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pcell pak c18 mgii:[理论研讨]大一统的罪与罚(经济的角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4 05:10:55
 [理论研讨]大一统的罪与罚(经济的角度)点击:1649  回复:50 作者:风破楼  发表日期:2009-10-9 19: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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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进入正题之前,我们先思考一下:一个人,在没有得到其他人同意的情况下,如何去统治一万个人?这个问题也可以这么问,一万个人,怎么就让一个人给统治了?即使这一万个人一点也不乐意。
  
  我在想,即便是希腊第一勇士阿基琉斯再世,若有10个普通人一起对付他,恐怕他也招架不住。因此一个人若要统治一万个人,首先不能让这一万个人联合起来一起对付你。把这一万个人分散,不让他们形成合力,只要你强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你就可以各个击破,将他们一一驯服。但是如果你并不是那一万个人里面最强的,又该如何呢?很简单,不仅仅让那一万个人分散,无法联合,还让他们相互争斗,彼此牵制,然后你可以从中渔利,利用他们自己的力量来统治他们,借力打力。
  
  以上所说的方法,其实四个字就可以概括,叫做分而治之,马基雅维利叫“divide and rule”。用这样的方法,一个人可以统治一万个人,同样,也可以统治一个具有亿兆人民的大帝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分”,即“divide”。让我们来看看混一天下的中国皇帝是如何“divide”的吧。首先是郡县制,用官僚统治取代贵族统治,将治下土地分成无数的小块,并由官僚管理。原来的贵族分封制下,贵族在土地上世代经营,势力庞大,几乎可以与君王分庭抗礼,甚至造成“诸侯大而王小”的局面。而官僚呢,只是帝王的雇员,他们在自己的辖区内不可能世代经营,所以很难形成与中央抗衡的地方势力。其次是编户籍民,保甲连坐,把人民绑在土地上,世世代代不得随意迁徙,国家权力延伸到社会最底层,直接到每一个人头上,不让民间有自我组织的机会,秦国甚至强制分家,鼓励告亲,禁止亲人间的容隐。我们可以看到,这种“分”,是非常彻底的,甚至试图打散最原始的家族联系,让每个人单独地面对强大的皇权。如此单薄的个体,是不可能形成任何足以抗衡皇权的力量的。于是整个国家可以让帝王如臂挥使,运用自如,秦始皇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可以征发百万人民,修建长城、宫殿,其对整个社会的驾驭控制能力,可以说是世所罕见。
  
  有人说中国人一盘散沙,一盘散沙的意思并不是说民间处于无政府的混乱状态,而是说,民间根本不能自我组织。我想造成一盘散沙局面的,正是这种统治方式。这种统治方式几乎打散了所有的自发的社会组织,让人民像一颗颗毫无联系的原子一样直接面对强大的国家权力,也让人民失去自我组织的能力,几乎被钉在土地上,与其他人老死不相往来。事实上,要维持一个这样的大帝国,严防各种组织、民间势力的形成是头等重要的事,《商君书》云:“民弱国强,民强国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而最容易联合起来,形成合力,对皇权构成威胁的,正是皇帝的雇员——官僚。汉朝的察举制度,造成士族的形成,士族世代为官,经营一方,当士族势力膨胀失控的时候,造成了汉末三国时的军阀混战,汉朝的灭亡。而科举制度,以考试选拔官员,正是为了防止士族形成,可以被看做是以平民制衡士族,于是皇权专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汉朝桑弘羊的除秽锄豪,盐铁官营,都是为了不让民间形成足以抗衡皇权的势力。又如王安石以“抑兼并,均贫富”之名,打击民间的豪强巨族,让“阡陌闾巷之贱人”,不得“与人主争黔首”,达到“利出一孔”的目的。
  
  其上是强大、无所不在、渗透到社会每个角落的权力,其下是一盘散沙,无法自我组织、被牢牢绑在土地上的亿兆人民,这样的大帝国在这个世界延续了2000多年,创造了人类历史的奇迹。
  
  英国的李约瑟在其《中国科学技术史》提出了著名的“李约瑟难题”,说中国在6-17世纪时,科学技术发明几乎占全世界的54%,而到19世纪,竟剧降为0.4%。我想并不是因为中国人在18、19世纪变笨,发明创造速度大大减缓,而是西方在突飞猛进的时候,我们依然在原地踏步。那么西方为什么在当时突飞猛进呢?当然是由于举世闻名的工业革命。那么工业革命为什么发生在英国,发生在欧洲,而没有发生在中国呢?这又是一个老掉牙的问题,比起李约瑟难题来说,其古老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工业革命最大的两个特点就是自由贸易以及工业化大生产,自由贸易推动分工,分工促进生产规模的扩大,工商业者势力强大之后,推动了一系列有利于工商业者的立法,于是资本主义的普罗米修斯总算解开束缚,开始重塑这个世界的面貌。但是,工业革命的左膀右臂——自由贸易与工业化大生产,与中国古老的帝国体制,是完全不兼容的。
  
  首先说自由贸易,即商业。商业的一大特征就是人员与物资的流动,而这种流动,对一个视稳定为第一追求的农业大帝国来说,是一种不稳定因素。而商人,其智识与手中的资源,对“务在弱民”的统治者来说也是一种威胁。《商君书》云:“重关市之赋,则农恶商,商有疑惰之心,农恶商,商疑惰,则草必恳矣”。所谓“重农抑商”,与其说是一种价值观,不如说是统治的需要。而编户齐民的制度,大大阻碍了人员与资源的流动,是商业天然的阻碍。即便是现在,我们对户籍的控制力度,都超过了英国17世纪时的水平。因此除了西汉初年以外,中国商业最发达的时候往往是乱世末世,即帝国统治权力松懈的时候,如战国末期、唐末、南宋、元末、明末、清末以及民国。
  
  对人员流动的强硬控制,地区间的分割以及各种人为设置的障碍,妨碍了商业的发展,没有商业的繁荣,社会分工也无从进行。亚当斯密在《国富论》的首篇就以别针的制造为例子,说明分工对生产效率的促进。可以这么说,社会分工是促进技术进步,生产发展最重要的力量。没有社会分工,裁缝得自己去烤面包,面包师得自己做鞋子,爱因斯坦就不能以思考为职业,而只知道做螺丝钉的工人将被饿死,技术进步以及大规模的工业化生产当然无从谈起。
  
  频繁快速的人员与资源的流动,一个富有且具有智识的阶层在民间崛起,都是与这个老大帝国的统治模式不兼容的,这些事物必将破坏帝国统治的根基。因此晚清以来,中国在追赶世界的过程中,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与波折,却始终无法跟上世界的步伐。我们这持续了2000多年的帝国体制,与西方世界发生了剧烈的排异反应,这个过程无比痛苦而漫长。更可怕的是,国家权力是中国社会唯一的组织力量,当这个力量被腐蚀削弱,社会将失去秩序的来源,陷入可怕的无政府状态。但当这股力量健壮强大的时候,又将完全窒息这个社会的活力,于是我们陷入一管就死,一放就乱的尴尬抉择之中。
  
  罗马帝国强盛的时候,工商业得到了空前的繁荣。因为罗马建立了稳定的秩序,帝国之内的交易成本大大降低,促进了贸易的发展。大一统的情况下,一个消除国界的大市场的形成,最能促进工商业的繁荣,文化、技术的交流也大大促进生产的发展。这是大一统的一大好处。但我们只在汉朝初年看到过这样的盛况。我们得到了大一统的所有坏处,即窒息地方活力,却从未得到大一统的好处,即一个统一的大市场的形成。即便到现在,我们也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大市场。
  
  中国国内市场一体化的水平恐怕连北美自由贸易区和欧盟都不如,别人是国家与国家之间,而我们是一国之内。就说劳动力的自由流动,户籍制度对人员流动的限制水平大大超过欧盟国与国之间的,如英国规定,欧盟成员国公民只需在英国居住2年,就可以申请英国国籍,而非欧盟国家公民,需在英国工作6年。英国国籍申请难度恐怕大大小于广州、北京、上海户口的申请难度。我们的对户籍控制的严格程度甚至远远超过300年前的英国,而当时,英国的户籍管理被亚当斯密控诉为“不人道的制度”。
  
  我一直在思考这样的户籍制度对中国现代的经济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如何塑造了产业形态,珠三角民工工资十几年没变是否与此相关?由于本人掌握资源的限制,不能做详细的研究,因此只能做一些缺乏依据的猜测。以珠三角为例,我们让民工在当地工作,却不让他们定居下来,因此他们不会在工作地消费,至少大部分的薪水他们将不会在本地花掉,如此,将造成和他们的消费相关产业的缺失。由于民工只是“暂住”,一个城市的各种公共设施相比于正常情况来说,也将严重缺失,也将影响工人素质的提高,工人素质的无法得到提高,也将延缓产业升级的速度。由于工人居住在集体宿舍,珠三角地区容纳了超出正常情况下过多的人口,造成长时间的劳动力无限供给,将大大压低劳动力价格。正常情况下,经济发展必然造成资本相对于劳动力的富余,劳动力的相对稀缺将提高劳动力的价格。劳动力价格提升后,将促使资本自动寻找劳动力的价格洼地,因而促成资本在地区间的流动,减少地区间的差异。而原来的地方,由于劳动力价格的提高,企业主将会增大资本投入,由此促成当地产业升级。但我们在珠三角地区却迟迟看不到这种现象的出现。各种猜测缺乏依据,但户籍制度的取消,我可以肯定,必将重塑中国产业形态,至少对产业形态造成巨大的影响。
  
  中国的决策者们总在倡导产业升级,他们难道不知道,企业主加大资本投入的动力来自于人力成本的提高,如果廉价的人力可以搞定一切,为什么还要添置昂贵的机器设备。人为压低农民工的工资的竞底策略,将使企业主失去利用新技术的动力。
  
  同时,各地政府对各自辖区内工业的干预,恐怕足以引发其他国家之间的关于自由贸易的诉讼。就说中国的汽车业,我们从南到北有好几个汽车生产基地,长春、北京、十堰、重庆、上海、广州等等等等,北美一个底特律就积聚了三大巨头,可以为全世界生产汽车,而我们却遍地开花,山头林立。汽车是最能够体现规模效应的行业,只有达到一定的规模,生产才最有效率。我想,如果我们每个汽车产业基地都达到最优规模,恐怕能为火星人生产汽车了。如果没有政府的干预,任由资本自由流动,这些汽车基地是不可能建立起来的,至少也不可能这么多。而汽车行业的特征注定了其中的一些汽车产业基地在低效运转,也注定其绝无前途和希望。它们的存在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也妨碍资源的优化与整合,阻碍市场寻找到最佳的资源配置方式。
  
  我们说全球化最大的好处就是资源在全球范围内优化配置,形成一个统一的大市场,各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内享受全球分工带来的好处,可惜的是,积极参与全球化的中国,连国内资源自由流动,各省之间恰当的分工都做不到,这不能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由于专制权力严防民间组织的形成,人民几千年的原子化生存造成了我们组织能力的匮乏。直到现在,各种民间组织也在政府的严密控制之中。而这种组织能力的匮乏,使我们社会的管理成本、交易成本居高不下,也使我们很难诞生世界级的大企业,除非政府扶持。陈志武先生说中国要发展,就必须打破家族之间的界限。我理解他的意思,无非是家族血缘观念过于狭隘,阻碍了中国人的组织与合作。但他的话绝对有问题,事实上,家族血缘关系是中国民间除了政府以外唯一的组织资源,而每个朝代的统治者,都对豪门巨族保持警惕,秦国更是强制分家,鼓励告亲,拆散家族组织,以免形成抗衡皇权的力量。据秦晖先生的研究,清末民国时珠三角、江浙一带经济繁荣,就是因为其还保留着宗族组织,还能够起到最基本的社会组织作用,而宗族势力在中国的传统语境里,一直是一个贬义词,代表一种不稳定、不和谐的因素。因此陈志武先生的话应该这样说:我们应该找到除政府、家族之外组织社会的资源,否则他的话无异于为专制代言。几千年的专制造成中国社会一盘散沙的状态,使社会自发地组织合作面临巨大的困难,这也是大一统给我们留下的一大难题。
  
  我一直在想,我们这个大一统的国家,究竟在大一统上取得了怎样的好处呢?或者,我们只是像汤因比先生说的那样,为一个庞大的帝国幻影所激动。不要问为什么去构建一个如此庞大的帝国,因为大帝国存在的本身,就是目的。
  
  ps:观点不成熟,希望能从诸位砖头中获得些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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