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财网米尔斯社会学的想象力:乡村干部2008年的端午节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1 06:01:07
早看到媒体上公布说从今年开始，端午节加上调休要有三天的假期。已经做了打算：今年端午节应该去岳父家走亲戚了，以前总是没假期，端午、中秋之类的节日不去他们也能理解，再说春节后还没去过呢。再算算，父母家也有一个多月没去了，近在同一个小城，再不去，他们心里会有想法的。儿子快过生日，打电话让我回去给他买礼物呢。因为秸秆禁烧工作，我们已经两周没过双休日了，没时间回家换衣服，身上的衣服只能晚上洗洗白天再穿，一连十几天昼夜在地里奔波，我们这群乡镇的工作人员早已疲惫不堪了。
周五下午五点多，镇机关的黑板上写出了通知：“在安排好工作的前提下，在县城住的同志今晚可以回去换换衣服，明天早上8点按时上班。”谢天谢地，虽然不让过假期，但能让回去换换发馊的衣服，我们体会到了领导们对我们的关怀。同时也在幻想：明天不过假期，后天总会过吧。
匆匆往家赶，刚到家门口，手机铃声响了，是办公室打来的：“这会儿市政府秸秆禁烧督察组到我镇督察，领导要求每个干部以最快速度赶到所分包村委。”呵呵，关键时刻，去吧。
怨其所为，哀其不争，怜其不幸
刚坐上车，领导就打来电话：“你在哪里？你包的X村有着火点，市督察组发现了，抓紧到现场！”我一惊，赶紧给村支书打电话：“你们村有着火点，你赶紧先去扑灭。”支书说：“知道了，我已经到现场了”。
我又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包村的其他干部和干警，赶到现场时，领导和包村的其他人员都在，肇事者已经在警车上，领导交待：“这是市里发现的着火点，要罚镇里一万块钱，并逐级追究有关人员责任，镇里也有规定，你看着处理吧。”
肇事者是个三、四十岁的男子，蓬乱的头发上还粘着麦秸屑，黑黑的脸庞在灯光下只能看见两只惊恐的眼睛，蹲在车座边惶恐地望着我。说实话，此时我恨的牙根直痒，要知道，半个多月来，我们贴标语、发公告、拿喇叭讲，监督收割机低茬收割、骑摩托巡逻，昼夜值班，中午没午休过，晚上半夜才敢回镇里，战战兢兢地怕麦田冒一点烟。今年是奥运年，良好的空气质量是中国对全世界的承诺，从国务院到村级都非常重视。为了不让农民点麦秸，我们还特意联系了造纸厂在附近收麦秸，可以说我们苦口婆心地宣传，周到细心地服务，可你为啥还要烧麦秸呢？并且，今年这个村的群众中就你敢第一个烧！更不该的是你今晚烧，恰好被督察组撞见，你说怎么办吧？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语气很严厉，内心也确实很气愤。这一把火，可能对我们包村的镇村干部来说，除了按规定要受党政纪处分外，还要有经济处罚。
“我，我没烧麦秸。”他诺诺地说。
“看你这么老实，你咋还会狡辩啊，明明都看见了啊！”我更加气愤。
“我烧的只是麦茬根。”我又生气又觉得好笑，那是一样的啊，都在秸秆禁烧的范围。
“你们这一说，我知道我错了，可是上级罚你们我也没法子啊；你们要是罚我，我也没钱，家里还欠人家两万多块钱呢；也别拘留我，60多岁的老母亲在家里没人管呢。”他半是狡黠半是真诚，本来想按政策拘留他算了，但他的话让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我把支书叫到一边，再次详细地询问了情况，原来，他说的应该都是实话。家庭很穷，前年盖房子借了钱，弟兄五人中有三个在平顶山煤矿挖煤，在家的两个不是很精明，他是其中一个，实在得甚至有点弱智，37岁了还光棍一条。有一个60多岁的母亲。傍晚的时候他把耙地耙出的麦茬根堆在地头，以为端午节放假了，值班的工作人员不会发现，所以点燃了。空旷的野地有一股浓烟格外惹眼。村支书赶去制止的时候，督察组也正好发现，我们的工作人员赶到时，他和支书刚把浓烟熄灭。“按政策办吧，看公安机关咋处理。”我对支书说。支书叹口气说：“要是拘留了，他家的地谁帮忙种啊，他妈谁管啊，，这是实际情况，咱们应该考虑啊”。“那总不能不处理，让别的群众认为没人管了，都去烧麦秸吧，再说，就他有实际情况，我们同情他，谁同情我们呢？”我反问支书，但内心里我也理解一个劳力在农村农忙季节的重要性，甚至我在想：你怎么不跑掉呢，逮住你如果不处理，我也不对，处理你，我也于心不忍，不过杀一儆百的道理我懂，这件事必须要处理，周围有好多围观的群众呢。“依他的家庭现状，我看罚他款算了”，支书建议。我和同来的队员们商量一下，没再说什么。
他的母亲这时也来了，这个老太太倒是很有精神，她大声嚷嚷：“你们想干啥，俺娃点自家的麦茬根你们就不依，又没点你们的，你们政府还讲理不？想罚款，没有！想拘留，我坐去，我不怕！”我熄灭的怒火又想燃起，支书过来说：“别跟她计较，她在我们庄就是个‘大炮’，说话声音大，我去给她解释。”支书把老太太叫道一边，嘀咕了一阵子，她怏怏地走了，说：“我回去给你们借钱去”。
就这样吧，算我们倒霉，我劝其他同事们。留一个人等候，我们又到其他地方巡逻去了。快夜里11点了，老太太终于来了，是被一个人用架子车拉着来的，老太太啜泣着说，她在借钱的时候被狗咬伤了，脚脖子上直流血。拉车人把架子车放在那里就走了，我说让车拉着你去医院吧，老太太说不用，让他儿子拉着她到附近的诊所打疫苗就中了。我看看老太太确实有伤口，但很轻微，只是浸血。这时，狗的主人也来了，他们就一起走了。只能这样了，我想，不能让病人耽误，这时候是不能再提罚款了。
我们又巡逻了一会，准备回去，几个村民拉着老太太又过来了，他们一见到我们就嚷嚷：“你们这群人见死不救”、“都是因为你们老太太才被咬伤的，你们要赔钱”、“不拿钱别想把车开走”。呵呵，我苦笑，有时候人是会得寸进尺的，我们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官欺民狭。我对他们说：“首先，老太太如果病重，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没有见死不救现象。其次，老太太被狗咬，是由于狗的主人看管不严造成的，或者是因为她儿子烧秸秆引起的，药费应该由养狗的出，并且有新合作医疗，政府会给你们报销的。第三，秸秆禁烧是政策，不会因为这个事受到影响，我们仍然要管，希望你们不要再烧，像今晚出现的事情，我们都不愿看到，如果有人闹事，法律会管的。”一番话下来，没人再嚷嚷了。支书也解围说：“你们先走吧，我处理”。回到镇里，已经快0点了。
我打电话给支书，他笑笑说：“有人出点子想讹你们哩，没事，都回去睡了”。我也准备洗洗睡觉，这时有人叫：“XX，有个新闻媒体从XX县过来，你们还得去值班”。没说什么，穿衣出门，我们又钻进夜幕里。地里一片漆黑，今年的秸秆禁烧确实扎实，全镇几乎看不到火苗，不怕新闻媒体暗访的，但值班还是要做的。
感受压力、责任与形象
努力睁开惺忪的双眼，天已经大亮，匆匆洗漱吃饭，8点还有个全体人员的会议呢。正襟危坐拿着笔记本听。原来是通报市里秸秆禁烧会议精神的，朱市长到方城县券桥督察，发现火光冲天，呵呵。罚款10万元，环保黄牌警告，市纪委进驻该镇逐级追究责任；邓州，内乡......，还有我县的XX乡、XX乡、XX办事处......记不清了，混混沉沉的脑子只记得罚款、追究、责任、严看死守，不能见火。领导们一个一个分别强调，其实我知道：还是为了一件事----秸秆禁烧。并且，市政府明传电报通知：端午节各级政府不放假。
开完会，我们的工作人员都骑着摩托一溜烟地朝村里奔去。到地里转一圈，拿着喇叭喊喊，见了在地里干活的农民就再交待一番。想想还是不踏实，该把村干部的作用发挥起来了，前几天考虑到他们都在收麦，播种，没过多打扰他们。现在收割基本结束，共同承担责任吧。
中午和傍晚是烧麦秸的危险时段，我们在一个路边小饭馆里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捞面条，就又到地里巡查了。下午三点多，把附近几个村的支书召集到一起，讲了上午的会议内容，并根据实际情况（为了不影响播种，这里麦秸大都从地里挪到地头了），安排各村从现在起，通知农户两天内把地头的麦秸拉走，两天后如果没拉走的，由包组的村干部负责拉走，收购麦秸的地方很近，征求群众意见后，如果有不要的麦秸，也可以组织专业队拉，收入抵工资。这样，地里没有麦秸，就一劳永逸了。
我动动嘴，可够村干部们忙一阵子了，他们没有任何怨言，就默默地开始行动了。我们只是在督促他们。到9号下午，地里的麦秸已经基本拉出来了。其实我也在想：村干部还是有觉悟的，他们如果像一个普通群众那样，我们的工作可就难做了。说明共产党的力量在基层还是有很大凝聚力的。
领导们常说：干部是责、权、利相结合的，有责任就会有权，就会有利益，可我感觉在每次的各种行动中，我们的责任比天大，弄不好就要被警告、罚款、撤职，甚至要被追究刑事责任，可我们乡镇干部和村干部的权利呢？可能只有宣传、监督、举报和干活的权力，老百姓如果不听我们的话，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像昨天晚上那件事，有处罚权的是公安和环保部门，但全县这么大范围，他们能管的过来吗？并且上级追究的是政府干部的责任，我们如果发现群众有违法行为，如果不处理，上级就会处理我们，如果对群众态度严厉或者罚款了，就会有人说作风粗暴，方法简单，或者是乱罚款、乱作为，被整的，还是我们乡村干部。但仅靠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就算有90%的人相信我们，遵守规定，可假如有1%的人违反，就让我们胆战心惊、死有余辜了。责任重于泰山啊。县级以上的干部如果对下级不满意，就可以说撤你职，我们怕被撤职，那是我们的饭碗，丢了，就可能失去吃饭的门路。我们乡村干部呢？面对的是千万的群众，他们不怕被“撤职”，他们大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如果是总理或者是县长，也可以蹲在老乡身边温和地说：“为了保护环境，相信你们不会烧麦秸的”。老乡会热泪盈眶地说：“您放心，我们一定为奥运做贡献”。看，多亲民，多感动人。可作为一个乡村干部蹲在老乡身边这么说，老乡会不耐烦地说：扯淡，你是谁？管这么宽干啥？我不烧掉，你给我拉走啊？你们吃老百姓的喝老百姓的还管老百姓，上级整死你们都不亏！呵呵，这就是区别。影视剧里乡村干部的形象大都是反面的。不可否认有一些败类，但整体上我们处在第一线，在群众的监督下工作，如果看见我们在谁家吃顿饭，就会有人说：又在喝老百姓血哩。乡村干部真腐败! 面对百姓的不理解，上级官员也在指责我们：乡村干部素质低，造成干群关系紧张，要加大整顿基层干部的力度。可在大饭店的觥筹交错中一顿饭能吃掉我们一年工资的是谁？我真希望换换角色，让他们面对群众。让坐在办公室发号施令、以嘲笑基层干部为乐的官员们蹲在农村一年试试吧。我们的利益呢？假期上班是常见的，加班费是没有的，工资不如一个打工的，如果谁敢牢骚，下次机构改革时就拜拜吧。这就是我们的真实处境。
端午节早上还行，机关食堂人性化地煮了鸡蛋、鸭蛋，吃着鸭蛋我在想：这个鸭蛋好吃，被市里逮住的那个大鸭蛋可难消化了。哎，由他去吧。儿子，生日礼物下周再说吧，老婆，你替我看看长辈们吧，我可以得罪亲人们，他们会理解我，但工作是耽误不得的，但愿明年的端午节假期赶在麦收前。一会儿，我还要抽空组织人员检查端午节的食品安全，同时我也知道，秸秆禁烧已接近尾声，7月份夏季防汛马上到来，事关百姓生命财产，8月奥运会前的稳定工作责任重于泰山，9月计划生育集中服务牵扯一票否决，10月的秋收秋种联系到明年的夏粮生产......
周五下午五点多，镇机关的黑板上写出了通知：“在安排好工作的前提下，在县城住的同志今晚可以回去换换衣服，明天早上8点按时上班。”谢天谢地，虽然不让过假期，但能让回去换换发馊的衣服，我们体会到了领导们对我们的关怀。同时也在幻想：明天不过假期，后天总会过吧。
匆匆往家赶，刚到家门口，手机铃声响了，是办公室打来的：“这会儿市政府秸秆禁烧督察组到我镇督察，领导要求每个干部以最快速度赶到所分包村委。”呵呵，关键时刻，去吧。
怨其所为，哀其不争，怜其不幸
刚坐上车，领导就打来电话：“你在哪里？你包的X村有着火点，市督察组发现了，抓紧到现场！”我一惊，赶紧给村支书打电话：“你们村有着火点，你赶紧先去扑灭。”支书说：“知道了，我已经到现场了”。
我又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包村的其他干部和干警，赶到现场时，领导和包村的其他人员都在，肇事者已经在警车上，领导交待：“这是市里发现的着火点，要罚镇里一万块钱，并逐级追究有关人员责任，镇里也有规定，你看着处理吧。”
肇事者是个三、四十岁的男子，蓬乱的头发上还粘着麦秸屑，黑黑的脸庞在灯光下只能看见两只惊恐的眼睛，蹲在车座边惶恐地望着我。说实话，此时我恨的牙根直痒，要知道，半个多月来，我们贴标语、发公告、拿喇叭讲，监督收割机低茬收割、骑摩托巡逻，昼夜值班，中午没午休过，晚上半夜才敢回镇里，战战兢兢地怕麦田冒一点烟。今年是奥运年，良好的空气质量是中国对全世界的承诺，从国务院到村级都非常重视。为了不让农民点麦秸，我们还特意联系了造纸厂在附近收麦秸，可以说我们苦口婆心地宣传，周到细心地服务，可你为啥还要烧麦秸呢？并且，今年这个村的群众中就你敢第一个烧！更不该的是你今晚烧，恰好被督察组撞见，你说怎么办吧？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语气很严厉，内心也确实很气愤。这一把火，可能对我们包村的镇村干部来说，除了按规定要受党政纪处分外，还要有经济处罚。
“我，我没烧麦秸。”他诺诺地说。
“看你这么老实，你咋还会狡辩啊，明明都看见了啊！”我更加气愤。
“我烧的只是麦茬根。”我又生气又觉得好笑，那是一样的啊，都在秸秆禁烧的范围。
“你们这一说，我知道我错了，可是上级罚你们我也没法子啊；你们要是罚我，我也没钱，家里还欠人家两万多块钱呢；也别拘留我，60多岁的老母亲在家里没人管呢。”他半是狡黠半是真诚，本来想按政策拘留他算了，但他的话让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我把支书叫到一边，再次详细地询问了情况，原来，他说的应该都是实话。家庭很穷，前年盖房子借了钱，弟兄五人中有三个在平顶山煤矿挖煤，在家的两个不是很精明，他是其中一个，实在得甚至有点弱智，37岁了还光棍一条。有一个60多岁的母亲。傍晚的时候他把耙地耙出的麦茬根堆在地头，以为端午节放假了，值班的工作人员不会发现，所以点燃了。空旷的野地有一股浓烟格外惹眼。村支书赶去制止的时候，督察组也正好发现，我们的工作人员赶到时，他和支书刚把浓烟熄灭。“按政策办吧，看公安机关咋处理。”我对支书说。支书叹口气说：“要是拘留了，他家的地谁帮忙种啊，他妈谁管啊，，这是实际情况，咱们应该考虑啊”。“那总不能不处理，让别的群众认为没人管了，都去烧麦秸吧，再说，就他有实际情况，我们同情他，谁同情我们呢？”我反问支书，但内心里我也理解一个劳力在农村农忙季节的重要性，甚至我在想：你怎么不跑掉呢，逮住你如果不处理，我也不对，处理你，我也于心不忍，不过杀一儆百的道理我懂，这件事必须要处理，周围有好多围观的群众呢。“依他的家庭现状，我看罚他款算了”，支书建议。我和同来的队员们商量一下，没再说什么。
他的母亲这时也来了，这个老太太倒是很有精神，她大声嚷嚷：“你们想干啥，俺娃点自家的麦茬根你们就不依，又没点你们的，你们政府还讲理不？想罚款，没有！想拘留，我坐去，我不怕！”我熄灭的怒火又想燃起，支书过来说：“别跟她计较，她在我们庄就是个‘大炮’，说话声音大，我去给她解释。”支书把老太太叫道一边，嘀咕了一阵子，她怏怏地走了，说：“我回去给你们借钱去”。
就这样吧，算我们倒霉，我劝其他同事们。留一个人等候，我们又到其他地方巡逻去了。快夜里11点了，老太太终于来了，是被一个人用架子车拉着来的，老太太啜泣着说，她在借钱的时候被狗咬伤了，脚脖子上直流血。拉车人把架子车放在那里就走了，我说让车拉着你去医院吧，老太太说不用，让他儿子拉着她到附近的诊所打疫苗就中了。我看看老太太确实有伤口，但很轻微，只是浸血。这时，狗的主人也来了，他们就一起走了。只能这样了，我想，不能让病人耽误，这时候是不能再提罚款了。
我们又巡逻了一会，准备回去，几个村民拉着老太太又过来了，他们一见到我们就嚷嚷：“你们这群人见死不救”、“都是因为你们老太太才被咬伤的，你们要赔钱”、“不拿钱别想把车开走”。呵呵，我苦笑，有时候人是会得寸进尺的，我们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官欺民狭。我对他们说：“首先，老太太如果病重，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没有见死不救现象。其次，老太太被狗咬，是由于狗的主人看管不严造成的，或者是因为她儿子烧秸秆引起的，药费应该由养狗的出，并且有新合作医疗，政府会给你们报销的。第三，秸秆禁烧是政策，不会因为这个事受到影响，我们仍然要管，希望你们不要再烧，像今晚出现的事情，我们都不愿看到，如果有人闹事，法律会管的。”一番话下来，没人再嚷嚷了。支书也解围说：“你们先走吧，我处理”。回到镇里，已经快0点了。
我打电话给支书，他笑笑说：“有人出点子想讹你们哩，没事，都回去睡了”。我也准备洗洗睡觉，这时有人叫：“XX，有个新闻媒体从XX县过来，你们还得去值班”。没说什么，穿衣出门，我们又钻进夜幕里。地里一片漆黑，今年的秸秆禁烧确实扎实，全镇几乎看不到火苗，不怕新闻媒体暗访的，但值班还是要做的。
感受压力、责任与形象
努力睁开惺忪的双眼，天已经大亮，匆匆洗漱吃饭，8点还有个全体人员的会议呢。正襟危坐拿着笔记本听。原来是通报市里秸秆禁烧会议精神的，朱市长到方城县券桥督察，发现火光冲天，呵呵。罚款10万元，环保黄牌警告，市纪委进驻该镇逐级追究责任；邓州，内乡......，还有我县的XX乡、XX乡、XX办事处......记不清了，混混沉沉的脑子只记得罚款、追究、责任、严看死守，不能见火。领导们一个一个分别强调，其实我知道：还是为了一件事----秸秆禁烧。并且，市政府明传电报通知：端午节各级政府不放假。
开完会，我们的工作人员都骑着摩托一溜烟地朝村里奔去。到地里转一圈，拿着喇叭喊喊，见了在地里干活的农民就再交待一番。想想还是不踏实，该把村干部的作用发挥起来了，前几天考虑到他们都在收麦，播种，没过多打扰他们。现在收割基本结束，共同承担责任吧。
中午和傍晚是烧麦秸的危险时段，我们在一个路边小饭馆里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捞面条，就又到地里巡查了。下午三点多，把附近几个村的支书召集到一起，讲了上午的会议内容，并根据实际情况（为了不影响播种，这里麦秸大都从地里挪到地头了），安排各村从现在起，通知农户两天内把地头的麦秸拉走，两天后如果没拉走的，由包组的村干部负责拉走，收购麦秸的地方很近，征求群众意见后，如果有不要的麦秸，也可以组织专业队拉，收入抵工资。这样，地里没有麦秸，就一劳永逸了。
我动动嘴，可够村干部们忙一阵子了，他们没有任何怨言，就默默地开始行动了。我们只是在督促他们。到9号下午，地里的麦秸已经基本拉出来了。其实我也在想：村干部还是有觉悟的，他们如果像一个普通群众那样，我们的工作可就难做了。说明共产党的力量在基层还是有很大凝聚力的。
领导们常说：干部是责、权、利相结合的，有责任就会有权，就会有利益，可我感觉在每次的各种行动中，我们的责任比天大，弄不好就要被警告、罚款、撤职，甚至要被追究刑事责任，可我们乡镇干部和村干部的权利呢？可能只有宣传、监督、举报和干活的权力，老百姓如果不听我们的话，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像昨天晚上那件事，有处罚权的是公安和环保部门，但全县这么大范围，他们能管的过来吗？并且上级追究的是政府干部的责任，我们如果发现群众有违法行为，如果不处理，上级就会处理我们，如果对群众态度严厉或者罚款了，就会有人说作风粗暴，方法简单，或者是乱罚款、乱作为，被整的，还是我们乡村干部。但仅靠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就算有90%的人相信我们，遵守规定，可假如有1%的人违反，就让我们胆战心惊、死有余辜了。责任重于泰山啊。县级以上的干部如果对下级不满意，就可以说撤你职，我们怕被撤职，那是我们的饭碗，丢了，就可能失去吃饭的门路。我们乡村干部呢？面对的是千万的群众，他们不怕被“撤职”，他们大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如果是总理或者是县长，也可以蹲在老乡身边温和地说：“为了保护环境，相信你们不会烧麦秸的”。老乡会热泪盈眶地说：“您放心，我们一定为奥运做贡献”。看，多亲民，多感动人。可作为一个乡村干部蹲在老乡身边这么说，老乡会不耐烦地说：扯淡，你是谁？管这么宽干啥？我不烧掉，你给我拉走啊？你们吃老百姓的喝老百姓的还管老百姓，上级整死你们都不亏！呵呵，这就是区别。影视剧里乡村干部的形象大都是反面的。不可否认有一些败类，但整体上我们处在第一线，在群众的监督下工作，如果看见我们在谁家吃顿饭，就会有人说：又在喝老百姓血哩。乡村干部真腐败! 面对百姓的不理解，上级官员也在指责我们：乡村干部素质低，造成干群关系紧张，要加大整顿基层干部的力度。可在大饭店的觥筹交错中一顿饭能吃掉我们一年工资的是谁？我真希望换换角色，让他们面对群众。让坐在办公室发号施令、以嘲笑基层干部为乐的官员们蹲在农村一年试试吧。我们的利益呢？假期上班是常见的，加班费是没有的，工资不如一个打工的，如果谁敢牢骚，下次机构改革时就拜拜吧。这就是我们的真实处境。
端午节早上还行，机关食堂人性化地煮了鸡蛋、鸭蛋，吃着鸭蛋我在想：这个鸭蛋好吃，被市里逮住的那个大鸭蛋可难消化了。哎，由他去吧。儿子，生日礼物下周再说吧，老婆，你替我看看长辈们吧，我可以得罪亲人们，他们会理解我，但工作是耽误不得的，但愿明年的端午节假期赶在麦收前。一会儿，我还要抽空组织人员检查端午节的食品安全，同时我也知道，秸秆禁烧已接近尾声，7月份夏季防汛马上到来，事关百姓生命财产，8月奥运会前的稳定工作责任重于泰山，9月计划生育集中服务牵扯一票否决，10月的秋收秋种联系到明年的夏粮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