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随州交警拦截“网络媒体湖北行”车队

    二、20年创业 青山电动车几度“卡壳”几度“破茧”

    三、民企的“憋屈”：最高赞誉难解最低待遇

    四、“大创新”还是“大忽悠”？青山电动车的困惑

    五、对青山电动车能否“不看出身看结果”？

    六、别让“青山”成“万燕”

    七、曹青山：希望工信部为民企开个口

    6月13日，第二届全国网络媒体湖北行活动在武汉启动。随后6天里，三辆贴有“全国网络媒体湖北行”编号的大巴车，载着全国网络媒体的编辑记者从武汉开始，相继赴武汉、随州、襄樊、十堰等地巡回采访。

    车队中打头的1号车显得有些特别。挂着“青山电动”标志的该车是民营企业襄樊高新青山电动汽车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青山公司”）改装的纯电动汽车，这台随行的电动汽车吸引了编辑记者的关注，许多记者特意换坐1号车，试图感受新能源汽车的魅力，不想一路走来，五味杂陈……

    荆楚网消息 记者程评

    （一）“全国网络媒体湖北行”车队被交警拦下     

    6月15日，“全国网络媒体湖北行”车队进入随州。刚过收费站，路边走来两名交警，放过引路小车，一挥手，示意1号大巴车停住。紧随其后的2号、3号车也相继停下。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切的引导车也赶紧停下回头。

    这是活动进行的第三天，近百位来自中央、各省重点新闻网站、大型商业网站的编辑、记者，各省外宣办领导，分乘一辆小车、三两大巴车离开武汉，进入第二个采访点——随州。

    交警向1号大巴车司机行礼，说：“对不起，这车没有车牌，按规定不能上路。”一车人惊讶不已。

    司机田师傅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拦截，他对交警诉起苦来：“我们是自己研发的电动车，上不了牌照没办法呀。”车身侧面刷着大字：一次充电续驶里程500公里，吨百公里耗电5度以下，电池寿命50万公里。两名交警对视一眼，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随即一挥手，不等引导车上下来的人开口，就放过了1号车。

    一场虚惊后，车队继续前行，但电动汽车的尴尬由此揭开面纱。

    这是一辆由民营企业襄樊高新青山电动汽车有限公司研发的纯电动改装车。作为新兴产业，电动汽车在国内仍然处于产业化初期准备阶段。湖北省科技厅、经信委有关人士解释，由于能源紧缺，国家鼓励研发包括纯电池、燃料电池、混合动力等新能源车，但目前还没有专门针对新能源车的一系列管理规范，大多沿用传统汽车评价体系。

    因此，像湖北东风、郑州日产等依托传统汽车企业生产的电动汽车上牌相对容易得多，而青山电动汽车最大的困惑，就是不能进入工信部新车型目录，没有整车生产资质。按规定，他们的改装车也不能上路。

    随州交警看在大环境的份上，算是“放了他一马”。

    （二）青山电动车的“卡壳”与“破茧” 　

    曹青山，襄樊高新青山电动汽车有限公司董事长。这位仅小学毕业的保康农民，家境贫困，却从小表现出对光学、机械等方面的浓厚兴趣。1980年，32岁的曹青山就研制成功小型水轮发电机和全自动电子孵化器。1986年他开始新型能源研究，并于1990年成立了湖北青山太阳能利用研制所。他研制的多方位太阳能光感自动跟踪器，应用于太阳能热水器上效果突出，1993年获得第二届中国（漳州）专利新技术新产品博览会金奖。为了与该技术配套，他随后又研制出太阳能沸水器，并于次年获得新加坡世界科技博览会金狮奖。

    2002年春，曹青山开始引磁动力的研究，并向国家申报获得“磁能动力机”、“压力发电车轮”、“自供电式电动车”等专利。2003年11月，他研制的电动汽车进京经国家权威部门测试，充电一次续驶里程可达407公里，百公里耗电7.8度。2004年10月，在世界第六届必比登电动汽车挑战赛上，青山电动车一举夺得全部5个参赛项目中的3个“A”奖。

    到去年7月，曹青山已开发科研项目12个，向国家申报专利7项，其中获授权6项，2项获奖，4项领先于国际先进水平。

    对电机的痴迷和科研投入的需要，让曹青山四处负债，一度成为追债者眼中的“骗子”，他曾经一个月27次成为被告，1天3次上法庭。最艰难的日子里，他和不足10人的青山新能源研究所成员一起，只能靠捡菜叶子度日，包括曹青山在内，所有人出差都只能住地下室等最便宜的旅店，吃最简单的馒头、面条，但他们依然坚守梦想。好在这帮人都是穷苦出生，也乐在其中。

    2002年，干过企业厂长、有经营理念的宋其华加盟其中。那一年，他们负债100多万元，从废品公司购买一辆老式皇冠外壳，开始了第一台电动汽车改装实验。实验结果，一次充电跑了58公里，时速60公里。

    第一辆改装电动汽车小小的成功让他们兴奋不已，但同时，外用电池10万元的高成本，以及对电池安全性的未知，也让他们不安。2006年底，他们开始了电动汽车电池研发，随后的几年，青山公司再度陷入困境。2008年春节是最让曹青山、宋其华感到艰难的一个节日，已有一年没拿到工资的30位员工没钱过年，又被人追债，这一追，让老婆发现了宋其华的“骗局”：声称不会动用老婆一分钱的他，悄悄拿了老婆的存折到银行抵押贷款后，将存折锁回原处。

    曹青山抬起布满血丝的眼说：“再不弄点钱就没法活了。”这位过惯了苦日子的农民，实在舍不得他的研究项目和他的搭档员工。“苦不堪言。”回忆那一幕，宋其华摇着头，依然满脸沉重。这一次，他顶着压力再度出面拆借50万元，还了一部分债务，让员工们勉强过个年。

    功夫不负有心人。背负着学生压力的曹青山和宋其华，咬牙挺过了“一生最难的时期”。如今，青山公司已形成磷酸铁钒锂离子动力电池、双定子磁悬复合转子自流电机、控制及能源回收系统等三项核心技术。2002年以来，先后经过中国机动车辆安全检测中心、中国机械工程质量检测试验中心、国家轿车检验中心和北方汽车质量监督检验鉴定试验所（201所）等权威机构5次检验。检测数据表明，其生产的电池使用寿命、百公里能耗和运行成本、单次充电续驶里程均处于国际领先水平。特别是自主研发的磷酸铁钒锂动力电池，经过国际权威部门历时3个月、30项试验检测，合格率达100%，其中9项11条检测数据超出国家规定标准。（1300）

    （三）最高赞誉难解最低待遇     

    6月15日被随州交警拦截的1号车是襄樊高新青山电动汽车有限公司改装的纯电动汽车。

    “报告，我下午换到1号车上去了。”湖南红网编辑蔡娟背着小包站在2号车门口说。从车队出发的第一天开始，2号、3号车上清点人数的工作人员就很纳闷，人怎么越来越少了？原来，不断有人换到1号车上，希望体验一下纯电动车的感觉。

    一天下来，蔡娟说：“启动特别平稳，一点汽油味都没有，特别适合爱晕车的人。还有就是空调效果很好。”

    与这种赞誉相比，青山公司获得了太多的荣誉和鼓励。2009年，湖北省委书记罗清泉、省长李鸿忠、副省长李宪生、段轮一先后考察青山纯电动车。2010年，贾庆林等中央领导，全国人大、国务院、全国政协、国家财政部、发改委等领导相继前往考察调研，与此同时，中央电视台、经济日报等媒体相续跟进报道，青山公司的名气越来越大。美国、澳大利亚、巴西等客商也纷纷前来考察洽谈。

    “地方党委政府给我们的支持很多、很大！”宋其华感慨：“要不是这些支持，青山公司很难走到今天这一步。”

    宋其华还记着2009年襄樊市政府投入第一笔300万资金时，公司全体员工的喜庆之情。“这份支持，不仅是经济上的。”宋其华说。随后，市政府再投3000万，省政府也投入850万，加上自筹资金，青山公司总投入1个亿的资金，加速了电动汽车的科研实验。

    “现在，中试已经结束，下一步就可以进入批量生产了。”宋其华说，到这里又开始“卡壳”——青山电动汽车成了被国企和一些专家排斥的“黑户”。

    2009年，上汽、一汽、东风、广汽、北汽、长安、重汽、华晨、奇瑞和江淮等十家企业集团组建的“T10（Top Ten）电动汽车领导小组”，在国标出台前筹划着企业标准。《北京青年报》以《电动汽车联盟拒绝民企》为题报道：虽然“T10”并未显示出他们掌握了核心技术，甚至其展示的新能源汽车往往来自民营企业的研发成果，但在专家看来，能真正推动电动汽车发展的还是大集团。科技部“863计划”电动汽车重大科技专项特聘专家王秉刚说，“电动汽车轻量化和安全性要求较高，小企业难以达标”。

    实际上，早在2006年，武汉理工大学罗晓明曾提出，由于传统汽车工业已形成的庞大生产规模和社会基础设施投入，以及发展的强大惯性，在某种意义上构成了阻碍电动汽车发展的社会成本。

    “总有一张无形的网，罩得很难受，又常常是说不得、抓不住。”谈到这一点，宋其华直言不讳，董事长曹青山却欲言又止。

    （四）“大创新”还是“大忽悠”？青山电动车的困惑     

    “这已经不是工业发展初期，像爱迪生那样凭个人能力就可以完成一些发明，这是一个需要多专业、多学科技术融合公关的时代。”一些专家怀疑，全世界无数科学家长期研究解决不了的难题，一个小学文化程度的农民难解决？

    被指为“农民”的曹青山是襄樊高新青山电动汽车有限公司董事长。更让他困惑的是，自己有全部自主品牌，却不能生产整车，为其他企业提供配件又很难打入其供货渠道。

    据了解，电动车动力电池技术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目前，全世界最优质的电池单块一次充电行驶里程约200公里。青山人称自己的电池一次充电行驶里程达300公里时，就在全世界引起震动，如今，他们已经把这个数据提升到500公里了。

    湖北省科技厅、省经信委、东风汽车公司等相关人士都认为这里有个概念转换问题，“如果把单块电池合并，理论上说，电池数量不断增加，一次充电行驶里程就可以无限增加。”他们认为这不是新技术，如何解决电池合并一致性、减小电池体积等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与此同时，在襄樊的东风旅行车有限公司电动汽车生产线上，还是用了青山的电池。

    支持曹青山的人替他奔走呼号，为他叫屈鸣不平，呼吁不要扼杀了一个农民艰辛的创造力，不要毁了萌芽中的新技术；反对他的人认为他就像号称“水变油”的……、“吃回健康”的张悟本，不过是为了圈钱瞎忽悠。

    “我们根本不缺钱。”曹青山自信满满地说，“在澳大利亚、美国都有投资商看中我们的技术。”对相关部门只让他们生产电池的做法，曹青山表示不满，他始终坚持认为青山的最大优势还不是电池，而是电动汽车整车研发。“我们希望真正生产有全部自主品牌又让百姓用得起的电动汽车，而不是依靠国家补贴，补贴只能是初期的扶持。”

    关于青山电动与政界要人和某些专家的友好接触，以及专利技术和质检成果，某高新开发区一位博士后举例：著名的科技骗局“汉芯事件”，当年自称完全拥有自主品牌、核心技术，不是也得到了许多专家认证、高官赞誉吗？

    或许，这种质疑还隐含着更深的社会诚信度问题。不过，青山电动车包括电池、电机、电控等三大件的动力总成，到底是否如其所言“拥有全部自主知识产权”？是领先技术还是淘汰产片等等，都还等待着新国标的评判。

    （五）对青山电动车能否不看出身看结果？    

    “其实，对青山电动车的关注点不应该在出身或过程，应该看结果。”针对来自各方面的猜测和疑虑，美籍华人王达夫教授以“美式”思考做出一个简单结论。

    王达夫打算，把襄樊高新青山电动汽车有限公司研制的电动汽车电池带到美国国家实验室，对其能源储存比例和效率、物理及化学安全性等两项指标作出监测。

    在美国从事新技术投资工作的王达夫，2003年经朋友介绍接触青山公司后，一直对其追踪考察。他对青山电池的初步判断是：无原理性、革命性创新，但实用性较好。王达夫引用数学中的“逼近理论”解释，青山电池不是最好的，但是可能是目前锂电池中，比较接近最佳性能的产品。王达夫比喻，如同盖房子，在同样的结构材质下，熟练工人与非熟练工人做出来的效果不一样。

    青山公司所做的是一个成熟产业，而不是高科技发明项目。王达夫认为，对做得好的产业就应该支持推广它。“虽然很多国企也在进行新能源汽车研发，但他们有优势传统工业支撑，并无紧迫感。”他告诉曹青山，青山公司只有5年的机会。中国目前新能源电池研究还在过渡性阶段，5年后，第二代、第三代新能源电池，将以高出锂电池5到10倍的能量、减少1/5以上的体积取而代之。王达夫对国际新能源技术状况的这些介绍，让青山公司董事长曹青山更加心急如焚。

    6月中旬，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中，所签署的7项合作协议已经进入执行阶段，其中能源领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业内预计，中国今年的能源消费量将超过美国，成为全球能源消费第一的世界大国。“这个时期，中国最有机会在新能源研发中走上一个开创性的新台阶。”王达夫希望大家宽容、支持各类新能源研发工作。而他对青山公司“不看出身看结果”的理念也是青山公司对全社会的热切期待。

    （六）别让“青山”成“万燕” 　

    6月16日，“全国网络媒体湖北行”采访团抵达襄樊。由襄樊高新青山电动汽车有限公司改装的1号纯电动车一路随行，白天跟队、晚上充电，没有让乘坐的记者们感到任何与其他客车不同之处。只有2号车司机偶尔感觉跑不到120码以上“不爽”。

    同样抱着怀疑的态度，北青网主编缪坤一走下1号电动车，就找青山电动汽车有限公司副董事长宋其华，要求到青山电动车生产基地去看看。缪坤有点失望：“我可以想到他们的条件不会很好，但实际条件比我想象的还不如。”不过，缪坤说：“他们在电动车电池生产这一块绝对是有着国内最领先的核心技术。”凭着10余年从事产经新闻工作经历，缪坤为他们的核心技术的应用前途感到担忧。

    与同在襄樊、同样生产电动乘用车的东风旅行车有限公司相比，青山公司显然还是个“小作坊”，东风已经是流水生产线了。但东风组装电动汽车用的是青山电池。而襄樊高新区另一家“追日新能源技术有限公司”在为青山电动车电池生产充放电装置。

    “说明襄樊发展规划中，还是有新能源产业一席之地，襄樊也已经形成了电动汽车产业初步规模。”缪坤评价。

    采访团车队行驶途中，车载电视播放的碟片上突然跳出“万燕”标识。“万燕”是中国、也是全世界最早研制生产VCD的民营企业，但是当VCD铺天盖地普及的时候，当国内外VCD企业大把赚钱的时候，“万燕”消失了，这个品牌没有了。1993年关于VCD的可行性报告中描述的“本世纪末消费类电子领域里中国可能领先的惟一机会”丧失了。虽然这其中也有“万燕”创始人姜万勐自身的过失，还是有很多人叹息：如果当时国家投资2．4亿元，将安徽作为中国VCD机的生产开发基地的计划成为现实……

    “湖北有这么好的项目，千万别像安徽的‘万燕’放飞了。”缪坤感慨。

    （七）曹青山：希望工信部为民企开个口     

    6月23日，湖北省科技厅相关人士介绍，目前，全国电动汽车领域，长春、上海分别以纯电池、燃料电池技术领先，湖北主要在混合动力研发方面走在前列。与此同时，记者到政府各相关部门了解电动汽车研发状况的过程中，他们都主动提及襄樊高新青山电动汽车有限公司的纯电动车电池，也都了解行政部门与技术部门、行政及技术部门之间对青山看法的分歧。

    不过，“青山公司送检的一款小能量（160A）电池已达到企业标准”是这些部门都已认知的。青山公司董事长曹青山、副董事长宋其华称，他们刚得到消息，国家可以检测200A以上大能量电池了，他们正准备送检公司“最优产品”500A电池。

    但他们最终还是希望能进行整车生产，让青山电动汽车上牌、上路。

    对于电动汽车产业化问题，湖北省经信委的说法依然慎重。他们认为，原有汽车生产基地有成熟的生产线、技术工人、规范化的管理体系和良好的基础设施，况且，传统车生产还有发展空间，重新培育新企业进行规模化生产肯定要慎重。但他们表示，新能源是发展方向，只是目前时机还不太成熟，随着传统能源的不断紧缺，油价上涨到高峰，传统车减产、新能源车增加到一个交叉点，必然会形成电动汽车产业化。

    除了成本高、售价难为普通用户接受，基础设施（如公共充电设备等）不完善不配套、导致使用不便等问题外，站在国家层面，电池机能（成分污染）控制、废旧电池回收处理以及产业化布局、国家经济战略等，也成为电动汽车发展中不得不慎重考虑的问题。

    好在今年4月底，四项电动汽车国家标准刚刚出台。据称，随后《新能源汽车发展规划》及其他相关标准还将陆续出台。

    期待中，“能否给民企开个口子”是曹青山、宋其华的最大愿望。

（责任编辑 余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