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能做个外呼软件吗:梁漱溟谈周恩来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0 09:50:18
梁漱溟谈周恩来   
  


梁漱溟先生称许周恩来“有善可称,无疵可指”。有录音为证,如下:
“毛主席在男女关系上……究竟几个,我们都说不准。那么周总理就完全不然。周总理是好,周总理人真好!啊呀,周总理人家都说是人民的好总理啦。啧,我对他佩服,我佩服周总理。啊呀,啊呀,周总理是好人。啧,啊呀,立身干净得很。啧,啊呀,一心为公啊!(黄按:说到此处,梁漱溟先生哽咽,动感情,唏嘘不已,眼睛发红,泪水盈眶,几不成声。)啊呀,周总理可是好人,这个人有善可称,无疵可指。你指他的毛病,挑毛病,挑不出来。啧,(哽咽)啊呀,好啊,然而他就是始终忠于毛主席,始终作第二把手。总理是人好得很,啧,私生活干净极了。啧,啊呀,(哽咽)昼夜忙啊,见外宾接头谈话,都是到深夜,回到中南海,休息那么一个短的时间,又要出去。吃早点都不能吃,上了汽车,给他送来点包子、馒头之类吃一吃。然而他是天生的第二把手。他是一直忙,一直忙,忙到死啊,说是累死的。”

这是一九八四年二月六日下午梁漱溟先生讲的。以后,他对周恩来还多次讲过类似的话。我可以十二分肯定地说,梁漱溟先生称许周恩来的这些话全是肺腑之言,没有半丝半毫的假意。

一九五三年九月,毛泽东亲自整肃梁漱溟先生,其直接原由乃周恩来请梁漱溟在会议上发言,梁婉辞,周再三动员,梁遂发言。梁漱溟先生发言后的第四天,周恩来做批判梁漱溟的长篇报告。这一事实也是我亲耳听梁漱溟先生讲的,请看梁公关于这段往事的叙述。

“……听的时候,人数不多,大概不足五十个人的样子。我记得一个长沙发,我跟张治中,好像有一位工业家叫候德榜,我们三人坐一个沙发。开了不止一天的会,连续开了可能有三天之多。讨论的题目就叫做过渡时期总路线。很多人是各省来的,好像是各省工商界的人,工商界头面人物。由总理把这个过渡时期总路线讲给大家听,有点想听听各省工商界人物的意见的味道。周总理希望大家发言,就这个问题发言。……好像要我发言。我就说,我是在北京的,最好是让外地来的人发言,把时间让给他们,我不占开会时间,用书面把意见写写也可以。周总理还是说,好像是说我们这个会延长一天,有话还是请你说。他既然是一再要我说,到了第三天,我就说了。就我的见闻说了话。我说,我看到当前有一个情况,就是四乡的农民总是要进城当小工。所谓小工,就是作盖房子瓦匠、木工的助手,那什么和灰、泥土,一种打杂的小工。那个在当时一天也能挣一块钱。哪在农民是不可能的事,农民在农村劳动种地哪能一天挣一块钱。就纷纷进城。当然城里头这么多闲人不好了,所以公安方面就把他们送出去。送出去,他们还是再来。我就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说。这是我的见闻,我看见的事实如此啊!呃,我就是提了这么个问题。周总理也答复了几句话,大致是说工人劳动创造多过农民,劳动的价值是多过农民的,所以工人的工资高、优厚也是合理的。不可能把农民的待遇啊,农村生活一下子提高。大致这么说明一下。我说的话也就根据事实来说的,没有旁的用意。周总理的答复么,虽然是个辩解,也是合理的。当时毛主席不在场。可是总理总是在这个会结束后向毛汇报今天开会情况如何,毛主席听时很注意。就是说,我说的这个话,周总理没有感觉到我说的不合适,而那个毛公,哎,他就觉得我这个话不好……”

梁漱溟先生提了这个意见后的第二天,毛泽东在会上不指名地批判梁为“孔孟之徒”。第三天,梁漱溟先生在会上面折廷争,指明要毛收回自己的话。第四天,大会批判梁漱溟先生,周恩来做批判梁漱溟先生的长篇报告,报告中嘲弄、挖苦梁想当官。

周恩来作毛泽东的第一打手整梁漱溟,这是明白如画的事。周是否事前预谋,处心积虑,现在无法定论,但周不分是非,逢君之恶,则是明白无误的。旁观者如此看,梁漱溟先生是当事人,大约也不可能不心如明镜。可为什么梁漱溟先生绝不计较周恩来的无赖,反而真心实意地称道周“有善可称,无疵可指”呢?

文化革命初红卫兵运动时,山东省的红卫兵来到北京,把梁漱溟揪到火车站,要拉回山东批斗。这要被拉去山东批斗,梁老这条老命可能就保不住了。未料在欲走未走的当口,戏剧性地来了解放军,把梁漱溟给留了下来。据说,这救梁的解放军是周恩来派来的。批林批孔运动中,梁漱溟先生在全国政协批斗他的会议上,发出了在彼时彼境可算是惊天动地的狮子吼:“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梁老说,那原先对他彬彬有礼的宋希濂都开始辱骂他了。可没想到接踵而来的批斗会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据说这又是当时作为政协主席周恩来的暗中安排。

是不是因为这两次的救命之恩使梁老对周恩来产生如此好印象呢?决不是!梁漱溟先生是学者,是大儒,是“士”。士可杀不可辱。要说周恩来可能救过他,使他感恩戴德;那周恩来对他的伤害却远过于救命之恩。知识分子最忌被人说想当官,况且,梁漱溟先生是真的不想当官。俗话说伤人莫伤心。周恩来却选择了这最能伤害他的要害部位来加以嘲弄、讽刺、挖苦。那么,很显然,把梁漱溟称许周恩来同个人恩怨联系起来是说不通的。实际上,梁老对上述周恩来救他伤他的两件事都很淡然,我从没听他说过。上述山东红卫兵的事是听先师讲的,先师三十年代就同梁老相往还;全国政协会议批斗的事是从书上看来的;只是宋希濂辱骂他的事是亲耳听梁老所讲。可见,以个人恩怨来论梁漱溟称许周恩来是太浅了,于梁、于周、于自己都太浅了。

周恩来讽刺、侮辱梁漱溟, 梁漱溟真心实意称许周恩来,这一奇特的矛盾现象,窃以为,要从中国的传统文化背景来看,才能理解。

我曾写过一段文字,并当面读给梁漱溟先生听,意欲请教。那段文字是这样的:“您老说毛公后来成了大皇帝了,他自己也不讳言独裁。您老又说这是人家把他推到那个位置上去的。为什么他会成了大皇帝?为什么人家会把他推到那个位置上去?您老没有深谈。按照马列、毛的理论,他是不应该做大皇帝的,他是不应该独裁的。何以结果竟如此做了呢?这不就是中国文化的伟力所致吗!古代的真皇帝自不用说,蒋介石不也是如此吗?毛公晚年步其后尘,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之一脉相承。中国文化若不改造,以后仍会继续出现这种情况的。……您老对周公敬爱钦佩之至,小子深为感动。……从中国传统文化的角度看,周公可算是集中国文化长处之大成者,他确是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物,忠、孝、节、义、仁、礼、智、信等等无一不在他身上得到了体现。他是典范,是总代表。他是中国历史上所谓的贤相。象周公这样的人在西方历史上是没有的。可以说是中国文化造就了周公。但是从另一角度来看,周公在毛公如此胡闹的时候,仍是忠贞不二,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忠则是忠了,却是忠了毛的独裁,毛的胡闹,于国家于人民又有何利呢?当然,要周公那时去反对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此周公之所以为周公也,亦即中国文化之所以为中国文化也。如果反对了,倒不称其为周公,不成其为中国文化。西方文化,哪有这等事!中国文化之弊于此不是昭明显著了吗?中国文化之弊若不予以彻底改造,不是会继续出现毛公的独裁,周公的愚忠那样的情况么?……”

梁漱溟先生听了我的问题后除了说“当然也有中国文化的背景”这话外,仍反复强调周恩来是天生的第二把手,没有毛的乱七八糟,干净得很云云,可见梁老确是从儒家的政治标准、道德标准来看待周恩来的。他又强调中国的人生态度偏于实用,“中国人,过去中国文化里头它的可惜处、偏处就是在过于偏重实用”,似乎在隐示周恩来就是这种偏重实用的中国文化的具体表现。梁老对中国文化的批评是从比较世界文化三大体系的高度来谈的,同他称许周恩来体现儒家道德风范并不矛盾。

以中国传统文化的背景,以儒家政治、道德标准来看周恩来,周似乎应该得到肯定。梁漱溟先生就是这样肯定周恩来的,他将一切个人恩怨完全彻底置于“度”外了。无论人们和历史将如何看待梁漱溟对周恩来的极度称许,他那将个人恩怨置之度外的论人态度则是绝对可取的、科学的。至于周恩来一生的是非曲直、功过、人格很复杂,尤其是对其人格的评述,今人既不能一言以赞之,也不能一言以蔽之,总要十二分注重彼时彼境。我曾看到一本香港出版的论周恩来的书《红朝宰相》,似乎多了一点猎奇、宣传、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味道,少了一点严肃、认真、客观、科学、深入研究的学术态度。

我愿论人论史,都能仿效梁公漱溟先生的态度。在大陆尚未有言论自由前,海外学人论中共人物和历史,责任尤其重大,更需要这种严肃、客观、科学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