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格桑花酒店电话:叔孙豹阐释践行“三不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20:51:25

叔孙豹阐释践行“三不朽”

  作者:刘隆有

  叔孙豹与范宣子的对话

  公元前549年春天,鲁国副卿叔孙豹出使晋国,晋国的范宣子到京城近郊迎接,欢迎仪式结束后,范宣子以请教的口气问叔孙豹:古话说的“死而不朽”,究竟指的什么?叔孙豹还没来得及回答,范宣子就颇为得意地自己解释道:我们范氏一族,从虞、夏、商、周以来世代为贵族,家世显赫,香火不绝,这或许就是“不朽”吧?

  叔孙豹却不买范宣子的账,兜头就是一瓢冷水:据我所知,您说的这叫“世禄”,世世代代吃官禄,“非不朽也”。在叔孙豹看来,真正的不朽应该是――“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最高是树立德行,其次是树立功业,再次是树立言论。这样,人死了,所树立的德行、功业、言论却会长久传世,永不磨灭,这才叫“不朽”。至于保住姓氏,守住宗庙,世代享受官禄,不能称为不朽。叔孙豹的这番议论,就是影响深远、极为有名的“三不朽”。

  “不朽”一词,在叔孙豹之前便已被人们广泛使用,以立德、立功、立言作为人生追求的“三立”说,也是叔孙豹听人说的。叔孙豹的贡献在于:他把“不朽”和“三立”顺理成章珠联璧合地合而为一,从而赋予“不朽”以神圣而光辉的内涵――立德、立功、立言,赋予“三立”以生命价值的最高体现――不朽,并以之对盛行于时的庸俗“不朽”观进行了猛烈抨击,既给了志士仁人的艰难跋涉以无比崇高的精神褒奖,又给了懵懂世俗的两难抉择以清晰易辨的价值导向,对于提升我们民族的精神文明,叔孙豹倡导的“三不朽”可谓功莫大焉。

  叔孙豹约生于鲁文公十一年(前616)前后,死于鲁昭公四年(前538),一生卓然有成。他不仅准确地阐释了“三不朽”,自身也努力践行着“三不朽”,在立德、立功、立言三个方面,均有可圈可点的历史记载。

  主持外事工作

  维护国家尊严

  鲁国始祖伯禽是周公的嫡长子,鲁国在西周时期本为头等大国,进入春秋后国势日衰,逐渐沦为中等国家,到叔孙豹登上政治舞台的时候,鲁国已差不多快与小国等列,既常遭强邻齐国的威慑侵略,更频受两个诸侯霸主晋和楚的勒索侮辱,加之鲁国国内阴谋篡权势力与强国大国的暗中勾结,叔孙豹在这种恶劣环境中主持外事工作,真可谓举步维艰。叔孙豹却以其坚定的爱国信念,正直的人品,渊博的学识,灵活的策略,卓有成效地维护了国家的利益和尊严,颇为可贵。

  尽管鲁国的国政长期掌控在包括叔孙家在内的几家权臣手中,国君已几近傀儡,但在外交场合,国君依然是国家的象征,维护国君的尊严,也就是维护国家的尊严。叔孙豹深明此理,在国内他敢于直揭国君的伤疤,而在他国君臣面前却决不容国君的尊严受丝毫伤害。

  公元前545年,叔孙豹随鲁襄公前往楚国拜访,走到半路,传来楚康王死讯,鲁襄公预感此时去楚国,必多麻烦,就想取消这次拜访,打道回国。叔孙豹等深知,这样做虽彻底解除了鲁国使团的风险,却会惹恼楚国,楚乃当时超级大国,而且刚在弥兵大会上取得同晋国共为天下霸主的地位,鲁一蕞尔小国,岂敢率意得罪强楚?于是鼓励鲁襄公以国家利益为重,继续前往。公元前544年,鲁国使团到了楚国,楚人竟然要鲁襄公亲自为楚康王的尸体穿衣。这本是臣子干的事,鲁国再小,也是一个独立的公国,鲁襄公身为鲁国之君,若干了臣子干的事,岂非自认鲁国是楚国的附庸,鲁君是楚君的臣子,这可是奇耻大辱啊。不干吧,立马就会大祸临头。鲁襄公好不为难。但这却难不倒学识渊博、智慧超群的叔孙豹。叔孙豹提示鲁襄公:先扫除棺材中的凶邪之气,然后再给尸体穿衣。鲁襄公信言而行,让巫师用桃木棒和扫帚先在棺材上作扫除凶邪的仪式,然后自己再给楚康王的尸体穿衣。这样做,看起来是完全听从了楚人的要求,而且遵照了楚国风俗,而实际上却是用了周礼中君临臣的礼仪,在这仪式进行中,鲁襄公事实上是居高临下,“君临”了一次楚王,不但没受辱,反倒拣了个大便宜。楚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鲁襄公既被降服又得体呢。待过后醒悟了,却发作不得,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你硬逼人家这样干呢?谁让你学问不老到,智力差一截,心术又不正呢?楚人从这次哑巴亏中明白了:武力并非一切。鲁国国力确实日趋式微,但鲁人作为周公后裔,文化并未式微,依旧繁盛富丽,依旧天下第一,小觑不得,更胡来不得。

  富于学养

  善于辞令

  苏轼有诗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叔孙豹正是如此,富于学养,善于辞令,精于礼,神于诗,外事活动中举止文雅,征引得体,气象华贵。

  齐国与晋国争霸,鲁国是晋国的盟国,齐晋交战,鲁则随晋,与齐为敌国,而鲁与齐又是邻国,动则遭受强齐侵凌,迫切需要晋国的有力保护。公元前554年,齐晋讲和,这对鲁国看起来似乎是件好事,可因此减轻齐国对鲁国的敌视。但目光锐利的叔孙豹发现,齐国争霸野心未死,仍会继续向晋国及其盟国发动挑衅,鲁国仍需晋国及时援救。连忙去拜会晋军将领叔向,但晋与齐刚刚盟好,这种时候不便把将会出现的冲突直接挑明,因为叔向是当时著名的学者,叔孙豹便巧妙地来了个“以诗会友”,见了叔向啥话不说,就吟诵起《诗经?鄘风》里的《载驰》第四章,特别在“控于大邦,谁因谁极?”两句上加重感情。这是一首有名的救亡诗,是一百多年前爱国女士许穆夫人呼吁诸侯援救其祖国而作,叔孙豹在这时诵读这首诗,又特寄深情于“大邦”,博学多智的叔向岂能不悟其意?于是动情地答道:我怎敢不答应您的要求。就这样,一个急迫而又无法正常表达的国情诉求,睿智的叔孙豹用一首古诗就让“大邦”心领神会了。

  公元前541年春天,诸侯会盟于郑国的虢地,大会结束后,已是夏初四月,郑国专门宴请参会的晋、鲁、曹几个姬姓国家,以加深同姓国家之间的兄弟之情,叔孙豹和晋国上卿赵武等各国主事大臣出席。席间诵诗表意,叔孙豹最为杰出。他先诵读《诗经·召南》的《鹊巢》,借其开首两句“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将赵武比喻为辛苦筑巢的喜鹊,将鲁、郑、曹等中小国家比喻为占了喜鹊巢的斑鸠,以向赵武表达谢忱。赵武连忙表示不敢当。叔孙豹接着诵读《诗经·召南》的《采蘩》,诵读完了又自己解释道:小国向大国进献的贡赋像白蒿一样菲薄,大国若能珍惜地使用,小国岂敢不对大国唯命是听?希望能减轻中小国家的贡赋。赵武动情地说:我们兄弟国家亲密安好,可以让狗别叫了。叔孙豹等举起牛角杯向赵武表示感谢:我们小国仰仗您,相信能免除过错了。借以表达情谊和希望的诗选择得好,话说得亲热,酒喝得尽兴,席间气氛融洽和谐,在那个边境战火频燃,会盟唇枪舌剑的时代,这样的场面难得一见,席散出门,赵武流连不已,感叹道:我怕是再碰不到这样的乐事了。

  博学知礼

  高风亮节

  外事活动最讲规格和礼仪,什么身份,用什么接待标准和仪节,有着严格的规定,来不得半点差池,周代重礼,在这方面更是等级森严。春秋时期礼崩乐坏,来访者,接待者,或出于无知,或出于某种目的,乱套的,僭越的,日渐多起来,所谓周礼,几乎快成为纯粹的历史话题。叔孙豹在外事活动中却坚守周礼,言谈举止,必合礼仪,决不趁乱自快。这倒不是有意守旧,而是为了倡导人们自守本分,以让彼此都有章可循,让外事交往和谐有序。

  公元前569年夏天,叔孙豹到晋国拜访,晋君设宴招待他。席间伴以音乐,钟镈合奏,击鼓为节。乐器先演奏古乐《肆夏》三章,接着是唱歌加伴奏《文王》三曲,《鹿鸣》三阕。按礼,主人向客人献乐歌,每一曲终了,客人都要施礼致谢。叔孙豹却怪,《肆夏》奏罢,没表示;《文王》唱了,依旧无反应。及至《鹿鸣》,每阕刚终,都要拜谢,一连拜谢了三次。叔孙豹博学知礼,在诸侯国间是岀了名的,如今却这般举止,晋方深感不解,执政上卿韩献子于是派晋国最优秀的外事官子员去问叔孙豹:我们按照传统礼仪,献上乐歌,以表示对您的敬重,您对规格高的乐歌没什么表示,对规格相对低一些的却连连拜谢,请问这是什么礼仪?叔孙豹解释道:前两首规格的确很高,但我不过一介使臣,没有资格受用。《三夏》乐曲,是天子盛宴招待诸侯国家领袖时用的,使臣是不敢听的。《文王》乐歌,是两国国君相见时的音乐,使臣也是不敢听的。《鹿鸣》三阕,其中第一阕《鹿鸣》是主人咏赞宾客的乐歌,表示贵国国君对敝国国君的友好情谊,使臣岂敢不代敝国国君表示谢忱?第二阕《四牡》是君王用以慰劳使臣的乐歌,使臣岂敢不再次拜谢?第三阕《皇皇者华》,歌词中饱蕴着君王对使臣的教导,使臣岂敢不虔诚拜谢?一席话,说得晋国君臣对叔孙豹佩服至极,既佩服叔孙豹渊博精深的学识,更佩服叔孙豹高尚的人品。在那个僭越成风的时代,叔孙豹固守自己使臣的本分和外事交往的规则,真可谓鹤立鸡群。

  公元前541年春,诸侯虢地会盟期间,正当叔孙豹在会上与晋楚两个盟主艰难周旋之时,季武子却为了扩大自家的采邑,在国内举兵伐莒,占领了莒国的郓地。楚人告诉晋人:诸侯盟会,重申弭兵之盟,会还未结束,鲁国就攻打莒国,这是对盟会的亵渎,请杀了鲁国的参会使者。晋国的栾桓子是赵武这次赴盟的助手,想趁机向叔孙豹索贿,以此作为条件,为叔孙豹向赵武说情,但栾桓子知道叔孙豹的为人,不敢直接挑明,于是派人到叔孙豹那里,说是想要叔孙豹一条带子,心想叔孙豹闻言应该会立马送财货过来。叔孙豹何等聪明,一听来人之言,就知栾桓子肮脏之心,不但不行重贿,连栾桓子托词所说的带子也不给。家臣误以为叔孙豹惜财,劝他:财货不过身外之物,既然用之可以换得人身安全,您有啥舍不得的呢?叔孙豹大义凛然地说:我代表国家来参加诸侯盟会,本是为了保卫国家,我如果行贿免却杀身之祸,楚国必然趁机出兵侵凌鲁国,这样,就会由于我而给国家带去灾祸,哪里还谈得上保卫国家呢?叔孙豹已下定决心,要以自身之死,堵住楚人之口,为国家避免一次兵灾。

  赵武感佩于叔孙豹的贤能,主动帮忙,亲自出面说服楚人,又以晋国的名义表明坚定的态度,楚国终于同意对叔孙豹免予处罚。叔孙豹以其高风亮节、堂堂正正,化险为夷,既为国解了忧,也为己排了难。

  一心为国为民

  与权臣昏君抗争

  叔孙豹忠心赤胆,一心为国为民,加之长期从事外事工作,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视界开阔,目光远大,所以看问题常比同时代人高出许多,叔孙豹为了维护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敢于挺身而出,与那些目光短浅,胸怀私欲的权臣、昏君进行抗争。

  公元前562年,季武子决定仿照晋齐等大国的军事编制,在鲁国也建三军,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各掌一军,以进一步增强三家的势力。征求叔孙豹的意见,叔孙豹坚决反对。叔孙豹知道,季武子这样做,完全是出于私欲,而这样做的后果将极不利于国家。他告诉季武子:只有诸侯盟主才有资格建立三军,而鲁国不过是个小国,又夹在齐楚两个大国中间,竭力讨好盟主,还怕被大国征伐,如若像盟主之国的军事编制那样建立军队,由一军扩为三军,妄自装大,“以怒大国”,岂不是自讨征伐吗?季武子的心思,只在“强私家而卑公室”,至于国家,顾不得了,硬将鲁国原属公室的一军分而为三,设三军,三家各领一军。果如叔孙豹预言,“自是齐楚讨伐于鲁,襄、昭皆如楚。”过去,鲁国只服侍一个晋国,建三军后,既遭齐楚轮番征讨,襄公、昭公还得亲自远远跑到楚国都城去朝拜。

  但无论叔孙豹如何忠勤为国,鲁国的几代君主却都是扶不起来的阿斗。鲁襄公朝楚回国,本应痛定思痛,发愤图强,以免再次被辱,这个昏君不但不朝此方向努力,反倒羡慕起楚王宫殿的建筑来,在鲁国都城曲阜搞起了仿楚建筑。叔孙豹抨击道:古书上说,“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国君应该顺应民心民意办事,如今却仰慕一贯欺侮鲁国的楚国,这样做,非民欲,天不从,国君只有死在楚宫里了。还真让叔孙豹说准了,不久,鲁襄公就在刚建成的楚宫里驾崩了。

  鲁襄公死了,季武子在襄公众多的儿子中选了姬裯继任鲁君。叔孙豹再次出面抗争,直斥姬裯无德无才,不堪为人君。他说:这个人,居丧期间不哀伤,父亲死了脸上反而有喜色,像这种不孝之人,立之为君,国家必然不得安宁。季武子听不进去,坚持立了姬裯,是为鲁昭公。鲁昭公比他的父亲襄公还要混,继位时已经十九岁了,还是小孩儿习性,安葬鲁襄公,三次换丧服,丧服都是脏兮兮的,不成样子。后来与季孙家君臣关系白热化,极大地伤害了鲁国在列国间的形象。

  尽管有些事情不是叔孙豹个人的力量所能决定的,但叔孙豹用自己的行为努力地践行了“三不朽”说。他那高尚的情操、闪光的言论,是对立德、立功、立言,不朽和“三不朽”的具体阐释。笔者粗略统计,《春秋》和《左传》记载叔孙豹的外事活动、军事活动有二十多次,加上对其国内政务、家务和言论的记述,叔孙豹的名字和事迹在这两部史书中出现频率之高,所占简策之多,在两书所记全部人物中均居前列,足见叔孙豹在国人心中的地位之高,分量之重,也许在他们看来,首倡“三不朽”说的叔孙豹,其事功、言行也堪称不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