,用审美的眼光考量,置身事外,且茫然无知。但却是一个真性情的男儿,对外界纷乱的观念,或者传统继承,因为没有能力思辩,则报怀疑的态度,予以抵制,从而保持内心世界的纯真。这样的纯真,游荡在社会的各个角落,因其柔软,也就谈不上碰壁,因其迷茫,就无时无刻不在心灵深处,散布一种悲观厌世的气息。
    
  除了恶毒的近子,他几乎对出场的每一个女性,都产生了朦胧的爱意。起初都不确定,在续后的经历和回想中,又逐渐明晰。遗憾和惋惜无处不在。听说雪子小姐已经结婚了,文子小姐也结婚了,菊治黯然的神伤,心底的绞痛,反映在表情,也是一惯的满不在乎,强颜微笑。他对近子的憎恶,从来没有反抗,敷衍和周延,偶尔的冷嘲热讽,一肚子的嫌弃,来源于童年时,不经意看见近子丑陋的乳房。美的事物是让人心存胆怯的,可丑陋却让年轻的菊治刻骨铭心,人性的懦弱,对美丽的恐慌,难道不也是生命的悲剧,赖以滋生的土壤吗?
    
  对于太田夫人,身体里母性的温暖,安抚脆弱的灵魂,让菊治的心灵获取片刻的安全与坦然。这种爱,拒绝了伦常,也无关乎感情,青年的心房,陶醉在纯粹性爱的海洋里,无边的包容,肆意散漫,隐秘的接触,接近了生与死的边缘。这到底是不是真爱,菊治到底含糊不清,千只鹤雪子的身影,在友人的妻子的面前破碎,幻灭,幻灭,当太田夫人死亡过后,这一切也彻底的被伦常粉碎殆尽,只剩下残存在记忆里的,死人生时的体温。
    
  6
  菊治少爷始终是被动的在场,尽管是小说里的核心人物。他的此在,暗示着虚无,雪子的不在,则提示着千只鹤幻美的主题。在无与有之间,太田夫人的女儿,文子小姐的存在,架起了一座过渡的桥梁。她的举止眉宇,还是太田夫人的仪表,更大的眼睛,闪烁着母亲放荡不羁的神情。嘴唇大有不同,下唇略微裹住上唇,那是一种似乎在克制什么的外表,显得诡异和难解。文子的胸怀,能够包容母亲的不轨,甚至全心照顾新来的男人,三谷先生。她是理解了母亲,或者只是在尊从孝道,我更倾向于前者。
    
  做个有趣的比方,我把菊治少爷看作成人,则太田夫人就是魔,千只鹤雪子则是佛,近子栗本即是鬼,而文子,她是神。她俯视着人间的善恶是非,魔佛交融,静穆的表情,捻花微笑。但终究是个半神,洒脱不到豁然的接纳宿命的安排,打碎了母亲遗留的志野陶罐,也决然的宣告了生命的终止。一个陶罐,即是传统的象征,端庄和妖冶的混同,恬淡与刚硬的综合,神使鬼差地在罐沿上,印现出女人的唇印。三百多年,它几易其手,种种的故事,凝缩着人生,人生本无价值,可这陶罐却让人感伤。粉碎掉,也就否定了人生,否定了所有的爱与恨。
    
  还可能会有更好的,更好的陶罐。留住了这个,恐怕今后总会拿它去比较,就不喜欢这个了。少女的心,这样的担忧,渴望刚刚度过的杂乱纷繁,在记忆里成为永恒。只是永恒是不堪轮回的,当文子和菊治发生了关系之后,他们宿命地在重复着,彼此父母间的交往。情欲的连绵,与历史同步,那是始终被历史伦常压制的绝美。如果没有伦常的束缚,放纵了欲望,变成了寻常,也不成其为美。这样有了历史的伦常,欲望在暗地里繁衍,称其为美,却是种诡异的,能致人死地的凄美。不如没有陶罐,象栗本近子一样,浑噩地作一个“地下室人”,可是我们谁的乳房上,也没长出如此丑陋的胎痔,又怎能甘心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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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空千鹤若幻梦,通过茶室勾联起的五个主要人物,他们内心的美与丑,理智与情欲,道德与非道德的冲突和对立,反射映现出千只鹤的幻景,这是一个超现实的美的绝对境界。三五个精巧的茶具,细腻刻画,用来象征人物主体的心灵底蕴,人物在茶室里出场,茶室媒介着小说的情节进展,和渲染着人物的心路纹络。使客观的静态的生硬茶具,具备了人的生命和感情,男陶罐和女陶罐,既是三谷先生和太田夫人的化身,又成了菊治和文子的表象。大师小说创作的独具匠心,后来的读者嚼之不尽的艺术宝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