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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1 18:26:22

范柳元性格分析

——读《倾城之恋》评论

我最爱读的张爱玲小说当属《倾城之恋》——虽则有评论家指摘它意识平凡,技巧过甚。其实日常生活是最难叙述的,俗话说“画鬼怪易,画人物难”就是这个道理。只因人物太过平常,人人都熟,发生的大不了都是鸡毛蒜皮之事,要写出彩,不仰仗技巧实非易事。
不过文学技巧是专家学者讨论的范畴,我对这篇小说感兴趣之处,是白流苏与范柳原究竟算不算“自私”这个问题。
网络上有段话留给我很深印象:“现实中的女人追求物质,断不肯为谁多付出一点,就怕受伤;现实中的男人同样物欲,绝不想为谁多付出一点,因为辛苦。如果不幸处在同一城市,他们会成为这社会中又一对暧昧的情人,正如白流苏之于范柳原。”言下之意,白流苏与范柳原地地道道就是自私的代名词,网络上其他评论文章也大多持此观点。看来,白流苏与范柳原是逃不了自私的干系的。
是否自私?其实不尽然。
一个旧时代女子,不堪丈夫暴力,离婚住回娘家,社会舆论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但这都暂且撇它一边,尽可装聋作哑地过。关键是同一屋檐下家人因时间愈久厌弃愈深的寒言冷语、指桑骂槐却是装聋作哑也无法回避的。因此,痛楚里又多了怨恨,绝望中又有了对自身前路的探寻。这种探寻来得非常艰难,艰难得起初都非主观意识,实为环境所逼。离婚七、八年的旧式女子,骨子里早以为自己完了,哪还敢想再恋再婚?倒真真亏了那位热心的徐太太,——不管其动机如何,至少让流苏认识了柳原。
柳原是从英国回来继承父亲遗产的。因母亲是华侨交际花,族人对他都抱敌视态度,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太太们都“紧扯白脸”地把女儿送上门,这样一来把他惯得视所有女人为“脚底下的泥”,玩世不恭,又傲慢矜持。
这样一个男子,却又偏偏看上了流苏。表面上毫不在意,漫不经心,却是处心积虑地玩着各种手段,想让对方上钩,而自己又不受到损害。
应该说接触之始流苏是没有爱情的,她也不可能有非分之想,当务之急是如何找一个能养活自己的男人。站在她的角度设身处地,这是算不得自私的。家庭的排挤,社会的白眼,一个离婚女子就真的只能一辈子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苟且吗?如果不是碰上柳原,恐怕她连苟且的资格都要丧失了。遇人不淑退回娘家,安身立命的金钱悉数被哥嫂挥霍一空,最后又被目为“晦气”之人。她有什么过错?不过是时代大背景下不幸人生的负荷者罢了。
她穷途末路,又身无一技之长,所以范柳原这根稻草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抓住的。而这根稻草却不甚好掌握,因此火候拿捏,进退迟缓都需用尽心机。
她与柳原相持周旋,以退为进刺激对方主动,却又不露精明痕迹,引得柳原也赞她“善于低头”,深夜在电话里忍不住对她低低吟哦“死生契阔,与子相交……”之类。但柳原毕竟是柳原,两人都是不相上下的世故之人。他说如果什么都炸毁了,只剩下一堵墙时,“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由此可见柳原其实心明眼亮。
这场爱的角力柳原费了心机,他对流苏说的俏皮话在时下也是女人们欢喜听的。例如"有些傻话,不但是要背着人说,还得背着自己。让自己听了也怪难为情的。譬如说,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笑话流苏穿的衣服像药瓶,却又不失时机补一句:“你就是医我的药”等等,堪称情话经典。把柳原放在当下仍然可算一个好男人,虽然当心着自己的财产,只想找个不让自己负责的情人,却毕竟还是负责了。在倾城之战的第二天,便冒了生命危险找了辆军用卡车进城来接流苏。其实,他是本可以留到相对安全的浅水湾饭店的,何况当时的他并没有与流苏结婚。即便就算结婚,他也大可以不管她,如果真的自私。他的试探和与流苏的“斗计斗谋”,不过是他放心不了流苏对他的爱到底有几分而已。如此煞费苦心地借助徐太太邀了流苏至香港,又在半夜隔着电话线对流苏说“我爱你”……其实他是动了真情的。反过来也可说都市里的人虽然爱着,却又殚精竭虑耍着手腕,无非是怕自己的这份爱受到伤害,只好小心又小心地裹着,非要你明朗一点我晦暗一点的好。

倾城最终成全了他们的姻缘,但毕竟是有了情感积累的姻缘。这是都市特有的爱情模式,是一场典型的都市爱情游戏。虽说脱不了物欲的烙印,但毕竟个中人遵守游戏规则,愿赌服输。愿赌服输的人,是怎么也算不上自私的。
他们的“自私”,说白了,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
而世界上,又有谁会不“自私”地进行着自我保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