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大会堂画:关不羽：谁在搅局？——谈药家鑫案

　　大学生的身份是一重。自民国以来，某些狗娘养的“天之骄子”就有了一定程度的司法豁免权。小罪放过，大罪轻判。如果沾上“政治正确”，殴人纵火抢劫的行为非但无罪而且有功，可名垂青史。何况，药家鑫本人是大学生，更有师妹李颖等一群大学生为之撑腰。声势颇为雄壮。

　　专家护体又是一重。本来，这个案件不存在什么技术问题，药八刀很坦白，动机很明白，手段很直白，就是个明明白白的案子。经过央视这样重量级媒体转播了李专家的“心理分析”，一个动机清楚的有意识的行为就成了下意识行为。原来，都是钢琴惹的祸。这种专家于无风处起波澜，没有问题制造问题也要上。

　　“同情家”也是一重。这牵涉到一个非常堂皇、非常伟大、非常正义的理想——废除死刑。每次发生恶性刑事案件后，我都可以看到这种“同情家”的身影忙忙碌碌，宣传他们的高尚理念，秀他们的口水和泪水。其实，命名他们为“同情家”是有些偏颇的，因为他们的同情只向着血淋淋的刀子，对受害人的家属却是一通爱与宽容的严肃教诲。

　　对“天之骄子”，我无话可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喊了那么多年，口惠而实不至，徒唤奈何。

　　对所谓专家，我也无话可说。其实，李专家在邱兴华案的表现可圈可点，她应该自己回头看看。幻觉妄想的邱兴华尚且不谈什么“下意识”或下流意识，不知道动机清晰的药八刀怎么就成了意识流的主角？

　　我只对这些秀眼泪、传教诲的“同情家”有兴趣。因为，奢谈的正义是最严重的践蹋正义。

　　死刑存废问题，确实是个可以讨论的议题。这不需要什么玄妙的形而上学，只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的简单道理就明白了。司法系统不是完美的，难免要出错，而最无法纠正的错误就是杀错人了。但是，废除死刑却也不那么简单。需要一系列立法工作，构建起一套完整的替代制度。假释程序、长期监禁的刑罚是最起码的。比如说，废除死刑的国家常常出现一次判几个无期徒刑的判决、200年300年的超级刑期，或者索性在判决中明确禁止假释。其实目的都是关他一辈子，以人身自由的死亡代替肉体的死亡。显然，这些在中国司法体系中都是浮云。有人计算过，按照我们神秘的减刑制度，一个死缓七减八减，二十年左右就可以出来。当真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阿Q们高喊的“二十年”是投胎，而在今日中国真是出来虎步龙骧的广阔天地了。而这二十年，还是不考虑衙干爹亲爹们的干预因素。仍以药案为例，如果药八刀这次逃过死刑，是不是能一刀换一年都很难讲。因此，公众舆论的死刑呼声如此之高，与其说是杀人偿命的法律意识问题，毋宁说是无可奈何的现实选择。——比如说我，由衷地希望药八刀在监狱里慢慢腐烂，让他的豪车变成可怜的零食钱，这才是更恰当的正义。但是，我知道这不可能，所以我不主张。

　　“同情家”们不是不知道这些，但是他们热衷于舆论表演，却在推动立法上相当疲软。我不知道他们出于何种考虑，也许是呼吁长期监禁的立法会玷污他们圣洁的姿态；也许是确立真正严格合理的假释程序会遭遇强势集团的阻挠而过于费力；也许是这些打打地基的活儿没有什么回头率。总之，他们所谓的废除死刑，不是冲着立法，而是冲着审判；不是冲着庙堂里的大人先生，而是冲着愤怒的公众舆论。他们洒泪、他们教诲、他们雄辩，为了那高悬于形而上的正义，却不顾药八刀本该遭受的惩罚可能变成一次减肥夏令营的可能。因为，他们把现实中的正义视若无物，只顾着那套爱与宽恕的扯淡。

　　于是，每次出现恶性刑事案件，他们都要出来喊刀下留人，都要把成年人应负的法律责任解释为某种外部因素作祟，把黄世仁说成祥林嫂，把喋血杀人演绎成悲情苦戏。他们心中正义，可以抹杀事实，可以泯灭良知，可以漠视基本的司法正义。而这一切，只不过为了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自恋作注脚，赢得些许虚幻的快感。

　　最荒谬的是，他们总是对“公共舆论干预司法”痛心疾首，好像他们的主张不是一种公共舆论，好像他们对司法审判的结果毫无兴趣。他们竟不在这人间说人话吗？如果说对司法活动表达意见就是干预司法审判的话，那么他们对司法审判的干预是最荒谬的。以药家鑫案为例，主张对药家鑫处以死刑的，至少还在现有司法标准的范畴内讨论这一事件。从废除死刑出发的角度上下其手，是以尚未贯彻于立法的某个理念，去影响现有司法体系内的审判结果。那是对司法程序正义的公然藐视。因此，在立法层面上，死刑存废确实是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而在立法未完成以前，以这种理念去衡量现实的司法审判，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

　　药家鑫案件已经进入尾声。他的生死问题悬念不多，反常而卖力的各路拯救行动大概总是会有效的吧。即使如此，中国的司法还要继续下去，社会的运转还要继续下去。也许，各种争论还会出现，但愿每一次争论都会有一点进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观念要落到实处。专家的专业意见要服从脑袋，不要服从屁股。而最重要的是，高尚的理念要找对努力的方向，不要停留在小资情调的爱心秀，不要搅局，更不要有意无意地充当了司法不公的帮凶。总之，搅局者还请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