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路电话审核后多久:雪域桃源:李九莲、钟海源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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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史略 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李九莲、钟海源列传 雪域桃源
    国朝史略列传第一百三十九李九莲、钟海源列传
     雪域桃源
    
     李九莲,江西赣州女也。民国三十五年生于赣州。父佚名,为工,父早亡。为赣州第三中学学生。任校团委宣传股长、学生会学生部长。文革中,任第三中学卫东彪造反兵团副团长。屡为众推举,为赣省诸级学“毛著”积极分子。于批揭刘少奇及打倒走资派诸事,颇为狂热。国朝十九年,分配至工厂为学徒工。与诸工学艺,得闻世间疾苦,方悔前行。悉知“二月逆流”诸元勋罹难事,意为不平。语某曰:“彼等何罪耶?旧日宫廷中,有指鹿为马者,必为大奸。”又曰:“‘三忠于’、‘四无限’之说,甚为荒谬。”时,林彪暴贵,权震朝野。九莲讽曰:“余观于彪,愈似奸臣也。”世以毛公喻以阳,又以“残冬之阳”喻之。
     初,女与曾男相恋,情笃好。国朝二十年二月二十八日,致书于曾,悉以志言之。恐其误泄,书嘱曰:“此信万勿给予他人”。方时,曾从戎福州为卒,为邀上功,乃发之。四月三日,逮于狱。二十二年,彪败。吏犹羁押之,九莲屡请,不得释。
     二十三年七月,遇赦,得释归。以冤故,心恨之。屡发书以诉,不报。二十五年春四月,写大字报曰《反林彪无罪》,布于赣州公园外垣,请以平反。时,赣州民数万,皆然之,组“李九莲问题调查研究会”,予声援。地委书记杜昭闻,惊惧,论以“反革命翻案”、“破坏批林批孔运动”之罪,复逮九莲,械送兴国。兴国县拒之,退还赣州,不纳。两相推诿,万民聚于衙外,呼请释之。时,陈昌奉主政赣南,闻之,大怒曰:“九莲断不可释。”昌奉,毛公旧日警卫也。杜昭秉昌奉意,厉责兴国县,遂械送九莲回赣州。
     二十六年五月,昭等授意赣州地区“公检法”,用兴国县法院之名,判九莲徒刑十五年,褫夺政治权利五年。九莲不服,间或绝食七十三日。羁于波阳县珠湖农场劳改。
     二十七年九月,毛公崩。华公主政,尽收江、王孽党。九莲闻之喜,屡书以冤,请为平反。不许。九莲失望愤懑,遂有怨言。十二月,九莲著《我之政治态度》,曰:“国锋独揽党政军大权于一身,资产阶级野心家也。国家之大事,当寄希望于江青。”潜密之,人不得闻。二十八年一月三十一日晚,为狱吏所辱,怒而宣于众。时华国锋初主政,恐以人心不服,惮之。及闻,震怒。责令赣省严办。省府以赣州多逆民,又多前国军余孽,欲令杀九莲以震慑。某日,方欲毙之,狱吏诈言于九莲曰:“尔非欲得出乎?明日送汝至赣州,即释之。”九莲喜甚,从之。翌日,械送赣州。及至,出死刑判决书,请画押。九莲怒曰:“余言纵有错眚,安得杀耶?”掷笔于地,拒之。
     二月十四日,赣州官吏招民众三万于体育场,公判毙九莲,以警效尤。是日,九莲着黑囚衣,足荷镣铐,紧缚以出。背插长牌,书曰:“现行反革命分子李九莲”,按跪主席台前。时,吏惧女呼号,乃以为竹纤穿颌、舌,九莲痛甚,不得作声。会罢,械执至西郊通天岩刑场。屠刽卒令跪,女怒不跪。卒怒,发弹击胫,立仆,方单足跪。卒复发弹击九莲背心,遂毙于二松树间。年三十一。刽卒犹疑其未死,翻覆尸以按验之。九莲口微张,鼻衄,出二缕黑血。卒惊,乃暴尸郊野自去。
     自九莲被逮,母及诸仲昆绝探视,不通声息。不为收尸。积时日,蝼蛆啃噬,渐有异味。人惧祸及,无有敢收葬者。未几,赣南机械厂退休老工何康贤,奸其尸,割其乳,斩掘阴户,盗匿于家。后,捕康贤,按律判刑七年。九莲案涉人六百余,皆逮于狱。受迫害者至数千,多有不屈自尽者。赣南民皆怨,冤之。
     三十一年正月,有记者戴煌以九莲、海源冤案情状,书为《内参》,送胡公耀邦所。胡公闻之,即谕中央政法委书记彭冲、最高法院院长江华、公安部部长赵苍壁等,令为复查。时,国锋虽名为党主席,威柄尽失,不得问。二月十七日,华等责令赣省法院、检察院、公安厅等要员按验之,果得其冤状。
     三月九日,李案终得昭雪,宣告涉案株连者千人等皆无罪。
    
     钟海源,亦赣州女也。亡其籍,莫知其考。少失父母,无仲昆。适徐某为妻。本为赣州地区广播站播音员。后为景凤山小学教员。二十八年,九莲以冤死,海源甚为不平。入“李九莲问题调查研究会”,为九莲鸣冤。二十六年五月,公安部定李案调研会为逆党。其首皆逮之。海源闻,自刻印《最最紧急呼吁》、《强烈抗议》、《紧急告全市人民书》诸传单,广发于赣南剧院诸所。州令捕之,拷问于狱。狱吏令自悔,海源不屈。吏怜之,又以海源女方二岁,收监。入学习班改造。庚辰清明之变,海源曰:“国锋不若邓公远也。”或发之,遂处徒刑十二年。狱中,犹言于众囚曰:“九莲无罪,调委会更无罪也!”狱吏怒,诟之。海源颜色不少变,侃侃以辩。吏词穷,暴行拷打。或掌掴其面,或曳其发,缕缕洒地。海源昂然怒喝,鲠骨不弯。狱吏叹曰:“吾从警数十岁,未闻烈如此女者。”某日,海源胫骨为殴折,痛以哀吟。强起之,以血书于壁曰:“打倒华国锋”等数字。初,国锋为公安部长,于李案调委会诸民皆暴压捕拘之。上嘉许,以为能。后,竟接承大位。海源素恶其人,故书以字。州吏闻,大惧,深恐上罪。遂欲杀海源。二十九年四月,以海源“攻击领袖”之行,罪当论诛。赣州法院判以死刑,斩立决。书既下,请女画押。海源至所,决然疾书以名,掷笔于地,返走。狱吏喝止,问曰:“尔有何后事交嘱?”对曰:“吾与汝等信仰有辕辙之异,与汝等言,徒劳也。”竟不顾自去。三十日,海源于死囚号中,悉食以羹。为梳妆,绕梳青丝,盘以纂芨。又着新衣,如赴佳宴,神色怡然。时,有高干子曾昭银者,住院于所。医曰:“昭银肾衰竭,急需移植,方得延命。”又曰:“必从活体取,女肾为佳。”时,医闻将毙海源,欲取于其身。乃告行刑者副营长某曰:“请勿立毙,吾等当取活肾。”刽者曳海源出监,单臂即提入车。时方游街,示众以恶。军医以畜用针管,直刺女左右肋下,各注一针剂。女衣未去,血浸染衫。女负痛,股身剧栗。毕,载于新建县刑场。副营长以手枪发弹击女右背,诸军医抬持至帐中,置台上。时女犹未死,以物独口,不得呼号。军医不用麻沸,而以雪刃切女肤。血流盈地,积竟半桶。寻,海源血尽,暴死。时年三十余。军医遂取肾归,置于昭银体,乃活之。
     海源方捕入狱,徐郎即与离异。既亡,第九十二野战医院载尸归,以为标本焉。
     后,赣州有义士朱毅,为与海源同囚者。及释,赴京师为九莲、海源诉冤。至高检、高法、公安部,陈情以表,声泪俱下。闻者皆泣,失色恸容。
     毅归,觅收九莲、海源遗骸。得九莲残躯。海源骨为诸医所解剖,残缺。毅为出赀,分葬之。
     九莲未适人,故无子。父母皆死,仲昆不可考。海源女徐小云,母殁时方二岁。后,女十余岁,入赣州卫生学校就读,毅怜之,每为探视。适逢清明,或有为烈士墓献花者。小云曰:“吾母为烈士,云何未有为母献花者耶?”又曰:“母茔在何方也?必以孤独也。及吾长,必往祭之。”初,毅访二女遗物,惟得九莲之像。海源之像遍觅不可得,毅深憾之。遂取他人照与小云,曰:“此即汝母也。”小云语毅曰:“清明之日,每思吾母,涕泣怅恨。”又曰:“母之像,吾置于日记本中。每日必视之,请以晚安。吾视遗照,宛如在近云。”毅闻之,潸然泪下。
     后,女毕业归,失其所在,竟不知所往。
    
     史臣曰: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又曰:“苛政猛于虎也。”余观二女之难,为政之德,岂非水月镜花哉!李九莲、钟海源皆一介纤微弱女,竟以出言获罪,身就典刑。为政之酷烈,迨于此乎!文革之乱,天下岂独此二人蒙难哉!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于此观之,余诚不晓黎元之贵,在于何处也。子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如此滥戮,民安可服耶!民者,犹水也。善待民者,如善治水者也。古训曰:“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也。”岂可不慎哉!
     九莲冤死荒郊,暴尸旷野,身遭兽奸,割乳掘阴,千古骇然。海源蹈死不顾,义行鸣冤,身罹奇祸,忠义动天。海源之洁肾,竟入权贵之垢躯,不亦悲夫!诸贼生受冤魂之恩赐,宁无惧乎!岂不畏鬼神之阴诛哉!纵得善终,百年之后,必当就汤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