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字的含义是什么:蒋方舟:“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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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方舟:“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2010-06-25 08:48:41) 田松

蒋方舟六岁的时候,就与常童有异。幼年成名,而未为名毁,殊为不易。我读蒋方舟文章,常为之拍案。

下面是蒋方舟在《新周刊》(2010年6月15日)发表的文章《没有想过退学的学生,不是好学生》之片段。


同一个梦想,同一种绝望

 

     “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我想,只要是上过学的人都见过这句话。它印在中小学语文课本最后几页,示范冒号的用法,被誉为课本上被隐藏得最深的冷笑话。

       中学的时候,老师每每讲到这句话时,总会面露尴尬地说:“现在时代不同,这三者的命运差别还是非常大的,所以还是要好好学习。”

     看每年录取季的新闻图片,接到录取通知书的大学生或喜不自禁或涕泗纵横,他们的高兴,不仅仅来源于十八年后,终于被教育海关大手一挥,允许通过,驯服和隐忍终于换得网开一面的大赦。更多的,他们开心是因为得到了来自未来的承诺,一个光明的前途,至少是一个区别于上技校的李萍,和当售货员的“我”的前途。

    然而,上了大学之后,我们才发现,知识改变命运的说法是错的,知识只能延迟命运,而一星半点不能改变——“考不上大学,18岁就失业;上了大学,22岁就失业”。我周围许多同学也认识到这个悲凉的现状,他们攒眉抿嘴沉痛良久,又迷茫仰头望天半晌,才轰然叹气道:“那就读研吧。”

   把未来推得更远一点,也许人生就好过一点。

    我小学的同学大多数都上的是三类学校,或者二级学院之类似是而非的大学。我假期回去和他们交流,总是被他们身上笼罩的巨大绝望所震撼。他们虽然上了大学,但没有半点优越,对未来也没有一点憧憬和期待。其中有些人,会做些务实的打算,比如为了好找工作去当兵。大多数人,过早就有了将来被社会抛弃的预期,拒绝去改变这种认知,可是又不敢去面对迎面而来的现实,他们变换各种花腔嘲讽大骂社会,既冷漠又易燃易爆。青春仅存的遗物只是戏谑冷笑的面孔。而内心已自视为泥土般,早就把身体平摊成一块让人踩踏的土地。

   而我的大学同学,就读于国内最顶尖的大学。相对于我“三类高校”同学的无所事事,他们总是显得那么忙碌,有志,对前途胸有成竹,对自己胜券在握。无论是走在学校什么地方,我都可以听到我大学同学们谈论的问题,这些问题永远不离以下任何一个:成绩排名、奖学金、推研保研,GRE分数……对于“未来”这个未知项 X,这些是他们仅有已知的题设,好像完美解好了这些问题,就能担保导出一个美丽的X。

     这导致老师和学生、学校和学生之间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学生毫不隐瞒自己是为了好分数而学习,老师也无奈却善解人意地发放学生所需要的分数。学生毫不隐瞒自己是为了累计个人资本而积极参与学校活动,而学校也大发慈悲地允诺一个和苦累程度相应的报偿。

    大学里无论是学风森严还是严肃活泼的集体美感,揭开了都是学生对个人利益的锱铢必较。

     而具体到每个大学生,每个排得满满当当的课程表和日程表,揭开了看,都是表演结束后的空虚啊都是空虚,虚无啊都是虚无。

    可近段时间,我发现,我忙碌有为的精英同学的绝望并没有比我的“三类高校”的同学更少。尤其是这段时间连续发生的名校学生自杀,更是让这种绝望日渐明朗。

    去年9月,一个浙大的讲师跳了楼,他当年是清华水利年级第一,西北大学全额奖学金,六年博士后毕业。有六篇google学术收录文章,三篇被“科学引文索引“SCI收录(SCI目前是衡量国内大学科学工作者学术水平的唯一标准)。

    他拥有一份完美的履历表,大学生活需要解决的所有已知选项他都交出了完美的答案,可是发现最后导出的X是每个月仅仅2000块的工资。

    用工资来衡量前途固然功利而不公平。但是对于入学第一天就被成功学洗礼的大学生来说,似乎也没有其他更为高级的评价尺度。不同形态的青春,大家都只有“买得起房子”的同一个梦想。同一个梦想,也共享着同一份绝望。在高校录取又将进入新一轮的疯狂扩招之际,大学生们恐怕也只能用冷笑话来解嘲:

        “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没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