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c语言开发软件:GQ主编卷首 (1)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08:05:03
 GQ主编卷首  作者:王锋 前朝梦忆
人们对历史,总有一种苦哈哈的口味。喜欢看伤痛看阴谋,看刀光剑影,看国破山河在,对世俗生活的平静和欢愉却所知寥寥。最近看到明代文人张岱的一则笔记,深感意外。

  万历年间,张岱坐马车去泰安。车停了,放在库里,被告知下面的路该步行了。前行余里,看见很多高楼,遇见载歌载舞的演艺界人士,以为到了。结果被告知还要往前走。来到一个红灯区,该到了吧,有服务生上来说还没到泰安城。再往前走,看见一个大餐馆,几百个跑堂的,奔声如雷。这才算到了泰安。住店,柜台登记,服务生问,您要享受几等服务?一等一人一席,有戏看;二等两人一席,也看戏;一二等除了山珍海味,还有舶来之物,方显档次。三等围坐,就没戏了,只能听曲儿。第二天登山,按等级一路地陪伺候……

  看到张岱这篇笔记之前,没想到中国晚明社会已经如此香艳:车水马龙,市声如潮,金樽玉爵,恍若幻景。上个月去首都博物馆“回望大明”展览,赫然看到一套明永乐年间流行于江南书肆的欧几里德几何学译著,仅尾随这一数学理论提出之后不到十年,可见当年文化交流鼎盛;还有冯梦龙编辑的流行音乐合集,比《辞海》还厚;展品中有一个梅瓶,甜白釉器,薄胎暗花,有明显的乳浊感,瓶体素白,其富丽端庄完全映射出一个朝代的丰裕。

  这几天翻看史景迁的《前朝梦忆》,才对晚明社会的富庶与悲怆有了另一层认知。史景迁讲述的是明末文人张岱的一生。全书从他流光溢彩的早年生活讲起,精舍美婢、梨园鲜衣、美食骏马、华灯烟火,按张岱自己的说法,“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性耽繁华,意气横为。

  谁又知道,藏匿于繁华生活背后的是一个趋于倾塌崩裂的国家,历史总以其出其不意的毁灭来赢取后人的反复嗟叹。全书跟张岱的命运一样,好看的故事从一半的地方才开始。1644年满洲铁骑响彻关内,清军入关,明王朝灭亡。电光石火间,江山易主,王朝改姓,昔日风流才子,转瞬成了旧王朝的遗民。殉国,投缳,沉水,自刎,或隐居逃禅,张岱的命运骤然进入人生颠沛流离的下阕,这时他已经49岁。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那是大户人家盛宴过后曲终人散的凄惶。从此,这个晚明遗子,昔日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披发入山,形同野人,陪伴他的是缺腿的古鼎,断弦的琴,几本残书。他一边写作宏大明史《石匮书》,一边写薄薄的个人史《陶庵梦忆》,细梳自己华丽的过往,沉溺于自己的晚明梦。文人写史,多半是既糟蹋历史又浪费自己的才情,想来还是《陶庵梦忆》好看,张岱说写这书是为了“遥思往事,一一忏悔”,可我们看到的不是忏悔,而是对往昔生活梦呓般的眷恋。海明威说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一个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这可恶的咒语放在这里也正适合,美好的过往总在痛失之后才好得惊心动魄。张岱眼里,人生就是光彩耀目,审美乃是为人间至真,无论命运怎么崎岖,他只看到那些云走风流的好日子,只承认这样的好日子,只记得这样的好日子,也只表现这样的好日子,最后,在对一家一国的幽思和眷恋中度过残生。

  说起来,张岱这样的文人,在中国历史中也不罕见,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田横五百壮士杀身成仁;魏晋名士的“风景不殊,举目有江山之异”;李煜“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直至王国维的“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前朝遗老遗少的忠贞节义,像一曲哀歌的和声,伴随着每一个朝代的更迭,成为千回万转的前朝梦忆,唱之不歇。“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繁华梦易碎,凉风起天末,张岱写的不是一朝兴衰,而是千秋感慨。


桂花下落吹如雪 回忆和味道都是神秘的东西。嗅觉是人最早形成的感觉,甚至早于大脑形成思维,情感中枢最古老的部分是嗅叶,专门接受和分析气味,所以嗅觉和记忆的关系往往神使鬼差,纠结缠绵。   推开柴门,一段绿苔小路,迎面一棵硕大的桂树,没想到这就是我在杭州安缦酒店的客房入口。酒店隐没在灵隐寺附近的一条山谷里,其前身法云村,是一个有700年历史的古村落,据说明清时期就是落魄官人和隐士的藏身之地。我入住的时候是个雨夜,山谷里一片静寂,这雨好像下了不止700年。

  第二天早上,被一股异香弄醒,香氛时淡时浓,沁甜,幽眇,游走在整个房间。这味道太熟悉了,想起昨夜那棵桂树,这就是传说中的“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吗?

  在所有有关植物花香的记忆中,对桂树情有独钟。还在幼年,桂花就开启了我对植物味道的最早记忆。那时还小,五六岁,有几年被放养在农村。祖屋院子里有棵50多年的桂树,树分五六棵,盖地五六十平米。每年中秋前后,总有那么一两天,它会在一夜之间爆开一粒粒花芽,先是月白,后为淡黄,一团团,一簇簇,顶开茂密的枝叶,释放出秋水般沁凉的花香。

  每天一大早,我还没起床,奶奶就会拿着把大扫帚,去院子里归置那些头天夜里坠落的桂花,那些花蕊经过清洗,挑选,曝晒,收进铁罐,制成花卤,泡茶,入药,做糕点,来年享用。幼时生性敏感,睡眠不好,很容易被奶奶扫地声音吵醒,细密的竹梢一下一下,划扫在秋天清晨干硬的泥地上,那声音好远,现在想来还是飕飕的冷。

  后来读大学。住武大桂园。珞珈山下,东湖水岸,宿舍窗下围着上百株桂树。学期开学不久,就是桂花时节,正好饱享 “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的盛景。南方多雨,每次雨后,总有浓郁而盛大的桂香弥漫,那种苦凉的草香让人胡思乱想。

  ……………

  桂花是冷香型,轻,有飘浮感,有风才有香,你专门凑近闻可能闻不到,它是你周围的一个场,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小风一过,香飘而来。有次我拧了几枝放进书包,带到图书馆去看书,结果整个下午阅览室花香四溢,周围不断有同学吮吸疑惑,不知香从何来,只有我淡定自若,书中自有香如桂,很是得意。现在想起年少时的那些小清新小伎俩,只剩欷歔了。

  后来到北方生活,回南方也不在季节,渐渐远离桂树。国庆回家,去了一趟武大。和朋友在樱园老斋舍散步,经过一截环山路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猝不及防地闻到一缕久违的幽香,整个人蓦地怔在那里了:好大一片桂树林。只是一刹那,那些20多年前的少年心肠,和着桂香,还魂似的叠印在脑子里,就像20年前的我穿越时空,在这一刻附体,两个我面面相觑,虽近在咫尺,其间却已是流年似水,让人心惊。

  记忆和味道都是神秘的东西。嗅觉是人最早形成的感觉,甚至早于大脑形成思维,情感中枢最古老的部分是嗅叶,专门接受和分析气味,所以嗅觉和记忆的关系往往神使鬼差,纠结缠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和记忆,平时它们被锁闭和封存,在时间漫长的流逝中经历着变形和磨损,我们害怕时间冲走那些对我们很重要却难以名状的瞬间,幸亏有一首歌,一种表情,一段文字或一种味道,把它们瞬间还原到我们生活,提醒我们曾经拥有,使本来短促的人生不致太空洞和惨淡。

  前些天去三里屯,发现一家店,叫“香味图书馆”。展柜、墙壁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瓶瓶罐罐,里面是通过现代工艺对花草植物进行晒制、榨干、提取,收集而来的各种香味,买来置放家中,可作香氛使用。看目录,林林总总上百种植物花香:小苍兰,栀子花,玫瑰,玉兰,茉莉,梅,菊,兰,白桃,巧克力,印度咖喱……一行行看过去,我心里只是在找桂香。没有。咨询师解释:桂花为木樨科植物,性温却味辛,桂花的香,与其天然体液密不可分,在它刚刚离开枝头的时候清新馥郁,但也只有短短一小会儿,随后散发的味道就马上深沉而混浊了,把桂花的味道留下来非常困难,以致无法提取。

  这个解释让我怅然,也对桂花多了一分敬重,“中庭地白树栖鸦,冷落无声桂花湿”,这“湿”既体现了植物本身的矜贵和丰润,也表达了生命的脆弱与伤怀,原来桂香是不可以被圈养的,色淡香浓,迹远品高,真正的桂香只能去自然中找。所以王维所说桂树有“桂魂”,“魂”怎能锁在屋子里,它只能游荡在山川田野之中,那就是自由

器物的心

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变,第一眼看到三星LED D8000的电视,还是觉得惊艳。改变很简单,无非是在黑水晶超清面板的四周拿去了边框,没有了边框的屏幕,好像感受到了画面和声响的饱涨、漫溢,可见潜意识里,人们总渴望着对边界的突破。

这个设计,让我想起伊士坦布尔凯宾斯基酒店的游泳池,我曾经在里面待了一个下午,就因为喜欢它的无边界设计:池子建在室外,紧邻博斯普鲁斯海峡,泳池没有边框,水漫四周,感觉与海峡融为一体,因为冬天,就我一个人,池子外气温零下,池水却恒温26度,池面冷热际汇,水雾弥漫,欧亚大陆咫尺相应,你感觉到被一种梦境包裹,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无边界对人是一种多么重要的解放。

这款三星LED D8000的电视机因而被选入GQ的2011年度物质榜单《HOT100》。这是我们第二次在年终制作这样的年度物质榜。同时入选的,还有像隐形战斗机一样锋利有切割感的CTS Coupe;装配有Calibre66R9全新机芯的宝铂月相腕表;具备精确测光和视差补偿系统和CCD芯片的徕卡M9-P相机;深黑色流线瓶身,绿色荧光限量版的唐培里侬香槟王;SK2首款源自酵母提取液的男士护肤精华露;青年设计师毅方的单·农服饰里柔和、随意又不失精准的东方肌理……这些都是2011年各消费领域的物质收获,在这个创意爆棚光怪陆离的时代依旧带给我们新鲜,甚至惊骇的审美感受。

可是,当所有的物品拍摄、编辑成册,汇集到我手上,来回翻两遍后,又觉得哪里不对,有问题。《T0P100》的编辑初衷,是搜索一年里重要、有趣的物质发现,采撷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器物之美。问题是,什么样的器物才是美,有价值,值得在年终与读者分享的呢?

所谓器物,是指遍布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杂物和器具,无论车,表,数码产品,还是一只杯具、桌椅和一双袜子,都是服务于我们生活的物品,这一点上,我欣赏日本人的“齐物观”:无论大小贵贱,平等地把他们统称叫“杂器”。前段时间翻看日本工艺大师柳宗悦写的一本小书《工艺文化》,里面提起了杂器美的标准:理想之器,需具备正直的德性。什么是正直的德性呢,就是器物的实用,健固,诚实与服务之心。柳宗悦眼里,美的器物,不能有夸张炫耀之心,需要蕴含侍于人忘我的虔诚,人与器物相互依存,共度时日,需要具备忠顺之德,诚实之性,平易之心。

以这个标准,回看《T0P100》,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我们编辑所选,那些坚船利器,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物什固然好,但肯定不是好的全部,年度器物局限于这个标准有缺憾,失之于势利。为什么T0P的标准只能是强悍,锐利,富贵奢侈,炫耀夸张,科技,甚至杀气腾腾的呢?为什么贫弱,残缺,安静,甚至卑微就不能成就美好的器物?

上个月在大西洋加纳群岛一家普通古董店,我曾看到一件清朝道光年间的中国瓷盘:盘宽口沿,浅弧腹,胎骨细腻,外壁光素,内壁几笔五彩山石花鸟,鲜亮纯正,艳而不俗,最打动我的,是素白的盘底上,浅浅几道修补过的裂痕,像时间一样蜿蜒。想到这个盘子数百年来一直被人所用,见证了多少次的相见与交谈,如今却沦落到万里之外的异乡,它怎么来到这个根本就没几个中国人的小岛,其间发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它今后的命运又会如何?离开那个小店好多天,这些问题还是不能释怀。对我来说,这个瓷盘体现了工艺,时间,情感和命运,是我今年的“TOP100”。

能进入今年我个人榜单的,还有一只马鞍。6月巴黎,爱玛仕的朋友带我去参观了一家鞣制马鞍的作坊。每一个新马鞍在刚做成的时候,粗糙干涩,容易折损,需要制鞍师对它进行鞣制。第一步,马鞍被稳固在鞍马之上,制鞍师用一把蘸满植物油的刷子对马鞍进行涂抹,皮料开始畅饮,先前干涩的马鞍喝饱饮足之后变得柔软,然后是两天的风干晾晒,对油料进行消化吸收。两天后进入第二步,制鞍师用浸透了甘油的海绵对马鞍进行擦拭,反复多次,力道讲究,使其光滑。这是一只体贴的手,对马鞍的关怀和抚慰……经过一段幽闭在作坊里的悉心护理,马鞍的皮质风雨不侵,可以出征了。鞣制,马鞍由干涩到揉韧,这简直就是一次人生。这样的器物,它的成长,伴随着和人的多重关系,“用”是器物的奉献,“情”是人的回赠,当然也可列入我的“TOP100”。

于是我想,明年的《TOP100》,也许可以调整标准和评选方向,让读者举荐,选择最打动自己的器物,然后我们来编辑制作,这样的《TOP100》才能真正养育我们对器物的情感和美的修养,体现器物之心。

 澄怀观道

  Louise的同胞弟弟John在纽约世贸大厦79层的富士银行上班。整整10年前的9月11日早上8点45分,Louise亲眼目睹了Unite175航班直接撞向弟弟公司所在的楼层,John再也没有回来。“我不愿意用‘恨’这个字”,10年后,面对GQ记者,Louise神情复杂:“绝对不应该是恨,我要求自己永远不要抱有恨意。我知道,一旦我开始恨,就真的输了。”

  几乎也正在那几天,GQ另一记者去到西安南部雁塔区北雷村,参加张妙葬礼。那一天,“全民公敌”药家鑫已经注射死亡, 伏法一周。在别人觉得事情已经了结的时候我们又回到现场,因为心里还有困惑:药家鑫究竟是惊慌之间的犯罪,还是冷血残杀?其间是否真的隐藏着阴谋?药已经忏悔并付出生命代价,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快意围观?正义是什么,它真的获胜了吗?

  两篇报道同时刊载于本期GQ。罪与宽恕,正义与暴行,神性的善和庸众的恶,各种纠结与博弈,铺陈在两个意义迥异的事件中,让人欷歔。

  人说“新闻是历史的初稿”,报纸报道真相(现在应改成微博了),杂志报道真理。肯定不能说我们到达了真理,整个世界都太年轻,还没能力确定自己的真理,但我们愿意努力,即便永远也达不到。

  我们努力呈现一种进入世事的姿态:不轻薄,不妄言,不被流言裹挟,不自以为是,同时相信爱和善意,因为通过怀疑和否定你得不到任何神圣的东西。  
社会飞速发展,大事件层出不穷,社会舆论浮躁暴戾,我们愿意放慢步子,调整心态,对世事保持探究的诚意和敬畏,对真相付出时间和耐心。面对这个时代,我们希望拥有理性的洞察和沉静之怀。

  今年3月,去杭州龙井,幸逢几位茶友。在“草色新雨,松声晚窗”的时节,我们净炉燃香,烧水煮茶。几个人由茶及道,由道及人,友人说,现代中国人喝茶,已失去了唐宋时代的幽思情怀,变得苍老又实际。让人喟叹。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我们已经静不下来端起一盏茶。古人讲究澄怀观道,若要得道,必须沉静自己的胸怀。茶道里,喝茶不只解渴,更是修身和静心,茶的哲学就是简朴中见自在。进而感知、明晰万物彼此之间的勾连和分际,这正是这个匆忙的时代最需要的品质。

  友人水沏碧螺,看卷曲的翠毫在透明的玻杯中浮沉,黛螺渐次打开,从嫩绿的叶芽到纤细的条索,茸毛覆盖,银绿隐翠,人心不由得跟着沉到水里……。明心见性,自身能养自身来,就是茶带给我们的沉静之怀。

  龙井之行,回来我们制作了本期另一个专题《片刻的寂静——一盏茶和一种曾经向往的生活》,希望这“和、静、清、寂”的茶能养育我们心性,荡涤我们内心的郁结和戾气。

  两年前GQ创刊,卷首语里我鼓动尽可能多的人逃离国家意志,进入自己的私己生活,经营和享受个人的情感,意愿,操行,享受更好的物质和自然,“一双鞋里隐含的意义比一座教堂还丰富”,就社会的进步而言,一场生活方式的变革可能远比体制革命来得更加透彻深远,波得里亚就说,“如果有一样东西是马克思未曾料想的话,那就是释放,消费,挥霍,游戏和最大限度的个人自由。”  
对一本生活方式杂志而言,更高品质的生活永远是我们的目标。这期我们派出记者,耗时两个月,全程暗访北京、上海,深圳等地的豪华酒店,飞机头等商务舱,高档餐厅,SPA和酒吧,暗中计时,丈量,录音,摄像……,约请专家客户体验,什么样的服务是好的服务,作为消费者,你应该享受到怎样的设备,环境,情绪和态度……我们觉得,正是这一丝一缕的标准,细节,设计,最终构成了一个文明社会的肌理,也构成我们孜孜以求的人性。   今年9月,GQ创刊2年,您正阅读的这本纪念刊上,除上述内容,我们还邀请到30位明星名流畅谈自己《关于爱和性的真理》,GQ服装编辑为公司白领重新制定装容策略;近百件从户外,办公室,到客厅卧室最新出炉的数码产品;关于2012的科幻小说;还有我们的年度大戏,17位GQ年度人物粉墨登场……。  9?11,药家鑫,茶,奢侈服务,阅读,时装,数码新品,靓车和幻想小说……,我常想,杂志之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物种,能把这样多毫不相关的东西装订在一起,没有一个主题,还不显得错乱。只是在今天,9月刊收官的最后两天,拿着600P纪念刊彩样我才明白,一本杂志的价值,就在于它能在分裂的世界里,发现、抓住同时并存的许多种关系,一本杂志的智慧,就是抓住复杂关系的能力。  
曾经有读者来信,说GQ最深刻的特质是它有效地把握到一种平衡:宽阔的音域和有力的强音。这个读者没有说的更多,但我想,宽阔的音域是指一本综合性男刊面对的世界:精神与物质,幻想和现实,轻盈与沉重,乱象与逻辑,宽得没边没沿,而强音,则是GQ的核心价值:人心和人性,它像一个将领一样,统领起现实世界的千军万马。

  坚持关注GQ的读者可以看到,两年来GQ一直平心静气,自由主义既是政治方案,也是一种精神状态和审美趣味,因而可以用来表述GQ的理念:自由,温和和宽容。尊重个人意愿和智识,尊重美和情感,尊重一切提升我们生活品质的物质和精神。GQ既不与一个乱像时代同流合污,也不是一个怒目暴戾的革命者,即便质疑、对立于与社会主流价值,也希望把这种对立处理得轻松,甚至温润,告别社会批判,正面创造一种更久远的价值,那样我们就可以看到力量真正的品质,无言,甚至无意

  GQ愿意与读者一起,活出生命无滞无碍的圆融。

秀场在时装周,这些场外的表演比T台上的模特还好看。懒散和做秀几乎是时装从业者的职业修养,从设计师、时装评论家到媒体编辑和买手,不管平日多么辛苦,谁都不会放弃利用这一年两次的时装周,极尽其能,极尽其怪,在镜头和同行面前秀一把。         卡尔·拉格菲尔德没有悬念地又迟到了。在巴黎2012 春夏男装周Dior秀场,数百人端坐静候开始,拉格菲尔德在最后一刻闪亮现身。以迟到博眼球已经不是新鲜招数,但卡尔这一次失算了,众人眼光被他随从脚上的一双鞋吸引,那脚蹼巨大无比,毛茸茸,走过Dior精心铺就的白色T台,扑哧,扑哧,像一对踟蹰在雪地里的熊掌。现场响起嘘声,不知道冲着迟到还是熊掌,不过卡尔不会考虑这些,他一如既往,昂起因白色高领而略显僵硬的头,领受来自众人的欷歔,那傲慢又戏谑的姿态像是跟数百人调情。

        在时装周,这些场外的表演比T台上的模特还好看。懒散和做秀几乎是时装从业者的职业修养,从设计师、时装评论家到媒体编辑和买手,不管平日多么辛苦,谁都不会放弃利用这一年两次的时装周,极尽其能,极尽其怪,在镜头和同行面前秀一把。

        每场秀,开始前场地内外就会聚集好多人,与其说在等秀开始,还不如说充分利用这段时间秀自己,对很多行业人而言,这是比大秀更重要的时刻。众人三三两两,闲庭信步,可松弛闲散的外表下,掩藏着激烈比拼和对镜头的争夺,一顶鸟巢帽,一袭把色彩撞翻的搭配,都可以成功赢得众人3秒钟的关注,一日本骚人穿双明黄色高跟鞋,近10厘米的高跟里竟然养着几条金鱼……如果谁被街拍摄影师捕捉,拍得越多越得意。但这种得意要被掩藏,否则就贱了。要自然地“作”,端庄地假,这“作”和假,在秀场内外,都是时尚行业最高的职业道德。和我同去的一位GQ女编辑,就几乎在所有的秀场外被摄影师追拍,一双Dries Van Noten刺绣钉珠风格的蓝色布鞋,湖蓝色的真丝碎花连体裙,配上她素白宁静的东方面孔,在那群妖魔鬼怪中确实卓尔不群,看她镜头面前从容、淡定,偶露不屑,只有我知道她心里多么得意。

        刚结束米兰时装周,又来到巴黎。米兰的秀场让人感受更多的是时装本身,意大利确实是男装圣地,它能唤醒一个男人的性别意识;巴黎不一样,这里的时装周,T台上下,秀场内外总混合着一种暧昧的气息,那些游荡在秀场内外的人好像都是天生的调情高手,夹着香烟的手指,推墨镜的姿势,挽发时扬起的手臂,哪怕站那儿一动不动,深浅捉摸不定的眼神里都透着风情。也只有在巴黎,设计师桑姆·布朗尼才会把他的秀场设置在马克西姆餐厅,让男模们戴上台灯罩似的帽子,带拉链的袜子,穿上套头连体内衣和机车热裤,像夜总会的舞男一样演绎他的怪诞幽默。

        法国人喜欢带着无意识的平静和周围人调情,这种文化也感染到男装秀场,并被各路神仙夸张演绎。《纽约时报》驻法国记者西奥利诺写过一本书叫《诱惑》,里面说,调情在法国人看来不只是为了和某人上床,法语里的调情可以用于任何引起人感官愉悦的东西,从时装、巧克力,到香水、汽车、奶酪,调情是理解法国国民性的一把钥匙。

        恭维、勾引、微笑和一起享乐,或许还有点儿不负责任,这就是法国人喜欢和擅长干的事,任何试图改变别人意愿以获得快感的行为甚至想法,都可称为调情。在男装周的秀场内外待上20分钟,你就能感受到调情作为一种气场,如何笼罩着他们的时尚、社交、美食和商业决策。

        现代法国,调情已经洗去了道德和宗教上的罪感,成为一种高智力游戏,影响到法国人的行为和价值观。也就在这个意义上,正在发生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前主席卡恩的情色事件,始终赢得了大多数法国人的同情和支持。他们觉得美国人很无聊,不能理解法国人的调情艺术,那些隐含在酒店客房里的暗示、说服、吸引,就是法国人引以为悦的生活方式,从牙医到政客,每个人都想着怎么散发自己的魅力,让事情最终如愿以偿。即便不偿,Whocares ?不过还真有不偿的。西奥利诺说,调情不只是一种游戏,还是“法国保持该国影响力的核心战略”,如此一来,调情终于从礼仪层面、生活美学,上升到了国家政治。西方国家轰炸利比亚已经好几个月,很多时政分析从各个角度解释了这场战争为什么由法国牵头:石油,历史,地缘政治,大选,都对,只是忘了法国总统萨科齐本人就是个调情控。个人生活不说,他坐镇法国几年,朝三暮四,出尔反尔,爱出风头,没想清楚就出手的这些标准调情作风,本是大国政治家最忌讳的品行,却被他玩了个遍。他一定忘了,就在一年半前,他还在爱丽舍宫抱着来访的卡扎菲的头亲了两口,利比亚问题上,他的政策变化速度之快,幅度之大,也令国际社会瞠目结舌。连法国《费加罗报》前不久都感叹跟不上“萨科齐速度”,难以看清法国干预利比亚的战术和前景。

        如果说调情性人格用在秀场还无伤大雅趣味横生的话,移植到政治军事就可能是灾难。有史学家统计,近300年,除了内战和殖民战争,法国军队没独立胜过任何一个国家,中法战争的时候,连一路衰相的清朝部队都敢输,你能对一支调情气质的军队期待什么呢?从时装周,世银大楼的办公室,从爱丽舍宫到利比亚战区,说到底都是秀场。调情就是这么个东西,好玩的时候它隐秘、神奇,带着令人震颤的快感,充满诱惑力,一旦玩砸了,你也得承受它因为轻率、误读、耽美、不确定性带来的令人难堪的结局。

 弱德之美弱之为德,在中国传统上自有渊源。只是现代社会,举世以“强”为尚,弱成了一种羞辱和耻,更遑论弱德。可是上帝才知道,任何“强”都只是偶然和暂时的,对更大多数人,更漫长的人生而言,“弱德”才是一种更现实、安详、更慈悲的人生态度。

1995年的一天,沈阳闹市街头,25岁的周云蓬摆上地摊,开始了卖唱生涯。一把20块钱的“百灵牌”吉他,旁边铺着一张纸,上面没有惯常的“求助信”,而是让人似懂非懂地写了一句话:我听到钥匙转了一下,每个人守着自己的监狱。

当时并没有人知道,这个戴着墨镜,用艾略特诗句替代求助信的街头艺人,随后20年里,将经历怎样繁茂的人生。

逼仄拥挤的铁西区工人宿舍,满世界车床、螺丝,灰扑扑的库房是周云蓬晦暗的童年;9岁失明,随后的少年时代“充满了火车、医院、酒精棉的味道”;然后长大,背着吉他,浪迹天涯,像盲人的祖先荷马、高渐离那样,开始了漫游的旅途:先是青岛,之后乘船去了上海、南京、杭州;后来又去了泰安……1997年的南方,一路有长沙、株洲、岳阳、奉节、白帝城、宜昌……再后来是苏州、南京、武汉、昆明,腾格里沙漠、那曲草原、拉萨日喀则……至今我都无法想像,一个盲人,赤手空拳,身无分文,克服了多少困难,承受了多少冷遇和屈辱,才度过那些年的黑暗岁月。

这几天读周云蓬的文集《春天责备》,非常意外,我看不到任何黑暗残留的阴影,看不到在大多数人那里已经习以为常的愤怒、埋怨、感伤、催人泪下顾影自怜,整本书读下来,只有心态安详、口气平和、略带幽默和揶揄的自述,他的文字让人感觉,这个人虽然看不见他的周围,但他对周围的关注超过了对他自己,在世界面前他是忘我的,就这一点,他得到的东西有时比我们更多。

一个盲人,能看到那么多饱和鲜艳的色彩:“雪白的马齿咀嚼青草 / 星星在黑暗中咀嚼亡魂”、“黑草原上燃烧起靛青和硫黄 / 火车出轨狼烟遍地 / 兀鹫的羽毛纷飞”。

一个在孤独中飘零的人,始终怀揣着不熄的爱火和想像:“绣花绣得累了吧,牛羊也下山 / 我们烧自己的房子和身体,生起火来 / 解开你的红肚带,洒一床雪花白 / 普天下所有的水 /都在你眼中荡开……我们最后一次收割对方,从此仇深似海……”,这是我读过的最浅白炽烈的爱情诗篇。

盲人在流浪,泥里行走挣扎,诗文却轻灵如在云端。才情饱满,把辛酸写得那么欢乐,又把欢乐写得那么辛酸。生活里没有光,内心却充满了光明,一个如此温良的人。倒退百年,他是应该和玉、君子等词排在一起的。

周云蓬也有愤怒和悲伤,那是浆果里的核,被巨大的浓浆淹没,但不会消失。“不要做克拉玛依的孩子,火烧痛皮肤让亲娘心焦 / 不要做沙兰镇的孩子,水底下漆黑他睡不着 / 不要做成都人的孩子,吸毒的妈妈七天七夜不回家 / 不要做河南人的孩子,艾滋病在血液里哈哈地笑 / 不要做山西人的孩子,爸爸变成了一筐煤,你别再想见到他……”

他因为《中国孩子》被赋予“抗议歌手”形象,当更多的人期待他成为“民谣斗士”的时候,他却戛然而止,不愿进入公众的惯性,为一张标签夸张自己的感情。折回自己内心田园,他写出《牛羊下山》,“明月出天山,胡窥青海湾”,青春做伴,描摹那些远古朴华的成熟与古韵,让人想起牧歌,诗经和故乡。

“ 人要时刻警惕,不要为了一个角色而骑虎难下”,这些话听起来像大师的箴言:“我情愿像一团泥那样瘫软在自己的幸福中,也不愿成为广场上站得笔直的塑像。”

一曲《九月》,唱成经典。对于词作海子,这位让无数人引以膜拜的诗人,周云蓬有自己的认知,他说海子身上缺少一种烟火气,就是人间烟火,不适合日常阅读。就像不能在一个房
间里点上一盏探照灯,太耀眼。“海子太抒情了,不够泥沙俱下,就像肥沃的土壤上会有一层层的烂树叶堆积,海子缺少那种复杂和多生态。如果多活二三十年,更复杂多态,诗的光辉淡一些,可能更伟大”。

这就是一个盲人对世界的态度,平实,坦诚,心明眼亮。反观周云蓬的身世,要在他那样艰难的生活中保持平和,吸取审美的养分,就像要从钢铁中咂摸出泉水,但是他做到了。诗词学家叶嘉莹教授在古词学批评上有一个美学概念:弱德之美。原本用来评说纤弱幽微的词之美感和词人心性。弱德,是指人在苦难处境之下,仍然有所持守有所完成的一种品德。弱德之弱,不是贫弱,无常的命运面前,人力难以抗争,必然是一种弱,一如周云蓬的盲,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可以遵循内心的操守,诚实、向善、隐忍和坚持,维护自己对美的品赏和渴
望,自尊而体面地活下来,这便是弱德。

弱之为德,在中国传统上自有渊源。只是现代社会,举世以“强”为尚,弱成了一种羞辱和耻,更遑论弱德。可是上帝才知道,任何“强”都只是偶然和暂时的,对更大多数人,更漫长的人生而言,“弱德”才是一种更现实、安详、更慈悲的人生态度。

《春天责备》的扉页上,周云蓬写下一句话:“我但愿能置身于审美的光明中”,合上书本,我心悦诚服:他做到了。双目失明的他,比健全的我们更接近审美的光明,但愿他能像《乐士浮生路》里那些哈瓦那的老头老太太一样,唱到生命的终点,对着死亡开心地张开一望无牙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