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预售资金监管:彭德怀——伟大的囚徒(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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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怀——伟大的囚徒(下)(2)

发布时间:2011-12-09 09:18 作者:彭德怀传记组 字号:大 中 小 点击:203次  血!   1972年新年过后,彭德怀突然沉默了,不说不笑,也不骂人。他脸色青黄,每日大便四五次,便前总重复着一句话:“肚子不好,要快!”   从转移到政法干校后,按照周恩来的指示,于1972年3月16日,从各大医院抽调医生为“案犯”做全面身体检查。彭德怀拒绝检查,说:“我不检查,我现在也不工作,是反革命、资产阶级、修正主义分子,看什么病。”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   第二天,医生来到5号屋,只说服他抽了血,验血结果正常。   实际上,致命的癌细胞这时已在噬蚀着他的生命。   不久,他的右手指剧痛,长了一个小疙瘩。他经常便稀,失眠加重,每日凌晨一两点就醒来,睁眼到天明。一天,又是睁眼不睡,哨兵李虎山劝他:“时间还早着呢,睡吧。”他说:“天就要亮了,我每天看到这颗星星到中间窗户,天就亮了。”   之后,他常常便血,昏倒两次。   从1967年6月21日到1972年末,据不完全的材料统计,对彭德怀的残酷审讯达203次,直至他的健康完全崩溃。   1973年4月10日16时,彭德怀一次便血800~1000毫升,经驻点刘医生检查,发现有一外痔,作了止血处理。   专案组想到周恩来关于案犯有病可住院治疗的指示,报告了彭德怀病情,建议送医院检查。   当晚,彭德怀又便血。监护点联系送阜外医院,拒收。联系一师医院,又拒收。直至大出血的第7天晚上,彭德怀才被送到解放军总医院——三○一医院第九诊室就诊。经内外科会诊为直肠癌,已属晚期。   苦难拼搏的历程即将结束,伟大的囚徒即将落下生命的帷幕。   在这样一个时刻,谁敢来关心他的命运,给他以最后的安慰呢?   6年前,1967年6月,彭德怀的侄女彭梅魁曾被允许给彭德怀送衣物食品,但不久,就开始全国大批判彭德怀。据彭梅魁等的回忆,大批彭之后,“老家被抄了,墙上刷满了诬蔑您(彭德怀)的大标语,我们兄弟姐妹几乎人人受审查、挨批斗……起超(彭德怀的侄儿)多次遭毒打,死去活来。”“我们继续给您送东西,一次一次又一次……3年5年又过去了,我们仍得不到您的消息,我们由疑虑、担心变得害怕了,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们想到了周总理……”彭梅魁、彭正祥、彭康白、彭钢:《泪水沾湿的回忆——怀念我们的伯伯彭德怀》,1979年1月23日《文汇报》。   1972年底梅魁去看望伯母浦安修,商量怎样打听伯父的下落。大家决定给周总理写信,但由谁出面呢?虽然林彪垮台后,她们的处境稍有好转,但仍有风险,梅魁勇敢担当说:“用我的名义吧!”   为避人耳目,信是在浦安修的大姐浦杰修的儿子杜刚家写的。浦安修恐言多语失说:写短一些,就打听他的下落,能不能探望和送东西就行了。   1973年1月28日,彭梅魁带着亲人的盼望给周总理写了一封信,请求总理告诉她,伯伯“是死是活,能否探视”。信到专案组手里,专案组上报说:彭德怀“经党的多年教育(按:即200余次提审),至今仍不认罪……暂不准探亲”。只允许寄送食物及日用物品,仍由卫戍区转交。以后彭梅魁就给伯伯继续送东西,有浦安修给买的,有彭钢等送的,都用梅魁的名字。   1973年4月17日,彭德怀经确诊患晚期直肠癌。当晚,专案组在关于彭德怀的病情向中共中央的报告中才提出:“鉴于彭德怀病情严重,准其侄女彭梅魁等家属探视。”报告附三○一医院对彭德怀病情的诊断书:   “便血原因可以相当肯定为此癌瘤破溃所致,癌瘤位于直肠的左后壁,离肛门缘约6~7厘米。癌约5厘米,中心部有一溃疡,癌瘤较大,已属晚期,手术危险性相当大。因病人年老、体胖,又增加手术难度。”   4月18日上午,监护点要彭德怀去三○一医院住院,彭德怀说:“我只需要把政治问题搞清楚,给我治政治病,不要住院。请示审委不要住院了。”下午,彭德怀3次便血,病势严重,监护点不得不紧急送彭德怀去医院。   是夜,残月昏黄,彭德怀脸色苍白,向日夜监视他的战士说:“再见。”至此,他结束了长达6年零4个月加18天的囚居生活,走出了铁网高墙,走向生命的最后途程。   翌日,彭德怀躺在三○一医院14病室的第5病床上。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铺,只是窗户从底到顶用报纸糊着,昏暗、郁闷。病房门里门外都站着哨兵。周恩来的指示是彭德怀“保外就医”,并未被遵循。   21日早晨,护士来扫除,打开一扇窗户,病房顿时明亮。彭德怀对医生说:“帮我把窗户上的纸去掉。”医生说:“你给警卫战士说。”彭德怀勃然大怒,拍桌说:“我不是‘145’(为在医院保密,对彭德怀不用名,而用14病室5病床的编号,一如对犯人一般),是庐山会议批的那个彭德怀住院了,你们还不放心。我不住这个月婆房(按:指产妇房不透风不透光)!我回去住监狱!”哨兵说,以后有什么事给专案组说。彭德怀气得把桌子拍得更响。他发现,他仍然是囚徒,住进了新的囚室。   22日晚,医院通知他需要做手术,彭德怀提出要上面派人来与他谈话,和与侄女彭梅魁见面,说:“怕背着黑锅死去。”   第二天下午,专案组李××等2人领着彭梅魁到病房。彭梅魁回忆说:“门口站着个看守人员,室内的气氛也十分森严,窗户用报纸从底下直糊到顶端。”彭梅魁见到病床上的伯伯,一阵心酸,张了张嘴,怎么也喊不出来。彭德怀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握住梅魁,百感交集。因专案组的人在旁,彭梅魁也不敢说什么。彭德怀问浦安修的情况,彭梅魁答:“还好。”彭德怀知道浦安修还活着,还想问几句,李××在一旁。他怒视了李××一眼,不再问了。在专案人员的催促下,彭梅魁只得含泪向伯伯告别,彭德怀说:“走吧,以后不要来看我,免得妨碍工作。”彭梅魁来探病如探监,彭德怀怕连累梅魁。   周恩来得知彭德怀患直肠癌已到中晚期,十分着急,指示中南海门诊部主任卞自强带着他的批示到三○一医院了解彭德怀的病情,查问:为什么便血一年多没有发现?在一年多的时间中看过多少次病?哪个医生看的?并问:彭德怀同意手术吗?   24日,医院开术前会,决定26日手术。晚上,彭德怀拒绝做手术。25日,专案组李××匆匆去找彭梅魁,让她去动员彭德怀做手术,彭梅魁一听伯伯病势严重,五内俱焚。进了病房,只见伯伯坐在病床上,紧闭双唇,凝视着墙壁。彭梅魁悲唤一声:“伯伯!”彭德怀先是不作声,慢慢扫视一下,才说:“我不做手术。”彭梅魁刚要劝说,彭德怀转头对专案组李××大声喊:“手术前我要求去见毛主席!我有事要见毛主席!明天手术,我今天去见毛主席!把我对问题的看法讲清楚……”越说越激动,从床上下来穿鞋就要向门口走去,医生劝道:“不要生气,咱们再慢慢商量一下吧!”彭德怀把手一摆:“我就走,现在就走”,“问题搞清楚了再手术!”“背了一身黑锅,莫须有的罪名,死了也不甘心!”   李××捅了彭梅魁一下:“你说话呀!”彭梅魁的心已乱了,也不说话。   彭德怀提出要见医院领导,三○一医院副院长和副政委一起来了。彭德怀郑重提出:“一、推迟手术,我有一个材料要写,关于三线建设与战略防御方针问题。趁手术前头脑清醒写出来。二、今天晚上你们打电话联系,让主席、总理接见我。”   医院领导人答应替他反映要求,坚持手术还是得做,然后和专案人员一起故意退场,留下彭梅魁一人。   彭梅魁搀扶伯伯坐在沙发上。彭德怀问:“梅魁,我这病只能手术吗?”“对,手术是最好的办法了。”彭梅魁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能去见毛主席吗?你现在就得和医生配合,争取多活些年头,一点坏处也没有,你还是做了吧。”彭德怀静下来,听梅魁说下去:“伯伯,你冷静点,什么事情不是一下子能解决的,你的病不能拖了,早做手术有好处!”   彭德怀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彭梅魁,说:“那我就做手术吧。”   26日7时15分,手术开始。三○一医院外科主任陆维善大夫主刀。切片检查确为恶性肿瘤。即进行根除,并做结肠造瘘。   下午13时40分手术成功。   彭德怀在病床上苏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凄怆的一声:“我成了一个残废人!”   由于手术后虚弱,心绪恶劣,医生的努力未能阻止癌细胞的迅速扩散,彭德怀再也没有恢复健康。   专案组说彭德怀“常常放毒”,不让侄女多探视,护士对彭德怀的照顾越来越差。彭德怀在病床上读书,以抵抗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他读《马恩选集》,读《史记》。读完了《史记》,又要读《隋书》、《唐书》,想把《二十四史》都买齐来读。   从1973年初搬到政法干校,“案犯”被允许委托监护点代购食物和书籍用具。在被囚的25人中,他买食物最少,买书籍最多。说,只要有新书就给我买。一天,他拿出一套《马恩选集》对哨兵郭万胜说:“这是梅魁送给我的,你送给我的朋友去。”郭万胜问:“谁呀?”彭德怀笑了,说:“隔壁”——他指的是住在隔壁的黄克诚。郭万胜回答:“这个我不好帮你的忙。”   现在,读书也不能平复他心头的愤怒。一次,读到一本小册子《我们正在前进》,书中又指名道姓骂彭德怀。他把书一搁,愤愤说:“不讲真理!不调查乱写,看了这篇文章,就可以看出这是什么人,什么品质!”   读史想到“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他大喊一声:“康生是个阴谋家、野心家!”   半年过去,彭德怀的伤口仍然红肿,10月24日拍片检查,癌细胞扩散至肺部。11月19日开始化学治疗。化疗中,彭德怀便稀尤重,10天后,大便带血。彭德怀对哨兵职克庆说:“如果发现转移了,就去处死,到时你投赞成票,解剖研究一下。”“有机会向你领导、向毛主席汇报一下,彭德怀死了,这人就是反动。”   化疗一个多月,反应日益严重,大便从稀到水,呕吐出汗,坐立不安,心绪缭乱,医生决定停止输液。彭德怀说:“输吧,可以吸取经验教训。”   最后的吼声   1974年元旦,彭德怀躺在病床上,没有人来看他。他自言自语:“1973年过去了,1974年来到了”。“又过去了一年”,“这是最后一个年了!”他预感到1974年将是他生命的终点。   他给看守的战士讲朝鲜战场的故事。战士给他倒一杯水,他感谢战士说:“你这个人真好!”从床上扔给战士两个桔子,战士把桔子送回原处。彭德怀吃什么总想送些给战士。他仍然热爱着曾由他指挥过的、所向无敌的解放军战士。   医院办公室参谋来检查过节情况,对彭德怀说:“在这里条件好,多学习学习,好好改造改造。”彭德怀嗔目叱之:“我改造什么?想让我屈服?不管什么人,多大的权力,多大的官,我都不怕!”参谋说:“不要发火。”彭德怀答:“不发火就不是活人。”   新年的《人民日报》送到他手中,他阅读着,元旦献辞又是“大批判”,还点了彭德怀的名。他把报纸一扔,气得胸脯一起一伏。   癌细胞迅速扩散到全身,进行了第二次化疗。彭德怀左半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专案组允许彭德怀的侄儿女在星期日来探视。彭梅魁、彭正祥、彭康白和彭钢在《泪水沾湿的回忆》一文中写道:“当我们去看望您(彭德怀)时,您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有坐起来。您躺在床上悲怆地喊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我瘫了,自己不能料理自己了,可我的案子还没有搞清楚呀!’伯伯,您那时用眼睛直盯盯地望着我们,好像我们能给您一个答案。”   他哪里知道,在专案组那里,结论早已经准备下了:“永远开除党籍,判处无期徒刑”,还要“剥夺公民权利终身”!   彭德怀嘱咐侄儿女们:“我死后,把我的骨灰送回老家,埋在地下,上面种上苹果树,骨灰可作肥料。”他永远忘不了养育了他的人民。   在医生的要求下,病房窗口上糊的报纸撕下来一半,彭德怀可以看到阳光了。经医生要求,准许他晒太阳,但必须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阳台,进出还要回避和其他病人见面,总之,要他与世隔绝。   但他没有被人遗忘。乌石的乡亲们怀念着他,太行山的群众怀念着他,红军、八路军、解放军的老指战员从心里同情他。许许多多对“文革”的倒行逆施逐渐发生怀疑的人,从心里产生出一个问号:那些被斗被批的老帅、老将们,果真是反毛主席、反革命的吗!?   14病室是三○一医院的高干病室。在这里住院的几位老将军发现5号这间被严密封锁的病室里住的是彭德怀,他们的心被强烈地震动了。彭老总就在这里!他怎么样了?能不能去看看他?有的人在他去阳台晒太阳时偷偷从楼下张望,曾跟随他参加平江起义的解放军上将李聚奎佯装走错地方,闯进病室,看他一眼,向他致以无言的慰问和敬意。张爱萍上将在被囚禁中折断了左腿,也被送到这座医院,刚做了手术听说彭老总就住在楼上,他拄着双拐自己挣扎上楼要看看彭老总,哨兵不许进屋,他就大喊:“我是张爱萍,这不就是我住的房间吗?为什么不让进!我是张爱萍啊!”专案组和医院保卫人员硬将他架了出去。多年以后张爱萍回忆了这一时刻说,他是“希望彭老总能听到他的声音”,“希望彭老总知道,他没有被忘记”。   1974年2月,彭德怀的右手又开始剧痛,接着刀口疼,右肩疼,剧烈的疼痛折磨得他大汗淋漓,在床上翻腾,“疼死我了!”“警卫战士,你帮助我,打我一枪吧!”“这样痛死,不如捅我一刺刀”。   被剧痛折磨到1974年6月,彭德怀已消瘦不堪,神志昏迷。“晚上不得天亮,白天不得天黑”,哨兵记载:他一遍遍说着这句话。一次他问护士:“这房有多高?我来了三次,要不要挂号,要不要交钱?”他想和护士握手,护士不伸手;他要和战士握手,战士也没伸手,他说:“告别了!”   他不再有任何拘束,清醒时常常说出他想说的一切:“庐山会议是毛主席的错误”,“光能批评别人,别人不能批评他,这是错误路线”,“我这个人和毛主席没有什么分歧,就是1959年在庐山会议我说毛主席实行过“左”的政策,他就对我进行斗争。我这个人脾气又不好,坚持我的原则,结果就把我关进小屋子里……”专案组不许警卫战士记录他的话了。在专案组的记录中,则写他:“经常放毒”,“恶毒攻击”。他在病床上使尽全身的气力发出吼声:“我是被国民党特务害死的!”“我没有里通外国!”“把我写的那封信拿出来看看,究竟是不是攻击。”   疼痛加上愤怒,他咬住被单,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将它撕成一条条。   8年了,他在一个特殊的战场上孤军战斗,坚持真理,坚持历史的本来面目,以大无畏的精神敢言、敢怒、敢骂,正气凛然,视死如归。他的鲜明个性,为中国现代史上的这幕政治悲剧留下浓重的色彩,历史将永远回荡他最后的吼声。   1974年8月,彭德怀病势垂危。叶剑英元帅得知,指示人去看他,问他“有什么事要说”。   9月2日上午,专案组李××、任××进入彭德怀病室。与往常一样,门口站着哨兵,窗上糊着半截报纸。彭德怀躺在病床上,面容干瘪,身躯瘦小,他已经熬尽了心和血。   李××开口说:“我们今天来向你传达叶副主席(中央军委副主席)指示,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完全是冷漠地划清界线的样子。   眼泪一下子从他枯涩的眼中涌流出来。他挣扎着,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向李××、任××说。这时,他们是代表着他46年来热爱的党呵!据专案组笔记,这次谈话断断续续约四十分钟,在向叶剑英汇报时只有以下几段:   “文化革命胜利了,毛主席发展了马列主义。这次运动摧毁了刘少奇、林彪两个资产阶级司令部。林彪歪曲马列主义,一贯右倾,是反革命分子。他的罪行是我们党内从没有发生过的大事件。这说明文化大革命不搞不行,不搞就要天下大乱。”   “周总理,我们相处30多年,他是我们党内最能掌握和运用毛主席思想策略的,我们的社会主义事业一定能胜利。”   “我自己犯有很多错误,但我不搞阴谋诡计,在这一点上,我是清白的。”   “我们国家建设战略防御设施不完备。国防工业和科研跟不上需要,这是我最担心的。只要我们有计划、有准备,敌人的物质力量是可以战胜的。”   “已经审查我8年了,现在还没有做出结论。”   来人向叶剑英报告彭德怀的病情是:“左侧肢体偏瘫,右下肢浮肿,小便失禁,舌头发硬,说话不清。”   同日,专案组李××、任××到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找到浦安修。她正在图书馆整理图书。这是较轻的“劳动改造”。   李××说:“彭德怀病重住院,你是否去看他,由你决定。”   “他的病怎样?”浦安修问。   “病危。”   为什么说“由你决定”呢?其中又有什么文章?浦安修低头流泪:“我还是不去吧。”   “工宣队和我都在,是组织上通知你去的。”李××知道她害怕。   “今天有你们在可以证明,你们不在谁来证明!”1965年彭德怀去三线,浦安修到吴家花园送别是通过彭真同意的,“文革”中彭真“倒”了,她为这次会面被斗得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