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6手机密码怎么破解:解放战争全记录第三卷-挥师决战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17 06:04:05

  解放战争全记录第三卷-挥师决战

  引子

  中国河北省建屏县(今平山县)西柏坡,一个只有七八十户人家、很不起眼的小山村,依偎在向阳的马蹄状山湾里,是。个绿水环绕、翠柏掩映的北方小山村,因柏树而得名。这里没有大都市的繁华,也没有南京总统府的气势雄伟、豪华壮观,只有一座座低矮狭小、土坯垒就的农村房舍。村前是一片开阔而又肥沃的农田,河渠纵横,绿树成行,村后是层层叠叠的群山峻岭,山上松柏苍翠。屋角窗下,茂槐修竹,葱葱郁郁,淡泊宁静中透出一种飘逸的诗意。

  十月金秋,正是收获的季节。婉蜒的山岭上,重重叠叠地披挂着密密麻麻的果实,漫山遍野的金黄色;村旁和路边的果树,喷散着一股股清香;一片接一片的梯田,从低垂的河谷铺向高峻的山顶;微风过处,茂密的谷子掀起一层层金色的波浪。

  中国人民革命战争,在前赴后继、披荆斩棘走过22个血色春秋之后,也终于盼来了收获的季节。

  就在这个小山村里一座用土墙围成的小院里,有几颗柿子树,几个幸存的大柿子高高地挂在枝头上,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显得诱人。几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正眼巴巴地望着树上那几个幸存的柿子,不停地咽口水。

  这几个小姑娘穿着虽不讲究,但非常整洁,一眼就看出这不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娃子。她们是毛泽东的女儿李纳和军委机要室主任叶子龙的女儿燕燕、二娃。李纳头发剪得很短,像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燕燕和二娃都梳着小辫子。此时,她们一边瞅着树上的柿子,一边四处寻找着“武器”。

  李纳拾起一块碎瓦片,瞄准那个最大的,猛地投了上去。燕燕和二娃也跟着,用碎瓦片和土坷拉当武器,向柿子树投去。一时间柿树哗哗作响,有的瓦片落在平顶房上,三个孩子开心地笑着,投得更起劲了。

  “哎哎!快回来!”一个少女用温和的声音制止着三个顽皮的孩子。她叫韩桂馨,19岁,从米脂随着毛泽东来到西柏坡,专门照看李纳。

  韩桂馨轻手轻脚地将三个孩子领出院子,小声责备道:“你们哪,真是无法无天,毛主席正在睡觉呢!”

  这个时候,正是毛泽东睡觉的时间,不过现在他早就醒来了。近些天来,毛泽东总是睡不安稳。此时的他,以战略家的远大目光察览全局,敏锐地察觉到国共双方的交锋较量即将跨入关键时刻,正思考着打具有决定意义的大仗,筹划军事大决战。

  毛泽东的老对手蒋介石也在忙碌着。

  随着一阵轰鸣的马达声,一架飞机从南京起飞。蒋介石在他的专机上正襟危坐,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长时间一动不动,一脸的冷漠。

  曾几何时,他身披大氅,雄姿英发地视察被他的军队占领的共产党首府延安,以为天下大定;曾几何时,他在镁光灯的闪烁中,得意洋洋地宣誓就职总统,以为江山永固。他那矜持的笑容固定在各报刊的显著位置,左右着这个东方民族的政治情绪。可眼下,毛泽东的部队攻占了济南,东北眼看就要全境赤化,华北、中原腹地也发发可危,数十年的生死搏击,累累战果当真全都将付诸东流了吗?

  此时,蒋介石已全然没有了发动全面进攻时的狂妄之姿。他的政府和军队内部的各种矛盾愈演愈烈,他对于军事问题的判断和决策不得不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和阻碍。所以,他愈是失败,就愈加犹疑。与此相反,由于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政治上、军事上的一系列胜利,使战争形势发生了更有利于人民解放军的新变化。

  1948年初秋,解放战争推进到第三个年头,国共双方的战争力量发生历史性的逆转。中共领导下的人民解放军已增加到280 多万人,经过新式整军运动和战争锻炼,政治觉悟和攻坚能力大大提高。解放区的土改基本完成后,兵源丰富,后方巩固。

  毛泽东作为善于驾驭战争规律的战略大家,以其精湛的指挥艺术和卓越的胆识赢得了扭转战争全局的主动权,战线迅速向长江北岸推进。

  相反,蒋介石的国民党军已被大大削弱,总兵力虽然还有365 万人,比第一年只少了80万人,但新兵比例很大,作战能力迅速减弱,能用于第一线的只有170 万人。作为最高统帅的蒋介石手中已无机动兵力可调。在各解放区战场的猛烈攻击下,蒋介石被迫由“全面防御”转为“重点防御”,数百万蒋军分别被孤立在西北、中原、华东、华北和东北五个战场上的少数城市。国统区的政治经济危机日益严重,国民党蒋介石的政权已经摇摇欲坠。

  此时,国民党的所谓重点防御是:加强战略据点的防御力量,以精锐兵团聚集在一起,增加机动部队,使解放军吃不掉、啃不烂,扩充二线兵力。实际上,它的五个集团被孤立地困在几个地区:其一,东北战场为卫立煌集团,共50万人,分布在长春。沈阳、锦州三个孤立地区;其二,华北地区为傅作义集团,共60万人,分布在平绥线上的归绥(今呼和浩特)、张家口及北宁线上的北平、天津。唐山、山海关等要点;其三,华东战场为刘峙集团,共60余万人,分布于以徐州为中心的陇海线、津浦线上;其四,中原战场为白崇禧集团,约23万人,分布于平汉线南段及以汉口为中心的地区;其五,西北战场为胡宗南集团,约30万人,固守于以西安为中心的关中一隅。

  除上述五个战场外,国民党后方的军队仅有36个师旅约23万人。

  这样,蒋介石实际上已经没有完整的战线了。

  这种形势表明,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军实施战略决战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全国大反攻的时候到了。

  国民党军连连失利,蒋介石的个人威望也降低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将校每每拒不听命,决策往往多受阻滞。说起这些问题,蒋介石也流露出十分伤心的情绪来。1947年底,他在南京军事将领会议上说:“现在我们一般高级将领矜骄自满,疏忽懈怠,对部下监督不严,考核不勤,不把剿匪当着我们生死攸关的一件事,这种现象,已经是我们失败的征兆,而我认为最危险最痛心的一件事还不在此。”

  稍停一下,蒋介石将嗓音提高了八度,继续说:“我今天可以老实告诉大家,现在一般高级将领对于统帅的信仰,可以说完全丧失了!我亲口说的话,亲手订的计划,告诉前方将领,不仅没有遵照实行,而且嫌我麻烦觉得讨厌!以为委员长年纪老了,过了时代,好像家庭里面的一个老头子,唠唠叨叨,什么都管,尽可不必重视他。你们这种心理态度,无论和我当面谈话或在电话里面的语气中往往表现出来,这就证明你们矜骄自大对于统帅的信心动摇!这就是你们一切失败的总因。”

  蒋介石越讲越气愤,敲打着桌子说:“我们高级将领这种矜骄的心理,如果不能革除,对于统帅的信心如果不能恢复,那我们今后作战不仅不能胜利,而且还要陷于更悲惨的境遇——大家都要作土匪的俘虏!老实告诉你们:对于前方后方的情形,我所知道的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清楚,我所想到的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周密,只要你们照我的指示,实实在在的做到,我就可以保证你们成功。”

  蒋介石上述一番“推心置腹”之语,不仅“唠唠叨叨”,而且还有些“卖狗皮膏药”、自我推销的意味。其伤心可悲之情由此也可见一斑。

  1948年秋,东北大战在即,济南失守后,蒋介石又一次抱怨其政府内部的矛盾。他说:“说到军事,近三个月来,国军作战非常不利,最近济南又告失守,这是大家非常关心的。我在今年上半年国大开会期间,曾经说明要在三个月到六个月以内,肃清黄河以南的股匪……但是到了现在,事实完全相反,军事节节失利。这在我自己固然觉得惭愧,我对于军事的判断从没有如此错误,但是所以致此的原因,乃是由于军事当局顾虑太多的缘故。”

  “半年来所以不能依照预定的计划获得战果,我当然要负责任,但立监两院同志,也应该自己反省,自从两院成立以来,是否对军事有所补益?是否有使军事当局感受牵制和顾虑的地方?大家要知道军事一方面贵乎心理的主动,一方面要看最后的成败,‘胜负兵家之常’,如果中途稍有挫失,就立刻加以责问,使政府负责人变成罪人一样,在立法院里遭受审判,这是军事当局所受不了的!其结果必然因受到这种牵制而改变原定的计划,以致不能达成任务。这种结果,不独是军事方面的损失,而且是国家的损失!”

  许多国民党高级将领开始动摇。只有那些蒋介石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将领,尽管对国民党在东北、在整个中国的前途已经感到忧心忡忡,却没有放弃任何维持这个已失掉民心的政权的努力和企图。他们自知在政治上不是共产党的对手,便将希望寄托于军事上,幻想着凭借国民党军队的精良装备和人数优势击败共产党军队,进而夺取整个东北地区。

  蒋介石的立军之本即是搞愚忠教育,崇尚“武德”,在国民党军队中确立所谓“五大信念”,即责任、荣誉、国家、主义、领袖。他认为精神力量是军队战斗力的重要来源,而精神力量来源于信仰。他说,我们革命军的力量,并不在于兵力和武器的数量,而在于我们的信仰和精神之坚强。我们要增加力量,就是要将天地父母生下我们来所赋予我们的固有力量尽量发挥出来。他提出,革命军的第一个根本条件是信仰三民主义,第二个根本条件则是信仰领袖。

  所谓信仰领袖,说穿了就是在军队内培养对蒋介石个人的崇拜,建立起他个人独裁统治的军队体制。因此,对于这一点,蒋介石特别津津乐道。他说:“我们革命一定要有一个领袖,才能够集中革命的力量,推进革命工作,使革命的主义能够尽早实现,革命事业能够迅速完成。所以我们对于革命领袖,要有坚定的信仰,务必始终如一的服从,大家在他的领导之下,共同二致不断奋斗牺牲!”“如果你们有了革命领袖而不真正信仰领袖1 服从领袖,努力来实现三民主义,单是口说有领袖,那与革命事业的成功还是没有什么相干。你们要成功,必先要晓胸袖的重要,并且要真真实实认识领袖、信仰领袖、服从领袖。”这个“领袖”就是单指他蒋介石。

  尤其是在黄埔军校时,身为校长的蒋介石很注意在学生中树立校长的权威,向他们灌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等信条,使许多学生从那时起就养成了绝对服从他的意识。同时,蒋介石在当时被认为是孙中山的得力助手和其事业的捍卫者,以革命左派的形象出现,因而受到许多人的信赖和拥戴,迷惑了许多正统军人。

  蒋介石对于军队将领的统御方式基本上采用一种互相牵制的方法。无论是官场还是军界,蒋介石在各种危险境况下都能化险为夷,以退为进,其中一个很深的奥秘就在于他建立了一个互相牵制、互相阻遏的人事网。在军队,蒋介石的基本分类是“中央军”(即嫡系部队)和“杂牌军”(由地方实力派控制的部队)。他的基本策略是消耗、排挤杂牌军,扩大、巩固中央军,利用中央军监视杂牌军。

  蒋介石采取了两套方法对付中央军和中央军以外的杂牌军。在武器、弹药、被服、粮晌各方面,中央军可得到无限制的补充;各杂牌军的军饷则常被无故克扣,中央军打了败仗,立即加以补充,杂牌军打了败仗则乘机削去番号。

  蒋介石用人的标准是,凡是能吃掉别人队伍的人,蒋就认为此人有“本事”,一定能得大用。否则,就认为懦弱无能。

  这种荣宠与歧视所带来的恶果,就是军队内部的倾轧与混乱。中央军上上下下都是具有“通天”本领的“天子门生”。大家惟领袖之命是从,将帅不和,上下争斗,作战时“争风吃醋”,有功不相让,有难不相救。但是犯起法来,大家都是黄埔同学,又官官相护,蒙蔽最高当局。对待杂牌军,都是见死不救,竭尽打击排挤之能事。杂牌军为了生存,不得不从蒋介石身边的人人手,或勾结或贿赂蒋之侍从室人员和军政部兵站官员,一方面探听上峰虚实,一方面争得粮饷弹药。如此,军队弊端丛生,军纪败坏无遗。

  抗日战争刚一结束,蒋介石嫡系为了消灭各省的“杂牌”部队,达成清一色的法西斯统治,就主张“哪省军队不准再驻哪省;哪个带的部队,不准哪个再带”。

  对于蒋介石的这套本领,高层将领们纷纷效法。

  国民党军队内部因派系成见、各自利益,而不惜牺牲战略利益的现象屡有发生。

  中国共产党、毛泽东的情形与国民党、蒋介石恰好相反。抗日战争胜利前夕,中国共产党内部通过整风运动空前团结,毛泽东在党内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军队内部,经过解放战争初期的新式整军运动,达到了上下一致、士气高昂的效果。解放战争前两年的军事胜利,更使得各种有利的战争因素汇集至共产党一边。战争的胜负不待决战开始就已经露出了端倪。

  毛泽东及时抓住了这一大好时机。

  1948年7 月14日,毛泽东指示华东野战军准备攻取济南,相机歼灭部分援敌。

  济南是华东战场的战略要地。攻占了济南,就腰折了津浦路,切断了蒋介石国民党军华北与华东两大战略集团的陆上联系,而人民解放军华北、华东两大野战军就可以连成一片,有利于解放军在华北、华东、东北各个战场歼灭敌人。

  为了加强济南守备力量,蒋介石急忙调兵遣将空运济南,并拟定了一个27万人的“会战计划”,即在济南遭到攻击时消耗疲惫解放军,以第2 、7 、13兵团主力约17万人由徐州北援,企图在兖州、济宁击破华东野战军主力。

  9 月16日,在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兼代政治委员粟裕指挥下,华东野战军从东西两面向济南守军发起攻击。经过8 天8 夜的英勇奋战,全歼济南守敌10万余人,在徐州之敌尚未来得及北援的情况下,就胜利结束了济南战役。

  9 月29日,中共中央在致华东野战军的贺电中说,济南战役“是两年多革命战争发展中给子敌人的最严重的打击之一”。这一仗,显示了人民解放军进行大规模攻坚战的能力,拉开了国共两军战略决战的序幕。

  9 月30日,新华社发表社论说:“虽然济南有十万国民党守军,虽然他们有美国的装备,有永久性的层层工事构筑,有准备长期固守的物资,有美国所供给的空军的接济和配合,又有蒋介石所允许的大量援军集结在徐州附近,还有国民党的有名将领王耀武指挥,但是在人民解放军的进攻之下,只在八天里面就全军覆没。这证明人民解放军强大的攻击能力,已经是国民党军队无法抵御的了,任何一个国民党城市都无法抵御人民解放军的攻击了。”

  济南的失守给了蒋介石一记迎头痛击。他原以为解放军吃不了他重兵集结的大城市,解放军攻占济南,把他的这一构想敲得粉碎。因此,他感到有必要改变固守城市的战略,采取比较灵活的机动作战。他在1948年10月的国民党中央党部会议上说:“今后的军事仍不免有失败!但军事行动必然是主动的,我们不能分散兵力,让匪军各个击破,所以今后军事上某些地方应撤退即行撤退,以期集中兵力,主动打匪。”

  他指示国防部规定:除军略政略经济要点必须固守外,其他孤点似可赋予守军指挥官以机动作战之任务,以免徒招损失。根据这一思想,蒋介石似又增加了从东北撤军的倾向性。但是他没有想到,国共大决战的战火轮子在东北这块黑土上正悄然转动起来。

  第一章 毛泽东运筹北宁线

  1.关门打狗——封闭蒋军在东北的战略构想

  毛泽东早就看准了东北。

  1948年2 月初,在白雪覆盖的陕北米脂县杨家沟,毛泽东起草了致东北野战军

  林彪(司令员)、罗荣桓(政委)、刘亚楼(参谋长)的密电,阐发了要求他们把

  作战的重心移向北宁线,南下北宁线,截断敌军由陆上退往关内的通路,封闭蒋军

  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的战略构想。他指示东北野战军领导人:“你们应准备对付敌

  军由东北向华北撤退之形势。蒋介石曾考虑过全部撤退东北兵力至华北,后来又决

  定不撤。这主要是因为南线我军尚未渡过长江及北线我军尚未给蒋军以更大打击的

  缘故。但最近你们已连续取得几次大胜仗,如果你们再有几次大胜仗,杨罗杨出平

  绥、出冀东,南线我军又有积极行动,蒋军从东北撤退可能性就将突然增长,其时

  间可能在夏季,或更早一点。因此你们应准备于一个月内完成现地区之作战,而于

  一个月以后再进行一个战役(包括打几仗),然后进入休整,准备应付上述可能的

  新形势。但不知部队情况许可这样做否。你们上次电报曾说锦州方向无仗可打,该

  方向情况究竟如何。如果我军能完全控制阜、义、兴、绥、榆、昌、滦地带,对于

  应付蒋军撤退是否更为有利。”

  毛泽东的战略决策已经成熟,他提出:“对我军战略利益来说,是以封闭蒋军

  在东北加以歼灭为有利。”

  毛泽东认为,东北战场形势对于解放军特别有利。

  经过1947年冬季攻势,至1948年3 月,东北战场上国共力量对比发生了根本变

  化。国民党卫立煌集团只有正规军48万余人,加上非正规军7 万人,共计约55万余

  人,分别困守在长春、沈阳、锦州三个孤立的点上,彼此互不相联,企图集中兵力

  重点守备,以钳制东北解放军于关外,并相机打通北宁线,若形势不利即撤往关内。

  与国民党相比较,林彪。罗荣桓指挥的东北人民解放军连同地方部队已有100

  万人,兵力占优势,装备也比较好,而且解放了东北97%以上的土地和86%的人口,

  控制着95%以上的铁路线。

  在此情况下,国民党守军士气低落,处境艰难,就连国民党的国防部长也不得

  不承认:经过解放军的迭次进攻,东北“军心战力均未恢复常态,将士亦多无斗志”。

  因此,决战首先选择在东北,可以把初战胜利建筑在稳妥可靠的基础上。

  此外,卫立煌集团是国民党军的主要战略集团之一。1948年春,蒋介石在考虑

  南撤问题,准备保存这支队伍,放弃沈阳,将主力撤至锦州,进而转用于华北、华

  中战场,但因政治、军事上的种种原因而顾虑重重,举棋不定。打东北可以抓住蒋

  介石犹疑不定的时机,将东北国民党军就地歼灭,以免其撤向关内,增加以后决战

  的困难。

  同时,毛泽东根据敌情分析认为,如果解放军把战略决战的方向首先指向华北

  战场,一是力量不足。二是会受到傅作义、卫立煌两大集团的夹击而陷于被动;如

  果把战略决战的方向首先指向华东战场,同样是力量不足,而且会使东北敌人迅速

  撤退,从而实现了蒋介石的战略收缩企图。所以,决战从东一北开始,不仅对东北

  解放军有利,而且有利于全国解放战争的胜利。

  如何“封闭蒋军在东北”呢?毛泽东又将东北决战的首要方向指向了锦州。其

  理由是:从局部看,长春孤敌,为解放军久困,是东北战场敌人的弱点,消灭该敌

  可以解除解放军后顾之忧,而蒋介石却企图以长春来牵制解放军,掩护沈阳、锦州

  国民党军,同时进行撤退准备。如果人民解放军把作战方向指向长春,沈阳、锦州

  之敌会迅速吓跑。锦州是北宁线上的战略要地,是东北和华北国民党军赖以联络的

  枢纽,只有攻打锦州,才能调动敌人,迫敌决战,形成“关门打狗”之势,进而全

  歼东北国民党军。

  北宁线(北平——沈阳线),是东北国民党军的输血管。生命线。蒋介石始终

  把“确保北宁线”作为其战略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

  北宁线西自北平东至沈阳,从天津塘沽起沿渤海湾婉蜒向东伸展,仿佛一条长

  龙,穿卧辽西走廊,全长700 余公里,沿线有天津、塘沽、唐山、滦县、昌黎、秦

  皇岛、山海关、锦西、锦州等重要城镇,是连贯华北与东北的交通命脉。国民党军

  依靠这条铁路,不仅可使华北与东北两大战区在兵力、物质方面相互支援,同时又

  可以从秦皇岛葫芦岛得到海上援助,便于实施海陆机动。

  毛泽东要东北野战军斩断北宁线,就是要斩断蒋介石的“输血管”。

  林彪、罗荣桓认为毛泽东的分析是对的,于三天后复电中央军委,表示完全赞

  同毛泽东的指示,并表示今后一切作战行动当以此为准。

  此时的东北,解放军经过历时叨天的冬季攻势,将东北国民党军压缩在锦州、

  沈阳、长春三个孤立城市及地区。东北野战军南下作战问题,毛泽东给林彪留下了

  足够的思考时间。

  3 月,中共东北首脑根据中共中央战略决策,召开东北局省委联席会议,罗荣

  桓亲自到场讲话,就东北的局势和任务作报告。这位大学生出身的东北野战军政治

  首脑分析说:“由于我们关内关外的同志一致努力,加上华东战场连续胜利,牵制

  了敌人不能北调……这些都是改变形势的重大因素。目前,敌人后备力量有限,大

  量增兵东北已不可能,蒋介石进退两难。我们的对策方针,一是切断敌退路,一是

  围困敌人,最后达到歼敌的目的。”

  2.惜别陕北,移住西柏坡

  经过1947年7 月以来的激烈角逐,蒋介石在军事上一蹶不振,他所代表的国民

  党反动统治也随之江河日下,陷于风雨飘摇之中。向解放区进攻的300 万国民党军

  队,死伤、被俘110 多万,占三分之一以上。从建制上说,蒋介石共有248 个旅,

  被消灭97个半旅,也超过三分之一,国民党军必败,解放军必胜,将成为事实。

  与此相反,毛泽东作为善于驾驭战争规律的战略大家,以其精湛的指挥艺术和

  卓越的胆识,赢得了扭转战争全局的主动权,战线迅速向长江北岸推进。无论从陕

  北这个局部,还是从全国战局来看,中共中央、毛泽东坚持留在陕北的任务已经胜

  利完成。形势的发展,要求中国革命的统帅部不能再限于陕北这个小地方,要走出

  陕北,向华北进发,在更宽广的天地间绘制更加壮阔的历史画卷。

  中共中央前委决定,中央机关和军委总部东渡黄河,到河北平山县同以刘少奇

  为书记的中共中央工作委员会会合。

  1948年3 月10日,周恩来在中直机关全体人员会上宣布:一年来,敌我力量对

  比发生了根本变化,中央坚持在陕北的任务已经胜利完成。为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

  的全国范围的胜利,中央决定东渡黄河,移驻华北。

  启程前,负责中央首长警卫工作的汪东兴,派警卫科长慕丰韵带一个战士到了

  吴堡、佳县和山西临县,专门了解黄河渡口的情况。为了保密起见,起初打算只用

  陕西的水手和船只,可是一计算船不够,临时打造来不及,就到临县找船。渡口选

  在吴堡的川口。

  为了防备国民党飞机袭扰渡口,汪东兴还提前抽调了一个警卫连的兵力到渡口

  布防,并将到渡口的时间选在下午。

  3 月21日,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中央和军委机关离开杨家沟,经过两天

  行军,穿越吉镇、媳蜊峪,于23日中午赶到黄河西岸的吴堡县川口园子塔渡口。

  经过精心挑选的二百多名水手组成了水手营,船只也编了号。

  前面是汹涌激荡的黄河,身后是陕北黄土高原。站在黄河渡口,毛泽东心潮澎

  湃,思绪万千……

  从1947年3 月18日至1948年3 月23日,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领中共中央

  和中央军委机关,转战陕北,凡一年零五天,行程2000多华里,途经12个县,驻足

  38个村庄。这是一次艰难而伟大极富意义的行程。

  在战火纷飞的行军途中,哪怕只是临时休息,报务人员也会迅即架起电台,接

  通中央与各地的联系。一到宿营地,不等卸下马搭子,毛泽东等便开始办公,批阅

  电报,起草指示;端起饭碗,手边还不离开文件。不管是炕沿、树墩、缸盖、碾盘、

  石头,随处一坐,就是办公桌。

  在这转战陕北的非凡一年中,条件虽然艰苦异常,环境虽然险象环生,但毛泽

  东却意气风发,精力充沛,指挥若定,充分展示出非凡魄力,战略家的远大目光。

  如今,就要离开生活了近13年的陕北了,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让人难舍

  难分。

  该吃午饭了,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席地坐在河滩上吃着随身带的干粮,

  喝附近老乡烧的开水。当地的干部看见毛主席、周副主席这么艰苦,深受感动,落

  下了眼泪,觉得没照顾好中央首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一再向各位首长表示歉意。

  这时,毛泽东站起身来,面对前来送行的陕北老乡满怀深情地说:“乡亲们,

  我知道咱们陕北的老百姓生活是很艰苦的,所以就没有事先让你们准备饭,我们打

  游击在外边吃饭惯了,这没什么关系。我知道陕北人民群众对我们很好,现在就要

  离开陕北了,还真有点舍不得。等全国解放了,我们还要会来看望大家的,谢谢你

  们,谢谢陕北的乡亲们!”

  为了防备敌机空袭,吃罢午饭就过河,毛泽东上船前,同送行的地区、县干部

  和老乡们握手告别,直到船开动了,还不住地招手。

  接着,毛泽东等又转身同船工们—一握手,说:“同志们,又要辛苦你们了,

  劳驾你们了。”并和大家合影留念。

  毛泽东的船由水手工会指导员薛海玉和十二名最优秀的水手驾驭。_船已经离

  开黄河西岸好远了,毛泽东仍不肯坐下休息,仍然站在船上,挥动着双手向送行的

  人群致意。

  刚起锚的时候,水面还比较平静。可越往前行,水面越不平稳。船划到河中间,

  水面上骤然发生了变化。滚滚的巨流夹杂着磨盘大的冰块,咆哮着,横冲直撞。小

  小的木船,忽而被推上浪尖,忽而又被卷入巨浪之中。冰块把小船撞得“咯吱咯吱”

  直响,船颠簸得很厉害,警卫人员怕出危险,都紧靠毛泽东站着。毛泽东若无其事

  地说:“你们放心,船工们的本领是很高明的。”

  就是在这样的黄河水上行舟,毛泽东仍然兴致勃勃。望着渐渐往后退去的深蓝

  色远山、黄土地和频频招手的乡亲们,毛泽东依依不舍,他对叶子龙说:“怎么样?

  以陕北为背景,给我照一张像吧。”

  叶子龙说:“好,照一张。”说完,拿出照相机,给毛泽东照了一张像。

  毛泽东笑着说:“好啊!把陕北的人民。陕北的山水照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

  纪念。”

  船工们经过半个小时紧张而顽强的搏斗,终于使船冲出了激流。

  这时,毛泽东仍然站在船上,望着对岸远去的人群,望着渐渐在前面消失的陕

  北一座座大山,深情地说:“陕北是个好地方,陕北人民对我们太好了。我现在和

  撤离延安时一样,还是不愿意离开陕北。但是,我们不能再提出,不打败蒋介石,

  我就不离开陕北,如果这么说,那就不切合实际了。”

  这时;运载中央首长坐骑的船上,几匹马被惊涛骇浪吓惊了,在船上相互拥挤,

  随着一声马嘶,毛泽东骑的那匹老青马被挤进滚滚浊流中,船上的人都急坏了。谁

  想这匹平日显得极温驯的老青马竟格外冷静,水性又好,嘶鸣着在河中打转,最后

  拼命向西岸游去。

  毛泽东看着心爱的老青马游向西岸,这才松了一口气,默默地说:“马犹如此,

  人何以堪?再见了,陕北!等全国解放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十几条木船把中国革命的统帅部送到了黄河东岸,送到了指挥全国解放战争的

  前沿。这时,毛泽东凝望着汹涌飞卷的浪花,深情地说:“黄河真是一个大天险啊!

  如果不是黄河,我们在延安就住不了那么长时间,日本军队打过来,我们可能又到

  什么地方打游击去了。”

  毛泽东还说:“过去,黄河没有很好地得到利用,今后应该利用黄河灌溉、发

  电、航运,让黄河为人民造福。”“你们可以藐视一切,但是不能藐视黄河。藐视

  黄河,就是藐视我们这个民族。”

  船队经过一片浅滩,按预定方向在黄河东岸山西省临县下滩里平稳靠岸。岸上

  早有成群结队的干部群众迎候着,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边下船边向大家招手。

  下船后,毛泽东等又与船工交谈,嘱咐当地干部要关心他们的生活。

  毛泽东刚上岸一会儿,那匹落水的老青马又被西岸的木船载送过来了,毛泽东

  抚摸着老青马,连声向送马的同志道谢。为了按时到达宿营地,毛泽东、周恩来、

  任弼时等中央首长没顾得上休息,就又踏上了北上的路程。沿黄河北上,经临县达

  士、债口,下午2 时左右到达临县寨则山,决定在这里过民毛泽东、周恩来、任捕

  时一行离开五台山,顺沟走一段,便进入了河北阜平县境内。这里已是满目春色,

  满山的绿油油的青草,满山遍野的桃花。

  1948年4 月12日,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一行翻越长城岭到达阜平县西下关

  村。

  当即由任弼时主持召开有部分县、区委书记参加的座谈会。在阜平参加土地改

  革和整党试点工作的邓颖超也赶来出席座谈会。她同周恩来已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

  见面时,毛泽东握着邓颖超的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坚持在第一线工作,

  取得了成绩,又有了经验,很好啊。可你这个后勤部长没有当好。这么久,你连到

  前委来慰问也没有啊。可苦了恩来呀。”

  邓颖超笑着说:“周恩来身体很好,又有警卫员照顾,又有主席的关心,我不

  去也很放心呀。”

  毛泽东开玩笑地说:“那可不行。我们都代替不了你这个后勤部长啊。”

  周恩来也笑着说:“通信联系,也等于见面了。”

  13日下午,毛泽东、周恩来、任迅时和党中央机关从西下关村出发,前往城南

  庄。

  城南庄是中共晋察冀党政军机关所在地,聂荣臻是晋察冀党政军的主要领导人,

  任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中共晋察冀中央局书记,他的指挥所离城南庄还

  有一段距离,虽然简陋,但不失幽静清雅。一片新盖的白色灰顶平房,修在山坡上。

  听说毛泽东要来,聂荣臻和晋察冀中央局领导人认真进行了研究,并派晋察冀

  中央局副秘书长周荣鑫带领一个小分队赶到五台山去迎接毛泽东一行。

  当时,华北战事正紧,城南庄一带敌情复杂,聂荣臻出于对毛泽东等中央领导

  人的安全考虑,命保卫处在城南庄实行短暂的戒严。但山里人有着自己的奇思妙想,

  虽然不知道来到城南庄的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但看到聂司令员都走出老远去迎接,

  认定要来的是个很大的官儿,于是他们扶老携幼,攀梯登房,居高临下观望。一双

  双睁大的眼睛专注着街心。

  傍晚时分,毛泽东一行来到晋察冀边区党政军领导机关所在地阜平县城南庄。

  聂荣臻、刘澜涛、萧克等晋察冀党政军领导人高举火炬,到菩萨岭以北迎接。

  聂荣臻等人等候多时,远远看见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中央领导逶迤而来,

  焦灼的心一下子踏实了。

  “荣臻同志,我和恩来、弼时来打扰你呀。”毛泽东下车笑着和聂荣臻等握手。

  “这一路不好走吧,听说西边下了雪。”聂荣臻关切地问。

  毛泽东意味深长地说:“下了雪,好风景!五台山上一片洁白,整个世界一片

  洁白,多惬意呀!荣臻呀,严冬已经过去,这春天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我心

  里蛮舒服唆。”

  周恩来也高兴地说:“一到龙泉关,我们就有这样的感觉了。一路上经过的村

  庄,群众都是这样的热情。”

  4 月23日,周恩来、任弼时等前往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毛泽东因准备出访苏

  联而继续在城南庄留住,并为即将召开的中共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作准备。

  4 月25日,毛泽东致电在西柏坡的刘少奇、朱德、周恩来、任弼时,提出了中

  央书记处扩大会议的议题,包括邀请港、沪、平津等地各中间党派及民众团体的代

  表人物到解放区,商讨关于召开人民代表大会并成立临时中央政府问题;关于在今

  冬召开二中全会的议题;关于酌量减轻人民负担、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和工业生产问

  题;关于消灭某些无政府状态和酌量减小地方权力的问题;关于区、乡、村人民代

  表会议组织大纲草案;陈粟兵团的行动问题及其他问题。毛泽东请他们在西柏坡先

  作讨论。

  4 月底,毛泽东审时度势,亲自起草了(纪念“五一”劳动节口号),号召巩

  固和扩大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官僚资本主义的统一战线。为打倒蒋介石,建立新中

  国而奋斗。团结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各社会贤达迅速召开新的没有反动分子

  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讨论并实现召集人民代表大会,成立民主联合政府。并响亮

  地提出“打到南京去,活捉伪总统蒋介石”的口号。

  毛泽东委托聂荣臻用电话将这些口号逐条口述给在西柏坡的周恩来。4 月30日,

  由陕北广播电台向全国播放。

  《五一口号》公开发表后,立即得到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和无党派人士广

  泛响应,纷纷表示愿意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结成民主统一战线,为彻底实现新

  民主主义而奋斗。就连与蒋介石结为金兰之交的冯玉祥将军,也对蒋介石的独裁内

  战政策不满,表示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提出的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的主张。

  这些表明蒋介石已正在走向穷途末路。

  4 月30日至5 月7 日,毛泽东在城南庄主持召开了中共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

  史称“城南庄会议”。

  会议讨论了把战争引向国民党地区的问题。毛泽东分析,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地

  区无疑会有很大困难,打出去的主力会减弱,打不了很多胜仗,但无此一条不能战

  胜国民党。打出去以后,敌我都到蒋管区去吃,不能依赖后方,后方要尽量供给前

  方。

  会议讨论了发展生产、减轻人民负担问题。毛泽东认为,土地改革、整党、开

  人民代表会议,目的是为了发展生产,使人民负担适当减轻,要使后方的农业和工

  业长上一寸,才能适应战争需要。

  毛泽东在城南庄会议上提出的战略性意见,后来被归纳为“军队向前进,生产

  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二十个字,成为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的行动方

  针。

  5 月27日,毛泽东也来到西柏坡,与先期到达的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迅

  时会合。

  中共中央的住处,由若干个普通的北方农家小院组成。周恩来住最东头的小院,

  接着是毛泽东的住处,小院外边有一个大碾盘,每遇重大问题难以决断,毛泽东便

  常来推碾,周恩来在另一端帮助。刘少奇和任弼时两个湖南老乡在西柏坡又成了邻

  居。朱德总司令住后院,是三间窑洞式建筑,前边有一块宽大的土坪,朱德常于晨

  风中在此习拳舞剑,好不潇洒!

  毛泽东小院的西北,就是解放军总部兼军委作战室,在这不到35平方米的农舍

  里,摆着三张大桌子,一张是作战科,一张是情报科,一张是资料科,几乎占据了

  所有空间,桌上放着几部老式手摇电话机和军用电台,墙上挂满了军用地图,地图

  是作战参谋们用红毛线、蓝毛线标识的敌我态势。大屋子里彻夜灯火通明,电话声、

  电报声不绝于耳,来自全国各战场的电报汇集到这里,又从这里向全国各战场发出

  指示文电,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少奇、任弼时,中共中央的这五大书记,就

  是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指挥百万大军,最终打败了蒋介石。

  淮海战中被俘的原国民党第12兵团司令官黄维,在被特赦后做的第一件事,就

  是到西柏坡看一看。他想知道,毛泽东怎样在短短四个月,就指挥人民解放军打败

  了国民党蒋介石sic 万军队。迈进中共中央军委作战室的门,。黄维站住了。借着

  幽暗的光线,他打量着屋子里简陋的一切,一动不动,站了很久,他想解开那个一

  直困扰着他的谜。

  对于失败的原因,黄维也许已想过不少,可是面对这四间小小土屋,不由让他

  感到震惊。几间寒酸的民房,与蒋介石设在南京的豪华的总统府相比,实在相差太

  远。黄维深深低下了他那高傲不屈的头颅,由衷地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共产党

  伟大,国民党当败,国民党当败啊!

  毛泽东赞誉西柏坡“是个理想的总指挥部”。

  第二章 大军南下之策

  3.统帅们的决策之争

  在从陕北到河北的途中,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继续要求林彪南下北宁线。

  1948年3 月11日,在解放军强大的军事攻势下,驻扎在吉林的60军撤到长春。固守长春是蒋介石的主意。长春原是伪满洲国的首府,蒋介石担心,放弃长春对国际影响太大,固守长春可以吸引一部分解放军兵力,减轻解放军对沈阳、锦州的压力。况且从长远看,今天放弃容易,将来要占领就困难了。蒋介石是要保长春的,他舍不得放弃这个可以向东北解放军进攻的战略“宝地”,想在解放军的腹地安上一个钉子,牵制解放军主力,以等待形势的转变。于是,他严令东北“剿总”司令卫立煌、东北“剿总”副司令兼第一兵团司令官郑洞国固守长春。

  驻守长春的国民党军是新7 军和第60军,新7 军军长李鸣,第60军军长曾泽生。曾泽生是一位典型的旧军人,1902年10月出生于云南永善县一个小地主家庭,受孙中山革命的影响进入云南讲武堂深造,23岁那年进入蒋介石担任校长的黄埔军校,担任区队长。两年后加入该校高级班学习,经过一年训练,被分配到徐州北伐军总司令部工作,后调滇军第98师,经师长卢汉提拔,任第3 旅第6 团营长。

  全面抗战爆发后,国民党滇黔绥靖公署主任龙云从滇军中抽出受过较好军事训练和实战锻炼的6 个旅,共4 万人、编成一个军,列编为国民党第60军,军长为卢汉。曾泽生随部投人抗日的血战洪流,出贵州至湖南,辗转湖北、江西、山东等省。1940年8 月,为加强云南边防,蒋介石任命卢汉为滇越边区司令,调第60军到滇南设防,一年后曾泽生被提升为少将师长。

  为一举剪除云南地方势力,1945年10月,18年雄踞一方的云南省主席、滇军统帅龙云,一夜之间被蒋介石剥夺了军政大权,凄凄然飞赴重庆就任军事参议院“院长”去了。卢汉改任云南省主席。第184 师师长曾泽生继任第60军军长。第60军经过整编后于1946年春开赴东北。这年,曾泽生43岁,手下有三员大将:第182 师师长白肇学,第184 师师长潘朔端,暂编21师师长陇耀。

  曾泽生的顶头上司是东北“剿总”副司令长官兼‘冻北保安司令长官“郑洞国。郑生于1903年,字桂庭,正统军人,蒋介石的亲信将领。气宇轩昂,仪表不俗,豪爽诚实,性情敦厚豁达,待人谦和诚恳,头脑灵活,有胆有识,指挥有方,是国民党将领中不可多得的将才。从北伐战争时起,他就一直跟随蒋介石,深得蒋的器重。抗日战争期间,郑洞国率部纵横驰骋,转战大江南北,先后参加过保定会战、漳河战役、徐州会战、归德战役、武汉会战、血战昆仑关、鄂西会战、中国驻印军反攻缅北战役等许多重大战役,战功卓著,曾被誉为国民党军队中的抗日名将。1946年2 月,郑洞国被蒋介石派到东北打内战,从此踏上失败之途。

  3 月12日,即第“军撤到长春的第二天,东北解放军第1 、3 、7 纵和炮兵部队,在2 、8 、10纵及独立师部队的配合下,向四平街发动总攻。解放军攻城部队首先夺取了四平街市郊的制高点,然后以大炮猛烈轰击城内,压制住守军的回击炮火,继发步兵突破该市东南段城墙。涌入市区,双方展开激烈巷战。至13日晨,四平街守军第力军第88师主力两个团及新1 军、第力军留守部队均被歼灭,解放军完全控制了该市。

  这次被人们称为第四次四平街会战的战役,终以国民党军队的惨败告终。

  这样,仅仅在一个星期内,蒋介石接连丢失了两个市,在政治上军事上都遭到重大失败。尤其是在军事上,失去了吉林市的依托和四平街的支撑,长春变成了一个战略上的孤岛,暴露在解放军攻击箭头的最前面。曾泽生的第60军从吉林孤岛逃了出来,避免了被歼灭的厄运,但从吉林逃到长春,只是从一个孤岛逃到另一个孤岛,从一个危城逃到另一个危城。

  如今,东北国民党统治区情况也是每况愈下。早在抗战胜利之后,许多国民党官员就是抱着抢肥缺、发横财的目的来到这里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国民党官员,置东北人民的生死于不顾,采取贪污、受贿、营私、敲诈等种种手段,拼命吮吸人民的血汗。一些地方豪绅也在国民党政府的纵容下,欺压百姓,雄霸一方。至于官场上,则更是乌烟瘴气。各派系之间角逐激烈,纷纷任用私人,排除异己,上下沆瀣一气,纲纪荡然。

  更糟的是,国民党军队中的腐败现象也更加严重了,许多高级将领和中级军官竞相用贪污和克扣军饷赚来的钱,购置房产土地,经营私人企业,甚至还有人从事走私军火、倒卖黄金等勾当。军队的纪律日益废弛,一些部队,特别是地方武装所到之处,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所有这些,使东北民众大失所望,原来对国民党政府和“中央军”所抱的幻想随之破灭了。东北国民党占领区流传着一句话:“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

  就是在这种险恶形势下,蒋介石任命郑洞国兼任刚刚组成的第1 兵团司令官,并接替吉林省主席一职,从此留在了长春。

  1948年3 月18日,也就是郑洞国到长春就职的前一个星期,林彪、罗荣桓下令进攻长春,以第5 、7 、8 、9 、10等五个独立师进逼长春近郊,对其形成初步包围,主力部队则以大兵团集中作战与攻坚战为目标,进行军政大练兵,并提出了“练好兵,打长春”的口号。同时,东北人民解放军除将88个二线独立团编成五个独立师外,其余人员全部补充主力部队,野战军亦按扩大的新编制进行了整编,以适应大兵团集中作战的需要。

  对于毛泽东坚持东北野战军南下北宁线,林彪有自己的想法,他主张东北野战军配合杨成武、罗瑞卿兵团,自北向南,先打长春,后打沈阳、锦州,将东北之敌逐个歼灭。

  林彪对先打锦州顾虑重重。他认为,锦州城防工事坚固,又有15万重兵把守,如果像1947年夏季攻势打四平那样,久攻不下,敌人援兵上来将造成被动。四平撤退之所以安然无恙,是因为部队基本上是轻装。要打15万人严阵设防的锦州,必须有足够数量的重武器,和六七十万人的后勤供应,这样庞大的供给需要大量汽车和油料,如果油料耗空或遭空袭,大批机械化装备将要丢给敌人,部队就难以安全撤离战场,而陷于危险境地。加之大军南下,沈阳的20多万敌军从侧后打过来怎么办?若华北傅作义部东进出关,关内、关外的敌人联合夹击,包了“饺子”怎么办?

  古今中外,没有不讲“不打无把握之仗”的指挥员,但在“有把握”与“无把握”之间,是很难把握的。林彪一生指挥打仗,把谨慎作为自己的信条之一,除非不得已,他是轻易不违背这个原则的。

  眼下,国共两党两军将展开第一次大决战,林彪在反复的思考,在双城堡的青砖地上不知踱了多少圈子,炒熟的黄豆不知吃了有多少。

  电报谈兵,也是中国共产党人的一绝。毛泽东和林彪,一个离开延安,在陕北转战华北途中,一个在东北黑土地很不起眼的小镇,纵论着战略大决战。

  林彪在反复考虑之后,还是决心先打长春。林彪认为,打长春便于集结兵力,便于解放区支援。同时,长春的敌军也比锦州少好几万,而且打下长春,可以免除后顾之忧,便于集中兵力南下作战。可是,从战争全局看,十万国民党被围困在长春,是蒋介石下不了决心从东北撤兵的一个重要原因。一旦打掉了长春,就等于打掉了蒋介石的一个沉重包袱,为他定下撤兵关内的决心,从而得以保住一个比较完整的战略集团。这对共产党的通盘棋局是不利的,也是毛泽东最为担心并极力防止的。

  尽管毛泽东指示得很明确,要东北野战军主力南下北宁线作战,但是林彪始终认为“只有打长春的办法为好”。1948年4 月18日,林彪、罗荣桓、高岗、陈云、李富春、刘亚楼、谭政等致电中共军委。电报说:“估计敌目前在东北基本方针为集中兵力固守沈、长、锦三大城市,藉以阻止我军入关并企图利用辽河、太子河的掩护,经辽中、台安相机打通沈阳、锦州间的汽车路的交通。”

  据此,东北解放军在目前进行的政治。军事训练结束后,拟于5 月中下旬集结九个纵队攻打长春和阻击援敌,力求在半月左右时间内打下长春,结束战斗。他们预计,若在锦州附近之范汉杰兵团不与沈阳敌人会合,仅沈阳之敌北上增援,是较易应付的;如锦州附近之敌与沈阳敌人会合,再向北增援,则使我军攻城和打援皆发生严重困难。为此,他们建议聂荣臻领导的晋察冀以四个纵队或三个纵队兵力,开到承德以东山海关以北地区歼灭和钳制敌人,或进行休整,准备今年秋冬两季,直接与东北部队会合打大仗。

  对于毛泽东早先提出的南下作战问题,林彪等人的电报指出:我军如打铁岭或抚顺或本溪或新民,敌均能立即组织三个师以上的兵力防守,而集中十个师以上的兵力增援。敌增援距离甚近,又因辽河、太子河的阻碍,我军攻城打援皆不便。本溪与铁岭两点,如我军主力向该方向前进时,敌甚至可能暂时撤退,让我军扑空;如我军主力向义县前进,义县之敌必然自动撤退至锦州;如我军攻锦州,则所遇敌人更较长春强大;如等候敌人打通锦沈线,则不知要等到何时,且即令敌人出来打通,但我主力一向锦沈线前进时,而敌必自动收缩,使我军扑空;如我军向锦州、唐山之线或冀东或平绥前进时,在敌目前采取放弃次要据点、集中兵力固守大城市的方针下,则必到处扑空,或遇到四五个师兵力守备的城市。且大军进到那些小地区,衣服弹药军费皆无法解决。同时,东北战士入关,经长途跋涉,土气必然下降,逃跑必然发生。在我军主力南下情况下,长春之敌必能乘虚撤至沈阳,打通锦沈线。如我军以很多兵力(如三个纵队)入关,沿途仍不易求小打仗,遇大的战斗(又攻占又打援)则又吃不消。而留在东北的部队,既不能打大仗,又无小仗可打,陷于无用之地。故目前只有打长春的办法好。

  电报最后写道:“以上是对作战的根本意见。其他意见亦曾深入考虑,均认为不甚适宜。”

  林彪关注的主要是东北,而毛泽东看到的是整个中国战场。毛泽东的兵法是,局部要服从全局,在这一点上,其他战略区的领导人都能自觉地服从全中国战场这个大局。

  林彪的计划报到西柏坡,毛泽东看后非常不满。他把燃着的一支烟在手中捻碎,对周恩来道:“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看林彪他是胆子越来越小,2 月就叫他南下北宁线,两个月了还是这个态度,要不然我去东北算了。”

  周恩来看一会儿电报说:“主席,我看只能原则同意他们的计划,再次申明南下北宁线的重要性。”

  毛泽东理解林彪,理解东北野战军。身处局部战区的指挥员,要想理解更高一层的战略意图,有时需要时间和战场情势的变化。同时,毛泽东不能不爱护东北野战军这支由十万人起家,历经浴血拼杀而发展壮大起来的百万雄师。林彪的东北野战军,是毛泽东手中的一支王牌利剑,不能硬性驱使这把剑去不情愿地碰撞一块顽石。因此对林彪这种不同见解,毛泽东选择了商讨和等待。四天后,他起草中央军委复电给东北野战军说:18日电悉。

  (一)同意你们先打长春的意见。

  (二)我们可令杨(指杨得志——引者注)罗(指罗瑞卿——引者注)杨(指杨成武——引者注)(正在商量中)以三个纵队出至承德、北平之线以东地区,或者可能出至承德以东地区,起配合作战之作用。望令该地区准备八万人的粮食及其他协助事项,该三纵到达时间可能在辰删(5 月15日)以前,亦可能在辰删至展普(5 月20日)之间。但你们主要不要依靠杨罗杨。

  (三)我们同意你们先打长春的理由是先打长春比较先打他处要有利一些,不是因为先打他处特别不利,或有不可克服之困难。你们所说打沈阳附近之困。难,打锦州附近之困难,打榆锦段之困难,以及入关作战之困难等,有些只是设想的困难,事实上不一定有的。有些是实际的困难,在你们打开长春南下作战时会要遇着的,特别是在万一长春不能攻克的情况下要遇着的。因此,你们自己,特别在干部中,只应当说在目前情况下先打长春比较有利,不应当强调南下作战之困难,以免你们自己及干部在精神上处于被动地位。

  毛泽东的电报极有分寸。他同意先打长春,但不等于放弃了他原来南下的构想。在他的心目中,南下北宁线作战是最好的一着棋。但是,由于此时蒋介石还没有最后下决心从东北撤退,战争态势也还没有到达最紧迫关头,还有时间可以等待,先打敌人重兵据守的长春,以取得大城市作战经验,为尔后打更大规模歼灭战创造条件,也不失为一着可行的棋。

  毛泽东尽管同意先打长春,并为此作出了相当周密的部署,但是他并未放弃南下的决心,这是他开战以来一直关注着的战场。他认为,只有从这个地方开刀,才是对东北国民党军要命的一击。

  从4 月开始,东北局、东北人民解放军总部就利用冬季攻势结束后的间隙,相继召开了政治工作、省委联席会议和参谋、军事工作等一系列会议。会议的中心议题就是解决“大兵团、正规化、攻坚战”的问题,解剖分析四平等城市的攻坚战例,为强攻长春进而解放全东北作思想上、组织上、技术战术上的准备。明确1948年的任务是解放全东北,在军事上是重点部署攻克长春。会议决定成立两个前线指挥所,其中第一个前线指挥所就是专为攻打长春成立的,并且印发了长春市区国民党军分布图、工事图等军用地图。

  5 月24日,林彪、罗荣桓下令以第1 、9 纵队及五个独立师的兵力奔袭长春。

  不日,决定成立东北人民解放军第一前线围城指挥所,精兵强将:司令员萧劲光,政治委员萧华。副司令员陈光、陈伯钧,参谋长解方。

  就在林彪下令奔袭长春的前两天,郑洞国指挥长春守军沿西郊大房身机场方向发起了一场大规模出击行动。

  这一仗,郑洞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部队遭到严重损失,近三个团被歼灭,最糟糕的是丢掉了机场,长春、沈阳间的这一惟一的空中交通被彻底断绝了,郑洞国和守军只好龟缩在市内,再也不敢轻易大规模出击。

  东北解放军占领机场后,在水泥跑道上埋下炸药,炸了几个大坑,将跑道破坏,接着严密布防,控制了机场。

  这一仗,对于郑洞国和长春10万守军来说,既是不幸的,又是万幸的。林彪的这个计划,原本是要一举拿下长春的,但由于兵力和火力部署没有形成绝对优势,攻城时也没有采用迫近作业和坑道爆破的方法,同时作为东北解放军最高军事首脑,对于如此重大的作战行动,林彪没能亲临前线指挥,对长春敌情、地形都没有弄得很清楚,就匆忙下令发起攻击,结果只在外围战斗中歼敌5000余人,占领了大房身机场,自己付出2000人伤亡的重大代价,最后不得不停止攻击。这无疑延长了长春国民党守军的军事存在。

  4.大战前夕蒋介石东北频频易帅

  整个国民党军在东北的形势非常不妙。蒋介石在控制东北战场问题上,一直犹豫不决,顾虑重重;在兵力部署上,以关内为主还是以关外为主的问题上,举棋不定;在东北选将问题上,在大决战的紧要关头几易将帅。这样,东北国民党军愈显被动。

  1947年夏,东北人民解放军在林彪、罗荣桓的指挥下,继“春季攻势”胜利之后,又发动了强劲的“夏季攻势”。

  8 月,国民党军东北行营副帅、败绩频频的杜聿明愁肠百结,一病不起,蒋介石不得不任命参谋总长陈诚兼东北行营副主任。

  这位靠在蒋介石面前挑灯夜读而发迹的陈诚,与胡宗南。汤恩伯同称为蒋军“三大红牌”,是极受蒋介石器重的“干练之臣”,素有“热衷权势,不甘寂寞”之称,国民党朝野上下都知道此人有“五抓”的名声,即抓兵、抓人、抓权、抓势。抓机会,总之是争权夺利、好大喜功。遗憾的是,此人的野心远远超出其能力,志大才疏,统军无方。

  如今,这位骄横刚愎的陈司令仍然恶习未改,仗势老蒋对他的赏识,霸气十足,一到东北,就口出狂言,要在六个月恢复东北优势,收复一切失地。大有灭此朝食,将“共军”、异己一勺烩尽的气势。

  派陈诚到东北,这是蒋介石早已谋算好的一箭三雕之策:一是可彻底收回陈诚指挥全国战事的权力,完全由自己来干;二是希望走马换将,改变东北被动局面;三是给陈诚挽回面子的机会。

  陈诚到东北时,正值东北解放军夏季攻势刚刚结束,秋季攻势尚未开始的空隙,东北战场上相对比较平静,因此使陈诚得以从容地整顿军队和部队人事。他以整肃军纪政纪为名,撤销了东北保安长官司令部,规定作战指挥由行辕直接指挥,独揽了东北国民党党政军大权,到处安插自己的亲信。就连一向受蒋介石器重的郑洞国也只成了一个挂名的副主任。陈诚接连撤换了辽宁省主席徐箴、第71军军长陈明仁、第52军军长梁恺、副军长兼第12师师长刘玉章等在内的一批官员和将领。最为滑稽的是,陈明仁刚刚因死守四平街有功而被蒋介石授予最高军功章,现在陈诚一到反被撤差查办。

  一切整顿就绪之后,陈诚调兵遣将,跃跃欲试,准备在战场上大显身手。对于今后的作战方针,陈诚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过去东北国民党军队的战略失策是未把北宁路锦州至沈阳段以西的解放军彻底肃清,致使关外与关内的联系始终有被切断的危险。于是,他决定贯彻机动防御方针,积极发动攻势。结果,却因优柔寡断、动摇不定而在东北解放军的秋季攻势和冬季攻势中一败涂地。最后,陈诚在请求辞职时痛心地承认:“我来东北五个月,没有任何作为,损兵10万,师以上指挥官被俘30,失城18,人口500 余万……”

  其实,陈诚的检讨还是保守的,东北解放军两次季节攻势,一共使东北国民党军损失近20万人,其中包括精锐之师新五军。

  陈诚到东北,无疑加速了国民党军在东北的灭亡。东北国民党军的再三失败,也注定了陈诚在东北的时间不会长久。

  1 月10日,蒋介石亲自来到沈阳,整肃军纪。这天,他身穿一件美国海军绿夹克,夹克上没有领子,一副丧气的样子,活像南京灵谷寺里跑出来的老和尚。会上,陈诚不得不支吾着承认自己的罪责,说:“新5 军失利,完全是我指挥无方,不怪各位,请总裁按党纪国法惩办我,以肃军纪。”

  蒋介石原本就不想整陈诚,最后说:“等战争结束后再评功过。”

  陈诚清楚自己不能再在东北干下去,便让其夫人、宋美龄的干女儿谭样向宋“干妈”求情,向蒋介石吹吹枕边风,快将陈诚调回南京。蒋介石很快就同意了,决定让卫立煌去东北接换陈诚。

  卫立煌在国民党一班老将中都很有威望,哪能受蒋介石、陈诚的愚弄,听到命令后,从上海赶到南京,面见蒋介石表示难以从命。

  蒋介石决心已下,不愿收回,指使张群、顾祝同等一干人马登门作说客,劝卫早赴沈阳。

  最后,卫立煌到底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好勉强答应。临行前,蒋介石在他的官邸召见卫,一见面便急不可耐地对卫立煌说:我已听到张群、顾祝同反映的情况,我考虑后,认为须作五点交待:一、你任东北“剿总”总司令兼东北行营主任;接任后,如不能挽回局势,无责任;二、我有给陈诚的亲笔信,信中说明在卫立煌没有掌握必要的东北军情以前,陈诚不得离任;三、稳定东北局势后,可增加一个新的兵团,兵团军以上的人选可由卫立煌保荐;四、空军要全力支援,暂定20余架C46型大型运输机,专为东北三大据点运送给养;五、政府决无放弃东北之意,外间传闻都是谣言,等春暖后,政府积极增调三至四个军先至锦州。

  2 月5 日,陈诚在人主东北5 个月后,悄然飞回南京。他望着飞机下烽火连天的东北大地,既负气,又辛酸,最后嘴里竟蹦出一句“东北局势这么糟,我又有多少办法?”

  5.卫立煌固执己见,蒋介石无奈让步

  蒋介石在与毛泽东的决战关头几易东北主将,使得国民党军在东北的处境日益艰危,解放军在东北的主动地位日益稳固。这年年初,毛泽东打乱了蒋介石重点进攻的战略部署,蒋介石为解放军空前规模攻势所震惊,连续召开最高军事会议,确定了紧守东北和华北,争取中原,大力经营华南、西南和台湾的方针。他自我安慰说:东北和华北是两个定心丸,吃了就心安了。接着,在东北主力是否南撤的问题上,蒋介石又一次举棋不定。到了1948年春夏,国民党在东北的形势已是发发可危。

  国民党军50万余人被东北解放军分割围困在长春、沈阳。锦州几个互不连接的孤立地区内,控制东北的总面积只有3 %,并且士气低落,补给困难。长春、沈阳两座城市基本靠空投物资提供补给,情形十分严重。

  这种险恶的形势促使当初曾声言东北势在必得的蒋介石,不得不考虑要撤出东北大军。1948年2 月2 日这一天深夜,蒋介石在反省录中写道:“东北新立屯与沟帮子各要点相继失陷,共匪紧逼锦州,沈阳形势更形孤立,国军若不积极出击,作破釜沉舟之决心,则沈阳二十万之官兵皆成瓮中之鳖。”

  随后,新闻界即传出蒋介石要撤离东北的消息。结果,蒋介石的“探测气球”引起强烈反响。许多东北籍国民党军政要员纷纷反对放弃东北,一批批“东北民众代表请愿团”也跑到南京,呼吁政府不要放弃东北。蒋介石为情势所通,只得放弃撤离东北的打算,表示国民党将以最大决心加强东北的军事力量,扭转不利局势。

  1948年4 月,蒋介石在伪“国民大会”上作施政报告时又说:今天东北的战略,不必要求作全面的控制,但必须守住几个重要据点,如长春、沈阳和锦州,以象征国民党政府国家力量的存在。显然,他在这里对东北问题的考虑更多地着眼于政治方面的需要,他要的是一种象征。正如后来国民党驻美国大使顾维钧在解释这一点时所说的那样:“政府很难做出一项决定。从军事上说,撤退是合理的,但从政治上说,则是不行的,因为那会遭到在关内的几十万东北流亡者的反对,其中有的还在政府任要职。我记得有一次蒋委员长对我说,这正是他的困难。在政治以及军事争端的复杂局势中,总有些无法估量的因素,使得问题更加复杂,更难找到简单的解决办法。”

  不久,蒋介石在兵力部署问题上同东北国民党军主帅卫立煌发生了分歧和争论。

  尽管蒋介石决定坚守东北,但对于东北的兵力部署仍然想采取向南收缩的方针。他的计划是:以现有兵力固守长春,将沈阳主力移至锦州,打通沈阳至锦州的交通线。这样,既可以比较容易地解决东北部队的后勤供给,又可控制辽西走廊,背靠华北,把解放军挡在关外,万一形势不利,还可以从陆上或海上从容撤退。

  应该说,蒋介石的这一方案在保存东北实力,使东北主力部队置于一个比较机动的位置上,有一定的意义。

  但是,卫立煌坚决反对蒋介石的方案,他看重的是沈阳。卫立煌是国民党军队内部的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资格高级将领,蒋氏对他既倚重,又不太放心。因此,他虽然名义上掌握东北国民党之党政军大权,但在许多情况上,并不能完全做得了主。

  卫立煌到达东北后,吸取陈诚失败的教训,采取持重态度。他分析,依现有在东北的国民党军队,向解放军进攻则力量不足,但若防守一些战略要点,力量还是有余的。所以,当务之急是积蓄力量,固守沈阳,以待时局的变化。于是,上任伊始,便主张重新整军,固守东北,提出所谓“固点、联线。扩面”,“重点不重线”等作战方针,要打通沈锦联系必须补充东北兵源,使在解放军冬季攻势中受损的部队恢复元气;同时必须从华北增兵锦州,由锦州、沈阳同时对进,否则沈阳南下部队有被东北解放军层层切断,分别包围歼灭的危险。此外,卫立煌还强调,将主力集中于沈阳,足可以牵制住大量东北共军,从而解救华北的威胁。

  1948年2 月初,林彪、罗荣桓指挥东北解放军向辽西、辽南发起猛烈攻势,在东北各据点防守的国民党军队阵脚大乱,各地迭电告急。蒋介石也格外焦虑,再三电令卫立煌派兵解各地守军之围,并打通沈锦线。但卫立煌坚持自己的意见,他认为,解放军的真正意图是围城打援,消灭国民党东北军主力,故不能轻举妄动,上其圈套。所以不管蒋介石的催逼和四周的风云变幻,仍然坚持自己的既定主张,把主力纷纷集中在沈阳附近,一面大力收揽人心,补充兵员和装备,一面加意整军经武,检查督促各部进行军事训练和实战演练。

  蒋介石与卫立煌的争论持续了好几个月,其间蒋多次下令卫立煌南下,卫都不肯实行,卫立煌多次派东北要员南下说服蒋介石接受其固守沈阳的计划。最后,蒋介石不得不让步,同意了卫立煌的计划。其实,无论是卫立煌,还是蒋介石,都有一个共同的错觉,以为国民党大兵团集结,解放军无重武器,无攻坚大城市的能力,因而可以固守东北。无论重兵集结于沈阳还是集结于锦州,基本力量解放军是消灭不了的,一旦时机成熟,东北国民党军还可配合关内战场组织反攻。

  蒋介石一贯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力量,过低地估计解放军的力量。

  事实上,东北国民党军面临的形势十分严峻。长春已久被东北解放军围困,粮食困难,每日军民需粮300 吨,只能空投110 吨,冬季燃料已完全绝望。若是一旦沈阳陷入相同情况,蒋介石所有的运输机和汽油都无法维持东北这么庞大军队的供给。加上,东北国民党军在东北解放军的连续打击下,将士多无斗志,已丧失了持久作战的能力。以如此饥饿衰疲之师,固守长春、沈阳,岂有不败之理?无论是蒋介石,还是卫立煌,当时都不愿正视这样的事实。

  蒋、卫矛盾无疑加剧了东北国民党军形势恶化的速度。

  6.长春战略:从军事硬攻到长因久围

  1948年5 月下旬,林彪集中两个纵队试攻长春。由于兵力和火力部署没有形成绝对优势,攻城时没有采用近迫作业和坑道爆破方法,作为东北军事主帅的林彪未亲自到前线指挥,对长春敌情。地形都没有弄得很清楚,就匆忙地下令发起攻击,结果只占领大房身机场及长春外围的几个据点,歼敌5000余人,而自己亦伤亡2000余人。

  直到这时,林彪才意识到敌人的战斗力和防御工事都比原来估计的要强大,夺取长春的条件还不成熟。5 月四日,林彪、罗荣桓、刘亚楼致电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决心改变硬攻长春的方针。电报说:“经反复考虑并经东北局常委开会讨论,又照顾各纵、师首长对长春的信心并不甚高,我们建议改变硬攻长春的决心,改为对长春以一部兵力久因长围,待敌撤退时在途中追歼该敌,而以我主力转至北宁线,承德古北口之线一带作战的方针。但南下作战很可能会遇到或者完全扑空,或者遇到同样不便打的大城市,而同时长春之敌利用我军主力南下时机逃走,为避免两头失利,亦可采取主力仍留长春、沈阳间,加强整训。”

  人民解放军在长春外围作战之际,蒋介石却看准这个机会,一面紧催卫立煌和范汉杰打通沈锦路,修复大凌河铁路桥,以便撤军之用;一面将葫芦岛的两个军及烟台的李弥兵团调往苏北徐州战场,并拆除锦州的工厂设备运往台湾。甚至还准备将东北的新1 军、新6 军和新3 军运至南京,作为战略机动预备队。东北野战军如果继续滞留于长春城外,沈阳、锦州的敌军就很可能溜掉,对全国战场将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蒋介石的企图,引起毛泽东的严重关注。刚转战至河北平山县西柏坡的毛泽东,接到此电后,首先考虑的是下一步必须为南下作准备。他于5 月31日12时指示东北野战军应充分准备大军南下所需粮食。6 月1 日7 时,毛泽东又询问林、罗、刘是否可能以两个月时间夺取长春。

  毛泽东的第一封电报说:“(一)为准备东北主力出至锦。榆、津、平线及平。张、绥、包线作战,你们必须精心筹划由东北运输粮食至该两线之各项技术问题,至少有由通辽至赤峰,由赤峰到察北绥东,由赤峰到平张线,由赤峰至冀东之几条较好的汽车路。修复通辽到义县,义县到承德的铁路线则更加重要。以上各公路铁路情况如何,望查告。必须估计到敌人集中到几个大据点,我军须旷日持久和他斗争,待其粮尽援绝,发生变化,方能最后夺取这些据点这样一种持久战的情况。在此情况下,我军必须保持粮食的充分接济,方能取得胜利。而热河、冀东尤其是察北、绥东出产之粮食,不足供给大军长期需要,必须准备由东北加以充分之接济。四月间,我杨罗杨军两个纵队出至绥东,因当地无粮,不能久留,丧失良好歼敌机会,你们必须引为教训。”

  第二封电报,毛泽东要求林彪回答下列问题:(一)对长春使用几个纵队,是否已展开全力攻击。(二)八天作战我军伤亡多少。(三)长春外围工事是否均已夺取。(四)是否已和第60军接触,该军战力如何。(五)部队打堡垒战术是否已由集团冲击的老办法,改变为小组攻击的新办法。(六)八天作战中是否已采用坑道爆破方法。(七)是否已实行军事民主,即遇到困难时,由连队指战员在火线上开会,反复研究攻克敌阵的方法(大家想办法)。(八)现在是否已停止攻击,或者还在继续攻击。(九)你们指挥所在何处,是否已召集纵师干部开会,详细检讨经验。最前线是否有你们的代表执行阵地指挥职务。(十)沈阳方面反应如何,有无准备增援意图。(十一)徐向前同志指挥之临汾作战,我以九个旅(其中只有两个旅有攻城经验)攻敌两个正规旅及其他杂部共约2 万人,费去72天时间,付出1.5万人的伤亡,终于攻克。我军九个旅(约7 万人)都取得攻坚城经验,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胜利。临汾阵地是很坚固的,敌人非常顽强。敌我两军攻防之主要方法是地道斗争,我军用多数地道进攻,敌军亦用多数地道破坏我之地道,双方都随时总结经验,结果我用地道下之地道获胜。如果我军不惜伤亡,以两个月时间夺取长春。你们估计是否有此可能,局势将会怎样。

  对于林彪他们来说,毛泽东提出的这些问题都是沉甸甸的,作出回答需要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在收到毛泽东电报10多个小时后,林、罗、刘向中央军委、毛泽东汇报:“此次如攻长春,我们拟以新老八个纵队直接投人攻城,以两个纵队阻援。我攻城兵力与守城兵力对比,不到三比一之比,但即三比一之比,打援兵力则绝对悬殊,故要攻城则不能同时打援。如敌不增援,我军在攻城战中逐屋争夺,消耗必大。能否维持消耗到底,而获得解决战斗的结局,尚无把握。有可能消耗到战斗末期,连队人数太少,无力续攻,使战斗出现僵持的局面。届时敌增援,则可能与守敌会合。”“目前对长春地形条件还不够具体了解,不知地形条件对我是否有利,须待实地侦察后才能看出。因此,我们对此战局无最后的确定见解。拟待侦察地形后,才可通过其他条件,得出较有把握的意见。”

  林彪还向毛泽东转去了第1 纵队和第6 纵队两位司令员李天佑、黄永胜关于打长春的意见。

  朱德总司令在收到电报后,于6 月3 日致电毛泽东,就攻打长春提出自己的意见:“我看了李黄两纵队的电,长春还是可能打下条件的多。1.敌人正规军不到6 万,其他警察、宪兵、自卫志愿兵等2.8 万人,正规军中只有两个师比较坚强,志愿军中政治上要拚命,军事上是混杂的,比较差的,督战虽严,打混乱时即不生效。2.援军很远,我军可以打援,即围城打援时亦有利。3.敌守孤城,粮、弹、人的补充均靠飞机,不能持久。4.我军兵力优势,后方接济便利,部队技术有相当的学习,有相当攻坚经验,有相当的家务,如果现有20万发山野炮以上的主炮弹及重、轻迫击炮弹,炸药30万斤,手榴弹200 万个即可打开。再准备伤亡3 万以上的人。5.攻坚即强攻,打城军不在多,两个纵队及几个独立师能攻能防敌人反击即够,其余的可打增援队。它的打法是用坑道为第一,用技术、炸药;手榴弹抵近射击,以各种炮为主,以工事对工事,进一步巩固一步,做好工事再进,如攻到纵深处,将敌人分割或混乱后,敌人坚强性即减少,也有可能投诚的。6.李纵队攻过四平,有经验,但遇着顽强抵抗即估计艰难些。长春与四平不同点,即敌士气不如以前旺,质量也差些。黄纵估计可能打开,即损失代价须大。7.攻城必须先有计划,收集各种专门炮、工人才,组织指挥所,必须要用攻城战术,实事求是地、一步一步地进攻,带一种学习态度,决不可性急。准备二三个月打下,也算是快的。只要是土质城底,又无城墙,是可能打下的。8.再一种攻法是长围,在一定的圈子内,围死他,使其粮弹俱困,人心动摇时再攻。9.这两种攻城战术,强攻与长围,如有家务,可采取第一种。打久了第二种也出现了。如家务不大,攻一城将炮弹、炸药耗尽,一时难补充,则不如打野战。打长春要看家务大小决定。”

  当天,毛泽东将这封电报转给东北野战军,并要求东北野战军领导对朱总司令所提出的一些问题给以回答:“(一)以两个或三个纵队及几个独立师攻城,以七个到八个纵队准备打援是否可能。(二)两种打法是否可能:甲、能强攻则用强攻办法;乙、不能强攻,即攻占一半或三分之一之后,改用长围构筑坚阵,以一部围困该敌,主力休整待机。(三)你们弹药方面是否经得一次大消耗。”

  6 月5 日19时半,东北野战军领导人致电中央军委,提出了东北野战军部队行动的三个方案:一、目前即正式进攻长春,但无把握,成功的可能性较小。

  二、目前以少数兵力围困长春,封锁粮食,主力到北宁线、热河、冀东一带作战,但南下作战除可能到处扑空,或因敌集中不好打外,粮食极为困难,同时,长春之敌又可能乘机逃回沈阳,可能造成两头都无战果的结局。

  三、用二到四个月的时间,对长春实行较长期的围城打援、然后攻城的办法。

  东北野战军领导人认为目前采取第三个方案为好。

  6 月7 日15时,毛泽东复电,表示基本同意第三个方案,并就攻城的关键、攻城方法、歼灭援敌、兵力分配、断敌粮道等问题作了详细的分析,指示东北野战军领导人要“精心组织这次战役,预先估计到战役将要发生的各种困难,逐步总结经验直至完全胜利”。

  在电报的最后,毛泽东又一次提到南下作战问题,指出:“在攻长春的三个月至四个月时间内,你们必须同时完成下一步在承德、张家口、大同区域作战或在冀东、锦州区域作战所必需的粮食、弹药、被服、新兵等项补给和道路运输准备工作。”

  毛泽东还十分关切地告诫林彪必须注意指挥所的安全。

  按照毛泽东的部署,东北野战军从6 月25日开始,对长春采取久困长围的战略。

  从东北野战军提出攻打长春,到改为久因长围,这中间经历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毛泽东虽然提出了自己的战略构想,但一直没有下最后的决断,一直尊重东北野战军领导的意见而耐心等待着。

  从那些电报中,毛泽东没有看到野战军方面必胜的信念。相反,他从字里行间中感觉到了林彪他们的谨慎和犹豫。东北野战军在经历了三年艰苦创业的岁月之后,终于成为一支强有力的部队。毛泽东必须爱护这支部队,他虚心地听取他们的意见,并且为他们提出的计划进行更周密详细的部署,以弥补其不足和疏漏。当长春之争结束后,毛泽东再次把视线转向北宁线,转向锦州。在那里,争论仍在继续。

  毛泽东也曾设想把攻打长春作为东北战略决战的序幕,6 月3 日,他急电林彪、罗荣桓,就攻城方法作了具体指示,要求“必须采取地道作战与地面作战相结合,方能减少伤亡与保证胜利”。

  不日,朱德总司令也电示说:“再一种攻法是长围,在一定的圈子内围死他,使其粮弹俱困,人心动摇时再攻。”

  6 月10日,东北野战军一部已攻到长春南郊之南湖洪熙街上了。林彪、罗荣桓考虑:第一,若继续攻打长春市区并一举攻占,就可能吓跑沈阳、锦州两地之敌,使其迅速撤至关内,从而无法达到就地全歼卫立煌集团的战略意图,并影响全国战局的进程,第二,如果硬性攻打,就要付出相当牺牲。

  无奈,解放军小试牛刀,没能啃动长春国民党守军这块硬骨头,才有了此后“长围久困”的新举措,演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精彩一幕。

  第三章 关门打狗

  7.林彪“回心转意”:仍以南下作战为好

  东北野战军对长春久因长围、围城打援的战略实施得并不怎么顺利。长春国民党守军困兽犹斗,沈阳卫立煌援军又始终按兵不动,他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给东北野战军带来了很大麻烦。一时间,一座长春城钳制了东北野战军所有主力部队而无所作为,而关内各战场解放军正打得火热,急需东北战场有力配合。

  中共东北局。东北野战军领导人,重新审视形势,认识到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的正确。7 月中旬,中共东北局召开常委会,重新商讨作战问题,认为长春守军在10万人以上,设防坚固,如攻击长春,又可能遇到由沈阳、锦州北上的20万增援之国民党军的威胁,所以这一仗带有很大的勉强性和冒险性;如长春不成功,则对今后作战会产生严重影响。7 月20日,“林、罗、刘”联名致电中央军委、毛泽东,报告了最新的决定:“最近东北局常委重新讨论了行动问题,大家认为我军仍以南下作战为好,不宜勉强和被动的攻长春。我们意见东北主力待热河秋收前后和东北雨季结束后,即是再等一个月到八月中旬时,我军即以最大主力开始南下作战,首先以奔袭手段分别包围歼灭义县、锦西、兴城、绥中、山海关诸地之敌,然后迅速进行夺取承德和打援的战斗。我军南下最大的困难是粮食的接济,但可以解决。在平绥线作战,则须要晋察冀方面有所准备。”

  7 月22日,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又致电中央军委说:如华北敌人确实空虚,则我军南下与晋察冀配合作战,有全部歼灭敌人,夺取天津。北平的重大可能;同时,亦必然引起长春、沈阳敌人撤退,达到解放东北的可能。如中央同意7 月20日电的建议,在我们南下尚未暴露之前,请设法派兵围攻大同,将傅作义部队分散到大同方面,以便我军能各个击灭敌人。凡5 万人以下的守城部队,我们均有歼灭他的把握;10万人的守城部队,只要不受大的增援威胁,我们亦有歼灭他的相当把握。因此。如能将傅作义调动一两个军向西去,我们就有可能全部歼灭北平、天津、张家口。保定、唐山、大同之敌的把握。

  看到东北野战军领导人在犹豫徘徊了三个月后,终于定下南进作战的方针,毛泽东十分高兴,在接到第二封电报的当天23时,他便复电林、罗、刘,并告东北局说:“向南作战具有各种有利条件,我军愈向敌人后方前进,愈能使敌方孤悬在侧后之据点被迫减弱或撤退,这个真理已被南线作战所证明,亦为你们的作战所证明。攻击长春,既然没有把握,当然可以和应当停止这个计划,改为提早南下作战的计划。在你们准备攻击长春期间,我们即告知你们,不要将南进作战的困难条件说得太多太死,以致在精神上将自己限制起来,失去主动性。现在你们已经将注意力移到向南作战方向,研究南面的敌情、地形。粮食等项情况,看出其种种有利的条件,这是很好的和很必要的。并且应向全军指战员首先是干部充分说明这些条件,以鼓励和坚定他们向南进取的意志和坚定他们的决心。但在同时,必须说明将要遇到的和必然会遇到的各种困难情况,诸如粮食困难,人民的欢迎不一定有如同现处地方的人民那样热烈,某些敌人的顽强抵抗和某些时候作战的不顺手等等,使他们在这方面先有精神准备,并研究克服各项困难的方法。这些必须遇到的困难情况,其中特别是粮食条件的困难,你们高级领导方面尤其要严重地估计到。现在距8 月中旬已不足一个月,你们的政治动员和准备粮食等项工作,必须加紧进行,否则8 月中旬还不能在北宁、平承、平张等线打响。”

  毛泽东进一步提出:“关于具体作战计划,希望你们详加考虑,拟出全盘方案电告。你们指挥机关似应先期南下和程子华罗瑞卿诸人会面为适宜。”并强调说:“东北局应加速冀热察辽区域的工作,尤其财经粮食方面的工作,该区在这方面存在着相当严重的矛盾。”

  当天,毛泽东就林彪顾虑遭受北平傅作义与沈阳卫立煌夹击之事,电告华北军区司令员聂荣臻、政委薄一波,要他们即命华北第2 兵团第二政治委员杨成武立即组织西进兵团,向绥远作战,以吸引傅作义。

  随着战局的发展,东北决战首选锦州的必要性更加清楚。

  7 月30日,毛泽东电示林、罗、刘,强调应首先考虑对锦州、唐山作战。电报说:“关于你们新的作战计划,我们觉得你们应当首先考虑对锦州、唐山作战,只要有可能就应攻取锦州、唐山,全部或大部歼灭范汉杰集团,然后再向承德、张家口打傅作义,如果你们不打范汉杰先打傅作义,则卫立煌将以大力集中锦唐线,卫、范协力向西援傅,那时你们可能处于很困难地位。西面粮食极为困难,东面则是产粮区,此点你们必须充分计算到。先打范汉杰是否有可能,望你们意见电告。”

  为了将傅作义主力向西引开,以配合东北野战军南下北宁线作战,毛泽东于8 月3 日在西柏坡召见聂荣臻和杨成武,同刘少奇、周恩来、朱德、任迅时一起和他们说话,向他们交待“东北打,华北牵”的任务。毛泽东先让聂、杨看了他起草的7 月22日、7 月30日给林、罗、刘的两份电报。在聂、杨表示完全同意后,毛泽东宣布组成华北第3 兵团,由杨成武任司令员兼政委,20天内完成一切准备,进军绥远,开辟新的战场,把傅作义部主力拖到平绥线,配合东北作战。

  这时,毛泽东问杨成武:“有什么困难?”

  杨成武习惯地回答说:“没有困难,保证完成中央交给的任务。”

  毛泽东笑了笑,说:“不对,出兵绥远,困难是很多的!”

  接着,他—一作了分析:绥远是傅作义的老窝,他搞坚壁清野,你们去了会吃不上饭;要华北供给支援你们,也是很困难的;还有战斗可能很不顺手。毛泽东要他们把困难想透,想出解决困难的办法,做好充分的准备。

  为使林彪进一步解除后顾之忧,毛泽东于当天致电林彪、罗荣桓、刘亚楼:“本日杨成武来中央面商向绥远行动问题。杨部(八个旅)本月20日左右可完成一切准备,拟待你们在锦榆作战业已开始,杨罗兵团任务确定(或者包围承德,或者包围唐山)并开始行动,吸引傅作义主力向北向东之时,即由沫源附近以20天行程,主力到达归绥附近,攻击归绥,一部袭取集宁、兴和,以配合你们之作战。杨罗任务究竟如何规定,何日行动,你们主力何时开始锦、榆线作战,盼即告。”

  不料,东北野战军对作战又有新的变化。8 月6 日19时,林彪急电毛泽东,提出东北野战军南下时间。电报说:一、估计傅作义发现我东北主力南下时,必采取放弃次要据点、集中主力守大城市的方针。

  二;我军应取调动和分散傅作义,以便歼灭傅部夺取其所守城市,包括相机夺取平津之方针。

  三、为了将傅部调一两个军向西去,以便我军能在承德。张家口、保定和北平取得胜利,不宜由我们先行动调动傅作义向北向东;而应由杨成武部先行动,调动傅作义向西,以便我们与杨罗部队开展战局。杨成武部能愈早出发愈有利……我们要在8 月底9 月上旬才能出动、但如杨成武部出动时间能提早,则我们出动时间亦能提早。

  8 月7 日18时,毛泽东复电“东总”,规定了东北主力出动及开始攻击锦榆线的时间。他认为,南下作战不能再拖,必须争取战略上的主动。毛泽东说:“绥远为傅作义所必救,不怕不能调动傅部向西,调动傅部是必然的。问题是傅作义自己有三个军及几个独立师,如果他以两个军及一二个独立师援绥,则杨成武在绥难于立足。因绥远及晋西北均粮缺,必须取得集宁、归绥两点才能解决粮食问题。过去两次人绥失败的教训不应忘记。不管你们何时开始攻锦榆线,杨(即杨得志——引者)、罗(即罗瑞卿——引者)兵团必须与杨成武兵团配合行动。兹规定杨成武兵团8 月21日由涞源以东出动,9 月10日左右向归绥、集宁两点开始攻击,杨罗耿兵团在9 月10日以前以主力到达承德、北平线并开始攻击,另以一部向平张线动作,配合杨成武兵团之作战,在这一阶段内杨罗耿受军委直接指挥。你们主力按上述两兵团行动时间,规定自己出动及开始攻击锦榆线之时间,并预先报告军委。你们对上述规定如有意见,速即电告,否则即照此部署执行。”

  8.毛泽东发四A级十万火急电报

  毛泽东迫切希望林彪将开始攻击锦榆线的时间确定下来。然而,林彪的回答使毛泽东和中央军委非常失望。8 月8 日17时,林彪以林、罗、刘名义报告毛泽东说:“傅作义主力目前业已调至锦州、唐山之线,正便于我杨成武部向西袭击。因此我杨成武部能于日内出发西进则更好,否则,亦以愈早出发为好。为了造成杨成武部乘虚袭取归绥。集宁,决令目前在山海关西南之我十一纵,极力威胁山海关、唐山之线,以便吸引傅作义主力。东北主力行动时间,须视杨成武部行动的迟早才能确定。故目前还不能具体确定。”

  毛泽东与周、朱、刘、任对林彪的电报进行了研究,认为林彪有些过于谨慎,并斤斤计较,一会儿要求杨成武行动,一会儿又说东北铁路及桥梁被洪水冲断,部队无法南下,现在又提出如杨成武部队能提早出动他才出动,这是不合逻辑的。杨部不出动,铁路桥梁被冲断就是东野的障碍;杨部出动,铁路桥梁被冲断就不成为障碍,哪有这样的道理?东野百万大军的行动,取决于华北野战军一个兵团四五万人先行,这无论如何是讲不通的。

  毛泽东等认为,林彪对傅作义的顾虑也是多余的。傅不是蒋的嫡系,与蒋历来互有戒心,傅对自己地盘之外的事从来不愿多管,特别是在本地告急的情况下,更不会冒着被吃掉的危险用主力入关增援卫立煌。

  所以,毛泽东收到东总8 月8 日的电报后,并没有改变他的初衷,于8 月9 日连续发出两道命令,要杨成武按原计划于8 月21日西进,9 月10日左右主力开始攻击归绥;要杨得志、罗瑞卿、耿飚部配合杨成武部绥远作战。并重申:在对傅作义作战期间,杨、罗、耿部及杨成武部均归军委直接指挥。

  当天,毛泽东又根据中央军委各位同志的意见,给东野领导人起草了一份措词严厉的电报,重申了中央的战略部署,强调目前北宁线正好打仗,部队应迅速行动。他指示说:(一)杨成武部已确定21日由涞源以东出动,以20天行程(9 月10日左右)到达归绥、集宁附近,并开始攻击。

  (二)傅作义自己所有的三个军(35军、暂3 军、暂4 军)及各个独立师均位于平绥线及北平附近,并未东去,随时可增援归绥。我军是走路,敌人是乘车或空运,我军走路的20天中可能被敌发觉,使援军先我或稍后到达。故杨罗耿必须向平古、平张配合行动,并须先几天打响,才能保障杨成武攻占归绥、集宁。

  (三)你们所说的92军。94军、16军等部是交给傅作义指挥的蒋介石部队,不是傅作义自己的。这些部队的中心任务是保卫平榆、平古、平张、平保诸线,只要杨罗耿向平古、平张行动,除92军外,均将迅速缩回。94军、16军等部均对付杨罗耿,且距锦榆线极远,决不会妨碍你们打锦榆线。94军并无到锦州,第8 军王伯勋部两个师(旅)由秦皇岛经上海到蚌埠,并无回北宁线消息,只有92军确到滦县一带,你们以一部钳制该军,决不会妨碍你们打锦榆。你们不要被敌人的伪装所迷惑,你们应迅速决定并开始行动,目前北宁线正好打仗,你们所谓你们的行动取决于杨成武的行动,这种提法是不正确的。

  面对毛泽东的批评,林彪也十分着急,但还是不能确定南下出动的确切时间。8 月11日11时,林彪再次致电中央军委,强调他的理由:“1.我们前几天得到的消息说,94军增加到了锦州,第8 军已回到了唐山以北。但近日又得到这样的消息说,在锦州之54军要开往山东。昨日合众社广播中说,范汉杰部将增援华中。又据报,沈阳敌人7 月29日起宣布戒严,承德敌第4 师有开古北口的消息。据以上情况看来,敌人是将作新的行动,但其具体情况与企图不明,正继续侦察中。如敌人不是打通沈锦路,则也有可能从锦州附近调兵增援华中。2.东北主力数月来均未作战,指战员均甚急迫要求作战,部队随时皆可出动。一但在现在地区,无战机可求,南下则因大军粮食的需要无法解决。向热河运粮,道路甚远,必须利用铁路、汽路。但今年雨水之大,为30年来所未有,铁路、汽路冲毁甚多,近日来雨势更猛。原估计8 月15日左右可修好铁路、汽路、桥梁,以现在雨势来看,能否如期完成仍无把握。我们现在只待郑家屯南北运粮道路修复,雨势稍减(因全军皆无雨具)即可随时出动,决不以杨成武部行动之迟早为标准,但目前对出动时间,仍是无法肯定。”

  彻夜未眠的毛泽东读了这份电报后,非常生气,立即提笔对林彪等提出严厉批评,特拟电报,加注粗粗的四个“A ”字。电报说:“关于敌人从东北撤运华中之可能,我们在你们尚未结束冬季作战时即告诉了你们,希望你们务必抓住这批敌人,如敌从东北大量向华中转移,则对华中作战极为不利。关于你们大军南下必须先期准备粮食一事,两个月前亦已指示你们努力准备。两个月以来你们是否执行了我们这个指示一字不提。现据来电则似乎此项准备工作过去两个月全未进行,以致现在军队无粮不能前进。而你们所以不能决定出动日期的原因,最近数日你们一连几次来电均放在敌情上面,并且因此又均放在杨成武是否能提早出动上面。你们6 日19时电,虽曾提到粮食问题,但是你们说‘如杨成武部出动时间能提早,则我们出动时间亦能提早’。你们8 日17时电,则全未提到粮食问题,但说敌情严重,并作出结论说:”东北主力行动时间,须视杨成武部行动的迟早才能确定。‘当着我们向你们指出不应当将南面敌情看得过分严重,尤其不应当以杨成武部之行动作为你们行动的标准,并且同时即确定了杨成武的行动时间以后,你们却说(相距不到三天)’决不以杨成武部行动之迟早为标准‘,而归结到了粮食问题。对于你们自己,则敌情。粮食、而具样样必须顾虑周到,对于杨成武部则似乎皆不成问题。试问你们出动遥遥无期,而令该部孤军早出,傅作义东面顾虑甚少,使用大力援绥,将杨成武赶走,又回到东边来对付杨罗及你们,如像今年4 月那样,对于战局有何利益。你们对于杨成武部采取这样轻率的态度,是很不对的。对于北宁线上敌情的判断,根据最近你们几次电报看来,亦显得甚为轻率。为使你们谨慎从事起见,特向你们指出如上,你们如果不同意这些指出,则望你们提出反驳。“

  毛泽东的分析深刻而透彻。

  锦州是连接国民党北线中东北和华北两大战区的战略要点。在这场决战中,毛泽东最重要的决策是以极大的决心,选择敌人防御相对薄弱而对全局来说又最关键的锦州作为突破口,实施出其不意的打击,从而取得整个战役的主动。从东北战场局部来看,依次打长春、沈阳、锦州似乎更为稳妥,风险较小。虽说也有一定的困难,但这样打最大的问题是有可能迫使原先处于撤守举棋不一的卫立煌集团拼全力打通北宁线,将主力撤往锦州一带,守住东北通向关内的咽喉要道,进而伺机转用于华北、华东战场。从消灭蒋军有生力量、加速解放战争进程的全局来看,这是很不利的。

  从2 月提出“关门打狗”的战略构想,到9 月下旬东北野战军确定攻打锦州,毛泽东不断向东北野战军发出攻打锦州的指示。

  看了毛泽东的回电,罗荣桓政委深感不安和自责。他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感到是自己的工作没做好。他告诉林彪,冀热辽地区已准备了一亿斤粮食,汽油和弹药也筹备好了,应该按中央指示立即行动了。但是,林彪对此没有足够的认识和信心,没有很好领会毛泽东的战略意图,只是从东北的局部利益来考虑问题。到9 月初,毛泽东的战略决策更加坚定。

  9 月初,中共的领导人云集河北平山县酉柏坡,在这里即将举行中共中央政治局的会议,筹划打倒蒋介石,建立新中国。华北、华东和晋冀鲁豫野战军的领导人都到了,但是远在双城的林彪、罗荣桓,却因忙于筹划南下作战而未能到会。

  毛泽东一面主持开会,一面组织指挥作战。

  1948年9 月,毛泽东部署了济南战役,切断国民党军南北两战线的战略联系,随即开始组织大规模的战略决战,大决战的初战方向就是东北。

  9 月5 日,毛泽东指示东北野战军说:“你们主力不要轻易离开北宁线,要预先设想继续打锦州、山海关、唐山诸点,控制整个北宁线(除平津段)于我手,以利尔后向两翼机动。”并提醒他们说:“你们主要要对付的敌人,目前仍然是卫立煌。因此,你们现以七个纵队又六个独立师位于新民及沈长线是正确的。但在你们未攻锦州以前,长、沈敌人在你们强大兵力威胁下,是否敢于有所作为,还不敢断定,恐怕要在你们打通锦州时,才不得不出动。”

  毛泽东给林彪留下了很大的商量余地。他说:“以上是我们对敌情之估计及你们行动之大体设计,希望你们预先加以考虑。具体判明及决定,要在你们打了几部敌人之后。”

  大势所趋,林彪不敢再违抗了。9 月6 日,林、罗、刘致电中央军委表示完全同意9 月5 日电的指示。对此毛泽东非常高兴。

  9 月7 日,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下了最后决心,作出战略决断,也就是辽沈战役的作战方针,指示东北野战军将主力使用于锦州至唐山一线。电报首先阐述了中共中央对解放战争作出的战略判断:“我们准备五年左右(从1946年7 月算起)根本上打倒国民党,这是具有可能性的。只要我们每年歼灭国民党正规军100 个旅左右,五年歼敌500 个旅左右,就能达到此项目的。过去两年我军共歼敌正规军191 个旅,平均每年95个半旅,每月8 个旅弱。今后三年要求我们歼敌正规军300 个旅以上。今年7 月至明年6 月,我们希望能歼敌正规军115 个旅左右。”而东北野战军的任务是“配合罗瑞卿、杨成武两兵团担负歼灭卫立煌、傅作义两军35个旅左右(7 月杨成武已歼一个旅在内),并攻占北宁、平绥、平承、平保各线除北平、天律、沈阳三点以外的一切城市。”

  随后,毛泽东对东北野战军的战略战术作了具体分析。他说:“欲达此目的,战役部署指挥的适当,作战休息调节的适当,是决定性关键。你们如果能在9 、10两月或再多一点时间内歼灭锦州到唐山一线之敌,并攻克锦州、榆关、唐山诸点,就可以达到歼敌18个旅左右之目的。为了歼灭这些敌人,你们现在就应准备使用主力于该线,而置长春、沈阳两敌于不顾,并准备在打锦州时歼灭可能由长、沈援锦之敌。”

  为什么要这样部署呢?毛泽东分析:“因为锦、榆、唐三点及其附近之敌互相孤立,攻歼取胜比较确实可靠,攻锦打援亦较有希望。如果你们以主力位于新民及其以北地区准备打长、沈出来之敌,则该敌因受你们威胁太大,可能不敢出来。一方面长、沈之敌可能不出来,另一方面锦、榆、唐诸点及其附近之敌门个旅)则因你们去的兵力过小,可能收缩于锦。唐两点,变为不甚好打而又不得不打,费时费力,这样就有可能使自己陷入被动地位。不如置长、沈两敌于不顾,专顾锦。榆、唐一头为适宜。再则,今年9 月至明年6 月的十个月内,你们要准备进行三次大战役,每次准备费去两个月左右时间,共费去六个月左右时间,余四个月作为休息时间。如果你们进行锦、榆、唐战役(第一个大战役)期间,长、沈之敌倾巢援锦(因为你们主力不是位于新民而是位于锦州附近,卫立煌才敢于来援),则你们便可以不离开锦。榆、唐线连续大举歼灭援敌,争取将卫立煌全军就地歼灭。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毛泽东在电报最后特别提醒东北野战军:“你们应当注意:(一)确立攻占锦、榆。唐三点并全部控制该线的决心。(二)确立打你们前所未有的大歼灭战的决心,即在卫立煌全军来援的时候敢于同他作战。(三)为适应上述两项决心,重新考虑作战计划并筹办全军军需(粮食、弹药、新兵等)和处理俘虏事宜。”

  这一部署表明,毛泽东已把北线作战的突破口,选在了锦州地区,提出了攻锦打援、中间突破、两翼机动的作战方针。这份电报在收人(毛泽东选集)时,被加上“关于辽沈战役的作战方针”的标题,可见其指导作用十分重要。

  林彪终于相信毛泽东切断北宁线、“封闭蒋军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的战略构想是一着绝妙好棋,他钦佩毛泽东的敏锐眼光和排山倒海般的伟大气魄,经与罗荣桓、刘亚楼研究后,于9 月9 日复电中央军委,表示完全同意军委指示电精神。

  第四章 风起黑土地

  9.林彪“拉条子”

  东北的秋天,风猛雨勤。雨,浙浙沥沥的落着,敲打着黑色的泥土,宛如珍珠帘带,覆盖着黑油油的原野,覆盖着哈尔滨南边一座名叫双城堡的小镇。

  在双城堡众多的土屋构成的街区中,坐落着一座由砖瓦结构建成的小院。这个小院古色古香,房屋齐整,白灰抹墙,青砖铺地,六根红漆木柱,擎着两米宽的廊檐,檐下青砖雕着凤凰、花草,做工精细,栩栩如生。整个房屋建筑虽年久失修,但仍不失往日富门宅邸的气派。

  东北野战军的前线指挥所就设在这里。

  院分两处,东西各成一体,一道月亮门由中间打开,把两处联结起来,西院为东北野战军司令部参谋处,东院住的是中共中央东北局书记、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和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林彪。

  林彪到东北三年,大部分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

  刚人不惑之年的林彪,善用疑兵,声东击西,隐蔽自己,从侧翼和敌后奇袭和伏击敌人。他所统帅的东北军区下辖司。政、后机关及冀察热辽等12个军区和军政大学等,总兵力达33万余人,东北野战军总兵力达70余万人,下辖2 个兵团,12个步兵纵队,1 个炮兵纵队,1 个铁道兵纵队。

  夜幕中,雨仍下个不停。桌子上放着9 月7 日毛泽东以中央军委名义发来的电报。林彪静静地躺在躺椅上,审视着墙上的作战地图,时而苦思冥想,时而自言自语。

  良久,他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从审视的作战图上收回了视线,站起来开始在青砖地上有节奏地踱了几个来回,然后坐在写字台前凝神、运笔,用那支红色油笔在十六开白纸上缓慢滞重地写下一行行并不连贯的字,写好了字的纸有的被叠放好,更多的则被搓揉成团,扔在脚下。

  这是林彪多年戎马生涯养成的习惯——拉条子。而且,往往是林彪认为极重要的文件才亲自动手“拉条子”,一般情况都是由他口授。

  拉成的“条子”,也就是极简明的提纲,交给参谋处整理后,林彪再审阅。审阅时,也最多只是动个别词句。

  他高度评价了东北野战军广大指战员的战斗意志、献身精神和英勇善战、果断顽强,他写道:“我们完全相信东北人民解放军有过冬季攻势的严重考验,军力更加充实与又经过两个月的紧张练兵,必定能够继续争取自己的荣誉,必能英勇地吃苦耐劳地作战,求得歼灭大量的敌人,完成全东北的解放,打通对华北解放区之联系,配合全国各战场继续扩大战争胜利。”

  他鼓励指战员:“新的行动作战对全军、对各兵团皆是一新的考验和巨大的锻炼,这一战略机动的胜利,将决定我们各级党委的领导和军事指挥上的艺术及全体指战员的高度英勇精神,不怕疲劳,不怕伤亡,不怕小的挫折和异常忍受困难和克服困难的精神,以适于继续作战的需要,必须把全军的觉悟提高到最高,并以积极的精神去运用战术与技术,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定能获得伟大的胜利。”

  林彪拉成的条子被整理成(北宁线作战政治动员令)。

  “条子”的最后一行,几个字硕大而突出,林彪默默凝视着,慢慢咀嚼,细细品味,口中念出了声:“干净、彻底、全部消灭蒋匪军!”

  据说,林彪进入此种情境,正是他将下最大决心作出决策之时,而这决心绝不容易下定,这决策也绝不容易作出。

  拉完“条子”,林彪把东北野战军司令部作战处长苏静叫来:“把这些整理成北宁线作战政治动员令,罗政委、刘参谋长、谭主任看后再交给我,尔后下发各兵团、各纵队、各师。”

  苏静接过那叠“条子”。林彪又吩咐道:“向毛主席发报,完全同意军委所指示的前途与任务,认为可能和应当争取东北与华北战局的根本变化。我军已在北宁线附近的部队于12日在锦州、义县间打响,北线主力于13日起从四平街、长春附近南下。”

  接着,林彪又吩咐道:“命令南下各纵队,动作要快,半小时向我报告一次部队开进情况。通知罗政委、刘参谋长、谭主任来我这里,部队要作调整。”

  林彪、罗荣桓、刘亚楼指挥东北野战军那百万大军,开始横扫全东北。

  9 月10日,毛泽东接到了林罗刘给中央军委的报告:目前北宁线作战,最主要的关键,在于能以奔袭动作将锦州以南和以北的敌人堵住切断。如此,则我军第一步即能歼灭兴城。绥中等五城之敌,第二步即能将主力集中起来,攻锦州和打援。

  9 月11日,毛泽东批准了这一计划。

  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对攻锦战斗作了周密部署:围困长春的九个独立师继续摆出攻城的架势,东野主力则极隐蔽地、迅速地从长春外围撤下来,急转南下,锋芒直指锦州:以六个纵队及炮兵纵队主力和四个师的兵力集中围攻锦州;以四个纵队位于沈阳西北及长春、沈阳之间,阻止沈阳之敌向锦州或向长春增援,并随时准备参加攻锦作战和歼灭长春突围之敌;以两个纵队及两个独立师配置于锦州西南的塔山、高桥地区,阻止由锦西、葫芦岛方向增援锦州之敌。

  9 月12日,锦州外围作战开始。

  东北野战军第2 兵团第11纵队和冀察热辽军三个独立师等部,在兵团司令员程子华的指挥下,出击昌黎至兴城一线之敌,打响了辽沈战役的第一枪。

  东北野战军各部队,按照统一的部署,以奔袭动作向北宁线锦州外围诸点之敌展开强烈的攻势,拉开了辽沈决战的帷幕。

  至9 月23日,38岁的贺晋年司令员、35岁的陈仁麟政委指挥第11纵队,在长城脚下,萧瑟秋风中,首克石山门,再下昌黎,攻占北戴河,扫清了滦河以东至北戴河一线各据点之敌,斩断了国民党陆上运输线,完成了其保障东北野战军主力挥师南下,分割包围锦州之任务,为造成东北野战军关门打狗之势创造了条件。

  与此同时,位于沈、锦间及位于长春、开原间的东北野战军主力,如钢铁巨流,源源不断向北宁线开进。

  10.关于封锁哪一个机场的问题

  辽沈决战打响,设于双城堡的东北野战军指挥所异常繁忙。林彪面壁作战地图,向苏静口授调整后的北宁线作战部署,命令:——热河独立第4 、6 、8 师包围绥中,其兵力部署为西面一个师,东面一个师,南面一个师,北面只需一两个营。各部皆需接近与敌对峙,构筑工事,相机攻取绥中城;——第4 纵队于24日拂晓切断兴城敌人退路,造成各个歼灭敌第54军的条件;——第3 纵队第7 、8 两师及第2 纵队第5 师,继续歼灭义县外围敌人,缩小包围圈,为攻取义县做好准备。

  ——第8 、9 纵队及第3 纵队第9 师,总计六个师由第8 纵队司令员段苏权、政委邱会作统一指挥,攻歼葛王碑、薛家屯之敌。

  调整后的作战部署同时上报中央军委。

  9 月24日,由吴克华、莫文骅指挥的第4 纵队,向兴城锦西间穿插。第11、10师相机攻占了牛皮山、砬子山等据点,第12师占领了月亮山及北高地等制高点,切断了兴城与锦西之间的联系。

  段苏权、邱会作指挥的第8 纵队和由詹才芳、李中权指挥的第9 纵队,袭击锦北敌暂22师,相继攻占了葛王碑、帽儿山等锦州以北及东北方向敌人的重要外围阵地。

  邓华、吴富善指挥的第7 纵队急渡大凌河,迅速迂回到锦州西南地区,并会同第4 纵队第12师,于9 月27日连续发起强大攻势,相继攻占塔山、高桥、西海口等敌人据点。第12师旋即挥师转向兴城,会同第10、11师以优势兵力向兴城集结。

  9 月25日,东北野战军总部得知国民党正从沈阳空运第49军增援锦州,遂命令第8 纵队用炮火监视锦州机场。

  此时,锦州有两个机场。第8 纵领导人考虑,东北郊全屯机场虽在第8 纵防地,但已数年未用,无须监视,西北郊的小岭机场正在使用,但那里距离第7 、9 纵驻地较近,派第7 、9 纵去封锁机场比较方便,于是发电报报告东野总部,说锦州有两个机场,一个已多年未用,一个正在使用,请示封锁哪一个机场。但是电报没有说明他们考虑的过程和请示的原因。

  刘亚楼看到电报后,生气地说:“这还用问,当然是封锁正在使用的机场。”

  在电报往返的时间内,国民党的飞机在小岭机场频繁起落,将第49军的一个师空运到了锦州。

  在这种情况下,东总决定改派第7 纵控制机场,并致电第9 纵和炮纵,要他们协同封锁机场,彻底粉碎蒋介石的援锦计划。林彪还以个人名义致电第9 纵,指出:如封锁机场任务不能完成将会造成历史罪恶,成为历史罪人。

  9 月29日,第9 纵炮击小岭机场,击毁敌机5 架,迫使国民党停止了空运。在西柏坡的毛泽东得知这一消息后,于9 月30日致电林彪等:“歼敌两万,毁机五架,甚慰,望传令嘉奖。”电报同时对封锁机场的延误提出批评:“大军作战军令应加严。”

  9 月29日,包围兴城的第4 纵队所属部队向敌人发起猛攻,经过激烈的战斗,全歼守敌4000余人,并钳制了敌锦西。葫芦岛之第54军,切断了敌山海关到锦州的联系,坚决地锁住了敌人。义县、锦西、锦州成了孤立的三点,被东北野战军牢牢地锁住。

  11.蒋介石欲救锦州,卫立煌坚决反对

  北宁线突然打响,义县垂危,刚刚从济南战役中回过神来的蒋介石,又慌了手脚。山东紧,他急于山东;东北紧,他忙于东北;与毛泽东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蒋介石,根本摸不清毛泽东的战略底盘。东北一开战,蒋介石才急急慌慌将注意力转过来。

  此时,包括蒋介石“五大主力”的新1 军、新6 军在内的国民党军,被分割在锦州、沈阳、长春三个孤立的据点:——长春地区有10万余人,主将是45岁的东北“剿总”副总司令郑洞国;——沈阳地区30万人,由51岁的东北“剿总”总司令卫立煌亲自指挥;——锦州地区15万余人,主将是53岁的东北“剿总”副司令范汉杰;兵不可谓不众,将不可谓不强,可是如何才能取胜?

  9 月24日,蒋介石急召卫立煌到南京。他深感形势严重,认为“东北局势好坏,就在锦州一战”。他要卫立煌经由沈阳沈锦路出辽西直接派兵增援,解锦州之围,卫立煌却认为锦州之围应由关内出兵直接解决,尔后与锦州部队会合于大凌河,向大虎山攻击前进,到那时沈阳主力可西出与东进部队会师。

  卫立煌在前往南京途中,在北平作短暂停留,与国民党华北“剿总”总司令傅作义在北平西苑机场见面。

  傅作义说:“锦州紧张,我已知道,并非不愿增援,实在是无兵可派。东北若出了问题,华北、华中都会发生连锁反应。蒋先生已无机动部队使用,你与蒋先生的关系深远,我与你比只能算是外人。你去南京,希向蒋先生把东北的重要情况讲清,放弃沈阳,兵撤出来,华北也就更不好办了。”

  卫立煌说:“蒋先生听话有先人为主的习惯,他对东北的指挥,在兵法上犯了三大忌。兵法上说:勿以三军重而轻敌,勿以独见而违众,勿以辩说为必然。这三个‘勿’,蒋先生都犯了。我到南京后若蒋先生坚持原见,不听东北将领的一致意见,那是必败无疑。东北问题原来并不复杂,是他自己搞复杂的。这次我去,不知他是听了什么人的主意,我已作好辞职的打算,不过很可能辞不了。蒋先生是个宁肯全军皆墨也不肯放弃个人独见的人。”

  傅作义鼓励道:“希望你力争。”

  卫立煌说:“我一定坚持我的原则。”

  在南京的蒋介石也在想,若把沈阳主力撤到锦州,就等于放弃了东北。这将在原本剧烈动荡的国民党内部引起什么反响呢?又该怎样面对国际视听?当年丢失东三省,国内外人声鼎沸,如今再丢一次,这“总统”和“委员长”的老脸往哪儿搁?

  怎么办?长痛不如短痛,自己拉下面子总比被人打掉面子好。无论退还是战,蒋介石认定锦州这扇大门是绝对不能打开的。

  正想之间,侍卫通报卫立煌到。两人一见面,就争论不休。蒋介石执意让卫立煌出兵锦州。

  蒋介石的计划是:由范汉杰固守锦州,华北“剿总”第62军等部共五个师会同从烟台撤出的第39军两个师加上已到葫芦岛的四个师,组成东进兵团,由第17兵团司令侯镜如指挥增援锦州。沈阳地区的新1 军、新6 军等部十一个师另三个骑兵旅组成西进兵团,由第9 兵团司令廖耀湘指挥,经彰武。阜新趋义县,协同东进兵团对围攻锦州的解放军实施夹击,以解锦州之围。

  对于派廖耀湘率西进兵团援锦,卫立煌不赞成。卫认为,此举风险很大,路途遥远,易受解放军攻击。

  卫再三说明目前态势,坚持沈阳主力不能单独经辽西走廊至锦州。蒋介石有些不耐烦了,说:“俊如,你不要再说了,回去后,你要立即指挥东北‘剿总’主力前去辽西,不得有误。”

  卫立煌仍含糊其辞地回答说:“我一定根据总统的指示,回去与属下详细商量,做出决断。”

  蒋介石不高兴地吩咐在座的空军总司令周至柔说:“百福,你马上搞个空运计划,迅速将49军空运锦州。”

  接着又对国防部参谋总长顾祝同说:“墨三,你代我到沈阳走一趟,监督空运并协助俊如,制订出反击共匪的战役计划。”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实际上是要顾祝同到沈阳监督卫立煌。

  12.义县之战,两小时全歼守敌

  东北野战军置国民党在沈阳与长春的强大部队于不顾,决定先取义县。攻击义县的解放军部队,是第3 纵队和第2 纵队第5 师。第3 纵队被称为“旋风部队”,司令员是35岁的韩先楚,政委是34岁的罗舜初。韩先楚具有超人的胆略、钢铁般的意志,其不拘一格的用兵方法得到广泛的赞扬,毛泽东也曾多次盛赞他指挥的战役。

  古城义县,是锦州西北的屏障和门户,距锦州约50公里,是锦州至承德、锦州至新立屯的铁路枢纽。县城四周建有又高又厚的古城墙,北依大凌河,其余三面地势开阔平坦,攻击部队难以接近。义县守军为国民党第93军暂编第20师,兵强马壮,武器精良,粮弹充足,凭固据守,号称固若金汤,稳如磐石。

  9 月20日晚,第3 纵队按东北野战军司令部的战略部署,以主力全部抵达义县,并完成对义县的包围。

  9 月26日,东北野战军司令部对进攻义县进行了周密部署,为了不暴露进攻锦州的意图,野司命令各部队暂缓攻城。

  27日,第4 纵队和第9 纵第20师割断义县与锦州的联系,扫清义县外围敌人据点。但仍未显出任何发动攻击的迹象。

  10月1 日清晨,随着几颗信号弹的腾空而起,炮弹带着火光落在义县城东北部张家大院,宁静的清晨被震耳欲聋的炮声惊醒。

  紧接着,第3 纵队第8 师攻占义县城东部城外最后一个支撑点,扫除了攻克县城的致命障碍。

  9 时30分,隐藏在义县东北角上的五六十门火炮,伴随着红绿两种信号弹腾空而起,喷出愤怒的火舌,在闪电雷鸣般的炮声中,整个义县县城都颤动起来,尘土的烟柱弥漫了整个战场。

  炮火猛烈地轰击了近两个小时,攻占部队发起总攻,激战至下午3 时,东北野战军攻克义县,全歼守军1 万余人。在战斗即将结束时,炮兵司令员朱瑞观察进攻义县的突破口时,一脚踩中地雷,不幸牺牲。

  13.东北“剿总”司令与国防部参谋总长的冲突

  在蒋介石的督令下,9 月26日,卫立煌、顾祝同一行飞抵沈阳。在下午飞至锦州上空时,顾祝同不敢降落与范汉杰见面,因怕降落后机场遭共军炮火封锁,他只从飞机上发了一简单的电报给范汉杰:“大计已决,即开始行动。”

  范汉杰接电后,不知所谓“大计”,其“大”如何,“计”将安出?等到顾祝同抵沈阳后,在电话里他才知道,原来所谓“大计”,指的就是要第49军运锦增援。

  卫、顾返沈阳后,立即将第9 兵团中将司令官廖耀湘召到卫的家,卫立煌让廖耀湘向顾祝同汇报了东北将领对沈阳主力单独出兵辽西的意见,廖汇报完后交给顾祝同两个方案:方案一:由关内向葫芦岛增调军队,就近直接解锦州之围;奏效后,再会同锦州守军,东渡大凌河,出勾帮子,向辽西前进。沈阳主力此时则可由新民西出,与东进部队会师,待会师部队休整后,相机北上,解救垂危的长春守军。这是东北负责将领的一致意见。

  方案二:在沈阳的主力,乘东北共军主力进攻锦州,辽南空虚的时候,由辽中以南地区经牛庄一带袭取营口。

  廖耀湘补充说,这第二方案是他个人的折衷办法,最安全,最迅速,最容易,对尔后行动又十分有利。

  顾祝同听完廖的解释后,对廖说:总统的命令,主要不是如何安全撤退沈阳主力,而是要沈阳主力出兵辽西,东西对进,夹击锦州共军,以解锦州之围。

  廖耀湘拿出地图,把卫立煌和东北众将领半年来所说的单独出兵辽西有全军覆没之虞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顾祝同立即声明他是来监督执行总统命令的,东北将领的意见,他可负责转达。

  卫立煌说:“现在安全撤军都办不到,哪来的力量向西攻击前进?”他语气坚决地对顾说:“出了辽西,一定全军覆没,你不信我同你划个十字!”

  结果不欢而散。

  9 月29日,锦州告急!

  第49军只空运来不足一个师,锦州机场便被东北野战军炮火控制,空运不得不告停,天上的飞不下来,地上的也送不进去。

  卫立煌力主范汉杰率兵退守葫芦岛。顾祝同说:未经总统批准,我不敢自作主张。卫反驳说,你是参谋总长,有权下达这样的命令,遇事推倭,还当什么总长。

  30日,顾祝同打电话告诉卫立煌,蒋介石仍然坚持沈阳主力单独出兵辽西。卫立即打电话给廖耀湘,他要速到总部议事。廖耀湘说:为了挽救沈阳全部主力,卫总司令应再犯颜直谏,坚持他们的正确主张。

  卫立煌说先到顾祝同那里,让他留下笔记命令。他怀疑顾祝同是假传“圣旨”。

  两人来到顾祝同的住所。双方寒暄过后,卫立煌直截了当地说:“顾总长,总统既有命令,我不能听你在电话上说,你让我看笔记命令。”

  顾祝同却说:“我现在只是监督执行总统的命令,谁不执行,就是违抗。”

  卫立煌也不示弱,说:“这个命令,关系到几十万人的生命,你口口声声非要执行,你得和我就这件事签名划押,立军令状,你敢不敢?”

  僵持到最后,顾祝同也没有敢文字据。

  第二天,廖耀湘独立来到顾祝同的住所,顾祝同态度有所缓和,表示只是要沈阳主力去解锦州之围。如果把问题集中到解围上,那就应该由东北的负责将领们去研究了。

  卫立煌听到这个话后,认为这样倒没有超出他原来的想法,于是与廖耀湘一起再次来找顾祝同。

  几经讨价还价之后,卫、顾达成以下协议:一、为解锦州之围,沈阳主力向彰武用兵,以切断锦州共军的后方供应线,使围攻锦州共军缺少供应,以缓和锦州的压力;二、顾视同回到南京后,向沈阳总部补发笔记命令,同时下令锦西的蒋军,向锦州攻击前进;三、顾祝同负责向蒋介石转达东北将领一致反对出兵辽西的意见。

  第五章 大战前的交锋

  14.东野族旗直指锦州

  此时,东北野战军司令部乘坐的赴锦州前线的装甲列车喷着黑烟和白气,经过通辽向南奔驰。车厢内,林彪坐在那张五万分之一的作战地图前,正在思考着什么。罗荣桓坐在车厢里看着远处村落里的点点星火缓缓地向后移去,看着大地渐渐从黑夜中醒来,金黄和火红的地平线,在湛蓝的苍穹下跌荡起伏,在南下大军急促的脚步声和车轮昂奋的转动中,历史向着黑土地三年战争的终点线轰轰隆隆地冲刺。

  到9 月25日,东北野战军已经将锦州地区国民党守军范汉杰集团分割于锦州、锦西、山海关三处,下一步东北野战军进攻的矛头应该首先指向哪里?毛泽东和东北野战军领导人为此思虑再三。

  9 月26日,林彪、罗荣桓、刘亚楼致电中央军委:东北我军准备于9 月27日以一部攻歼绥中之敌,一部攻占义县,一部歼高桥、西河口之敌,一部向锦西前进。“义县、高桥解决后,准备接歼锦西。兴城之敌。然后如山海关之敌未逃时,即攻山海关,如敌已逃,则回头打锦州。”

  毛泽东于9 月27日复电指示,先打锦州可使我军完全处于主动地位。电报说:“计划极好,惟歼灭义县、高桥、兴城、绥中、锦西五处之敌以后,如能同时打锦州山海关两处,则应同时打两处。如不能同时打两处,则先打山海关还是先打锦州值得考虑。因先打山海关,然后以打山海关之兵力回打锦州则劳师费时,给沈阳之敌以增援的时间;如先打锦州,则沈阳之敌很可能来不及增援,继续陷入麻痹状态(目前已是麻痹状态),我则可以主力移攻山海关、滦县、唐山、塘沽,并且只要有可能便应攻占葫芦岛、秦皇岛,完全肃清锦州、塘沽之线,直迫天津城下,迫使国民党用空运方法从沈阳调兵增防平津。除此以外绝无其他方法增防平津,而空运方法则是很迟缓的,并且是运不完的。这个时候你们全军休整一个月至多四十天(不要超过四十天),然后分为两个集团,以一个集团第一步攻占平承线,第二步攻占平张线,以另一集团攻沈长,如此方使敌人完全处于被动地位,我军则完全处于主动地位。你们现在就应计算到这些步骤。”

  毛泽东在发出上述电报后考虑,如果东北野战军拿下锦州,东北的国民党军即将被封闭在关外,而此时济南已经解放,华东野战军正在酝酿举行淮海战役,整个解放战争的进程将大大加快。他经过计算,提出:在战争的第三年(1948年7 月至1949年6 月),人民解放军全军应担负歼敌128 个旅左右,其中东北野战军担负36个旅,华北两个兵团担负12个旅。

  9 月28日,林、罗、刘致电中央军委,决心“先打锦州,再打锦西”。29日,毛泽东在为中央军委起草给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的电报中首先肯定他们的计划公正确的,指出:“先打锦州后打锦西,计划甚好。”

  毛泽东要求林、罗、刘注意掌握战役主动权。电报说:“卫立煌赴宁与蒋顾何会商,27日返沈,必是决定接出长春之敌和增援锦州之敌无疑。因卫如不接出长春之敌,则难向锦州增援。……你们是否尚有足够兵力确有把握地于二十天左右时间内歼灭义县锦州锦西三点之敌。我们认为,你们必须将作战重心放在攻占这三点上面,因为这是我们整个战局的关键。如果以现到锦州地区各纵难于在二十天左右时间内攻占三点,则宜从现位沈阳以西各纵中抽调一部加强之,确保迅速攻占三点至少三点中之两点。当然卫立煌亦有不顾长春,仅向锦州增援之可能。假定如此,你们更应于攻克义县之后,力求迅速攻克锦州,否则敌援接近,你们集中全力去打援敌时,锦州锦西两处之敌势必集中一处扰我后路,并使尔后难于歼击该敌。若你们能够迅速攻克义县锦州两点,则主动权便可握在你们手中,否则,你们可能产生像过去半年那样处在长沈两敌之间,一个也不好打的被动姿态。”

  毛泽东再次提醒东野领导人:“你们必须估计到打沈阳倾巢援锦之敌时,有好打不好打,打得胜打不胜两种可能性。因此你们是否能取得战役主动权(当然战略主动权是早已有了的),决定于你们是否能迅速攻克三点尤其是锦州一点。只在两种设想之下,你们可以在未占锦州的情况之下,也能获得战役主动权,这即是你们能于沈敌北上迎接长敌时,能打一个极大的胜仗,歼灭敌军十万左右,或者于沈敌援锦时你们也能打一个这样的大胜仗,但是我们不知道确有此种把握否。……此外,我军从9 日出动至今日已二十一天,尚未开始攻击义县,动作实在太慢,值得检讨。”

  29日当天,林、罗、刘致电军委:“锦州是敌薄弱而又要害之处,故沈敌必大举增援,长春敌亦必乘机撤退(已是密息证明)。故此次锦州战役,可能演成全东北之大决战,可能造成收复锦州、长春和大量歼灭沈阳出援之敌的结果。我们将极力争取这一胜利。”

  毛泽东看到这封电报后十分高兴,于9 月30日复电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决心与部署均好,即照此贯彻实施,争取大胜。”

  自从辽沈战役发动以来,大批部队南下,出现了封锁机场等事件,东北野战军前线指挥所仍驻留远离前线的双城就显得不合适了。根据毛泽东指示,9 月30日,林彪、刘亚楼、谭政及由野战军司令部、政治部组成的前线指挥所人员乘火车由双城出发。

  东总的列车先北开哈尔滨,在哈尔滨的罗荣桓从一个货站上了车。由于在道里江桥发现国民党特务的潜伏电台,为了保密,列车又朝东南开到了拉林站,然后突然掉头北返,过三棵树江桥,经江北联络线转向滨洲线经昂溪南下。

  15.关键时刻,蒋介石暗示廖耀湘不要理会卫立煌

  为了督促卫立煌出兵,9 月30日蒋介石飞抵北平,10月2 日又赴沈阳。

  蒋介石先是在卫立煌的办公室,单独会见卫立煌。

  一上来,蒋介石说:“顾墨三已把你的意见告诉我。你的成绩应该肯定。只是现在南京一带,无足够的守卫兵团,撤出廖耀湘第9 兵团,并不是放弃沈阳,廖兵团在沈阳是多余的。”

  “由沈阳经辽西走廊撤到锦州,在目前的条件下,暂不可能。一旦失误,沈阳也就是无兵来守了。这个方案,在兵法上有重大破绽,总统如一定要这样,可先撤换我,我不能执行总统这样的命令。”卫立煌争辩道。

  蒋介石安抚说:“我把东北重任交给你,现已有成绩,我不能撤换你。到目前,四位总司令都没有变动,你不要听信风言风语。主力不能从营口撤出,我心中极为明白,你我的看法是一致的,不用明言。俊如兄,我不能撤换你,你也不能听信那些流言蜚语。”

  卫立煌见蒋介石这样说,也不好再争辩。

  晚上,恼怒异常的蒋介石召集东北国民党军师长以上将领训话,斥责东北高级将领不想打仗、想避免作战的消极行动。他说:“形势的发展,实在出乎吾人所料,锦州是东北我军的咽喉,势在必保。这次来沈阳是救你们出去的。你们过去要找共军主力找不到,现在东北共军主力已经集中在辽西走廊,这正是你们为党国立功的好机会。万一你们这次不能打出去,那么来生再见。我相信,只要大家以革命精神下定决心,坚决服从命令,我想一定可以成功。今日惟有死中求生,如此战失败,则与各位再无相见之日矣!以往的失败,就在于不听我的话哟!……我已经60多岁了,死了没什么,可你们还年轻,再不听我的话,一个个都让共产党把你们抓了去!”

  能说出这番话,也只有蒋介石了。

  随着,蒋介石在励志社单独接见第9 兵团中将司令官廖耀湘。廖耀湘掌握着沈阳地区的主力,可以说这次谈话,实际上决定了沈阳国民党军的最后命运。

  蒋介石一见到廖耀湘,劈头第一句就骂道:“你是我的学生,为什么你也不听我的命令?”

  廖耀湘遭到当头一棒,还来不及争辩,蒋介石又骂道:“这次沈阳部队直出辽西,解锦州之围,完全交你负责!如有贻误,也惟你一人是问!”

  廖耀湘见蒋介石正在气头上,气氛紧张,令人窒息,不想争辩,也不敢争辩,可是现在是沈阳部队的生死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壮着胆子说:“我们并不是不愿意奉行总统的命令,只是在实施方法上,考虑如何更好地达到总统命令所规定的目的。我们这方面,也有责任向总统申述意见。”

  看到蒋介石脸色略有好转,廖耀湘又放胆说道:“总统5 月初在南京接见我的时候,就决定要在共军未攻锦州之前把沈阳主力主动安全地撤往锦州。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利用共军进攻锦州的时机,把沈阳主力迅速安全地撤出去。在目前情势下,要迅速安全、全部撤出沈阳主力,那只有出营口。”

  为了强调出营口的绝对“安全‘,廖耀湘最后又补了一句:”出营口连一副行军锅灶都不会丢掉!“

  蒋介石说:“现在的问题不纯粹是撤退沈阳主力的问题,而是撤退之前与东北共匪进行一次决战,给他一个大打击!”

  蒋介石看一眼廖耀湘,见廖现出吃惊的样子,便进一步解释说:“我已决定增调军队至葫芦岛,用全部的空军力量和海军强有力的军舰,到葫芦岛支援锦西方面的攻击。我已调了三个军去,海军中最新最有力的军舰”灵甫“号和”重庆“号,也已到了葫芦岛海面,准备直接支援陆上的攻击。你的任务,就是指挥沈阳方面的主力,直出辽西,先到达新立屯地区,再由新立屯经阜新直出锦州、义县,从共匪的后方,攻击其侧背,与葫芦岛东进部队东西夹击,一同在锦州地区,给东北共匪军队一个歼灭性的打击!”

  到这时,廖耀湘才弄清蒋介石想在东北决一雌雄,便献计说:“校长,在葫芦岛、锦州未打通、两地军队未会合进抵大凌河沿线之前,由沈阳西出的部队,在时间和空间上,不能够与东进部队直接协同。那么,锦州共军居于内线,那就可能集中全力,先打破我军一翼;最大可能是先打破沈阳西出的主力。因此,我认为沈阳主力应先集中于新民、彰武地区,完成一切准备,俟锦、葫两地部队会师之后,再东西对进,以夹击共军,才能够以策万全。”

  蒋介石不以为然地说:“这没问题,葫芦岛的部队已准备好,就可以发动攻击,那里离锦州很近,而我们又有这样大的力量,迅速打到锦州不成问题。问题只是在你们这边,你们已经耽误了好几天的时间,应该马上集中完毕,迅速完成攻击准备,按我刚才的指示要领积极行动。”

  廖耀湘被蒋介石说动了,表决心道:“我决心执行总统的命令,立即行动。”

  蒋介石说:“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不过,直到现在廖耀湘搞不明白对蒋介石为什么要与解放军进行战略决战,见气氛缓和了很多,便又壮着胆子问了一遍。

  蒋介石考虑片刻说道:“在撤退东北主力之前,一定要给东北共匪一个大打击,一定要来一次决战,否则华北就有问题。将来有机会我再同你讲。当大将,一定要顾虑全局,你应该顾虑到整个局势,好好努力完成这一次的任务!”

  在蒋介石的鼓动下,廖耀湘的底气也足了,说:“我将力求完成总统授给我的任务!”

  就这样,由于卫立煌有意见,蒋介石便按照他的指挥意志,越级指挥廖耀湘率西进兵团出动。廖耀湘明知凶多吉少,但又幻想东进兵团能够占领锦州,于是着手准备西进。蒋介石指示廖,辽西兵团在行动期间,主要是听蒋的直接指挥,他会随时给廖打电报下指示。这种指示,等于在暗示廖耀湘不要理卫立煌。

  至此,由卫立煌统帅的沈阳国民党军,在蒋介石的干预下,分编为两个兵团,即廖耀湘指挥的由M 个师组成的辽西兵团和由周福成指挥的防守兵团才蒋介石的这一步棋,将沈阳国民党军推进了全军覆灭的深渊。

  16.攻锦前的战略运筹

  这时,在西柏坡,毛泽东正在紧张地运筹着如何打赢即将与东北国民党军展开的决战。

  10月31日上午,军委机要参谋一溜小跑来到周恩来的住处,交给他一份特急文电。周恩来看过电报,眉头紧蹙地说了一句:“简直是乱弹琴!马上把电报送给主席看,我这就去。”

  毛泽东的卫士见送来的是标有四个“A ”的特急电报,不敢耽误,极不情愿地唤醒了吃过安眠药刚刚入睡的毛泽东。

  被梦中叫醒的毛泽东心情本来就烦躁,看完电报,更是火气冲天,对急步赶来的周恩来说:“这个林彪,简直是把打仗当成了儿戏。”

  周恩来说:“林彪的心理负担太重,弦绷得太紧了,以致影响了他的自信心和魄力。”

  毛泽东说:“早就告诉他要下决心打前所未有的大歼灭战,要置长、沈两敌于不顾,只要攻克锦州,就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

  10月2 日,东总前指的列车到达郑家屯(今吉林省双辽县)以西,停车并进行防空隐蔽。

  郑家屯,是奉系军阀张作霖起家的地方,虽说叫个“屯”,但东通四平,西通通辽,也是一个交通要道。

  在此前一天,林彪向中央军委建议,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兵团的主力直向唐山、滦县前进击敌,以配合东野对付锦西援敌。周恩来于10月2 日起草军委复电说:敌人有变,杨罗耿部需策应杨成武部,“你们应靠自己的力量对付津榆段可能增加或山海关北援之敌,而关键则是迅速攻克锦州。望努力争取十天内外打下该城。”

  当天下午,林彪突然收到一份情报密告:在锦西葫芦岛,国民党军又多了四个整师。这正是林彪最怕听到的消息。他一直担心锦西方面敌情有变,现在敌人兵力增加,打锦州时,主要援敌不仅来自北东面的沈阳,而且也来自南面的锦西,一桌菜上了两桌客,这将是一个赔本买卖。林彪担心在打锦州时,部队陷入沈阳、锦西两强援敌夹击之中。

  林彪一直不敢打锦州,也一直相信他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他认为毛泽东在河北,不了解前线的实际情况。有一次罗荣桓劝林彪坚持攻锦,林彪却不耐烦地说:“打锦州!你人在东北,了解情况,也跟着喊打锦州?”罗荣桓心平气和地说:“毛主席对东北情况了如指掌,他从全国战略决策出发。我们不打锦州,就会影响全国解放战争的进程。”

  东北野战军总指挥部列车停在郑家屯以西。深夜,林彪在车厢里来回不停地踱步,有时坐在地图前一颗一颗地吃炒熟的黄豆粒,他想起1947年的四平攻坚战,那是一场打得英勇壮烈、惊心动魄的血战。那次他以七个师对陈明仁的第刀军血战10天,只占四平市区西半部,后因国民党援军10个师,从南北逼近四平,只好撤退。林彪至今心有余悸。这次又出现了那种险情,锦州、锦西之间敌人阵地间隙不过五六十里,无隙可图,歼灭锦州八个师的敌人并不容易,葫芦岛、锦西敌人正以集团行动向锦州增援而来,阻援兵力很少,能否堵住这股强敌?后勤运输也没有准备充足……

  不知道在那个小小的车厢里踱了多少缈,也不知道在那张作战地图前吃了多少颗黄豆。22时,林彪亲自拟好了一份非同寻常的“AAAA”级电报,他作出了改变攻打锦州的决定,电报说:“(一)得到新5 军及95师海运葫芦岛的消息后,本晚我们在研究情况和考虑行动问题。(二)估计攻锦州时,守敌八个师虽战力不强,但亦须相当时间才能完全解决战斗。在战斗未解决前,敌必在锦西、葫芦岛地区留下一两个师守备,抽出54军、95师等五六个师的兵力,采取集团行动向锦州攻击,我阻援部队不一定能堵得住该敌,则该敌可能与守敌会合,在两锦间敌阵地间隙不过五六十里,无隙可图。(三)锦州如能迅速攻下,则仍以攻锦州为好,省得部队往返拖延时间。(四)长春之敌数月来经我围困,我已收容逃兵1.8 万人左右,外围战斗歼敌5000余,估计长春守敌现约8 万人,士气必甚低。我军经数月整补,数量质量都大大加强,故目前如攻长春时的把握大增,但须多迟延半月到20天时间。(五)以上两个行动方案,我们正考虑中。并请军委同时考虑与指示。”

  电报是以“林罗刘”三人的名义发出的。起草这封电报时,只有林彪和他的秘谭运鹤,罗荣桓和刘亚楼分别在他们自己的车厢休息。这封电报由林彪口授,谭云鹤记录。林彪看过之后,即由警卫员送给罗、刘看。

  林彪此时虽然又想放下锦州去打长春,但是因为打锦州的决策是经中央军委批准的,部队都已按照这一决策行动;要改变这一决策,也必须经过中央军委批准。在中央批准前,仍应按打锦州的部署行动。因此,林彪签发这一电报后,攻锦部队仍按原计划继续向锦州推进。此时,“东总”的列车停留在郑家屯以西。如果攻锦州,列车应当继续向西开,至通辽再南下;如果是打长春,就得倒车,由郑家屯往东,到四平后向北开。深夜,刘亚楼问林彪列车应该走哪一条路,林彪说:“按原计划。”于是,列车于夜深之时继续向锦州方向前进。

  毛泽东收到林彪那封想回头打长春的电报后,非常恼火。他担心林彪擅自行动,使封闭国民党军于东北的计划泡汤,乃于3 日17时和19时连发两封电报,严厉批评林彪回师打长春的错误想法。

  17时的电报说:“你们应利用长春之敌尚未出动、沈阳之敌不敢单独援锦的目前紧要时机,集中主力迅速打下锦州,对此计划不应再改。在义县、兴城、绥中之敌已被歼灭的情况下,葫芦岛、锦西地区虽然已增加新5 军及95师,并准备以四个师打通两锦交通,你们可以于攻锦州之同时,部署必要兵力于两锦交通线上,首先歼灭由锦西增援锦州之四个师,然后打下锦州。”

  毛泽东接着回顾了这一年东北野战军领导的决策过程说:“在五个月前(即4 、5 月间),长春之敌本来好打,你们不敢打,在两个月前(即7 月间),长春之敌同样好打,你们又不敢打。现在攻锦部署业已完毕,锦西、滦县线之第8 第9 两军亦已调走,你们却又因新5 军从山海关、95师从天津调至葫芦岛一项并不很大的敌情变化,又不敢打锦州,又想回去打长春,我们认为这是很不妥当的。”

  电报对东北野战军的指挥所迟迟没有南下也提出了批评:“你们指挥所现到何处,你们指挥所本应在部队运动之先(即8 月初)即到锦州地区,早日部署攻锦,现在部队到达为时甚久,你们尚未到达,望你们迅速移至锦州前线,部署攻锦,以期迅速攻克锦州。迁延过久,你们有处于被动地位之危险。”

  措辞如此严厉的批评,在以往是少有的,对于其他解放区来说更是如此。当刘亚楼看到这封电报时,双手一摊,对身边工作人员说:“看看,挨批评了。幸而我们又发了一封电报。”

  毛泽东签发了由他起草的门时的电报后,仍然担心林彪改变决心。此时,林彪远在千里之外,不可能耳提面命,影响他的惟一办法就是发电报。于是,19时,他又致电林、罗。刘并东北局:本日17时电发出后,我们再考虑你们的攻击方向问题,我们坚持地认为你们完全不应该动摇既定方针,丢了锦州不打,又打长春,你们下一步还是要打两锦。那时,第一,两锦敌军不但决不会减少,还可能增加一部,这样将增加你们打两锦的困难。第二,目前沈阳之敌因为有长春存在,不敢将长春置之不顾而专力援锦,你们可利用长春敌人的存在,在目前十天至二十天时间(这个时间很重要),牵制全部,至少一部分沈阳之敌。如你们先打下长春,下一步打两锦情况较现在更难打些,而且沈敌可能倾巢援锦,对于你们攻锦及打援的威胁将较现时为大。因此,我们不赞成你们再改计划,而认为你们应集中精力,力争于十天内外攻克锦州,并集中必要力量与攻锦州同时歼灭由锦西来援之敌四至五个师。只要打下锦州,你们就有了战役上的主动权,而打下长春并不能帮助你们取得主动,反而将增加你们下一步的困难。望你们深刻计算这一点,并望见复。

  毛泽东这两封电报批评很严厉,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怕林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改变决心,贻误战机。

  10月3 日清晨,列车已到达彰武以北的冯家窝棚。罗荣桓经反复考虑,认为应当坚持打锦州。他在同刘亚楼商量后一同来见林彪。罗荣桓建议林彪仍然执行打锦州的决定。林彪征求刘的意见。刘同意罗的建议。林彪考虑了一会儿,叫谭秘书告诉机要处,停发那份电报。但是,电报已经在凌晨4 点多钟发出去了。

  罗荣桓建议不要等军委回电,立即给军委发电报,说明我们仍然打锦州。林彪同意,并对罗荣桓说:“是否请你执笔?”罗荣桓客气了一会儿,见林彪坚持让他执笔,便说:“好吧,大家凑。”接着,由罗荣桓最后又读了一遍。林刘都表示同意,于是交给谭秘书送机要处译发。

  电报说:“我们仍攻锦州。只要我军经过充分准备,然后发起总攻,仍有歼灭锦敌的可能,至少能歼灭敌之一部或大部。目前如回头攻长春,则太费时间,即令不攻长春,该敌亦必自动突围,我能复长春,并能歼敌一部。”

  这封电报于3 日上午9 时发出,中央军委电台20时15分收到,毛泽东看到这封电报已是4 日凌晨1 时30分了。

  毛泽东发出后一封电报三个小时,收到了林、罗、刘重新表示攻锦决心的电报,心中一块石头落地。4 日晨6 时,毛泽东发出了指示电:“你们精心攻锦州,甚好,甚慰。”“在此以前我们和你们之间的一切不同意见,现在都没有了。”

  毛泽东指出:“你们决定以4 纵和11纵全部及热河两个独立师对付锦西、葫芦岛方面之敌,以1 、2 、3 、7 、8 、9 共六个纵队攻锦州,以5 、6 、10、12共四个纵队对付沈阳援锦之敌,以九个独立师对付长春之敌,这是完全正确的。你们这样做,方才算得把作战重点放在锦州、锦西方面,纠正了过去长时间内南北平分兵力没有重点的错误(回头打长春那更是绝大的错误想法,因为你们很快就放弃了此项想法,故在事实上未产生影响)。”

  在这封电报中,毛泽东总结了东北野战军在作战原则、战役部署上的一些教训,指出:“我们过去一个月中曾有多次电报叫你们如此做,你们到现在才想通这一重要点,不是平分兵力,而是以主力放在两锦方面。虽然在时间上应当一开始就如此做,从你们部署开始行动起到今天差不多已有一个月之久,你们才把攻击重点问题弄清楚,重新增加两个纵队到两锦方面去,可能对于作战要受一些影响(是否有影响及影响之大小,要看作战结果如何才能定),但是平分兵力的错误算是纠正了。从这件事你们应取得两个教训:第一个教训是,你们的指挥所应先于部队移动到达所欲攻击的方向去(这一点我们在很早就向你们指出了),由于你们没有这样做,致使你们的眼光长期受到限制;第二个教训是,在通常的情况下必须集中主力攻击一点,而不要平分兵力。”

  电报还特别指出东北野战军提出的不攻长春的理由是不对的:“关于不应当回头攻长春的理由,不是如你们所说的‘太费时间’以及‘即令不攻长春,该敌亦必自动突围,我能收复长春并能歼敌一部,而是如我们昨日17时及19时两电所说的那些理由,即你们如果真的回头攻长春,你们将要犯一个大错误。就拿突围一点来说,目前该敌突围愈迟愈有利,不突围更有利。”

  毛泽东担心蒋介石由北平赴沈阳影响林彪,提醒他们说:“蒋介石已到沈阳,不过是替丧失信心的部下打气。他讲些做些什么你们完全不要理他,坚决按照你们3 日9 时电部署去做。”

  毛泽东指示林彪、罗荣桓、刘亚楼:“攻击锦州的时间愈快愈好,但因你们兵力尚未到齐,你们指挥所方才接近锦州附近,部队的攻城动员准备工作尚未进行,当然应当稍待时日,等候兵力到齐和完成准备工作,然后开始攻击。但是你们应当力求缩短这一准备过程,不要延迟太久,当然决不要有任何的慌忙。”

  毛泽东的战略指导如此细致,如此深人。这封电报,最终敲定了东北野战军同国民党军决战的方针,坚定了东北野战军领导人迅速拿下锦州并敢于同卫立煌全军来援时同他作战的信心,使将帅之间在封闭蒋军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的问题上取得了真正的共识。

  10月4 日15时,林、罗、刘致电中央军委,决定以4 纵、11纵在锦州、锦西间进行攻势防御,对付东面之敌的援军;以10纵、5 纵、12纵及1 纵一个师、6 纵两个师对沈阳方向实施警戒,对付沈阳可能出动的援军。

  5 日,毛泽东复电:“完全同意你们4 日15时电关于对付援敌的处置,这种处置,可以保障攻击锦州不受东西两面现有任何援敌的威胁,即使再回一部援敌亦可阻止之。”

  在东西两个方向的援敌中,沈阳方向的距离尚远,对攻打锦州威胁最大的是锦西、葫芦岛方向的援敌。

  鉴于此,10月5 日,林、罗刘致电第4 纵队领导人吴克华、莫文骅,指出:“两锦敌人相距只三十余里,故我军绝对不能采取运动防御方法,而必须在塔山、高桥及其以西以北部署顽强勇敢的攻势防线,以4 纵一两个师兵力构筑工事,准备在此线死守,在阵地前近距开火,大量消耗敌有生力量,准备抵抗数次猛烈进攻,待敌消耗疲劳进退两难之时,再集中11纵全部及4 纵一两个师兵力组织反突击,将敌大量歼灭于我阵地之外。”并指出:“你们必须利用东自海边西至虹螺山下一线二十余里的地区,作英勇顽强的攻势防御,利用工事大量杀伤敌人,使敌人在我阵地前横尸遍野……使我军创造震动全国的光荣的防御战。”

  为了靠前指挥,10月4 日,前方指挥所的列车到达阜新,因为前面铁路还没有修通,指挥所又换乘汽车经义县去锦州。于10月5 日,到达锦州西北,距离锦州约30余里的牤牛屯,并立即向中央军委报告了指挥所的位置。

  第二天,毛泽东复电说:“你们到锦州附近指挥甚好,但你们不应距城太近,应在距城较远之处,以电话能够联络攻城兵团即妥,务求保障安全。另设攻城直接指挥所,委托适当人员,秉承你们意旨,迫近城垣指挥(亦不要太近)。”

  为了掌握战场情况,7 日,林彪、罗荣桓、刘亚楼一起到帽儿山上看地形。林彪说:“攻击锦州最重要的保证是把锦西方面的敌军挡住。据报告,敌人在葫芦岛方面又增加了五个师。我们的饭菜只够请一桌客人,现在突然来了两桌客人。两锦相距只有约五十公里,万一在锦西方向堵不住敌人,攻锦部队就要遭受很大威胁。”林彪仍然对锦西、葫芦岛方面的敌军增援部队放心不下。

  刘亚楼汇报说:“4 纵这两天已到塔山地区,现正在打渔山、塔山、自台山抓紧构筑工事,准备进行顽强的防御。那里还有第11纵队,配合4 纵防堵。一共两个纵队及两个独立师阻挡敌人,保证我们拿下锦州,我看问题不大。再说还有总预备队第一纵队摆在塔山后面的高桥,随时可以增援。”

  林彪和罗荣桓都微微点点头。

  这时,在他们左侧的炮兵阵地上,突然升起将有敌机空袭的信号弹,接着几架战斗机护卫着一群轰炸机哼哼着到了,绕了一圈后开始投弹。解放军的高射炮群立即还击。在万里晴空,升起了一朵朵白磨菇。高射炮的猛烈炮火迫使敌机不敢俯冲,匆匆忙忙扔下炸弹就又飞走了。

  突然,一架飞机向帽儿山窜来,扔下了一枚炸弹,震得大地抖动,土石崩飞。烟尘散开后,林彪、罗荣桓仍然拿着望远镜在瞭望守军阵地。参谋人员都劝他们离开阵地。林彪答应道:“好,我们走吧。明天让2 纵、3 纵、9 纵还有炮纵的负责人到这里看地形。然后再研究一次攻城部署。”

  在自古被称为“山海要冲”、“咽喉”之地的锦州,百姓们伴着战乱一代又一代地过着日子。明末清初40余年间,这里经历了叨余次战火洗劫,血红凌河水,骨白黑土地。其中著名的“松山大战”,为清兵进入中原、统一中国扫清了道路。

  三年前,林彪率部从这里呼啸而过;而今,在四平地区扑打了四轮之后,终于又掉头向这里俯冲过来了。

  第六章 塔山!塔山!

  17.抢占塔山就是抢占胜利

  蒋介石返回北平后,又于10月5 日飞到天津,视察塘沽港后,第二天又带上“东进兵团”司令侯镜如、海军司令桂永清乘“重庆”号军舰赴葫芦岛。一下船,蒋介石就在第54军军部召集“东进兵团”驻葫芦岛部队的营以上军官训话,部署海空军协同地面部队向锦州增援。蒋介石戎装佩剑,拉开浙江乡音,大讲此次东进关系党国存亡,要发扬北伐军那种“为革命杀身成仁”的志气,一举打到锦州。他说:这一次战役关系重大,等华北两个军及烟台一个军运到后,协同沈阳西进兵团包围锦州共军,然后接应沈阳主力到锦州。各将领任务重大,几十万人的生命,都交给你们负责。你们要以杀身成仁的决心,击灭共军。

  部署完毕,蒋介石又匆匆乘船返回塘沽。

  在蒋介石奔波于华北、东北两地的时候,东北野战军确定了夺取了锦州的具体步骤。

  10月9 日,锦州外围战打响。

  东北野战军司令部以第2 、3 、7 、8 、9 纵和第6 纵第17师及炮纵主力约z 万兵力攻打锦州。其作战方针是:大胆穿插,各个歼敌,先吃肉后啃骨头,求得首先歼灭西半城敌人。第3 纵司令员韩先楚指挥第2 、3 纵和第6 纵第17师、炮纵主力等部,从北向南作主要突击;第7 纵队司令员邓华指挥第7 、9 纵,配属炮纵一部,从南向北突击,同北面主要突击部队形成对攻。

  锦州外围战斗异常激烈,解放军将士旋风般向敌人发起攻击,第9 纵第11师攻取观音庙、帽儿山:“四大旋风”之一的第8 纵两夺紫荆山,攻占北大营、八家子,直指锦州城东关。国民党守军凭坚凭险顽抗,双方开展激烈争夺。

  经过四天激战,东北野战军攻锦部队于10月13日攻占了锦州城北、城南、城东外围所有据点,将锦州四围国民党军全部压缩于锦州城内。

  外围战斗结束后,林彪命令各纵推广义县战斗近迫作业利用交通壕的经验,以三分之二的兵力,冒着敌人轰炸和炮火拦阻,不分昼夜大挖交通壕,各纵队均完成了上万米长的交通壕,虽然大军云集,但在地面上基本上看不到有人行动。这样既减少了伤亡,又使攻城重炮能前伸到距离射击目标最近,有的甚至离目标不足一百米。难怪范汉杰后来看到密如蛛网的一条一条战壕伸到城墙跟前时完全失去了主张。

  锦州之战尚未打响,西南20余公里处的塔山脚下,又在酝酿一场大血战。敌我双方调兵遣将,争夺塔山成为锦州得失的关键。

  在北宁路上锦州、锦西之间,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距锦州30公里,距锦西10公里,这就是塔山,这座历史之山因为辽沈战役而名传千古。

  塔山其实并不像塔,倒像一个圆圆的窝窝头,严严实实地扣在锦州与葫芦岛之间最狭窄的一段路上。这里虽然没有险要地形,但东面濒海,西面是白台山、虹螺山,背后是河道交错的高桥镇,是国民党军由锦西增援锦州的必经孔道。此时,‘锦西和葫芦岛方面的敌军,已集中11个师的兵力,准备北上解锦州之围。敌军要北上锦州,必须经过锦西和锦州之间的塔山。因此,塔山虽小,关系重大,成为锦州攻城的关键。

  国共双方都清楚这个不起眼的小山在这场东北决战中的战略位置。蒋介石准备以第17兵团司令侯镜如为首,由第54军四个师和从华北战场急调来的七个师组成“东进兵团”,在海空军掩护下,从葫芦岛和锦西出发,一举打过塔山,冲到锦州城下,会同由廖耀湘的“西进兵团”,夹击攻击锦州的东北野战军,彻底解锦州之围,企图挽救其在东北山穷水尽的败局。

  林彪要实现中央军委、毛泽东提出的“在十天内外攻克锦州”的目标,必须死死地扼住塔山这个大门,否则,敌10万余“东进兵团”一旦突破塔山防线,将像决堤的洪水涌向锦州,攻锦的东北野战军腹背受敌,形势将非常危险。据此,林彪命令攻下兴城后正向锦州开进的吴克华、莫文骅第四纵队,迅速进入塔山一线,在第11纵队配合下,阻击来自葫芦岛方面的援敌。

  塔山原本由国民党军控制,但锦州的范汉杰却轻易地将其放弃了。塔山的战斗,不仅影响到东北野战军对锦州的攻击前景,甚至将影响整个辽沈决战的进程。为此,东北野战军司令部根据军委指示,在塔山地区部署了两个纵队,以吴克华、莫文驿的第4 纵队死守打渔山至白台山一线,贺晋年、陈仁麟指挥的第*纵队和两个独立师防守白台山至虹螺山一线,组成了东起打渔山,中经塔山,西到白台山和虹螺山的塔山防线。

  塔山前,有一个近百户人家的小村庄,名叫塔山堡,两锦公路从村中穿过,村东还有一条铁路与公路并行,平日显不出这个小村和小山的价值,当国共双方数十万大军汇聚此,塔山就成了浴血搏杀的战场,成了名重军史的著名战地。

  在布置任务时,林彪对吴克华、莫文骅说,要以一两个师的兵力构筑工事,死守不退,要准备抵抗敌人几十次的猛烈进攻,待敌消耗疲劳、进退两难之时,再组织力量反击。

  罗荣桓交待说:攻取锦州没有问题,关键在于你们;第4 纵队能不能守住塔山,希望第4 纵队创造模范的、英勇顽强的防御战例。

  第4 纵自从1945年秋挺进东北以来,一直是猛冲猛打惯了,担任如此重要的正规防御任务还是第一次,吴克华和莫文骅带领全纵进入阵地后,一面赶修工事,一面召开各种会议,研究正规防御战,提出“死守阵地”、“寸土不丢”,“与阵地共存亡”等战斗口号。在兵力部署上,决定以一个师外加一个营为第一梯队,以另两个师为第二梯队,采用纵深的梯次配备,要求守备部队必须掌握三分之一至三分之二的兵力为预备队。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蒋介石亲自来到前线部署进攻塔山。10月6 日,他从塘沽乘坐“重庆号”巡洋舰到达设在葫芦岛的国民党军第54军军部,召集营以上军官训话打气。他说:“我们此次集中美械装备的优势部队,兼有大量空军助战和海军协同,所有弹药粮食能海运空运补给,你们在前方安心打仗,后方我负责。这一次战争胜败,关系整个东北存亡,各位官长要亲临前线。”

  蒋介石训话后,与营以上军官合影,当晚又在“重庆号”军舰上犒劳师以上将领,为部队进塔山打气。

  10月8 日,东北野战军总部电告第4 纵:国民党军企图趁我工事尚未完备之际,于10日拂晓发起进攻,企图一举突破防线,拿下塔山,增援锦州。

  18.一场意想不到的恶战

  随着锦州攻坚战打响,在塔山一场恶战也即将开始。

  10月10日,凌晨3 时许,国民党的“东进兵团”乘落潮之际,涉海滩袭占打渔山阵地。

  天色微明,大地剧烈地抖动起来。山炮、野炮、加农炮。榴弹炮,加上飞机俯冲,炮火侧射……,国民党军集中了全部炮火,对塔山阵地全线猛轰。

  成千发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倾泻到第4 纵队各个阵地上,炮弹的爆炸声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惊雷突然从空中压到了地面,沿着打渔山、塔山、白台山一线,轰轰隆隆不停地滚动着。炮弹毁坏了几乎所有刚刚修好的工事,地堡掀掉了,掩体炸塌了,铁轨翻飞,枕木破碎。

  随着炮弹而来的是,国民党军第54军三个步兵师,展开在十余公里的正面,以密集队形向塔山阵地连续不断地实施全线冲击。一个梯队接着一个梯队,一群接着一群,叫着骂着,稠密得像蝗虫一样,整连、整营、整团向第4 纵队阵地压来。

  随着纵队司令员吴克华一声令下,第4 纵前沿部队第12师奋起反击,拉开了塔山阻击战的序幕。每一块阵地都抗击着几倍、十几倍,乃至几十倍的敌人。

  敌军以炮火向第4 纵队阵地纵深延伸,借此压制其后面兵力的援助,再以优势兵力向前沿猛冲,以求全面突破,进而轮番推进,逐步深人,攻占塔山。

  这一招果然奏效,第4 纵前沿阵地打渔山失守。

  林彪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打电话给吴克华:“要立即夺回!丢了塔山,我要你的命!”

  真正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吴克华放下电话,立即对第12师师长江文元下了死命令:“迅速组织反击,坚决夺回阵地!绝不能一开头就叫敌人逞凶,要打掉他们的威风!”

  林彪不放心,又给吴克华打来电话,叮嘱道:“守住塔山,胜利就抓住了一半。告诉你,塔山必须守住,拿不下锦州,军委要我的脑袋;守不住塔山,我要你的脑袋!”

  第4 纵队与敌军绞在一起,进行着反复争夺:敌军冲进来。第4 纵的二梯队又以反冲锋把他们打出去。

  敌军再冲进来。第4 纵再组织反冲锋,把敌人打下去!

  敌军一次次失败后,又一次次的重新集结,然后按照突击队、二梯队、后续部队的顺序,在飞机大炮掩护下实施集团冲锋。双方展开白刃搏斗。

  如此血战一天,敌军仍没有冲过去,只占领了打渔山。

  至傍晚落潮后,第12师又夺回了打渔山阵地。

  第二天,国民党军第17兵团司令侯镜如率第92军第21师由塘沽到达葫芦岛,当晚即召集各军、师长会议,总结攻击受挫原因,决定改取中央突破战法,采取两翼突破,夹击塔山的战法,集中三至五个师的兵力,在飞机轰炸、军舰开炮配合下,猛攻塔山。

  早晨7 时,侯镜如集中了第54军和第62军所有的大炮,并派空海军支援,以塔山为中心发动钳形攻势。

  敌人的炮火从前沿轰击到纵深,又从纵深轰击到前沿,树木截断,房屋倒塌,整齐街道顿时成为一片瓦砾场,残垣断壁的废墟中横竖着无辜百姓的尸体,修筑在村周围的工事被打塌了,泥土翻卷,硝烟弥漫。塔山成为绞肉机。

  接着就是步兵密集队形的冲击。机枪疯狂扫射着,掩护冲锋的敌人,一个梯队接一个梯队,杀气腾腾,蜂拥而上。

  第4 纵将士奋勇抵抗,战况空前激烈。解放军官兵与敌人展开肉搏战,演绎着一幅幅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场面。敌人每前进一步,都倒下成堆的尸体。解放军组织多路反击部队向国民党攻击部队展开夹击,杀声震天,势不可挡。

  塔山脚下,国民党军在督战队驱赶下,成连成营,波浪式地轮番向解放军8 公里宽的阵地冲击。从飞机上扔下的炸弹,从军舰上和滩头阵地上发射的炮弹,几十分钟内倾泻了几千发,泥土被炸松了好几尺,地表工事全部被摧毁。冲上来的国民党军士兵,一批被打倒,另一批又冲上来。在阵地上,解放军指战员同冲上来的敌人展开白刃格斗。傍晚,国民党军在阵地前遗尸6000余具,但始终未能越雷池一步。

  两天两夜,敌人似乎攻累了,第三天只以少数兵力在前沿骚扰,战火纷飞的塔山一时沉寂下来。

  敌人的异常引起了吴克华、莫文骅的注意,这沉寂意味着什么?

  种种迹象表明,敌人正在酝酿着更大规模的进攻。在大小东山一带的高地上,大批国民党军官在炮火掩护下,不断向塔山阵地窥探,在其后方频繁调动部队。

  吴克华、莫文骅意识到敌人正在调整部署,重新选择主攻方向,锦州攻城的时机越近,塔山攻防战越激烈,第4 纵肩上的担子越重,为准备同敌人进行更激烈的硬仗,他们命令部队抓紧时机加修工事,整顿组织,总结经验,鼓舞士气。不但构筑了各种火力点,每个人也挖了单人隐蔽洞。

  蒋介石听到塔山严重受阻的战况后,火冒三丈,向侯镜如下了死命令:“该军扶陆海空之绝对优势,攻击数日不能拿下塔山,诚我革命军人之奇耻大辱,限于明日(14日)拂晓攻下塔山。12时进占高桥,黄昏到达锦州,违者就地正法。”

  蒋介石以为这是在跑马拉松。他特别指定总统府战地视察组组长华北督战主任罗奇,监督新调来的独立第95师“悉力猛攻”。

  侯镜如不敢怠慢,决定改变战法,挥师再战。为了在自己进攻时可以掩护,而当解放军出击时,又可抵抗,他们在距离第4 纵前沿阵地一两百米的地方做起了临时工事。同时派飞机和火炮再次对塔山纵深地区进行轮番轰击。

  10月13日,敌人在经过充分的准备之后,发动了更为猛烈的攻击。重点是先打铁路桥头,再包围塔山堡。先以飞机、大炮、舰炮,对第4 纵阵地进行毁灭性的轰炸,而后就整团整团地发动集团冲锋,上千人一起往前冲锋。

  一梯队垮下了,二梯队跟上;二梯队倒下了,三梯队再上在总统府战地视察组组长华北督战主任罗奇的督察下,独立第95师拼着老本往前打。该师是蒋介石的中央军嫡系部队,美式装备,被吹嘘为“赵子龙师”,罗奇曾担任该师师长。这时,他重金收买亡命之徒,组成所谓“敢死队”,并吹嘘说:“没有‘赵子龙师’拿不下的阵地!”准备打胜仗向蒋介石邀功。

  第4 纵队伤亡也很大,吴克华、莫文骅及时对兵力部署进行了调整,缩小伤亡较大的第12师防御正面,以第10师主力第28团接替塔山以东阵地,加上第4 纵一个炮兵团,集中保障塔山堡两翼。

  根据敌人先用飞机、舰炮、地炮狂轰滥炸一通,然后步兵按一梯队、二梯队、后续部队,一拨接一拨地实行集团冲锋的战法,吴、莫研究制定了新的对策:敌人打炮时,只留少数兵力在阵地上警戒,其余都隐蔽起来;等到敌人炮火延伸,步兵开始冲击时,再迅速进入阵地;等敌人靠近50米、30米时突然开火。同时趁敌人迟滞之际,以精干的小分队迂回到敌人两翼,配合正面,实施突然猛烈的反冲击。

  新的一轮激战开始了!

  此时,潮水已经退落,敌人出动四个师近5 万人的兵力,在数十门重炮和军舰、飞机炮火的掩护配合下,采取两翼突破,中间夹击的战法,利用露出的海滩冲锋,全力向塔山阵地展开了猛攻。密集的炮弹猛烈轰击着塔山防线,落弹数量,爆炸强度,流血深度,开中国阻击战史先河。

  第4 纵将士兵来将挡,沉着应战,用机枪、步枪、手榴弹将敌人杀伤一批又一批。地堡打塌了,跑到战壕里打;战壕打平了,再转到弹坑里打。打光了手榴弹,就拼刺刀,拼石头,只见阳光下刀光闪闪,血肉横飞。直杀得“敢死队”成了“送死队”,尸横遍地,血溅海滩,终于将敌人击退了下去。

  遭到痛击的敌人,在战地督战队的威逼下,不顾死活地一次又一次重新组织冲锋。国民党的史书中记载说:在蒋介石严令下,“各军、师长均能奋不顾身,亲临最前线指挥”,“海军各舰艇均能不畏艰辛,冒狂风巨浪一致奋勇作战”。空军部队也频频出动配合,这在国民党军战史上是不多见的。然而,在人民解放军的顽强阻击下,始终难以得手。

  第4 纵将士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不管是坚持在前沿的防守部队,还是作为二梯队的反击部队,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13日这一天,是敌人投入兵力最多、火力最猛,进攻最凶的一天,但是敌人的赌注下得越大,就输得越惨。号称常胜不败的“赵子龙师”,在英雄的解放军战士面前碰得头破血流。这一天,国民党军伤亡1245名,第4 纵队亦付出了1048人的代价,莫文骅称这一天是“对塔山存亡有决定意义的惊天动地的一天。

  当天晚上,侯镜如召开三军作战会议,决定14日晨7 时,陆海空炮火一齐轰炸塔山阵地,“务期于当午一举进占塔山”。南京国防部亦命令“锦西兵团以最少兵力守备,锦葫主力不顾一切向锦州地区挺进”。

  14日一早,莫文骅打电话给各师领导,传达林彪和罗荣桓的指示:主攻锦州的部队将于当天发起总攻,估计锦西及葫芦岛的敌军不甘失败,战斗可能更为激烈更残酷,嘱守备部队积极准备,坚守到底。

  19.蒋介石急令:西进!西进!

  就在吴克华、莫文骅率第4 纵血守塔山时,解放军担负攻锦任务的各纵队从10月9 日至13日,扫清了锦州外围。14日,也就是塔山阻击战的第四天,总攻锦州开始。

  这一天,晨雾笼罩着锦州城。天快亮了,天边显出鱼肚白。

  在牤牛屯,东北野战军前线指挥所,参谋长刘亚楼手执电话,不时地看着手表,等待着林彪的命令。

  9 点58分、59分,秒针“咔咔”走向10点整,林彪点点头。

  刘亚楼在电话上响亮地喊了一声:“开始!”

  900 多门大炮同时怒吼,向锦州城内轰击。

  排炮,像震天的轰雷一样,响彻锦州上空,一时间,地动山摇。惊心动魄。这是解放军第一次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使用如此密集而大量的炮火。锦州城顿时烈火熊熊。

  在林彪、罗荣桓的一声号令下,攻城部队对锦州展开了全线攻击。

  霎时,红绿信号,此起彼伏的飞起,冲锋号从四面八方传来,排炮爆炸声,手榴弹爆炸声,机枪的哒哒声,步枪声响成一片。昨夜还是灯光明亮的锦州城陷入火海中。

  第2 纵由西北角破城,尔后沿惠安街、良安街楔人市区第3 纵由正北破城,攻占国民党省署大楼,继续向市区发展……

  第7 纵和第9 纵由正南破城……

  第8 纵由正东破城,为辅助突击……

  美联社报道说,锦州之战,子弹密集得在空中相撞。

  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等一行人来到二朗洞的山脊上,他们身旁布满了电话机。林彪开始是伏着,一会儿又立起身来,仔细地察看着地图。

  解放军围攻锦州城,处于极度危急中的范汉杰,在锦州铁路局办公大楼望眼欲穿,盼望着南北两线的援兵早日到来。可是,两线的援兵迟迟不见踪影。

  廖耀湘率领的国民党的“西进兵团”,由沈阳出动后,10月11日至13日占领彰武及新立屯以东一线地区,将东北解放军由通辽经彰武到阜新、义县的运输线截断。

  对于廖耀湘兵团可能占领彰武,毛泽东早有预料,他在10月12日致电林、罗、刘,指出,这“表示卫立煌想用取七巧方法,引我回援借此解锦州之围”,“只要你们能于一星期内攻克锦州,则该敌无论如何是不能迫近锦州的,锦州一克,该敌又必立即后撤”。

  在廖耀湘占领彰武后,为了保证前方粮弹供应,东北局和东北人民政府动员大量民工用骆驼、骡马驮载粮弹,由宣传部长萧向荣带队,通过沙漠地区,绕道运往前方。本来卫立煌。廖耀湘切断解放军运输线,是想“围魏救赵”。但是,解放军的运输线可以绕过彰武而仍然畅通,卫、廖此着也就落了空。

  这时,廖耀湘打电话给卫立煌,说激战三天却毫无进展。如果葫、锦线打不通,要想东西对进,夹击锦州共军,势必成泡影。他主张西进兵团主力暂时应控制于彰武、新民之间的新开河以东地区,而以一部分兵力出新立屯、黑山地区。

  卫立煌同意廖耀湘的意见,但蒋介石则接连电示廖耀湘急进锦州。在如何使用西进兵团问题上,国民党的军事统帅再次发生矛盾。

  13日上午,卫立煌与蒋介石驻沈代表罗泽闿乘专车来到新民,在廖耀湘陪同下视察彰武前线。吃过午饭,三个人得知锦州、塔山对国军不利的战况,都非常忧虑,廖耀湘趁机提出了将兵团主力留置新河以东的计划,卫立煌立即表示赞同,说:“锦州恐怕靠不住。万一锦州失守,则渡新开河西进的辽西兵团,就会陷于进退维谷的危险境地。”

  罗泽闿坚决反对这一计划,认为这与蒋介石的意旨不符。罗甚至说:“战况危险和地形困难,不能成为不打仗的理由!”

  以辈份而言,罗比卫、廖都小得多,不过此时他在蒋介石身边,颇为得庞,所以盛气凌人,出口就想教训人,这使卫、廖二人感到很难堪,结果弄得不欢而散。当天罗回到沈阳,立即致电蒋介石,告了廖耀湘一状,说他想逃避打仗。

  13日午夜,蒋介石亲自给廖耀湘打去电报,要廖亲率辽西兵团主力,星夜渡新开河进占新立屯,并紧接着向锦州推进,警告廖:“如再延误,将以军法从事!”

  廖耀湘读了蒋的来电,感到心情沉重,气愤地说:你们一定要这样做,一定要送掉兵团的主力,那我也不能再负责任,就由你们去吧!

  14日早上,廖耀湘下令兵团主力立即渡新开河西进。

  廖耀湘明白,一渡过河,兵团便失去了进退的自由,在下了这道命令之后,一条新开河,对于廖耀湘兵团来说,就等于一道生死存亡的鸿沟。

  20.范汉杰叹服:打锦州这一着,非雄才大略下不了这个决心

  锦州城破,蒋介石焦急万分。就在东北野战军攻打锦州的各纵队,在锦州城内与国民党守军展开巷战时,蒋介石第二次亲临沈阳督战。

  蒋介石这次带来了时年44岁的嫡系将领、徐州“剿总”副司令杜聿明。

  蒋介石在沈阳的住处戒备森严。当天晚上,杜聿明告诉卫立煌,蒋介石曾派空军给长春的郑洞国投下一封亲笔信,命他率部突围,同时又给守锦州的范汉杰投一信,命他自审情况突围到锦西。卫立煌问这两封信投下后果怎样?杜聿明说,这样一来,两处全完了。卫立煌又问是何原因?

  杜聿明解释说:“郑洞国一定会执行命令,但要激起军变;范汉杰会乘机西逃,结果将是群龙无首。”

  杜聿明接着问卫立煌为什么不动声色,是否有办法可想。卫说:“总统亲自来指挥,当众再三说明他负全部后果责任,我不应该多说。当晚,东北总部电务科向卫立煌报告,锦州指挥所电讯中断,卫立煌命令将此消息立即转告蒋介石。

  对于锦州失守、范汉杰和卢浚泉被俘,蒋介石15日当天还不知道。他只知道锦州吃紧,于是又一次乘飞机由北平来到葫芦岛督战。侯镜如和“总统府”战地视察组组长罗奇向蒋介石汇报了锦州失守,,而塔山仍未攻下来的情况。蒋介石被这意外的重大打击给吓懵了,呆了片刻,突然敲打着桌子,暴跳如雷:“塔山这么近,敌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修了那么坚固的工事呢?阚军长(第54军军长)长驻葫芦岛,早就应该发现,为什么不阻挠他们修工事?你哪里是黄埔生,你是蝗虫!”

  蒋介石仍不相信锦州已经失守。不久,飞行侦察报告:锦州已无炮声。蒋介石面对事实,无话可说。但他还想挣扎一番,于是严令攻下塔山,夺回锦州。随后气得连第54军准备好的饭也没有吃,就又飞走了。

  14日拂晓,攻击塔山的国民党军发疯似地赶着士兵,在强大的炮火掩护下,以密集队伍分三路一拨一拨地涌向塔山阵地。解放军防守部队拼命阻击。不到中午,敌人的嚣焰已经被压了下去……

  敌人此招不成,夜半过后,妄图以偷袭手段攻占塔山。

  保持着高度警惕的解放军将土,发觉敌人的偷袭行动后,立即组织反击。黑夜里,他们发挥夜战特长,与敌人短兵相接,一鼓作气地将敌人赶出阵地。

  天色大亮后,偷袭未成的敌人又轮番发起集团冲锋。可是,仍然不是解放军的对手。

  锦州攻城战露出了胜利的曙光。

  11时,各突击队发起冲击撕开突破口,分割包围。

  至15日18时,战斗结束,全歼守军12万人,俘虏东北“剿总”副司令范汉杰、第6 兵团司令卢浚泉以下9 万余人。

  15日,范汉杰和卢浚泉被解送到忙牛屯。

  当范汉杰被带到林彪住处时,范看到堂堂人民解放军东北最高军政统帅、指挥部队将自己打败的林彪、罗荣桓,竟住在简陋的土坯房内,感到非常惊讶。

  林彪、罗荣桓热情接见了范汉杰,并询问他对锦州之战的看法。

  锦州解放,是毛泽东为关闭东北通向关内的大门。封闭蒋军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最后解放全东北下的一着好棋。连国民党一些高级将领也深为这着妙棋所折服。范汉杰沮丧地说:“打锦州这一着,非雄才大略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的。锦州好比一根扁担,一头挑东北,一头挑华北。现在扁担断了。”

  范汉杰还说:“你们攻锦,炮火猛烈,出乎意料。我们的炮火全被压住了。我们的指挥所到哪里,你们的炮火就跟到哪里,真神了。你们部队近迫挖壕作业很熟练,从地面上看不到你们部队的运动,无法组织反击。这也是我们未曾料到的。

  在接见卢浚泉时,林彪问卢:“曾派人骑送给你一封信,见到了吗?”

  卢浚泉答:“没有。”

  林彪像对下级交待任务一样,用极其简明的语言说:“你可以给60军通个电。”

  守长春的第60军和卢浚泉指挥的第93军同属滇军。卢同第60军军长曾泽生有袍泽之谊。卢浚泉明白了林彪的意思,当即草拟了劝曾泽生率部起义的电报。

  锦州守军全部被歼后,国民党东进兵团仍被阻于塔山以南地区,16日蒋介石令其撤回锦西。至此,塔山阻击战宣告结束。

  东野第4 纵胜利完成塔山阻击战任务!太阳照耀着巍然屹立的塔山堡,血战六昼夜的英雄们心中充满着胜利的豪情,站在制高点欢呼:“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第4 纵在这场阻击战中付出了重大牺牲,更打出了威名,第12师第34团被授予“塔山英雄团”称号,第10师第36团被授予“白台山英雄团”称号,第10师第28团被授予“塔山守备英雄团”称号,纵队直属炮兵团被授予“威震敌胆炮团”称号。这些英雄的部队,在此后的和平年代哺育出一代又一代钢铁战士。

  锦州战役大捷!在西柏坡的中共中央、毛泽东得到这一喜讯后欣喜万分。10月19日,毛泽东致电林、罗、刘,称赞说:“部队精神好,战术好,你们指挥得当,极为欣慰,望传令嘉奖。”

  第七章 血幕中的觉醒

  21.在矛盾中挣扎和斗争

  解放军攻克锦州不久,便听到了长春解放的喜讯。

  1948年9 月22日晚,长春中长路理事会大楼,第60军军部,军长曾泽生办公室。

  星星点点,长空欲坠。东北的深秋夜已有一丝凉意,夜的长春显得更加悲凉。曾泽生从收音机里得知吴化文起义的消息,大为震动,心想长春的命运真正到了重新选择的十字路口。

  曾泽生和第60军到长春后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第60军兵员严重不足,装备又差,而最重要的是吃饭问题,如何保住活命。如果连命都保不住,还奢谈什么打仗?

  天气渐渐冷起来,冬装粮草皆无,陷入从未遇到过的苦境,似恶战连绵。曾泽生寒心彻骨,满眼怒火。他每天倾听着这汹涌的苦难,觉得自己的心像腌泡在苦海里。

  决定东北国共命运的战略决战已经拉开序幕,长春更加孤悬暴露,陆路、空中交通完全中断,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宛如风雨飘摇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为波涛所吞没。

  作为第d 军最高指挥官,曾泽生的性格十分矛盾:既有“惟蒋是国”的正统观念,又有较浓厚的地方观念;既对蒋政权的腐败深表不满,又将较进步的军官视为不可靠分子,是一个比较典型的旧军人。

  两年多内战的痛苦经历,从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进行殊死搏斗中,受到了启迪。此时的曾泽生已经心有所悟。

  锦州战役打响后,东北野战军林彪、罗荣桓重新调整了围困长春的部队:第6 和第12纵队调至通江口、开原一线;除留原有的独立第6 、7 、8 、9 、10师和后调来的独立第11师共6 个师继续担任围城任务外,又调集了3 个独立师和14个独立团为二线兵团,布置在双阳、伊通、公主岭和梅河口至开原一带,连营数百里。这既保证了锦州战役的顺利进行,又给长春守军布下了天罗地网。

  随着锦州外围作战开始,长春也已在东北解放军决战的掌心。

  曾泽生当然不知道这一计划,但凭几十年的作战经验,凭对国共两军的观察和分析,曾泽生似乎预感到什么。

  这月的月初,东北“剿总”曾准备由沈阳派出几个军的兵力,北上四平接应长春守军突围,郑洞国、曾泽生绝望之中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而今毛泽东关闭东北大门,华北蒋军北援和东北蒋军南撤的种种幻想,全部破灭了。

  尤其是解放军对守的作战方针、以及所作的战略包围、战役分割等部署,真是摸透了长春守军的内心活动和行动规律,使其战、守、逃的幻想皆归于破灭。

  第60军何去何从?曾泽生将白肇学、陇耀两个师长请到自己的住所。

  曾泽生用目光依次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位跟自己出生人死的部将,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白肇学忍不住又问道:“军座,我们共患难多年,平日推心置腹,无话不谈,难道今天还有什么不好当面讲的?”

  “不是这样”,曾泽生赶忙打断他的话,“而是我想得太多,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陇耀插话道。

  “唉,这话从何说起,但既然叫你们来,还是说说吧。其实就是部队的前途、出路问题。我们过去已经谈得很多,不过今晚感到更迫切了,所以深夜请你们来就是要商议决定,我们究竟如何办?……”

  没等曾泽生说完,陇耀就表示说:“商议什么,军长怎么决定,就怎么办嘛!”态度很诚恳,口气很坚决。“现在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你若仍舍不得丢弃你的位置,你就坐小飞机走,部队我们会找出路。”

  曾泽生一听顿然失色地说:“别激动么,你讲你有什么办法?

  “起义!”长期受共产党解放军争取影响的陇耀说。

  曾泽生看了看白肇学,白肇学毫无思想准备,同时认为前途无望,没有什么好谈的,只茫然地看了看曾泽生,又看了看陇耀,便低下头沉默不语。

  曾泽生原本想马上提出自己的决定的,但看到白肇学低头不语,就改变了主意,说:“这是关系全军官兵前途命运的大事,非同儿戏,还是大家商量决定才好。”然后又转向白肇学问道:“肇学,我们是共事多年的老同事了,我们现在在长春的处境,你是很清楚的,是该为我们的3 万官兵考虑的时候了。你看看怎么办才好呢?我们还是多商议商议。”

  白肇学点头同意,说:“对,要多商量商量,求个万全之策。”

  陇耀急不可耐地问道:“别拐弯抹角了,军座,请把你考虑的意见快跟我们说了吧!”

  曾泽生想,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的老同事,平日披肝沥胆,无所不谈,关于部队的前途,对时局的看法等等,都曾无保留地交换过意见,纵使自己提出反蒋起义他们不同意,也无大碍,于是下定决心,从沙发上站起来,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共事多年,荣辱与共,肝胆相照,如今60军的处境已十分艰难,要守守不住,想走走不脱,拖又拖不起。我想为了3 万多云南子弟,为了故乡父老,我们应当走一条新路来,这条新路,也是惟一的一条生路,就是率部队反蒋起义!”

  “我早就想着你会这样决定!”陇耀一听,蹭地站起来,情绪十分激动地说:“军座,就这么决定了!我也想过,这些年来,我们60军,受蒋介石嫡系部队的气太多了。排挤、歧视。分割、监视,装备坏,待遇低,送死打头阵,撤退当掩护,赏是他们领,过是我们背。这样的窝囊气,我早就受够了。我坚决拥护起义!”

  “反蒋,白某粉身碎骨也干。起义?我考虑还是把部队拉出去,放下武器,解甲归田。”白肇学十分消极地说道。他想,自己是云南人,却不是土生上长的滇系军人,蒋介石倒行逆施,确实不得人心,不能再跟他走向深渊了,但是我们同共产党打了几十年,人家会同意我们起义吗?所以思想包袱很重,十分沉重地说:“军座,你是知道的,我年少从戎,本想为国为民、御侮安邦出点力。但是几十年来,我所看到的是自相残杀。我不是铁石心肠。我的心伤透了。说实话,我是厌倦了,也不想再参与了。对蒋介石,我早已丧失了信心,独裁昏馈,不足以为其群首,再跟他走,势必走人末路。但共产党就比他好么?我不敢肯定,贸然跟着走,恐怕也是一个泥潭。我看,我们不如就此把部队拉出去,放下武器,解甲归因吧。当一个自由的百姓比什么都好。”

  陇耀不满白肇学的态度,质问说:“肇学兄,我不赞成老兄解甲归田,军人放下武器就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要带两三万人去投降?这几年受蒋介石的气太多了,我们发表讨蒋起义宣言,拿着枪向蒋介石报五华山之仇!没有蒋介石,抗战胜利后,我们决上不了内战战场。”

  白肇学一听也有些生气:“你怎么不讲道理?我是说我的看法!”

  白肇学还想说什么,被曾泽生阻止住了:“都是路,走法不同罢了,我们大家深思熟虑一下,就会趟在一起的。”

  陇耀说:“我看,合起义无第二条路。”

  白肇学说:“我是实在不愿再当兵了。”

  曾泽生见他俩争起来了,怕伤了和气,误了大事,急忙制止住他俩,说:“事关重大,从长计议。大家再想一想,今天决定不下,明天再研究吧!”然后三个人又反复谈论着蒋介石集团祸国殃民的罪恶,以及军队当前所处的艰难境况,各自内心的伤痛,等等,一直谈到凌晨3 点。他要厨房搞了点“夜宵”,吃完之后才把两位老部下送走。

  白肇学回到家里毫无睡意,坐在沙发上苦苦地想了一夜。

  他想起1924年孙中山先生倡导新三民主义,改组国民党,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掀起了大革命浪潮。当时自己在广东滇军干部学校学习,学校党代表廖仲恺先生亲自介绍自己加入中国国民党。

  他想到滇军前辈在蔡锷将军领导下讨袁护国的光荣传统,想到第60军在台儿庄与日本侵略者浴血奋战,赢得了各界的尊敬和赞扬。

  他还想到,潘朔端将军托人给自己捎信,说共产党坚持“爱国一家,不分先后,既往不咎,量才录用”的政策,要自己认清形势,作出明智的抉择。是啊,张冲和潘朔端原来在滇军中也身居高位,人家共产党不计前嫌,委以重任。而蒋介石失道寡助,众叛亲离,自己不能再替他卖命了。

  想到蒋介石和国民党军,白肇学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在东北,蒋介石和国民党军已是臭名远扬,东北老百姓称蒋政权为“二满洲”,还编了一首流行很广的民谣:“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白天要劳工,夜晚要姑娘,民脂民膏搜刮光,够呛够呛真够呛广蒋介石曾夸下海口,要在一年内消灭东北共军。可是,现在快两年了,解放军越打越强,而国军却整团整师地被消灭,有的高级将领投奔共产党,或者率部反蒋起义,部队士气越来越低。古语说:”得民心者得天下“,看来这场内战的前途不容乐观,在这样与民意相悻的政治集团内,个人升官发财的路也是走不通的。为了长春数十万父老,为了第60军数万三迤健儿,自己应随曾军长率部反蒋起义,曾泽生和他的两位师长作出了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对于历史唯物主义者来说,顺应历史,顺应人民,就是英雄豪杰,就是在历史的长河中建立了一座丰碑。曾泽生在黑暗中选择光明,正是明智之举。

  解放军攻锦战役打响后,曾泽生加紧准备起义工作。9 月最后一天,曾泽生、白肇学、陇耀在陇耀的师部再次聚会,分析研究部队起义后可能对云南及眷属的影响。

  经过分析研究,三人决心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不计后方一切得失,积极进行起义各项准备工作。但是,这个眷属和后方问题,不能不使曾泽生他们有些心情沉重,三个人一直谈到晚饭后方才散去。

  正在这时,蒋介石为稳住军心,致电守军,许下“即派大军出关、迅速解围”的诺言,同时给曾泽生写来一封亲笔信,信中称兄道弟,富于诱惑和欺骗,要曾泽生鼓励士气,坚决固守长春,大军一定前来解围。

  哪知,到了10月1 日,义县一解放,锦州守军已成瓮中之鳖。而所谓“大军一定前来解围”的希望早已成为泡影,曾泽生激怒地对陇耀说:“蒋介石简直是一个大骗子,我们再也不能上当了!”

  22.蒋介石开了一张空头支票

  东北野战军攻击锦州,使长春守军总指挥官、东北“剿总”副总司令郑洞国更为忧虑。他心里很清楚,目前等待援军已无可能,再拖下去,只有全军饿死、困死,遂决心乘解放军主力南下锦州之机,孤注一掷,拼死向沈阳突围。

  郑洞国只有突围一条路了,他只有把赌注压在突围上。

  他召集新7 军军长李鸿和曾泽生等人开会,研究当前局势。李鸿和曾泽生对突围都心里没底,经郑洞国再三坚持,两人才勉强同意各抽调一个师,向长春西北方向作试探性突围,先收复大房身机场,然后在飞机接应下全军突围。

  郑洞国的部队在西郊一连打了五天,却毫无结果。任凭郑洞国和各级官长如何亲自督战,士兵们也不肯卖力了,有时甚至只要解放军的回击炮一打响,突围部队便自动退回原阵地。

  郑洞国又气又急,却毫无办法。这时,东北“剿总”向他下了一道十分恶毒的命令,要他使用毒气弹突围,被他拒绝了。在这之前,已经有过这样的命令,郑洞国一直没有执行。在他的内心,人性仍然存在。他感到,打内战已经是不好的事情,如果对自己的同胞使用国际上都禁用的武器,就太不人道了。

  郑洞国见两位军长都坚决表示不愿再突围,自己再固执己见恐出意外,遂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下达了撤退命令。他心里很清楚,此番突不出去,以后就再也无生机了,10万守军只有等待死亡的降临了。

  郑洞国下令撤退的第二天,曾泽生和白肇学、陇耀在铁路宾馆进行第六次聚议,检查准备工作情况。曾泽生判断,锦州守军必将全部被歼,那么与第60军成为姊妹部队的第93军也将从此完蛋,沈阳亦将不保了。如再不立即起义,必然遭到同样的下场。当断则断,不断则乱。现在是第ho军起义的时候了。

  10月10日,几架飞机突然飞临长春上空盘旋,空投下蒋介石给郑洞国、李鸿、曾泽生的亲笔信。信中说:目前共军主力正在猛攻锦州,东北局势十分不利,长春的空投物资亦难维持。望吾弟接信后迅速率部经四平街以东地区向东南方向转进。行动之日将派飞机掩护,沈阳方向亦有部队在路上接应。等等。

  蒋介石不过是安慰一下郑洞国,他正拼死力大军压向锦州一线,哪里还有什么力量和精力接应长春10万大军突围出这座孤城。

  可是,郑洞国对蒋介石充满无限信任,以为突围又有了一线希望,立即召曾泽生和李鸿来兵团部开会。三个人反复商量了许久,最终也没有个结果,郑洞国只好电复蒋介石,陈述不能突围的理由。

  过了两天,蒋介石第二次电令郑洞国突围。郑洞国又召曾泽生和史说商议。曾泽生和史说向郑洞国分析道,在长春外围,有解放军第一兵团新编的六个师,虽战斗力不强,但阻止长春守军突围有余,而在辽河两岸,尚有解放军久经战斗的第6 纵队,在此情况下,若硬行突围,必被消灭。郑洞国也深感解放军阻击力量强大,沈阳至长春间距离遥远,突围成功的希望十分渺茫,只好硬着头皮再将此意电陈蒋介石。

  23.西柏坡的秘密争取计划

  10月13日深夜10点,曾泽生约白肇学、陇耀继续密商起义事宜,在进一步分析形势和长春其他守军态度的基础上,确定了起义时间等具体事宜。三人一致认为全军起义的条件已经基本成熟,决定于16日夜开始行动,并作出周密部署。

  14日上午,陇耀按照三人共同商定的计划,派了一辆装饰典雅考究的18世纪欧洲式双座马车,将不久前被解放军俘虏后释放回来的原第551 团团长张秉昌和原第554 团副团长李峰先接到自己的师部,把他们领进卧室,郑重地说:“现在我们决定同解放军联系,军长意见请你们二位出城,把他、白师长和我的联名信送到解放军前方办事处。你们立即出发,穿便衣,别人问起就说到沈阳去。为了安全起见,你们从李家预团的防区出城,我已经在电话上跟他们讲好了。”

  张、李二人内心充满激动和喜悦,却不露声色。临告辞,陇耀又叮嘱他们说:“事关重大,拜托了!”

  一场惊心动魄酝酿已久的和平义举就要揭幕了!

  李峰携曾泽生的亲笔信,找到解放军围城指挥部,说明了情况。萧劲光立即指定兵团参谋长解方、副参谋长潘朔端同刘浩一起去接见张秉昌和李峰,讲了五点意见:第一,第60军反蒋起义我们欢迎,如果不是真情,而借起义之名行突围之实,我们即采取坚决行动子以消灭;第二,第60军要调转枪口,沿中山路对郑洞国总部和新7 军布防;第三,争取郑洞国总部和新7 军走反蒋起义之路,否则必要时配合我军行动,消灭郑洞国总部和新7 军;第四,以召开紧急会议为名,将反动军官、第ho军参谋长徐树民,军统特务、暂编第52师师长李嵩及其三个团团长扣押起来,强制第52师服从指挥;第五,第60军应派第182 师副师长李佐、暂编第21师副师长任孝宗为正式代表商谈起义具体事项。这两个人,都是解放军长期争取的对象。

  当天中午,刘浩派车把张、李二人送回长春市郊,仍然从李家祯团的防区进入市区。

  刘浩给中共中央东北局的报告受到高度重视,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当即研究决定上报中共中央军委和毛泽东。

  相对于秋气肃杀的长春,西柏坡的秋天要宁静祥和得多。

  树秃了,山秃了,景与山的颜色融为一体,惟有泪沦河的清水漫过枯黄的草地,把天与河床布成地平线一样。

  秋的柔和的阳光洒满山峦拥抱的山庄里,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朴实的农家瓦房里,几个决定中国革命命运的中共领袖的脸色一如秋色安详。

  “曾泽生要过来,这很好,不过郑洞国看来有点顽固,解决了长春必将对其他战场的敌人给予很大的震动,郑洞国这个人怎样?”

  毛泽东说罢,目光转向周恩来。

  周恩来看看毛泽东,又看看朱德,说:“郑洞国是黄埔第一期的毕业生,人很老实本份,是个好将才,只是上错了船,抗战时期在印度指挥过一个军。在目前情况下,如能争取郑洞国起义,对整个黄埔军官影响会很大。”

  朱德笑了笑,说:“当初我们派人到东北,主要是对云南部队,现在第60军动了,再把郑洞国给拉过来,意义很大,对老蒋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听说老蒋对郑洞国一向不错。”

  毛泽东点点头:“长春和平解放,这等于我们在棋盘上多了几颗子。”

  平静的谈吐,孕育着新的战略妙策。

  当天,毛泽东以喜悦的心清以中共中央名义致电中共中央东北局、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就争取长春曾泽生起义作出重要指示,电报说:要第60军对新7 军表示态度一点,不要超过他们所能做的限度。“只要60军能拖出长春,开入我指定之区域,愿意加入解放军之序列,发表通电表示反对美国侵略。反对国民党反动统治,赞成土地改革及没收官僚资本,拥护共产党及人民解放军,也就够了。你们应当不失时机和60军代表加紧商谈。”“如果60军能照上述办法拖出长春,则1 兵团(加12纵)便应加入长春解决新7 军,即使不能一下解决也可逐步解决之。”

  当日午夜,中共中央东北局和东北军区即将中共中央电示急告了萧劲光、萧华。

  24.曾泽生选择了新生

  这边派联络的人还没有回来,曾泽生正在一边担心会出差子,一边焦急地等待。

  这时副官跑来报告说:“郑司令官电话,请军长马上去。”

  “告诉他,我在吃饭!”曾泽生说。

  还没过五分钟,电话铃又响了,副官接电话,转身对曾泽生说:“郑司令官请军长讲话。”

  这边,郑洞国从副官手中一把夺过电话,焦急地说:“曾军长,我有要事相商,你马上来一趟!”曾泽生一听郑洞国的语气很急促,心里猛然一怔,心想,什么事情这样急迫?郑洞国从来不在上午通知开会的,莫不是消息走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支吾道:”嗯……我刚吃饭,等一会儿去吧?“

  不料对方更紧逼一句:“不行,饭过一会再吃吧!事情非常紧急,最好请你马上就来!”

  郑们国越催得急,曾泽生心里就越犯疑,但眼前还得敷衍,便回答说:“好嘛,我吃完这碗饭就走,可以吗?”

  郑洞国勉强同意。

  曾泽生担心出了什么差错,立刻叫副官接白肇学、陇耀两位师长的电话。曾泽生拿起话筒第一句就问:“郑洞国找过你们没有?”

  对方很吃惊,急忙问:“联络人出了什么事吗?”

  曾泽生这才感到自己刚才的话问得太唐突了,语气随即放松下来,连忙解释说:“没有,他们什么事也没有出,只是刚才郑洞国打电话要我去,催得很急,这是过去没有的事,不能不提防。”

  白、陇都说郑洞国没要他们去,曾泽生稍稍放了点心,便吩咐他们说:“我还是要去兵团部。在我未回来以前,就是天塌下来,你俩都不许离开部队。郑洞国如果将我押留,你们仍按原计划行动。”

  “谅他不敢!如果他敢妄动,我们就拼了!”

  白肇学和陇耀精神高度紧张。

  曾泽生来到郑洞国的办公室,一面同早已来到的兵团参谋长杨友梅、新7 军副军长史说打招呼,一面略微拘束地在郑洞国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急忙问:“桂公召我什么事,这么急?”

  郑洞国在茶几上拿起一封电报递给曾泽生,声音嘶哑地说:“昨天锦州已经消息断绝,情况不明了,唉!”

  郑洞国嗓子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说话十分费力。接着又把蒋介石的信递给曾泽生:“这信是委员长亲笔写的,刚才飞机用大麻袋包投下来的,你看看就明白。”

  曾泽生一看电报和信,悬着的心一颗石头落地。原来,10月15日,当东北解放军最后围歼锦州国民党军时,蒋介石又一次匆忙从南京飞抵沈阳,并拟一份措辞严厉的“国防部代电”手令,于16日上午空投长春,传谕长春守军最高司令郑洞国、并曾泽生、李鸿两军长。手今称:长春郑副司令洞国,并转曾军长泽生、李军长鸿:酉灰(10月10日)手令计达。现匪各纵队均被我吸引于辽西方面,该部应遵令即行开始行动。现机油两缺,尔后即令守军全成饿殍,亦无再有车进之机会。如再迟延,坐失机宜,致陷全盘战局于不利,该副司令军长等即以违抗命令论罪,应受最严厉之军法制裁。中本(正)10日子时)已来沈指挥,希知照。中正手启。

  随手令一起投下的还有蒋介石给郑洞国的一封亲笔信,内容与电令大体相同,只是语气稍缓和些。蒋在信中说,“情况紧迫,你们只有立即突围,才庶可有点生路。”蒋已派第207 师去清原接应,他在沈阳停留三天,要郑务必果断率长春守军突围,否则将不能等候矣。

  此时,锦州已被解放军攻克,国民党守军15万人全部被歼,整个东北国民党军队的陆上退路完全被切断了。蒋介石正忙于应付锦州大战,哪里还有精力顾得上长春。

  蒋介石在东北失败已成定局的形势下,深感长春已失去了牵制东北解放军的作用和“国防力量象征”的意义,反而成了他无法解脱的一个大包袱。他惟一的办法就是给郑洞国投亲笔信和手令。而且,他不会不知道突围的结局,故作姿态,强令突围,实际上是要把陷全盘作战不利的罪名推给手下的将领。

  研究了半天,由于诸位军领导不明确赞成突围,没有研究出个头绪。

  当天13点,郑洞国又召集杨友梅、史说、新7 军参谋长龙国钧、第60军参谋长徐树民研究突围方案。

  随后,几个人摊开地图,研究起撤退的路线、时间和部署。经过大约两三个小时,才算把突围的详细计划制定下来。

  黄昏时分,张秉昌和李峰回到曾泽生的住处,摘要报告了联络经过。

  解放军接受第60军起义了!曾泽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立刻打电话告诉自肇学和陇耀两位师长:“解放军欢迎我们反蒋起义。”

  陇耀在电话上听说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后,立即冲曾泽生喊道:“军座,现在动手干吧!”

  曾泽生也激动地告诉他说:“我马上就到你那里去,给营以上军官讲话。”

  随后,曾泽生按解放军的要求,派第182 师副师长李佐和暂第21师副师长任孝宗,作为第60军的正式代表,出城与解放军进一步商谈有关起义行动诸事宜。

  经过紧张的准备。9 月17日,曾泽生率第60军全体官兵起义。

  当天,曾泽生率第60军全体官兵致电毛主席、朱总司令及东北野战军首长,电报说:主席毛、总司令朱、司令员林、政委罗钧鉴:蒋介石以权术窃据国柄,勾结美帝国主义,残害人民,危害国家。蒋党政府之腐败,自古未闻,官之贪污,前所未见,人民所受之痛苦,亦莫过于今日。凡有血性莫不痛心,全军官兵为争取国家生存及人民幸福,一致决心起义,参加入民解放军,拥护中共主张,实行土地改革,服从中共领导,打倒蒋介石,彻底推翻美蒋在中国的统治,以解国人倒悬。除通电全国外,全军各就原防,敬候明令,祈即指示任务。俾便遵行为祷。

  第60军军长曾泽生第182 师师长白肇学暂21师师长陇耀及全体官兵同叩当晚8 时,双方开始交接防地。

  次日凌晨,国民党第60军3 万余起义部队全部撤出长春,向九台县开进。

  天,就这样亮了。东方漫润出淡淡的红晕,浓雾在悄悄地挥发飘散,一个久候的黎明终于来到了!

  25.周恩来想再争取一个郑洞国

  得知第60军起义,蒋介石破口大骂:“娘希匹,杂种!杂种!”

  就在这一天清晨,蒋介石从沈阳派飞机前来轰炸起义的第60军。一群轰炸机在长春市区上空盘旋。稍顷,从飞机上又向郑洞国传达了催促突围的命令,郑洞国只好说部队未准备就绪,请求延期突围。

  第60军起义使郑洞国感到彻骨的震惊。

  曾泽生希望郑洞国像他一样翻然悔悟。历日深夜,他在蜡烛光下给郑洞国和李鸿各写了一封信,劝他们与第ho军一起行动。给郑洞国的信中说:“长春被围,环境日趋艰苦,士兵饥寒交迫,人民死亡载道,内战之残酷,目击伤心。今日时局,政府腐败无能,官僚之贪污横暴,史无前例,豪门资本凭借权势垄断经济,极尽压榨之能事,国民经济崩溃,民不聊生。此皆蒋介石政府祸国殃民之罪恶,有志之士莫不痛心疾首。……今本军官兵一致同意,以军事行动,反对内战打倒蒋氏政权,以图挽救国家之危亡,向人民赎罪,……公乃长春军政首长,身系全城安危。为使长市军民不作无谓牺牲,长市地方不因战火而糜烂,望即反躬自省,断然起义,同襄义举,则国家幸甚,地方幸甚。”

  看完曾泽生的来信,郑洞国的心情十分复杂,心想:从道理上讲,我不能不暗暗承认曾泽生信中说的都是事实。自己在国民党内做事多年,特别是在印缅回国后的几年中,亲眼看到国统区内的各种腐败现象比比皆是,日甚一日,对此曾一直深感不满和忧虑。同时,在战场上同共产党打了几年交道,也了解到对方的许多优点,如共产党人作风清廉,处处为百姓着想,深受人民拥护,军队中官兵团结,打仗有办法等,心中不乏钦佩之意。但此刻若要自己同曾泽生一样起义,却是困难的。因为自己跟随蒋介石几十年,多重关系将我们系在一起:在黄埔军校中他是自己的师长,在军队中他是自己的最高统帅,在国民党内他是自己的领袖。自己作为他的亲信将领,一向受其信任和器重,对于这种“知遇之恩”,我无时不铭刻肺腑,惟恐在这最后关头因临阵起义而落下个“卖生求荣”的坏名,所以宁愿死心塌地顽抗到底。

  想到这里,他把信放到桌子上,冷冷地说:“信我留下,就恕不作复了。请你回去转告曾军长,他要起义,请他自己考虑;要我和他一路,我不能干!”看来,郑洞国是铁了心跟定蒋介石了。他把曾泽生的信电告了在沈阳的卫立煌。

  17日下午,郑洞国接到东北“剿总”发来的电令,命郑洞国于18日上午率部从第60军防地向外突围,届时将派飞机轰炸掩护。

  郑洞国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顿时生起一线求生的希望,立即在中央银行兵团部召开秘密会议,研究突围部署。大家都认为这个办法不可行,会议也就只好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郑洞国卧室专线的电话铃突然震响。电话是曾泽生打来的。

  “郑司令官,我是曾泽生,60军已经决定起义,请郑司令官审时度势,共襄义举。”

  郑洞国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严厉地说:“我是军人,要保持军人气节,不成功便成仁。”

  曾泽生一听,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又接通了,曾泽生对郑洞国说:“有人同你讲话。”

  刘浩接过话筒,刚说了一句,就被郑洞国打断了。

  “你是谁?”郑洞国十分警惕地问。

  “我是解放军长春前线部队代表刘浩。现在长春的局势你是知道的,我们的政策是,放下武器,可以保障生命财产的安全。希望你考虑,不必再作无益的牺牲。如果坚持反动立场,继续与人民为敌,只能是死路一条。现在惟一的出路就是放下武器,投向人民。”

  “既然失败了,除了战死以外,还有什么可说,放下武器是做不到的!”郑洞国愤愤地答道,态度仍然十分顽固,说完“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

  郑洞国不同于曾泽生。他黄埔军校出身,他对蒋介石的愚忠,他的为人,以及此时他的职衔,都阻止他与曾泽生一起走向新生,他不愿选择起义,也不愿选择投诚。

  中共中央军委毛泽东、周恩来对郑洞国和新7 军的前途甚为关注。毛泽东曾问周恩来,他这个学生怎么样?周恩来说,他是黄埔一期学生,人老实,在目前情况下有可能争取起义。投诚。毛泽东与周恩来商量对策,认为仍然存在争取他起义的可能性。18日,以周恩来名义致电郑洞国:洞国兄鉴:欣闻曾泽生军长已率部起义,兄亦在考虑中。目前,全国胜负之局已定。远者不论,近一个月,济南、锦州相继解放,二十万大军全部覆没,王耀武。范汉杰先后被俘,吴化文、曾泽生相继起义,即足证明人民解放军必将取得全国胜利已无疑义。兄今孤处危城,人心士气久已背离,蒋介石纵数令兄部突围,但已遭解放军重重包围,何能逃脱。曾军长此次举义,已为兄开一为人民立功自赎之门。届此祸福荣辱决于俄顷之际,兄宜回念当年黄埔之革命初衷,毅然重举反帝反封建大旗,率领长春全部守军,宣布反美反蒋、反对国民党反动统治,赞成土地改革,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行列,则我敢保证中国人民及其解放军必将依照中国共产党的宽大政策,不咎既往,欢迎兄部起义,并照曾军长及其所部同等待遇。时机急迫,顾念旧谊,特电促速下决心。望与我前线萧劲光、萧华两将军进行接洽,不使吴化文、曾泽生两将军专美于前也。

  周恩来十月八日同时,毛泽东亲自起草了中共中央军委致东北局、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并转萧劲光、萧华、陈伯钧的电报,提出:“关于逼迫和争取郑洞国起义,望今萧(劲光)、萧(华)、陈(伯钧)及各部对长春取威迫政策,堵塞其一切可能的逃路,暂时不攻击他,以促其变化。郑洞国系黄埔一期生,人老实,在目前情况下有可能争取起义、投诚,这对整个黄埔系的影响当会很大。应派适当人员与郑进行谈判。你们除将思来致郑洞国电派人送交外,林彪及萧劲光亦可写信给他。”

  周恩来给郑洞国的电报,由东北解放军转交新7 军副军长史说,史说派一个参谋送去。因兵团司令部还在抵抗,市内秩序大乱,此信并未送到郑洞国的手里,而那个送信的参谋也没有及时向史说汇报,事情就这样被耽搁了。

  26.开创和平解放先例

  郑洞国决心顽固到底。

  根据中共中央电令精神,东北人民解放军总部当即派第一兵团解方参谋长为全权代表,进城与守军新7 军谈判,处理有关事宜。

  新7 军与解放军联络的事,郑洞国还被蒙在鼓里。当天下午,郑洞国来到新7 军军部,召集师长以上将领开会,督促按照上峰的命令突围。

  会上,郑洞国仍然坚决主张突围,可是各将领都哭丧着脸,闷在那里不说话。暂编第56师师长张炳言手中已没有几个兵了,没有发言权。新编第38师师长陈呜人说,他那个师听副军长的命令。郑洞国目视第7 军副军长史说,史说默不作声。郑洞国急了,再三催促史说发表意见。因为新7 军正在与解放军联系,史说对起义谈判成功抱有很大希望,所以他坚决不同意突围,见郑洞国又点自己的将,他只好说:“目下官兵饿得腿浮肿,行军困难,况且途中还有共军拦截,这些情况您是深知的。”说到这儿,便垂着头再也不肯讲话了,屋内的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郑洞国见会议也研究不出什么别的结果,只得同意邓士富的意见,宣布散会。

  散会后,史说和龙国钧坚持挽留郑洞国在新7 军军部吃饭,然后再告以与解放军接洽的情况。同时,认为郑洞国内心已有放下武器之意,担心他的兵团司令部为特务包围,不安全,想把他置于新7 军的保护之下,并无恶意。可是,郑洞国听后心里一惊,心想他们虽是自己在印缅作战时的老部下,但在此危急关头,莫非要挟持自己向解放军投诚?这样岂不坏了自己的“名声”?他愈想愈怕,一面坚辞不肯,一面头也不回地冲门而去。

  返回兵团司令部的路上,郑洞国的心情痛苦、绝望到了极点。心想,自己戎马半生,参加过东征、北伐和抗日战争,经历了无数战阵,今日竟落到如此下场,连多年相随的老部下也同自己离心离德,看来真是“气数”将尽。他这才意识到现在突围不成,守亦不成,惟有以杀身成仁来保全自己的军人“气节”了,遂下了自裁的决心。

  直到这时,郑洞国也未认识到自己这样死心塌地地维护一个早已失去民心、注定要失败的腐朽政权是极端错误的,更没有想到这个紧要关头,应当勇敢地同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决裂,走向人民,走向光明;相反,却要以自杀来愚忠于“党国”,以为只有这样才能对得住天地、良心。可见他受蒋介石反动教育流毒之深。

  郑洞国在迷惘和痛苦中度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郑洞国还没有起床,杨友梅和两位南京来的高参轻轻走进郑洞国的卧室,告诉他新7 军也正在与解放军谈判。

  新7 军决定投诚,已在郑洞国的意料之中,但一旦将成为事实,仍使他在精神上遭受巨大冲击。“完了,一切都彻底完了!”郑洞国无力地躺在床上,这样悲哀地想着。

  18日,解放军与新7 军经过紧张的谈判,新7 军终于表示投诚。

  1948年10月19日,解放军围城部队派精锐分队控制了长春市的八个要点,作为接收全市的基地。

  上午10时许,人民解放军独立第6 、7 、9 、11师在新7 军派出代表引导下,从四面八方开入市区。在长春的其他国民党部队也相继投诚。

  正在这时,蒋介石派来的飞机飞临长春市上空,轮番轰炸,但一切都无济于事,新7 军再也不想打了,有的部队还没有等解放军接收代表到达,便于9 时就集结完队伍,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一个小时。

  到下午5 时,除郑洞国兵团部及特务团外,其余长春国民党守军均被顺利接收完毕。

  这一天,毛泽东电示东北局及林彪、罗荣桓、刘亚楼:郑洞国为黄埔高级军官,此次又率部投降,萧劲光、陈伯钧应给以礼遇。

  这时,进入长春市区的解放军已派代表前来接收中正广场和中央银行大楼。

  郑洞国所在的中央银行大楼成了解放军重重包围中的一个小小的孤岛。

  郑洞国和他的特务团把大楼变成了碉堡。

  郑洞国见大势已去,便将全部情况向东北“剿总”做了汇报。没过多久,刚刚被蒋介石由徐州“剿总”重新派到东北收拾残局的杜聿明,致电身陷绝境的郑洞国,说他拟请蒋介石派直升飞机接郑洞国出去,问有无降落地点。

  郑洞国心里明白,现在在解放军重兵包围下,任何办法、任何人都难救他出长春。他放弃了所有希望,放弃了解放军给他的生路,怀着既感激又沉痛的心情无可奈何地复电他的杜长官:“现在已来不及了,况亦不忍抛离部属而去,只有以死报国。”

  直到这时,郑洞国仍然没有改变“宁可战死,不愿投降”的顽固态度,心灰意冷,万念俱灰,随时准备殉职。

  担任包围郑洞国兵团部任务的解放军独立第9 师第1 团,根据解沛然参谋长的指示,利用海上大楼可直通兵团部的电话,向其展开政治攻势。团政委朱军和团参谋长师镜,与郑洞国兵团部参谋处长郭修甲沟通了联系,郭修甲与杨友梅背着郑洞国,暗地里与解放军谈判,达成如下协议:必须在21日以前放下武器,解决郑洞国兵团部的问题;不破坏武器、仓库,集体交枪。放下武器后,要保证所有人员生命财产安全;郑洞国不在报纸和广播电台发表谈话;对外宣传时,讲郑洞国伤后被俘,不要说自动投降;保障其安全方便;官佐随其要人行动;带汽车一辆,马兵两个,不下枪;交枪后立即送吉林。

  可是,直到20日下午3 时杨友梅才通报解放军,将投诚日期定为21日上午6 时,并要求解放军在发表此新闻时请写成郑洞国负伤被俘,并说郑司令官已经自伤。

  10月20日夜11时,为了应付蒋介石,郑洞国打开报话机向蒋介石拍发了最后一封诀别电报:10月19日下午7 时亲电计呈,职率本部副参谋长杨友梅,及司令曾与特务团(两个营)全体官兵,及省府秘书长崔垂言共约千人,固守央行,于10月19日竟日激战,毙伤匪300 人,我伤亡官兵百余人,入夜转寂,但匪之小部队仍继续分组前来接近,企图急袭,俱经击退。本晨迄午后其优势炮火,窜占我央行大楼以外数十步之野战工事。我外固守兵,均壮烈成仁。仅据守大楼以内,兵伤弹尽,士兵虽旺,已无能为继。今夜恐难度过。缅怀受命艰危,只以德威不足,曾部突变,李军覆灭,大局无法挽回,致遗革命之羞,痛恨易己。职当凛遵训海,克尽军人天职,保全民族气节,不辱钧命。惟国事多艰,深以未能继续追随左右,为钧座分忧,而竟革命大业为憾。时机迫促,谨电奉闻。职郑洞国10月20日夜11时亲印。

  21日凌晨,解放军独立第9 师第1 团按时到达郑洞国兵团部,令其交出武器时,对方要求对空鸣枪一小时,且不等得到答复即鸣起枪来,后被解放军严厉制止。这就是国民党中央社所报道的“发出最后弹”。这其实是杨友梅他们为郑洞国想出的计策,通过朝天开枪,假意抵抗,造成猝不及防、兵临司令部的事实,促使郑洞国一起走向光明。这样,避免弃郑于不顾,巧妙地从死亡线上把郑救出来。

  21日凌晨4 点钟,东北人民解放军第一兵团萧劲光司令员亲自率部接近郑洞国占据的中央银行大楼,准备接受郑洞国的投降。

  就在这时,中央银行大楼外突然枪声大作,郑洞国以为解放军向他的司令部发起最后攻击,觉得该是自己“成仁”的时候了,遂穿好军装,平躺在床上,伸手到枕下欲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手枪自杀。岂知摸了又摸,手枪居然不见了。

  原来,杨友梅等人已发觉郑洞国的神情异常,预先就将武器寻出收藏起来了。郑洞国生怕再稍迟一刻便作了解放军的俘虏,慌慌张张地起来在室内到处搜寻任何可以了结自己生命的器械。

  这时,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卫队长文健和四名卫士闻声拥人,呼喊着将郑洞国死死抱住。外面下着浙沥沥的小雨,郑洞国在师镜的陪同下,乘坐解放军准备的汽车,向第1 兵团部驻地四家子驶去。特务营的官兵们同时放下武器。

  这时,解放军的号手们在广场上吹响了胜利的军号。

  长春兵不血刃地解放了。

  就在这一天,毛泽东以中共中央的名义致电林彪、罗荣桓、高岗、陈云及东北人民解放军全体同志们,表示祝贺:“锦州解放,歼敌10万之后,长春即告解放,曾泽生将军率部起义,郑洞国将军率部投诚,名城光复,秩序井然,人庆更生,欢声雷动。此皆我人民解放军英勇善战,前后方工作人员与广大民众努力奋斗的结果。特电祝贺。”

  就在郑洞国等一批国民党军高级将领安全抵达解放区,在哈尔滨受到热烈欢迎时,蒋介石却又在南京上演了一场闹剧。中央社沈阳23日报道说,郑洞国已经“壮烈牺牲,为国捐躯”。国民党统治区的各大报刊亦纷纷转载这一消息。蒋介石则在高级军官会议上,号召大家学习郑洞国杀身成仁、忠于党国的精神。

  新中国成立后,郑洞国经过漫长而痛苦的反省,站到了人民一边,先后担任水利部参事、国防委员会委员、全国政协委员和常委、民革中央副主席、黄埔军校同学会副会长等职。

  第八章 你知道,我知道

  27.廖耀湘等待被吃掉的命运

  锦州被克,长春解放,东北国民党军就剩下辽西廖耀湘兵团、沈阳第8 兵团和锦西、葫芦岛第门兵团,且兵团之间各自为战,互不照应。国民党军在东北的前途大势已去。

  解放军攻占锦州,使在彰武、新立屯的廖耀湘心中引起极大惊恐,立即命令向黑山前进的部队停止行动。他看到,进攻塔山的侯镜如兵团久战无功,已没有多少指望,西进兵团就像水上飘流着的两个不靠岸的无根浮萍,前途莫测,绝不能再继续向锦州前进,况且东北解放军已经强大到足以消灭任何一支国民党军的地步,蒋介石决心与东北野战军决战的方针应该立即放弃。下一步西进兵团该如何行动?退守沈阳?战术上虽然可行,但战略上不过是慢性自杀,充其量,不过是得到长春守军的结果,而由新立屯经黑山、大虎山以东和以南地区直接退守营口,虽然有危险和带冒险性,但因可避开解放军集结在锦州地区的主力,且距离短,不经过大河流,两天半急行军,可望达到目的地,也可望出敌意表。他再三权衡利害得失,最后认为如果要撤退,就要争取时间尽早撤向营口,他决定将这一意见报告蒋介石。

  就在这时,蒋介石于10月由南京飞抵沈阳,16日上午召见在沈各路将领,决定叫杜聿明与随蒋介石来的国防部政工局局长邓文仪等到新立屯视察。

  到新立屯后,杜聿明找来廖耀湘,两人谈到行动问题。杜聿明主张把集结在新立屯的兵团主力,以出敌不意的行动,迅速进出北票地区,再绕义县、锦州以西地区,向葫芦岛撤退;葫地的国民党军主力,则北上会师。

  廖耀湘认为,杜聿明的想法基本上还是蒋介石的主张,照杜的办法行事,路线太长,尤其是全程都是侧敌主力行军,处于内线态势的锦州地区解放军,将会把运动中的国军节节截断,分割包围,而国军则两头无靠,又乏充足补给,一旦陷入此境,有可能遭全军覆没。

  谈来谈去,廖耀湘感到杜氏并没有比他更高明的办法,便把从黑山、大虎山以东和以南向大洼、营口撤退的方案提了出来。

  杜聿明表示同意廖的方案,但他要求廖在撤到营口地区,再从盘山、沟帮子向北打,与葫芦岛地区东进的国军在大凌河会师。

  廖耀湘同意了杜的要求。两人决定,由杜面报蒋介石,由廖向卫立煌报告,等候最后决定。当晚两人同乘火车回沈阳。可是,当社、廖二人晚上返回沈阳后,蒋介石已经飞回北平了。

  蒋介石离开沈阳时,卫立煌亲自送他到机场。

  在机场休息室,蒋介石心神不定,在室内转来转去,对卫立煌说:“东北的事,全仰仗你了。”

  卫立煌见蒋介石要撒手不管了,便向蒋要独立指挥权,他说:“现在的情况是北伐以来最严重的情况。国防部第三厅多次用总统的名义送来指示和作战方案,都是坐在办公室里拟写的。我们过去的作战方案都是出自前线指挥官,古今中外的军史上,叫不会打仗、没有带兵经验的人去似作战方案,没有不失败的。三厅那些人,带过什么兵?打过什么仗?他们头脑中的想法,是根据什么产生的?若是执行他们的方案,沈阳的主力军早就没有了。现在锦州已失,总统如还要我们执行他们的方案,请总统先撤我的职。”

  蒋介石沉默了一会儿,说:“东北的全权已交在你手了,你要有信心。第三厅的事,我回去就换人,他们是误事,是误事。”

  蒋介石说完连咳两声,吐出了血痰。卫立煌劝他休息休息再走,蒋摆摆手向停机坪走去。

  蒋介石返回北平后,仍然坚持要廖耀湘继续向锦州攻击,他派飞机给卫立煌送去“手谕”,告之:“据空军侦察报告,窜锦州共匪大批向北票、阜新撤退。应令廖耀湘兵团迅速向黑山、大虎山、锦州攻击前进。”

  蒋介石只依据其空军的一份空中侦察报告,就断定东北野战军向北票、阜新撤退。实际上,东北野战军并未向北票方面运动,真是乱“谕”一通。

  卫立煌坚决反对再令廖兵团继续向锦州前进,但也不敢下令让其退回新民、沈阳,所以廖兵团只好停在原地不行,等待解放军吃掉。

  廖耀湘回到沈阳后,第二天一大早便立即去看卫立煌。卫立煌也已被局势搞得心神不宁,极度不安,他也认为廖兵团继续西进是死路,生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撤退。

  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卫立煌同意先力图出营口,万不得已时退回沈阳。接着,两人又商量研究了东北野战下一步的行动,认为将会回师先打辽西兵团,而以其有力一部坚守塔山这个狭小的隘路口,以阻葫芦岛国军的东进。

  卫立煌最后决定廖兵团先攻黑山,先由廖耀湘一切都部署准备好,待卫立煌向蒋介石商量后,便立即开始行动。

  18日,廖耀湘几乎把进攻黑山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并准备必要时独断专行。当天晚上,他打电话给卫立煌,报告情况,准备于19日拂晓攻击黑山。卫立煌说:“蒋介石来了急电,要我明天去北平,马上就可以最后决定行动的方针,你等一等再行动。”

  28.蒋介石坚持不惜血本夺回一座空城

  10月18日,沈阳东北“剿总”司令部。

  却说解放军攻克锦州,使蒋介石愁肠满结,回到北平后更是坐立不安。锦州陷落,长春失守,沈阳“孤悬关外”,蒋介石明知“东北战局业已绝望”,却仍梦想夺回锦州,打通关内外联系。为此,他打算亲自部署收复锦州。

  蒋介石乘专机刚刚到达沈阳,便马不停蹄,立即召集卫立煌、杜聿明和东北“剿总”司令部参谋长赵家镇、蒋介石的随从参军罗泽闿开会。

  首先由杜聿明汇报了新立屯视察中各将领的意见。蒋介石听过后,说:“据连日空军侦察,共军大批向北票、阜新撤退。我料定共军不会守锦州,现锦州已没有什么共军。”

  依据这一判断,蒋介石坚持要卫立煌将第52军、第51师全部调归廖耀湘指挥,继续向锦州攻击,协同葫芦岛、锦西间已集中的部队,一举收复锦州。他说:“连日来空军反复侦察,已查明共匪攻锦伤亡惨重,锐气丧尽,短时期内不可能再战,目前,一部分溃向阜新,另一部分则在锦西、塔山一带活动。这个战机千载难逢,失掉了子孙后人要责骂我们无能的。廖耀湘兵团至今才走到新立屯,这么迟缓哪天才能收复锦州?沈阳要加强廖耀湘,迅速打通锦州。”

  听到这儿,卫立煌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苦笑。他在心里骂道:老蒋究竟听了谁的报告?又在胡说八道,蒋介石想借此削尽自己的兵权。因为一旦第52军和第51师都拨归辽西兵团,留在沈阳的就只剩下周福成的第53军两个师了。蒋介石之意,是要完全控制沈阳的兵力,使卫成为一个无兵司令,光杆司令,所以卫听后铁青着脸,一直沉默不语。蒋介石再三催问“俊如兄意见如何?”卫立煌才说:“请光亭、大伟讲讲。”

  杜聿明有些事不关己的想法,推脱说:“对于东北敌我情况,我尚未十分摸清,请大伟兄作情况判断,然后再研究是否可以收复锦州。”

  这时,卫立煌的参谋长赵家壤起身摊开两张国共军队态势图,详细介绍了双方的兵力及部署,然后说:“两军比较,敌军兵力超过我军近两倍,而且无后顾之虞,可以集中兵力同我决战。而我军既要保卫沈阳,又要收复锦州。南北分进,既不能合击,又有被敌军各个击破之虞。所以,继续向锦州攻击,是值得慎重考虑的。”

  蒋介石听了这个不符合他的主观愿望的意见,愤怒地说:“你那个估计不准,空军优势,炮兵优势在我们一方,为什么不能收复锦州?”

  见其他三位都不支持收复锦州,蒋介石便问罗泽闿:“罗参军看怎么样?”

  罗泽闿完全听从蒋介石的旨意,他回答说:“委员长的看法是对的,我们空军、炮兵都占优势,可以南北夹击一举收复锦州。

  蒋介石连说嗯嗯,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又问杜聿明:“光亭的看法呢?”

  “赵参谋长的判断可能符合实际状况,目前敌我力量悬殊,还是以守为攻,相机收复锦州为好。”杜聿明委婉表达了不同意立即收复锦州的看法。

  蒋介石见杜聿明没有迎合他的主张,虽心里不悦,但也没有作硬性的决定,只说:“你们研究研究再说。”

  当天,蒋介石又匆匆飞回北平。

  回到北平东城圆恩寺行宫,蒋介石寝食不安,仍在为设法说服东北将领“重占锦州”而绞尽脑汁。一大早,他就吩咐打电话要卫立煌和杜聿明立即来北平开会。

  卫立煌和杜聿明知道老头子召他们是“研究”收复锦州的事,在飞机上,两人做反复讨论。

  杜聿明说:“俊如兄,校长这么着急,光是推托怕是交待不过去,你我今天务必申厉害,明确表态。”

  认为决不能同意马上攻锦州,并建议老头子迅速将廖耀湘兵团撤回新民,等东北部队补充足额、整训完毕后,再相机收复锦州,打通北宁路。万一蒋介石坚持要放弃东北的话,也只有从营口撤退,而不能照蒋介石的意志强攻锦州,否则东北国民党军将全军覆灭。卫立煌非常赞同前一意见,对后一个意见,说见了蒋以后再说。

  杜聿明向卫立煌保证,这次他再不怕校长了,他也坚持廖兵团应立即撤回沈阳。不过有一点小事他要卫体谅,说他是黄埔生,蒋是校长,因此不能带头说反蒋的话。卫与蒋的关系则不同,卫既可以说是蒋的部下大将,又可说是和蒋一起闯出来的同僚,所以开会的时候,卫可坚持原则,他则只能在一旁打边鼓。他探身问卫:“俊如兄,为什么蒋非要沈阳主力从陆路冲到锦西。”

  卫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我知道,他知道。”

  卫、杜到达北平后,下午2 点,蒋介石在他的行邸召集傅作义、卫立煌、杜聿明开会。

  会议一开始就陷入难堪的僵持局面。蒋介石重申要反攻锦州,卫立煌则坚决反对。

  锦州战役初始,蒋介石坚持在撤退东北之前与解放军进行一次决战,现在锦州战役结束,他又不顾东北野战军重兵云集锦州、塔山以及黑山、大虎山一带的事实,坚持重占锦州,走陆路撤人华北。他不说无兵保卫南京,也不能再说增援锦州,因为锦州已失。他说是据空军侦察与情报材料,发现在锦州的解放军主力向北票和阜新去了,因之沈阳主力应迅速到锦州收复一座空城。

  卫立煌则坚持要集中兵力死守沈阳。他说,共军既已轻易占领锦州,有何理由要突然离开呢?空军侦察共军白天向北去了,黑夜后他们又会回来的,我们东北总部还没有接到空军转来这样的报告,即使有,可能也是共军的诱敌之计。归总说来,沈阳主力不动,还有点救头;主力过辽河,必然兵败城失。

  杜聿明附和卫立煌,说俊兄的意见不无道理。

  蒋介石便问傅作义:“宜生兄的意见如何?”

  傅作义说:“关系国家大事,要好好地考虑。”

  蒋介石见无人附和他的意见,急得头胀眼红,从沙发上站起来,拍桌瞪眼对卫立煌大骂一顿,然后又举起拳头说:“马歇尔害了我们的国家。原来在抗战胜利后,我决定军队进到锦州后再不向前推进。以后马歇尔一定要接收东北,把我们所有的精锐部队都调到东北去,弄得现在连守南京的部队也没有了。真害死人。”

  这一表白,说出了蒋介石的心里话。他要确保锦州,争取美国的援助,锦州一失,他无脸面见他的主子。同时他认为收复锦州就是他的胜利。他不考虑此时的军情、地形,尤其是兵力悬殊的实际情况,更想不到毛泽东已牵着他的鼻子,要把他的部队牵到大凌河附近消灭。他把其所谓王牌军的新编第一军、新编第六军估计得太高,把东北解放军估计得太低,并从“惟武器论”的观念出发,以为可以不计双方的兵力、士气,用空军、火炮就能吓退解放军。所以他还是一意孤行,一定要反攻锦州。任何人的意见只要不符合他的主观意图,他是不可能接受的。

  可是,尽管蒋介石发了火,但他的主张还是没有得到赞同。卫立煌本来就不同意撤退,听蒋这么一说态度更加坚决。他再次重申:锦州失守,廖耀湘兵团再无西进的必要,应迅速撤回新民,否则有被解放军包围消灭的危险。

  而远在前线的廖耀湘,坚决主张首要的是脱离险地,应该抓紧时间撤退营口。也就是说,无论是卫立煌还是廖耀湘,都与蒋介石意见相左,都反对再向锦州攻击前进,收复锦州。

  就这样,蒋、卫争执从两点钟一直持续到5 点钟左右,仍无结果。

  僵持下去怎么办?杜聿明早已看清蒋介石以赌博方法把沈阳主力全抽出去保卫关内的企图,他在沈阳处理问题时,就是按蒋介石的旨意行事的,所以才引出卫立煌的“你知道,我知道,他知道”那句话。

  这时,杜聿明揣摸蒋介石的心思,认为老头子已下定决心要放弃东北,但为顾全他个人的尊严,顾虑到国际影响和国内的政治压力,他绝不会明令撤退部队,放弃东北,而是希望由他的部属替他出主意背过。因此,杜为迎合蒋介石的心理,提出两个方案:第一,令东北国民党军有计划地迅速从营口撤退;第二,以营口为后方,以一部守沈阳,主力归廖耀湘指挥先转移到大虎山、黑山以南,将营口后方掩护确实,再向大虎山、黑山攻击;如果攻击成功,进而收复锦州;攻击不成功,即逐次抵抗并迅速向营口撤退;并先以第52军占领营口,掩护廖兵团撤退。

  蒋介石一听,喜上心头,心想到底是杜聿明,这回真和我想到一起了,当即称赞说:这个主意好。

  卫立煌没想到杜聿明会拆他的台,鼻子都气歪了,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傅作义倒背着手,在屋里转来转去,也沉默不语。蒋介石问道:“宜生看怎么样?”

  傅作义犹豫半天才说:“这是两条心。”

  蒋介石的会议一直拖到6 点钟快吃晚饭。这时,一直心神不定的傅作义说:“我还要约他们几位吃饭。”

  蒋介石见没有什么结果,只好说:“好,好,你们去吃饭,吃了饭再来开会。”

  等吃完饭,杜聿明说:“我腰痛坐不住,不能去开会了。”傅作义说他也不去,卫立煌说他也不去了。于是,大家分手告别。

  29.“校长”与“学生”的交锋

  蒋介石在他的行邸,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一个人来开会,心中暗暗骂了起来。当晚午夜12点,又派罗泽闿来找杜聿明:“老头子要你到东北去接卫立煌的事,要我来征求你的意见。”

  蒋介石准备撤换卫立煌,让社聿明重操东北国军指挥大权。

  杜聿明的心思在徐州而不在东北。他已打定主意第二天回徐州。他想:东北已弄得不可收拾,危在旦夕。徐州方面,解放军即将发动冬季攻势,自己如果再在北平待下去,势将又弄得一败涂地。自己可以不对东北负责,徐州不能不负责任。所以,他打定主意第二天向蒋介石要求马上回徐州,对付中原解放军的冬季攻势。现在听到罗泽闿传达老头子的命令,很干脆地回绝说:“我有病不能去。”

  罗泽闿善于奉承,对杜聿明说:“老头子认为东北只有你去才能执行他的命令挽回败局。现在卫立煌和各将领都不听老头子的话,不执行他的作战计划,所以弄得一败再败。希望你去能替老头子多分担点责任,为国家民族及个人着想,还是去好。”

  杜聿明推脱说:“卫俊如的能力见解都比我高,经验又丰富,还是卫在东北有办法。我在徐州还有任务,现在徐州各部队都沿铁路线摆着,万一共军发动攻势,来个措手不及,势将打得一塌糊涂。”

  杜聿明进一步分析了他对局势的看法,说:“东北失败的局面已经形成。谁也无法撒豆成兵,增加部队,击退共军的攻势。现在重要的是徐州,万一徐州再遭到失败,则南京亦危,我们连半壁江山也无法保存。所以,我们大家应该向老头子建议,赶快对东北下定决策,要守就叫卫俊如守着,尚可能牵制东北共军主力不至马上入关。如果不守东北,就干脆从营口撤退,免得一个一个都被共军吃掉,然后集中兵力巩固徐州,相机击破敌人的冬季攻势。”

  两人越谈越远,直到午夜两点仍然僵持着,罗泽闿见未能完成蒋介石交给的使命,便拿老头子来压杜聿明:“那么老头子的命令下来你怎么办呢?”

  “就是下命令来我也不去。”杜聿明态度坚决。他心里想:你这个一步登天的小鬼(罗是黄埔军校第六期),也敢以老头子的命令来威胁我!

  罗泽闿站起来就走,杜聿明躺在床上没有理他。

  罗走后,杜聿明有些后悔了,觉着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万一罗泽闿回去添油加醋在老头子面前告上一状,那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天,一夜没合眼的杜聿明一大早就赶到蒋介石的行邸。7 点钟,蒋介石一起床找罗泽闿,罗对杜聿明说:“老头子要你去”。

  杜聿明跟随罗泽闿小心翼翼地来到蒋介石的会客厅,蒋介石正在吃早点。

  “你昨晚同罗参军谈得怎么样?”蒋介石一边吃,一边问。

  “我觉得还是卫俊如在东北,我回徐州比较好,详细情况及意见已同罗参军说过了。我想我还是赶回徐州去。”杜聿明小心翼翼地答道。

  蒋介石不掌握毛泽东已经在酝酿淮海战役,所以很有把握地说:“徐州不要紧,重要的还是东北。你去接卫俊如的事,指挥廖耀湘打锦州,一切都有办法。”

  杜聿明说:“东北我军士气不振,各军残缺不全,要打也得经过补充整训,才可以相机对敌攻击。”

  蒋介石又问罗泽闿:“罗参军看怎么样?”

  罗泽闿当然附和蒋介石的意旨,说:“总统看得对,我们空军优势,炮火优势,可以同敌人决战。”

  这时,杜聿明举战国时代秦王代楚故事讽刺罗泽闿说:“昔日秦王伐楚问李信需要多少兵力,信说:”不过二十万人。‘又问王翦,翦说:“信以兵二十万攻楚必败,以巨愚见非六十万不可。’秦王以王翦老而怯,不如李信壮而勇,遂用李信,而罢王翦。罗参军既有这样的高见,认为目前可以与敌人决战,请校长任用罗参军做卫先生的参谋长,既可不变更指挥机构,更可以收速战速决的效果。”

  罗泽闿一听,大吃一惊,连称:“使不得,使不得。”

  蒋介石瞪了一眼杜聿明,未置可否。

  这时,杜聿明反问蒋介石:“校长看收复锦州有几成把握?”

  “六成总有。”蒋介石虽这样说,但底气显得不足。

  杜聿明感到老头真是老糊涂了,有六成把握就想同解放军决战!他意识到不能不对蒋介石讲明胜败之道,遂引用孙子兵法说:“孙子说,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现在我们算到六成,只会失败,不会胜利。”

  孙子兵法紧接着下面还有一句“而况于无算乎”,杜聿明怕触怒了蒋介石,没有敢说出口。即使这样,蒋介石仍然有些窘态,愣了半天,才说:“你看如何才可以收复锦州?锦州是我们东北的生命线。我这次来时,已经同美国顾问团商量好,只要我们保全锦州,美国就可以大量援助我们。现在应研究如何把锦州的共军打退,将沈阳的主力移到锦州,保全锦州。以后我们一切都有办法。”

  蒋介石这时才说出了收复锦州的真实意图,他把希望寄托在依靠美国人的援助上,而不是制定高明的战略战术,不是依靠纪律严明、战斗力强的部队。

  蒋介石等着杜聿明回答。杜聿明思考良久,说:“我现在还不完全了解我们的政策,就是说是不是放弃东北h 如果放弃东北的话,就干脆明令放弃沈阳速从营口撤退,预料共军两三日内尚不至于发现我军的企图。在两三日后即使敌人发现,我亦处于主动地位,边打边撤,有可能全师而归,将主力控制于锦西、葫芦岛、兴城间,先打通北宁路西段(锦西、山海关段)然后补充整训完成,再大举进攻收复锦州。如果要东北的话,就必须先巩固沈阳、锦西、葫芦岛等大据点,锦州与锦西战略上只五十与百步之差。然后以追待劳,锐意整补。如共军先我发动攻击,然后一举出击,南北夹击,收复锦州。如果在我整补完毕,共军尚处未发动攻势,我即主动发起攻击,南北夹攻,亦可收复锦州。”

  蒋介石觉得杜聿明的分析有些道理,也没有完全违背他必须收复锦州的意志,便问:“这样你要多少时间?”

  杜聿明心里也没有数,便塘塞说:“目前还不敢预定,要看兵员补充和训练的情况而定。如马上将东北所有损失的部队补齐,三个月后可能向敌人攻击,否则半年也不敢定。”

  蒋介石说:“太久了,太久了!要赶快收复锦州,才对我们有利。”

  杜聿明又搬出孙子兵法说:“孙子说五则攻之,十则围之,倍则奇正并用;有奇无正,有正无奇,每战必殆。以目前的敌我兵力比较,不是我倍于敌,更谈不上什么奇兵正兵。相反的倒是敌倍于我,敌人有奇有正,并可能集中五倍十倍兵力攻我,围我,消灭我军。所以,我认为目前收复锦州是凶多吉少,并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杜聿明终于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说得头头是道,警告老头子收复锦州凶多吉少,并有可能全军覆没。

  蒋介石说:“那么我把东北完全交给你好了,你自己发纸币,找粮食,扩充军队。”蒋介石想一推了事。

  杜聿明没想到老头子在这里等着自己,便推辞说:“这样,我可不敢去,我从来没搞过政治、经济,还是让卫先生在东北。他在政治上经验丰富,又有现成的一套班底。我还是回徐州准备击破共军的攻势。”

  蒋介石说:“我已决定要你到东北,你应该听我的命令,赶快去接卫的事。”

  杜聿明一看蒋介石来硬的了,就不敢违背,略加思索后,说:“既然校长已决心命令学生去,学生当然要服从,希望校长对东北今后的军事、政治、经济完全同过去一样,中央统一计划,并要尽先补充兵员,充实装备,恢复已损失的各军、师部队,才可以完成收复锦州的计划。”

  不料,这句话惹恼了蒋介石,只见他又大发雷霆,握起拳头说:“为什么共军能打游击,就地筹粮、筹晌,而我们黄埔学生不能做到呢?”

  杜聿明说:“共军现在占有整个东北,而我们只有沈阳、锦西两个孤城,我就是想要就地筹饷,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学生并不是个巧妇,何以能担当这样大的使命呢?”

  听到这里,蒋介石大发脾气,站起来,面红耳赤地骂道:“哼!你们黄埔学生都不服从我的命令,不照我的计划执行,懦怯畏敌,这样子我们要亡国灭种的。”说完,丢下杜聿明,把手一甩,边骂边走上楼去了。

  蒋介石的这一番激动,很能反映出东北失利时他的沮丧情绪。他已乱了方寸,对于他所重用的军事将领失望透顶;同时也失去了理智的判断力,对在东北面临的绝境毫无办法。

  “校长”与“学生”的交锋陷入了僵局。被骂了个乌眼青的杜聿明也陷入两难境地:想溜,但又慑于老头子的淫威不敢走,坐在这里干等,又生怕他硬要自己去。又怎么办呢?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等等再说。如果老头子回来了,再向他力陈利害,急回徐州。

  一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老头子出来。又等了一会儿,蒋介石终于又下楼来了。面带笑容,一进客厅,就对杜聿明说:“好!好!我们再谈谈!”

  杜聿明恭恭敬敬地站着不敢说话。蒋介石说:“有什么意见再谈。”

  杜聿明这才说:“我刚才意见没有说完全。校长栽培我到东北接卫的事,在个人讲是衷心感激的,也应该服从命令。可是,从国家的剿共大计着想,目前我们作战的主力是靠的黄埔学生,我应该不计名利地位,以国家民族为重,服从命令杜聿明话还没说完,蒋介石便说:”好,好,你既然……“

  杜聿明上面这些话是面子话,实际上他仍然不同意去东北,因为在东北斗不过解放军,心中胆怯,怕被消灭掉,但又怕老头子钻他的“服从命令”的空子,仍把东北套在自己头上,所以抢着说:“在长春、锦州遭到全军覆灭的是我们同学,如果我再将沈阳送掉,势必舆论哗然,影响黄埔将领,影响校长的威信,甚至使校长无法重用黄埔同学。这是一。其次,东北胜败之局已定。目前攻既不可能,守由卫主张守,我也主张守,都一样是守,而且卫守比我驾轻就熟。只要守住沈阳、锦西两大据点,可以牵制敌人80万大军,既可减轻华北压力,又可利用海路机动转运部分兵力,拱卫首都,增加徐州的兵力与敌人决战。第三,目前徐州之战胜负关系极大。原定攻击计划未能实施,如何以攻势防御敌人冬季攻势的计划也未定,因之,我觉得我有赶快回徐州的必要。”

  对于杜聿明这一番解释,蒋介石并不感兴趣。他有自己的主意,抹了一下胡须说:“你既然深明大义,不计个人名位,那么就以原名位调到东北,任卫的副总司令兼边区司令官,司令部设在葫芦岛。你认为怎么样?”

  杜聿明觉得没有勇气也没有理由再推卸了,只好说:“我认为徐州比较重要,如果校长认为葫芦岛重要的话,那就由您决定好了。”

  蒋介石下命令似地说:“葫芦岛重要,就这样决定,你到葫芦岛去指挥。我叫空军马上给你运参谋人员去,你午后就同俊如一道去沈阳。”

  杜聿明没办法,只好接受,但他又不想急于去沈阳,说:“我先到葫芦岛看看再说。”

  蒋介石说:“不。你先到沈阳召集廖耀湘、周福成,把我的命令直接下给他们两人,要周福成守沈阳,廖耀湘带现有的部队打黑山,收复锦州,并将第207 师也归廖耀湘指挥,第52军还是先占领营口,掩护廖耀湘的后路。”

  杜聿明清楚,这一部署,明明白白就是不要东北,但老头子就是不敢明令放弃东北,他是想把放弃东北的责任推到部属身上,如果谁放弃了东北,激起舆论谴责,他就法办某一将领以推卸责任。杜聿明明知这样,还得为蒋介石背过,只好硬着头皮说:“既然校长的意见是这样的,那么是不是我就去同廖耀湘讲要他由新立屯向营口撤退?”

  蒋介石说:“你们对共军作战都丧失了信心,我料定只要我军主力从沈阳出发攻击,与葫芦岛各军南北夹击,共军必退,我们就可以收复锦州。万一共军打不退,有第52军占领着营口掩护后路,再令廖耀湘撤退也不晚。你照我的意见给廖耀湘下命令好了。”

  蒋介石就是蒋介石,想好了退路却不让点破。

  杜聿明说:“最好命令还是交卫下达,我再同廖耀湘详细部署。”

  蒋介石说:“你去替我给廖耀湘下命令,有我负责。我跟俊如说这一计划归你指挥。”

  杜聿明觉得心慌意乱,心中生出难以名状的难过和悲哀。

  10月20日午后,蒋介石又把傅作义、卫立煌、杜聿明召集到他的行邸开会。

  蒋介石说:“现在要杜聿明任卫的副总司令兼冀热辽边区司令官,驻在葫芦岛,先同卫一道回沈阳给廖耀湘、刘玉章下命令。要廖耀湘以营口为后方,以全力攻锦州;要刘玉章先占领营口掩护后方;同时葫芦岛、锦西部队亦向锦州攻击。”

  接着,蒋介石又当着众人的面,给杜聿明灌了一肚子米汤:“光亭去指挥,我相信收复锦州是有把握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各有难言之苦。杜聿明感到恐慌万分,但再无勇气申辩。卫立煌只表示欢迎杜聿明去,傅作义正在为平津地区作战发愁,不愿多管东北的事。

  当天下午,卫立煌和杜聿明同机飞沈阳。在飞机上,杜聿明问卫立煌:“总司令接到作战命令没有?”

  “没有。”卫立煌说。

  “那么命令如何下达呢?”杜聿明又问。

  卫立煌说:“研究研究再说。”

  杜聿明向卫立煌谈起上午同蒋介石争吵的经过,卫立煌说:“不是今天的事,从今年春天起,就三令五申要打通沈锦铁路,将主力移到锦州,我一直顶着。蒋介石几次来沈阳,都是不顾大家反对,不分皂白地骂人。我不同意就不参加意见,也不执行他的命令。”

  卫立煌的意见很明白,蒋介石的命令在他这里行不通。杜聿明已被蒋骂得没有勇气了,不想直接顶了,便问卫立煌:“是否再把他的命令顶回去?”

  卫立煌考虑很长时间之后才说:“我们打电报到沈阳,叫廖耀湘、刘玉章来,把蒋的口头命令讲给大家听,研究看如何办。”

  在蒋介石与卫立煌为廖兵团的使用问题争论不休时,毛泽东、林彪已开始部署自己的部队,为廖兵团“造饭”了。

  第九章 大战辽西

  30.先打锦、葫,还是先打廖耀湘

  蒋介石不会想到,他要“重占锦州”的主张,恰恰符合毛泽东的意图。锦州解放后,毛泽东和林彪、罗荣桓等东北野战军首长即在酝酿歼敌妙计。毛泽东对蒋介石的心理吃得很透此时,毛泽东不希望廖耀湘兵团撤回沈阳,更不希望沈阳的区民党军倾巢经营口走海路撤退。据悉,蒋介石在天津征集5 万吨轮船,似准备11月从营口撤退,向华中增援。这正是毛东最为担心的。

  为了吸引廖耀湘兵团继续西进以便寻机歼灭之,毛泽东缺定了在锦州战役之后打锦西、葫芦岛,积极主动调动敌人的划。

  毛泽东的这个设想早就有了。10月14日23时,毛泽东致电林、罗、刘,指出:“如果你们的总预备队没有使用,如果锦州城内之敌比较容易解决。则我们主张在锦州残敌将歼未歼的时机,或者将敌指挥机关及敌军一部故意保留,不急于歼灭,让其急叫呼援,而将锦西方面防御向后撤退,将锦西援敌五个师,诱至锦州附近加以包围歼灭。”

  朱总司令也有这样的意见。10月16日,他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作战局战况汇报会上发表讲话说:“现在我们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打锦西,这比较好打;一个是打沈阳出来的敌人。最好是打下锦西,使东北的敌人更加孤立。”

  就在长春即将解放之际,毛泽东认为,东北野战军下一仗以向南打锦西、葫芦岛之敌为有利。

  10月17日5 时,毛泽东致电林、罗、刘,仍然认为东北野战军下一步行动宜打锦、葫,并且不宜太迟。电报说:“蒋介石素来对我军力量估计不足,他似在判断我军打锦州后伤亡必大,非有一个月以上休整不能再打,而我军过去在一次战后,总是要作长时间休整,亦给他这种判断以根据。他当然不相信你们现在能打新民、彰武之敌,也不相信你们在半月之后能打锦西。他的计划大概是在本月内完成撤退长春,以长春兵力回守沈阳,以沈阳全力增援锦、葫。”“你们下一步行动,我们认为宜打锦、葫,并且不宜太迟,宜在休整十五天左右以后即行作战,先打锦西,后打葫芦岛争取*月完成夺取锦、葫任务。在你们打锦、葫时,沈敌可能被迫增援。因锦、葫守军是国民党嫡系,和锦州守军多为杂牌不同。我克锦州,卫立煌实际上坐视不救,必为许多人不满。故我攻锦、葫时,沈敌可能增援。而只要沈敌远离沈阳走打虎山、大凌河增援锦、葫,便于大局有利。”

  身处战场的林、罗、刘也在考虑如何诱沈敌南下而聚歼之,但具体想法与军委有所不同。他们决心乘胜回头围歼沈阳西援之敌。10月17日12时,在尚未收到毛泽东17日5 时电报时,林、罗、刘向军委报告:决心采取诱敌深人,吸引沈敌进入打虎山、沟帮子、锦州之线而歼灭之。

  但是,就在他们发出电报的当天,传来长春第60军起义。新7 军被围的消息,林、罗、刘估计,这样一来蒋介石就不敢再按原定计划向锦州前进了。同时,他们也收到了毛泽东17日5 时的电报,于是,林、罗、刘于10月18日10时向军委表示:下一步行动,只有攻锦葫为好。

  战场局势在继续变化。廖耀湘兵团新1 军10月17日占领新立屯后,18日继续向南挺进,第刀军也进至新立屯附近。

  同一天,根据毛泽东的建议,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具体分析是歼灭南面的“东进兵团”,还是围歼北面的廖耀湘兵团,并拿到中共东北局会议上讨论。会上,大家的意见是,应根据廖耀湘兵团的行动来决定我下一步作战。如廖兵团撤回沈阳,则先歼灭锦、葫之敌;如廖兵团继续西进,则应不惜代价,坚决在运动中歼灭该敌,尔后再向华北之敌进攻。

  为了能够一下子钓到廖耀湘兵团这条“大鱼”,东北野战军首长作了精心部署。在攻打锦州前,林彪打援战术是“东拖南阻”,即南边坚决顶住东进兵团,东边则拖缠住西进兵团,叫它进退不得。现在改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林彪罗荣桓签署命令:——在辽西牵制廖耀湘兵团的第10纵进到黑山以北头道境子一带隐蔽。敌不动则不动,敌西进则退至黑山、大虎山一线固守。如敌有东退征候,即不分昼夜插到新立屯以东,切断敌人退路;——第5 纵队进至广裕泉西南隐蔽,敌停则停,敌进则退,如敌有东退迹象,立即插到新立屯以南,截断敌人退路。

  ——第6 纵暂于彰武西北隐蔽,准备突然包围彰武之敌。

  ——第1 、3 、8 纵及第6 纵第17师为第一梯队,10月20日开始东返。一路沿北宁线向大虎山疾进;一路沿公路直奔黑山;一路经义县向白土厂前进。第2 、7 、9 纵及炮纵为第M 梯队,于10月22日随后跟进。

  命令要求所属部队一律夜间行动。并提出假如未能在新立屯、彰武地区抓住敌人,敌人转营口撤退时,所有部队立即转向营口,在营口和牛庄间歼敌。

  林、罗同时命令第4 、11纵继续在塔山一线抗击东进之敌,并安排在锦西附近的两个热河独立师和第u 纵一个师,大天白日向西南作战役佯动,沿途大肆筹办粮草房舍,虚张声势,作出东北野战军要进关的样子。

  10月18日20时,林、罗、刘致电中央军委:“第17日进占新立屯敌新1 军,本日继续前进,我军决采取诱敌深入方针,我10纵主力向沟邦子、黑山撤退,我5 纵主力向阜新方向撤退。”

  诱敌深人是为了聚而歼之。林彪、罗荣桓在用兵上也更灵活。

  19日,廖兵团仍无撤退迹象。当天晚21日,林、罗、刘又致电中央军委:“昨日进至新立屯以南之敌,如果仍按蒋计划继续前进,则我们来不及先歼锦、葫之敌,而只有先歼灭由沈阳向锦州前进之敌。”

  林彪、罗荣桓还认为:打锦西对我不利,因为锦西、葫芦岛敌兵力密集,有*个师地域狭窄,我兵力展不开,用不上,战斗不能很快解决。在我们打锦西、葫芦岛期间,新立屯之敌可能乘虚南下,重占锦州,而我既不能打下锦州,又不能歼灭向锦州前进之敌。因此,建议采取诱敌深人的方针,将廖耀湘兵团消灭在沈阳、锦州之间。

  毛泽东接到林、罗、刘19日电后,针对廖耀湘兵团仍然继续南进的情况,表示完全同意他们的意见,果断地放弃了他原来先打锦、葫之敌的主张。电报说:“如果在长春事件之后,蒋卫仍不变更锦葫沈阳两路向你寻战的方针,那就是很有利的,在此种情况下。你们采取诱敌深人打大歼灭战的方针甚为正确。

  同一天的另一份电报中,毛泽东发出了歼灭廖耀湘兵团的指示:“你们在锦州各部须争取至少再休整一星期,准备歼击由新立屯向你们前进之敌。如该敌不再前进,则攻新立屯,抓住廖耀湘攻击,使他走不脱,各个歼灭之。”

  毛泽东更看清楚了战局发展的另外一面,即蒋介石、卫立煌改变计划,从营口撤退,虽然廖耀湘兵团的新一军等部相当西进,甚至进到沟帮子一带,但仍然有利于他们突然向营口撤退。所以,毛泽东在19日17时电报中,一方面充分肯定他们诱敌深人的方针是正确的,一方面提醒他们仍然要考虑部署兵团于营口及其西北与东北地区,以免在蒋介石、卫立煌采取从营口撤退时措手不及。

  31.统帅部定计,廖兵团入网

  蒋介石派廖耀湘兵团进兵锦州似乎找到了一个万全之策,但是这个万全之策却早已在毛泽东的运筹应对之中。10月20日这一天,远离战场的毛泽东,在西柏坡农家小院里连续起草了三封电报,向林、罗、刘发出指示,作出歼灭廖耀湘兵团并防敌从营口撤退的周密部署。

  叨日1 时,毛泽东致电东北局及林、罗、刘,指出:“望林罗刘令萧劲光、萧华迅即结束长春工作,一切交陈正人接管,率12纵及十一个独立师的大部,取捷径开至沈阳、营口。沟帮子三点之间,除以一部守备营d 外,主力由东向西配合锦州我军作战,准备全歼廖耀湘兵团,攻取沈阳。”

  凌晨4 时,毛泽东在为中央军委起草的致林、罗、刘的电报中指出:“你们行动方针已有电示,即不打锦、葫而打廖耀湘。我们完全同意你们建议。如廖兵团继进,则等敌再进一步再进攻之;一经发觉敌不再进或有退沈阳退营口的象征时,则立即包围彰武、新立屯两处敌人,以各个击破为方法,以全歼廖兵团为目的。望即本此方针,即刻动手部署,鼓励全军达成任务。”“因敌有随时退至营口可能,望令10纵准备,一经发觉敌有退营口的象征,即兼程开营口守备。”

  毛泽东还指出:“蒋介石15日到沈阳时即携杜聿明同来,是帮助卫立煌指挥撤退的。目前数日是敌决策时机。撤退是15日就决定了的,如何撤退则或者昨今两日已经决定,或者尚待决定,并且决定之后又可改变,望你们密切注视这数日的动态,不失时机,争取大胜。”

  当天7 时,毛泽东又致电林、罗、刘:“关于立即准备不失时机歼灭廖耀湘兵团五个军的方针,我们和你们意见完全一致,业已电告。关于具体部署,由你们根据情况相机处理。”

  20日10时,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对各纵下达了围歼廖耀湘兵团的具体部署,并上报中央军委。林、罗、刘在分析了卫立煌集团实行总退却的企图后,提出:我军决全部歼灭卫部,以我主力各个击破方法,首先歼灭新立屯二彰武地区之廖耀湘兵团五个军,以一部仍在塔山阵地阻挡锦西之敌,然后继续歼灭沈阳周围之敌。其具体部署为:——以第10纵并指挥第1 纵第3 师、内蒙骑兵师进至黑山、打虎山一线,组织坚守防御,阻止廖耀湘兵团南逃和再占锦州。

  ——原在彰武以北的第6 纵队(缺第17师)和彰武西南地区的第5 纵队,进至黑山东北历家窝棚、姚家窝棚、M 道境子、郑家窝棚一线,切断廖耀湘兵团向沈阳的退路。

  ——主力第8 纵队、第1 纵队(缺第3 师)、第3 纵队(加第6 纵队第17师)与第2 、7 、9 纵队及炮兵纵队,由锦州地区于今明两晚挥师北上,分头向辽西急进。打法是拦住先头,截断后尾,夹击中间,歼灭敌人西进兵团。

  ——第2 兵团指挥第4 、11纵队等部队,仍应在塔山一带阻击敌人北援。

  ——第1 兵团率第12纵队和十一个独立师,除留必要兵力于长春外,主力由长春地区南下,拖住沈阳敌人。

  南满独立第2 师进营口,阻止敌人占营口。

  林、罗、刘指出,此次大战全局,关键在于是否能切断新立屯、彰武之敌的退路,如敌退路已断,则沈阳之敌亦将被拖住;并指示第10、5 、6 纵队及第3 师切不可稍有疏忽与犹豫,切不可让新立屯。彰武之敌逃走,否则会放过伟大胜利的机会。

  同一天,以林彪、罗荣桓、刘亚楼、谭政签署发布(全歼东北敌人的政治动员令),要求树立连续打大仗,“一口气吃掉敌人七八个师至十数个师,一次俘虏敌人几万至十数万的雄心”,“以勇猛果敢,前仆后继的精神,不怕困难,不怕疲劳的精神,争取大胜,争取全歼东北蒋匪军,解放沈阳,解放东北全境”。

  毛泽东十分满意这一计划,复电林、罗、刘:“完全同意你们20日10时围歼廖兵团及其他各项部署,并无补充意见。”

  新的决战尚未开始,但林彪、罗荣桓等东野首长已经预见到此战必胜,而其意义则非同小可。21日,林、罗、刘、谭致电各纵队:“我军决定全力乘敌撤退中与敌决一死战,以继续作战方法力求全部歼灭敌人,此战成功,则不仅能引起全国军事形势之大变,且必能引起全国政治形势的大变,促成蒋介石迅速崩溃。我全体指战员须振奋百倍勇气与吃苦精神,参加此一光荣的大决战,不怕伤亡,不怕疲劳,不怕遭受小的挫折,虽每个连队遭受最大伤亡(每个连队打得只剩几个人也不要怕),对全国革命说来仍然是最值得的。”

  辽西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兵家争战之地。尤其是唐宋以来,这里多次成为战鼓动地、兵甲交鸣的疆场。1945年秋日本投降后,为抢占东北地盘,蒋介石数十万大军从这里登陆,仰仗着天上的飞机、地上的坦克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而今,北从新民,南至大虎山、黑山、沟邦子、盘山,西至新立屯。阜新,东到辽河这个三角地带,又烟尘四起了。

  此时,东北野战围歼廖耀湘兵团的饭已经做好,而廖耀湘仍在耐着性子等待着蒋介石、卫立煌的指令。

  20日下午,已经心急如焚的廖耀湘接到了由北平飞返沈阳的卫立煌与杜聿明的电令,要他于当天晚上到卫立煌家领受任务。

  卫立煌、杜聿明乘飞机到沈阳时已是晚上6 点多钟。晚饭后,卫、杜把廖耀湘、刘玉章、赵家壤召来,在卫立煌的小办公室,杜聿明向廖耀湘、刘玉章传达了蒋介石的口头命令要旨:“(一)要廖耀湘以全力攻锦州,同时葫芦岛、锦西部队亦向锦州攻击。(二)廖兵团除现有兵力外,增加第6 军第207 师沿北宁路向黑山、大虎山之敌攻击前进,并确保营口后方交通补给线。如黑山敌人被击退(蒋介石判断解放军要退的),即向锦州攻击前进,协助葫锦(酉)部队收复锦州。如黑山。大虎山敌人顽强抵抗,并有增援模样,即向营口逐次抵抗撤退。(三)在廖兵团向黑山、锦州攻击的同时,第52军先占领营口,巩固海运补给基地,并与廖兵团联系。(四)第8 兵团周福成指挥第53军及在沈的其他部队守沈阳。”

  宣布过命令,刘玉章首先发表意见说,目前辽南敌人不多,打营口无问题,但对第53军守沈阳则认为守不久。他还说:“将来长春敌人几个纵队南下,营口也要受威胁。”

  杜聿明点题道:“实行这一计划,主要在于行动迅速,能战就战,不能战则退,否则就达不成战役目标。”

  卫立煌说:“蒋的命令要旨大体上是这样的,我没有什么意见。”

  接着,大家同声感慨地说:“不知老头子为什么一定要放弃东北!”

  杜聿明的算盘是,他对蒋介石的命令虽说不同意,但又不能不下达,希望卫立煌他们三位能顶回去,这样他就可以向蒋介石汇报说各将领皆认为不能执行,蒋介石要办就办大家,由大家负责。卫立煌也不同意蒋介石的命令,但根据以往的教训,也不敢说顶回去。廖、刘虽然不同意放弃沈阳,更不敢顶回去。大家都认为蒋介石是失策,可是谁也不愿意再得罪蒋介石,谁也不愿承担挽救东北国民党军免遭覆没的责任,只是背后埋怨慨叹。这样下去,哪有不打败仗的!

  蒋介石的内心是决定放弃沈阳,但又不对卫立煌作明确指示,而要卫立煌仅以周福成的第53军守沈阳,卫立煌当然感到兵力太少,想把廖兵团拉回沈阳。但又迫于蒋介石的淫威,不敢事先毅然决然将廖兵团撤回沈阳,等到情势危急再令撤回沈阳,在解放军四面八方包围下,已经不可能了。杜聿明是奉蒋介石的指示,要在打锦州不可能时再令廖耀湘向营口撤退的,但碍于同卫的私人情谊,卫立煌又是他的顶头总司令,既不愿违蒋介石之命,又不愿强卫之所难,觉得他将命令下达后,卫如何决定,没有他的责任。而造成这种情况的正是蒋介石,他弄得各将领矛盾重重,互相疑惧,无所适从。

  10月21日,廖耀湘兵团开始对黑山、大虎山人民解放军阵地发起猛攻,企图从这里打通西进锦州和向南退却的道路。

  殊不知,廖耀湘兵团正在按照毛泽东的部署,往林彪布下的口袋内钻。廖耀湘兵团由彰武、新立屯地区向锦州进兵,只有一条通道。这条通道是以北宁路为轴,约20公里宽的狭长地带,西面是医巫阎山脉,东南面是连绵近百公里的水网沼泽地带。北宁和大郑两大铁路,好像两条长蛇,巧妙地从这20公里宽的狭长丘陵地带,互不相让的直穿关内。这种地形对大兵团行动极为不利,而位于通道顶端的黑山。大虎山又形成了关隘,两座山宛如辽西走廊的两扇大门,开则南北畅通,闭则人堵车塞,更增添了通过此地的难度。林彪就在黑山和大虎山上布下了天罗地网。

  廖耀湘本不愿意沿这条路向锦州前进的,但事到如今,已别无出路,这是一条死路。

  32.黑山阻击战

  打锦州是攻坚战,塔山战斗是阻击战,这些都不是从游击战、运动战中成长起来的解放军所惯用和擅长的战法。但是战争发展到1948年秋,这些新的作战都是绕不过去的。现在,锦州攻克了,在塔山把敌人顶住了。剩下的就是对付廖耀湘,这可是运动战,是人民解放军惯用的战法。

  面对此战,在打了锦州、塔山那样史所罕见的硬仗之后,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确实有些激动,有些兴奋,但他们又十分冷静。因为他们知道,越是临近胜利之时,敌人越是容易逃跑,要抓住这条大鱼,首先是不要让它脱了钩。于是,他们授意新华社发出报道,详细介绍攻锦部队已转人休整,正在总结经验,评选战斗英雄,补充兵员弹药,如此等等,以麻痹廖耀湘,以免惊动了他。

  同时,林彪、罗荣桓急电在彰武、新立屯地区监视廖耀湘兵团的第10纵队:“长春十万敌军起义投降,锦州十万敌军被歼,沈阳陷于孤立。廖耀湘兵团有企图向锦州突围,与锦西北上之敌会合,妄图夺路逃回关内。令你们即返黑山、大虎山,选择阵地,构筑工事,顽强死守,阻击敌人,掩护主力到达后,聚歼前进之敌。”

  林彪、罗荣桓一面在黑山、大虎山一带布置力量坚决阻击、迟滞南进的廖耀湘兵团,一面令攻锦主力立即回师,隐蔽地向新立屯、黑山地区急进,从两侧包围敌人。廖耀湘在国民党军中也是个人物,黄埔六期生,讲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他的部队是美国佬给装备起来的,打起仗来也完全是美军那一套,因作战有功,傲气十足,陈诚、卫立煌等元老都拿他没办法,此人没有别的爱好,整天就是看书,是国军中怪得出奇的书呆子。现在,他率领10万之众,向南出击,内编有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中的两支——精锐的美械部队新1 军和新6 军。他打着旗开得胜的算盘,对进攻黑山的部署做了精心的安排:以一个师的兵力,在兵团直属重炮掩护下,从胡家窝棚由东向西从正面攻黑山;以两个师为攻击黑山的主力,由北向南从黑山以北侧击并包围黑山。

  10月21日,廖耀湘兵团的新1 军、新6 军和第71军向锦州方向行动,主力进到了胡家窝棚、尖山子、拉拉屯、正安堡一线,准备向黑山、大虎山攻击。

  野司短短百余字的电文,给了第10纵一个紧急而艰巨的任务。他们只有一个纵队,而将面对的,却是装备精良的国民党军一个兵团,兵力之比为一比五;同时,要以三个师担负20公里以上的防御正面,同时展开,压力异常沉重。

  纵队司令员梁兴初、政委周赤萍,召开纵队党委扩大会议发布动员令,号召部队以与阵地共存亡的精神,坚决阻住敌人的攻击,决不放过夺取伟大胜利的机会。

  34岁的周赤萍政委说:“可以预见得到,即将到来的战斗,绝不是轻磨慢擦,零敲碎打的,而必然是一场极残酷的浴血战!既要反复争夺,又将来回拉锯。”

  比周赤萍大一岁的梁兴初司令员说:“要想打好这一仗,不咬咬牙是不行的!现在林总和罗政委在看着我们,各兄弟部队也在看着我们。打好了,不仅是标志着东北的全部解放,更重要的是蒋介石的又一个‘十万主力军’被我们从他的军簿上一笔勾销;打坏了,十万大敌就将逃入关内,对我们整个解放战争,又将意味着什么呢?那只能说,我们对人民犯下了滔天大罪!大家看,我们现在就站在这样严重的任务面前,我们对待自己,难道还能有其它第二个要求么?没有了!要求只能是一个,那就是:只准打好,不准打坏!”

  10月22日清晨,第10纵队及第1 纵队第3 师进入阵地,立即构筑工事。

  23日清晨,廖耀湘兵团先头部队沿新立屯、芳山镇南下,直逼第10纵前沿阵地尖山子、胡家窝棚警戒阵地。

  上午9 时,随着一阵激烈的炮响,尖山子顿时隐没在滚滚硝烟之中,前哨战打响了。

  10月24日,廖耀湘以五个师的兵力,在200 余门重炮和200 余架次飞机支援下,向黑山、大虎山长25公里弧形阵地正面展开猛烈攻击,坚守黑山以东高家屯、101 高地、92高地和石头山一线的第10纵队第28师指战员,与敌展开浴血激战,一次次击退敌人的攻击,几处阵地曾一度丢失,又很快被预备队夺回来。

  梁兴初、周赤萍向野战军司令部报告战况,林、罗、刘回电:“盼你们加强决心,深人动员,务须使敌在我阵地前尸横遍野而毫无进展。只要你们守住黑山三天,西逃之敌必遭全歼。”

  黑山争夺战的焦点,集中在高家屯阵地之101 高地。防卫101 高地的是第28师。敌人集中了几乎全部炮火向101 高地施以最猛烈的轰击。占领92高地后,立即出动两个营向101 高地扑来。

  此时的101 高地,早已是弹坑累累,碎石成堆,几乎所有土木火力点都被炸坍塌了。守卫101 高地的解放军只剩20余人,他们在这毫无依托、遮蔽的石头山上,利用弹坑滚进滚出,以密集的手榴弹连续打退数倍于己的敌人四次冲锋。

  凶恶的敌人纠集残部以羊群般的队形,从三面合围上来。

  101 高地上只乘五名战士,手榴弹全部打光。在一场激烈的肉搏战之后,101 高地终于被敌人占领。

  情况万分危急!高家屯阵地一旦被敌人夺走,敌人必将直逼黑山城下,并趁此突破整个黑山防线。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第28师师长贺庆积表现出了高度的沉着和果断,他立即命令所属12门山炮,向101 高地之敌发起狂风骤雨般的轰击;同时命令第82团三营,在炮火准备之后,立即反击高家屯。

  12门等待已久的山炮发话了,101 高地顿时血肉横飞,嚎陶四起。

  下午16时20分,反击部队向101 高地发起冲锋。借着山头的滚滚尘烟,将士们飞速冲击,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阵地上顿时刺刀飞舞,杀声震天,激战半小时后,101 高地守敌180 多名全部被歼。

  与此同时,高家屯阵地其它高地的敌人也被打退了!

  廖耀湘不甘失败,于10月25日再次组织力量向黑山发动更为猛烈的攻势。整个高家屯阵地,见到的不再是一朵朵炮烟,听到的不再是一阵阵轰击,而是一个持久不息的巨雷炸响,一股浓黑的乌云在翻卷,好像山就要倒了,地就要陷了。

  一场激烈、残酷的阵地争夺战,再一次在高家屯阵地展开。

  一轮又一轮的冲锋被打下去了,敌人一次又一次往上冲,他们依仗着兵力和装备的优势,先后夺去石头山和92高地然后集中力量向101 高地发起潮水般的冲击。

  解放军将士向敌人反冲锋,成束的手榴弹势如弹雨,机枪火力密如火网:向拥挤成团的敌人不断倾泻。

  双方反复争夺20多次,相持到下午2 点,阵地前敌尸堆积成山,不论督战队如何高声喝斥,敌人的冲锋群再也没有人敢前进一步。

  这时,敌人指挥官又拿出其“老法宝”,用金钱利诱,组织所谓“敢死队”,只见那些手执“金圆券”的督战官在山脚下连连吆喝道:“弟兄们!廖长官知道你们勇敢善战,现在组织‘敢死队’,参战者每人奖励10万元!头一个冲上去的,奖金再加一番厂可是,喊了半天,谁也不动。于是,督战官又喝道:”每人再加5 万!勿失良机,弟兄们冲呀!“

  仍然没人动。最后不知加到多少,才勉强组成一支300 余人的“敢死队”。

  可是,在英勇的解放军将士面前,“敢死队”很快变成了“送死队”。

  101 高地在经过整整两天的炮击之后,山头被削去两米,变成“99”高地了。解放军战士伤亡很大,已经不足百人,而且许多还是身负重伤,坚持不下火线。

  人越来越少,武器和子弹也越来越少,101 高地终因弹尽人寡,于下午4 时被敌人攻占了,又一次打开了黑山的门户。

  梁兴初再次组织力量向高家屯实施反冲锋,战至6 时50分,终于收复高家屯阵地。

  就这样,从23日至25日,东北野战军第10纵队等部在黑山、大虎山阵地整整死守了三天,每天都连续抗击廖兵团四五个师规模的轮番集团冲锋,为主力部队回师东调赢得了宝贵时间。

  此时,廖耀湘因其精锐之师在大黑山、大虎山遭到惨重伤亡,加之东北野战军锦州部队已回师到达北镇地区,感到重占锦州非但无望,且他的兵团也危在旦夕,于是便决心放弃沿北宁线正面进攻重占锦州的计划,改向营口、大洼地区撤退,并将此决心报告了在沈阳的卫立煌。卫立煌即复同意,并称:“万不得已时,可退回沈阳。”

  营口成为廖耀湘兵团及沈阳国民党从海上撤退的惟一通道了。

  第十章 东北大结局

  33.廖耀湘陷入重围

  对国民党军可能从营口海上逃窜,料敌如神的毛泽东就有准备和部署。10月18日,他致电林、罗、刘:“我们所最担心的是沈敌从营口撤退向华中增援。”他提议东北野战军攻长春部队,“除留几个独立师监视郑洞国及新7 军(假定该部反正的话)外,各纵及几个独立师应迅速南下,位于沈阳、营口之间,并须以一个纵队控制营口,构筑坚守阵地,阻绝海上与陆地的联系,使蒋卫不敢走营口,即使他们走营口,我可先行抗击,以待主力到达聚歼”。

  19日,毛泽东得知郑洞国愿投降,即坚决命令林彪、罗荣桓,停止5 、6 、12纵去长春,以两个纵队位于沈阳、营口之间,以一个纵队在营口筑工守备,堵塞沈敌向营口的退路。

  10月24日24时,毛泽东致电东北野战军,再次提醒林。罗、刘,注意控制营口问题。

  林彪、罗荣桓预料到廖耀湘在黑山、大虎山碰了一鼻子灰以后,可能缩回去,一是南下营口,二是东退沈阳。于是他们命令原在彰武的第6 纵队立即南下,以强行军的速度迅速插到新民以西半拉子门等地阻敌东归沈阳。命令第8 纵队赶到大虎山以东,防止敌人从营口逃跑。但是,在此之前,东北野战军因获得廖耀湘兵团不向营口撤退,和第52军已向西进的不正确情况消息,遂命令原去抢占营口途中的独立2 师回至新立屯与半拉门之间,参加围歼廖耀湘兵团的战斗。结果,位于辽阳的第52军乘虚于24日占领了营口。

  对此,毛泽东于25日18时致电林、罗、刘并告东北局,指出:“(一)你们事先完全不估计到敌人以营口为退路之一,我们数电指出之后,又根据52军西进的不确实消息,忽视对营口的控制,致使52军部队于24日占领营口,是一个不小的失着。(二)你们除以6 纵插到黑山、打虎山以东断敌退路外,是否尚有别的纵队在黑山、打虎山以东及东南地区。你们必须充分估计到敌人随时有向营口退却可能。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则难于阻敌退路。你们主力从阜新、新立屯方面下来,如果敌人集结一起从打虎山向东,正面无重兵堵击,不能收夹击之效,则敌有全部或大部跑到营口的可能。(三)长春各独立师现在何处?我们认为这些独立师应迅速经铁岭附近兼程南进,收复营口、牛庄、海城,并以主力位于打虎山、营口之间,配合你们主力夹击敌人。(四)你们整个部署盼告。”

  部署完毕,毛泽东特别关注第6 、8 纵的行动,不断询问他们到了什么地方,堵住了廖耀湘的退路没有。

  解放军10个纵队风驰电掣般地赶向黑山,紧缩包围圈。“西进兵团”五个军左冲右突,却无法破网。

  10月25日,解放军各部终于完成了对廖兵团的包围。至此,廖耀湘兵团10万余人包括国民党的王牌主力新1 军、新6 军都被解放军团团围住。

  当天,东北野战军围歼廖耀湘兵团的作战全线打响。由锦州东进的第8 纵队第23师插人六间房,与退向台安的第49军军部及三个团激战,辽南独2 师在魏家窝棚与敌新3 军两个团激战;第3 、10纵队在黑山及其附近出击;第5 、6 纵队正向黑山东南疾进,并在拉拉屯歼敌一部。

  接着便是解放军拿手的穿插分割、各个歼灭。

  34.两昼夜歼敌两大“主力”

  廖耀湘兵团在东北野战的合围、穿插、分割之下,很快出现混乱。执行兵团战略前卫任务的第49军军长郑庭文直接向卫立煌报告。“南进受阻”。卫立煌接报后,即要郑率他的两个师和在他近旁的新6 军、新3 军各一个师退回沈阳。这样一来,廖耀湘兵团退营口之路便被关闭了。

  廖耀湘兵团10万余人乱成一团。忽儿向锦州、忽儿向营口,忽儿向沈阳,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

  廖耀湘看到营口去不了,于历日决定东撤沈阳。他明知回沈阳要过三条大河,无疑是慢性自杀,但眼前只有这一条路,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结果被解放军第5 、6 纵队候个正着。

  10月26日凌晨,林、罗、刘根据廖耀湘兵团进退失据的情况,令东北野战军主力第10纵队和若干独立师,在黑山以东、大虎山东北,绕阳河以西、魏家窝棚以北,无梁殿以南120 平方公里地区内,对被合围的廖耀湘兵团展开最后的围歼战。第1 、2 、3 、10纵队及炮纵主力,由黑山正面从西向东突击;第5 、6 纵队跨北宁路由东向西突击;第8 、7 、9 纵队由大虎山以南向北突击。

  林彪立即下令,哪里有枪声就往哪里打。凌晨3 时许开始,各纵队以高度机动灵活的战术,猛打、猛冲、猛追,趁敌混乱大胆穿插于敌各军之间,哪里有敌人就往哪里打,哪里枪声密集就向哪里集中。第3 纵队突人胡家窝棚,一举打垮了廖耀湘兵团指挥部,使其10万之军顿时失去了统一指挥。整个部队乱作一团,溃不成军。接着,向东勇猛穿插的各纵队又将新3 军、新1 军和新6 军军部打垮,使整个廖耀湘兵团分崩离析。

  廖耀湘决定转移到新22师所在地唐家窝棚,据说那里的情况尚好一些,夜幕降临后,一直主张向营口撤退的廖耀湘决心动摇了,他一边越过大虎山到沈阳的铁路,一边考虑,是就地防御以待援,还是退沈阳。在到达新22师师部后,廖耀湘接到卫立煌要他迅速返回沈阳的电令。当夜,廖耀湘决定天明后由先头第49军等部,向老达房撤退。

  到26日深夜,廖耀湘也顾不上保密了,急得在报话器上用明语呼喊:“部队到二道岗子集合。”

  林、罗、刘立即手持蜡烛,在地图上找这个“二道岗子”,一下子找到了三个,并迅速判断是在新立屯附近的那一个,于是下令到那里去抓廖耀湘。

  第二天清晨,企图退回沈阳的廖耀湘兵团先头部队,遭到了已进占厉家窝棚的东北野战军第6 纵队和向东疾追的第8 纵队的迎头痛击。

  廖耀湘终于发觉退回沈阳的路也被截断了。他在后来的回忆中写道:“这真是四方八面被围得毫无缝隙。辽西兵团最后被全歼的命运已决定了。”

  林彪在讲“四快一慢”战术时,曾经说:“敌人整个溃退了,离开了阵地,我们追击时要快。这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白天黑夜……追呀,这时应一面追击一面报告。如这时要准备呀,报告呀,敌人就会跑掉。”辽西会战体现了林彪这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战术。

  原设伏于黑山、大虎山的阻击部队经过五天浴血奋战,胜利地阻止了廖兵团的前进。

  当天,东北野战军全线出击,在黑山、大虎山、新民地区对国民党军展开了大规模围歼战。

  在北平坐镇指挥的蒋介石得知这个消息后,伤心地说:“东北全军,似将陷于尽墨之命运。寸中焦虑,诚不知所止矣。”

  蒋介石伤心得睡不着觉,惯于夜间工作的毛泽东,坐镇西柏坡运筹帷幄,得知这一喜讯,非常高兴,兴奋得昼夜无眠,他看到廖兵团被攻锦后尚未休整的东北野战军神速包围,不禁盛赞他们是“飞将军”。他当即提笔疾书,为新华社起草了一篇辽西战况的新闻电讯稿,起名(辽西前线27日17时急电)。毛泽东电讯稿中写道:“由沈阳进至辽西的蒋军五个军,已全部被我包围和击溃,我军俘敌数万,现正猛烈扩张战果中。此五个军,即新1 军,新3 军,新6 军,71军,49军,全部美械装备,由廖耀湘统率,在锦州作战时即由沈阳进至新民、彰武、新立屯地区。锦州攻克,长春解放,该敌走投无路,全部猖集黑山、北镇、打虎山地区,企图逃跑。我军迅移锦州得胜之师回头围歼,飞将军从天而降,使该敌逃跑也来不及。”

  在18年前红军第二次反“围剿”胜利时,毛泽东在他所写的(渔家做)中有“飞将军自重霄入”的诗句。当时参加围歼国民党军的“飞将军”中,就有林彪、罗荣桓率领的红四军。在辽西会战的新闻稿中,毛泽东又盛赞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率领的东北野战军是“飞将军从天而降”,这一前一后两个“飞将军”,充分表现了他对林彪、罗荣桓所指挥的部队的满意之情。

  毛泽东在新闻稿中接着写道:“从15日至25日11天内,匪首蒋介石三到沈阳,救锦州、救长春,救廖兵团,并且决定了所谓”总退却“,自己住在北平,每天睁起眼睛向东北看着。他看着失锦州,他看着失长春,现在他又看着廖兵团覆灭。总之有一条规则,蒋介石到什么地方,就是他的可耻事业的灭亡。我东北人民解放军全军现正举行全线进攻。”

  这一天,东北野战军继续展开猛烈冲击。廖耀湘兵团各部或纷纷放下武器,或相继被歼。

  经过两天的猛烈进攻,至10月28日5 时,东北野战军全歼廖兵团的5 个军共12个师约10万余人,其中包括号称蒋介石“五大主力”中的两支,即新1 军主力和新6 军全部。兵团司令官廖耀湘及他的4 名军长、13名正副师长等国民党高级将领被俘。

  两昼夜,歼灭5 个军,在解放军历史上又创造了新的纪录。

  被视为国民党精锐之师的偌大一个战略机动兵团,其中包括被吹嘘为“五大主力”的新1 军、新6 军,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天亮了,阳光洒在无遮无挡的辽西平原上。那上面已经开始结冰,但又被战火烧化了。大地一片狼藉,无论是田野还是村庄,无论是道路还是沟渠,到处都丢弃着廖耀湘兵团军用物资,那是全副的美械装备:闪光的钢盔,上着弹夹的冲锋枪,机关枪,高大的坦克、牵引车和重炮……

  辽西窝棚多,围歼廖耀湘兵团就是在窝棚里渗透、穿插。围歼战斗结束时,各纵队难以立刻集结队伍,师、团位置非常分散、凌乱,不知道自己的部队在哪个窝棚里。东北野战军参谋长刘亚楼急得刻着标有纵队和各师位置的作战地图直挠后脑勺。

  罗荣桓也焦急地说:“部队建制大乱,不利于统一行动,沈阳之敌眼看着就要往营口跑。”

  林彪抓着一把炒黄豆,不动声色地说:“乱就乱吧,下一道总命令,全军各自向沈阳前进,同时传达到纵队和师团,乃至营连,不必集结。部队从原地同时出发。”

  于是,当天,林彪命令辽宁军区速占辽河渡口,架桥,准备大军过辽河,进军沈阳。

  34.两昼夜歼敌两大“主力”

  廖耀湘兵团在东北野战的合围、穿插、分割之下,很快出现混乱。执行兵团战略前卫任务的第49军军长郑庭文直接向卫立煌报告。“南进受阻”。卫立煌接报后,即要郑率他的两个师和在他近旁的新6 军、新3 军各一个师退回沈阳。这样一来,廖耀湘兵团退营口之路便被关闭了。

  廖耀湘兵团10万余人乱成一团。忽儿向锦州、忽儿向营口,忽儿向沈阳,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

  廖耀湘看到营口去不了,于历日决定东撤沈阳。他明知回沈阳要过三条大河,无疑是慢性自杀,但眼前只有这一条路,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结果被解放军第5 、6 纵队候个正着。

  10月26日凌晨,林、罗、刘根据廖耀湘兵团进退失据的情况,令东北野战军主力第10纵队和若干独立师,在黑山以东、大虎山东北,绕阳河以西、魏家窝棚以北,无梁殿以南120 平方公里地区内,对被合围的廖耀湘兵团展开最后的围歼战。第1 、2 、3 、10纵队及炮纵主力,由黑山正面从西向东突击;第5 、6 纵队跨北宁路由东向西突击;第8 、7 、9 纵队由大虎山以南向北突击。

  林彪立即下令,哪里有枪声就往哪里打。凌晨3 时许开始,各纵队以高度机动灵活的战术,猛打、猛冲、猛追,趁敌混乱大胆穿插于敌各军之间,哪里有敌人就往哪里打,哪里枪声密集就向哪里集中。第3 纵队突人胡家窝棚,一举打垮了廖耀湘兵团指挥部,使其10万之军顿时失去了统一指挥。整个部队乱作一团,溃不成军。接着,向东勇猛穿插的各纵队又将新3 军、新1 军和新6 军军部打垮,使整个廖耀湘兵团分崩离析。

  廖耀湘决定转移到新22师所在地唐家窝棚,据说那里的情况尚好一些,夜幕降临后,一直主张向营口撤退的廖耀湘决心动摇了,他一边越过大虎山到沈阳的铁路,一边考虑,是就地防御以待援,还是退沈阳。在到达新22师师部后,廖耀湘接到卫立煌要他迅速返回沈阳的电令。当夜,廖耀湘决定天明后由先头第49军等部,向老达房撤退。

  到26日深夜,廖耀湘也顾不上保密了,急得在报话器上用明语呼喊:“部队到二道岗子集合。”

  林、罗、刘立即手持蜡烛,在地图上找这个“二道岗子”,一下子找到了三个,并迅速判断是在新立屯附近的那一个,于是下令到那里去抓廖耀湘。

  第二天清晨,企图退回沈阳的廖耀湘兵团先头部队,遭到了已进占厉家窝棚的东北野战军第6 纵队和向东疾追的第8 纵队的迎头痛击。

  廖耀湘终于发觉退回沈阳的路也被截断了。他在后来的回忆中写道:“这真是四方八面被围得毫无缝隙。辽西兵团最后被全歼的命运已决定了。”

  林彪在讲“四快一慢”战术时,曾经说:“敌人整个溃退了,离开了阵地,我们追击时要快。这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白天黑夜……追呀,这时应一面追击一面报告。如这时要准备呀,报告呀,敌人就会跑掉。”辽西会战体现了林彪这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战术。

  原设伏于黑山、大虎山的阻击部队经过五天浴血奋战,胜利地阻止了廖兵团的前进。

  当天,东北野战军全线出击,在黑山、大虎山、新民地区对国民党军展开了大规模围歼战。

  在北平坐镇指挥的蒋介石得知这个消息后,伤心地说:“东北全军,似将陷于尽墨之命运。寸中焦虑,诚不知所止矣。”

  蒋介石伤心得睡不着觉,惯于夜间工作的毛泽东,坐镇西柏坡运筹帷幄,得知这一喜讯,非常高兴,兴奋得昼夜无眠,他看到廖兵团被攻锦后尚未休整的东北野战军神速包围,不禁盛赞他们是“飞将军”。他当即提笔疾书,为新华社起草了一篇辽西战况的新闻电讯稿,起名(辽西前线27日17时急电)。毛泽东电讯稿中写道:“由沈阳进至辽西的蒋军五个军,已全部被我包围和击溃,我军俘敌数万,现正猛烈扩张战果中。此五个军,即新1 军,新3 军,新6 军,71军,49军,全部美械装备,由廖耀湘统率,在锦州作战时即由沈阳进至新民、彰武、新立屯地区。锦州攻克,长春解放,该敌走投无路,全部猖集黑山、北镇、打虎山地区,企图逃跑。我军迅移锦州得胜之师回头围歼,飞将军从天而降,使该敌逃跑也来不及。”

  在18年前红军第二次反“围剿”胜利时,毛泽东在他所写的(渔家做)中有“飞将军自重霄入”的诗句。当时参加围歼国民党军的“飞将军”中,就有林彪、罗荣桓率领的红四军。在辽西会战的新闻稿中,毛泽东又盛赞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率领的东北野战军是“飞将军从天而降”,这一前一后两个“飞将军”,充分表现了他对林彪、罗荣桓所指挥的部队的满意之情。

  毛泽东在新闻稿中接着写道:“从15日至25日11天内,匪首蒋介石三到沈阳,救锦州、救长春,救廖兵团,并且决定了所谓”总退却“,自己住在北平,每天睁起眼睛向东北看着。他看着失锦州,他看着失长春,现在他又看着廖兵团覆灭。总之有一条规则,蒋介石到什么地方,就是他的可耻事业的灭亡。我东北人民解放军全军现正举行全线进攻。”

  这一天,东北野战军继续展开猛烈冲击。廖耀湘兵团各部或纷纷放下武器,或相继被歼。

  经过两天的猛烈进攻,至10月28日5 时,东北野战军全歼廖兵团的5 个军共12个师约10万余人,其中包括号称蒋介石“五大主力”中的两支,即新1 军主力和新6 军全部。兵团司令官廖耀湘及他的4 名军长、13名正副师长等国民党高级将领被俘。

  两昼夜,歼灭5 个军,在解放军历史上又创造了新的纪录。

  被视为国民党精锐之师的偌大一个战略机动兵团,其中包括被吹嘘为“五大主力”的新1 军、新6 军,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天亮了,阳光洒在无遮无挡的辽西平原上。那上面已经开始结冰,但又被战火烧化了。大地一片狼藉,无论是田野还是村庄,无论是道路还是沟渠,到处都丢弃着廖耀湘兵团军用物资,那是全副的美械装备:闪光的钢盔,上着弹夹的冲锋枪,机关枪,高大的坦克、牵引车和重炮……

  辽西窝棚多,围歼廖耀湘兵团就是在窝棚里渗透、穿插。围歼战斗结束时,各纵队难以立刻集结队伍,师、团位置非常分散、凌乱,不知道自己的部队在哪个窝棚里。东北野战军参谋长刘亚楼急得刻着标有纵队和各师位置的作战地图直挠后脑勺。

  罗荣桓也焦急地说:“部队建制大乱,不利于统一行动,沈阳之敌眼看着就要往营口跑。”

  林彪抓着一把炒黄豆,不动声色地说:“乱就乱吧,下一道总命令,全军各自向沈阳前进,同时传达到纵队和师团,乃至营连,不必集结。部队从原地同时出发。”

  于是,当天,林彪命令辽宁军区速占辽河渡口,架桥,准备大军过辽河,进军沈阳。

  35.辽沈决战结束,毛泽东说应给蒋介石发个大奖章

  毛泽东以他那敏锐的洞察力紧紧地把握着战争中的每一个环节,并以宏伟的气魄,一环紧扣一环地推动着辽沈战役的发展。当辽西歼敌已成定局之际,10月27日23时30分,毛泽东致电林彪等,一再提醒占领营口,阻敌海上退路。“(一)围歼五个军,俘敌数万,极为欣慰。(二)当面敌人解决后,望以有力兵团(不少于三个纵队)星夜兼程东进,渡辽河,歼灭营口、牛庄、海城一带之敌,阻塞敌人向海上的逃路。(三)廖兵团被歼后,蒋介石将从葫芦岛运一部兵力加强营口,并令沈阳一带敌军向营口迅速退却,此点你们必须充分估计到。(四)如果在目前数日内,沈阳一带敌军已经正在向营口逃跑,则你们全军须迅速向营口、海城方向进击。”

  又过了一小时,毛泽东得知林、罗、刘已部署大军迅速向鞍山、海城前进,准备歼灭沈阳南下之敌后,再次致电林。罗、刘,要求他们立即抽出几个纵队于28日兼程东进。电报说:“刚发27日23时半电给你们,接到你们27日18时电及11时半电,你们业已部署大军迅速向鞍山、海城前进歼灭沈阳之敌,甚好甚慰。希望你们立即抽出几个纵队于明28日兼程东进。如能于29日渡过辽河,则沈阳逃敌跑不掉,否则,沈阳之敌有于30日退到营口的可能。”

  遵照毛泽东的指示,10月28日,林、罗、刘立即命令:第1 、2 、7 、8 、9 等五个纵队分头东渡辽河,向沈阳和营口疾进。

  第1 、2 纵队不顾连续10天作战的疲劳,以每小时9 公里的速度向沈阳疾进。

  10月31日,第1 、2 纵队进抵沈阳西郊,与第12纵队和各独立师对沈阳形成合围。

  此时,东北“剿总”司令官卫立煌见大势已去,自己远走高飞,逃到葫芦岛,将沈阳这个烂摊子交给第8 兵团司令周福成。

  11月1 日,东北野战军对沈阳发起总攻。拂晓,各部队突破第一道防线,残余国民党军纷纷出降,重炮*团将18门完好的美式重炮交给解放军。

  11月2 日,东野部队直下沈阳、营口,沈阳守军全部被歼,沈阳解放。

  沈阳之战,共歼国民党军一个“剿匪”总司令部、一个兵团司令部、两个军部、七个师、三个骑兵旅等,共计13.45 万人,俘第8 兵团司令以下将级军官106 名。

  就在东北野战军围歼廖耀湘时,由于林彪一度判断敌不向营口撤退,而把调往营口的独2 师调回,国民党第52军军部和一个整师钻了空子,乘船从海上逃走。

  对此,毛泽东批评东野“这是一个不小的失着”。

  11月2 日,第9 纵队攻入营口市区,歼灭第52军一个师又一个团,并击沉轮船一艘。营口战斗结束。至此,历时52天的辽沈战役胜利结束。

  11月4 日,毛泽东致电林、罗、刘:“迅速彻底干净歼灭各敌,光复沈阳极为欣慰,望向全军传令嘉奖。”

  11月9 日,锦西、葫芦岛的国民党军随杜聿明从海上逃跑。

  随着锦西、葫芦岛的最后解放,东北全境解放,获得新生。战乱不断的黑土地终于平静下来。

  战争的天乎完全倾斜了。

  战争的进程之迅速,大大出乎毛泽东的预料。开战之初,毛泽东计划辽沈决战分三步走,每个阶段大体用2 个月,加上间隙休整4 个月,共计用10个月解决东北问题,现在满打满算只用了7 个半星期的时间。

  在这场历时52天的大决战中,东北野战军以伤亡6.9 万人的代价,消灭了国民党军47.2万余人。至此,国民党蒋介石失去了一个支撑其反动统治的战略集团,共产党毛泽东则获得了一个加速胜利进程的强大战略机动兵团。

  据说,辽沈战役大捷的消息传到西柏坡后,毛泽东与周恩来曾有这样一段对话——周恩来:“主席,你还漏掉了一个应奖的重要人物,那就是蒋总统。”

  毛泽东连连说:“对对,是应该给他发个大奖章,若不是他天上、地下、海上、陆上一通乱忙。搞乱了自己的阵脚,我们也许不会胜得这么快呢!”

  辽沈战役的胜利,显示了毛泽东驾驭大规模歼灭战的高超的指挥才能。这次战役的胜利,首先建立在正确确定战役突击方向的基础上。选择首攻锦州,造成“关门打狗”之势,继而分批歼灭敌人,战争的全部主动权均在我军的掌握之中。其次,在作战的方法上,辽沈战役尝试了大规模运动战与大规模阵地战相结合的办法,很好地贯彻了毛泽东的决战意图。此外,在围攻城市中,实施了军事打击和政治瓦解相结合的方法,使得长春不战而得,为以后的北平方式提供了榜样。

  辽沈战役的伟大胜利,对于整个解放战争的进程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它从根本上动摇了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引起了全国战局的急转直下,吓得蒋介石吐了两次血。

  辽沈战役,时间之短暂,战绩之辉煌,不但全国为之欢呼,世界也为之震惊,国际舆论纷纷评论,发出了惊呼——美联社记者写道:“东北已成其勾销的问题了,华北现在能守住吗?……政府军能够守住甚至包括长江在内的任何防线,如京、沪及其它南方的沃土防线吗?”

  《纽约时报》写道:“问题不仅是……在远东的一场内战的胜败问题,世界的均势改变了,而且,它是朝着美国希望的相反方向变化的。”

  路透社记者写道:“国民党在满洲的挫折,现在已使蒋介石政府比过去20年存在期间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接近崩溃的边缘。”

  英国《泰晤士报》评论:“中共占领东北,又将出现一个由北向南的征服形势……以现在看来,中国如果要统一,似乎将从东北出发了。”

  曾在官方报纸上发表署名文章,认为丢失延安,“中共显然是失败了”的苏联,也在大报的显著位置,刊登了解放东北的伟大胜利。即是蒋介石本人,也在1956年写的《苏俄在中国》一书中承认:1945年以后,“对东北问题的处置”,“更是我们政策和战略上的一个重大错误。将我们国军精锐主力调赴东北,陷入一隅,而不能调动自如,争取主动;最后东北一经沦陷,华北乃即相继失守,而整个形势也就不可收拾了”。

  1948年11月14日,毛泽东根据辽沈战役以后敌我力量变化的新形势,为新华社写的题为《中国军事形势的重大变化》一文,指出:中国的军事形势现已进入一个新的转折点,即战争双方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人民解放军不但在质量上早已占有优势,而且在数量上现在也已经占有优势。这是中国革命的成功和中国和平的实现已经迫近的标志。“

  毛泽东还豪迈地预言:“这样,就使我们原来预计的战争进程,大为缩短。原来预计,从1946年7 月起,大约需要五年左右时间,便可能从根本上打倒国民党反动政府。现在看来,只需从现时起,再有一年左右时间,就可能将国民党反动政府从根本上打倒了。”

  第十一章 放长线缚苍龙

  36.粟裕的新战略建议

  河北平山县西柏坡毛泽东的小院。

  1948年9 月25日傍晚,这是济南战役结束的第二个黄昏,毛泽东手拿一份绝密急电与周恩来一起察看地图。这是一封1948年9 月24日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代政委粟裕以自己的名义给中央军委并华东局、中原局的绝密电报。

  粟裕的报告说,攻济战斗日内即可结束,如敌停止北援,“我们下步行动,拟作如下建议:为更好地改善中原战局,暴露津浦线,并迫使敌人退守(至少要加强)江边及津浦沿线,以减少其机动兵力,与便于我恢复江边工作,为将来渡江创造有利条件,以及便于尔后华野全军进入陇海路以南作战,能得到交通运输供应的方便,和争取华中人力、物力对战争的支持,建议即进行淮海战役。该战役可分为两阶段:第一阶段以苏北兵团(须加强一个纵队)攻占两淮,并乘胜收复宝应、高邮,而以全军主力位于宿迁至运河车站沿线两岸,惟歼灭可能来援之敌。如敌不援或被阻,而改经浦口、长江,自扬州北援,则我于两淮作战结束前后,即进行战役第二步,以三个纵队攻占海州、连云港,结束淮海战役,尔后全军转人休整。”

  颇有战略远见的粟裕还提出另外三个方案:其一,只进行海州作战,仅以占海州、新浦、连云港等地为目的,并以主力控制于新安镇、运河车站南北及峰枣线,以备战姿态进行休整。此案对部队休整有利,但亦增加今后攻占两淮的困难(敌人可能增兵)。

  其二,全力向南求援敌之一部而歼灭之,但在济南攻克后,敌人加强警惕可能退缩,恐不易求战;其三,全军即进入休整。

  读完粟裕的电文,毛泽东不由得想起半年前粟裕关于推迟渡江南下的事。

  1947年年底,经过反复研究,中央军委决定组织中共中央东南分局,准备将外线出击到长江以南,由华东野战军第1 (叶飞纵队)、第4 (陶勇纵队)两个纵队渡过长江,把战线进一步推向国民党军战略后方。

  毛泽东认为,我们的战略先是内线歼敌,然后是转人外线作战,而“转人外线又有两个方式,一为北伐军方式,背靠后方,逐步前进;一为跃进方式的前进,超越敌人。有阵地的前进是合理想的,但依据我军性格,应采取跃进式的。这是由于我军依靠农村,装备不如敌,攻坚条件不好,与有帝国主义援助的敌人作战等条件决定的。应承认跃进是主要办法,要避开自己短处,发挥自己长处”。

  刘邓直趋大别山的战略壮举,使全国解放区的形势大大改观,各战场的胜利大大发展,以致扭转了战争局势,蒋介石正在走向灭亡。毛泽东预见,1948年的渡江跃进,则预期必将促进蒋介石统治迅速走向崩溃。所以称之为“第二次战略跃进”,与刘邓那一次有着同样重要的战略意义。

  经过反复研究,决定组建东南野战军,下辖第一兵团和第二兵团,实施第二次战略跃进,以陈毅为东南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粟裕任东南野战军副司令员兼副政治委员,又兼东南野战军第一兵团司令员、政治委员。

  随后按照中央军委的指示,渡江战略跃进的一切工作都在按计划秘密进行。

  就在这时,4 月18日,毛泽东收到粟裕要求改变渡江跃进战略方针的电报。电报长达3000字,提出华野第1 兵团暂不渡江南下,而是留在中原,协助刘邓再打几个歼灭战,把1948年的南线作战重点,从渡江跃进完全转为“歼敌主力于长江以北”的大胆设想。并建议:一、以刘邓、陈谢及华野主力,依托后方(陇海路北)作战,以便得到足够的炮弹、炸药、手榴弹之补给,发挥现有装备之作用而大量歼灭敌人,并求得在雨季与夏收前在中原地区(主要战场应在豫皖苏及淮北路东、路西)打几个较大歼灭仗。

  二、对敌人近后方(淮河以南包括淮南和苏中南线直到江边),则派多路强有力的游击兵团辗转广泛游击,配合正面主力作战。

  三、对敌人深远后方(长江南苏浙皖赣问及湘黔)则派出多路坚强的远片游击队,配成犄角之势,采取广大范围辗转游击。

  四、以上三线武装部队,依据战局的进展向前推移,如能密切配合,则可能使战局得到较快与较大之发展。

  五、如中央认为上述意见可行,则建议集中华野之大部佯攻(或真攻)济南,以吸引五军北援而歼灭之,尔后主力进逼徐州,与刘邓会师,寻求第二个歼灭战。对苏浙皖赣闽地区,则由华野派两旅兵力分路前往即可,同时建议刘邓、陈谢能各抽出一个旅进入湘鄂赣和湘鄂西地区。

  作为战区指挥员,粟裕总是从战略、从全局来看问题,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把渡江跃进“和未来的南线决战联系起来考虑的,这涉及到以什么样的战法,在江南还是在江北和在什么时机同敌人进行南线决战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粟裕对自己、对敌人、对党中央和毛泽东的战略意图都有深刻的理解和准确的把握。

  他知道自己部队的长处,对如何作战更是无比熟悉。解放战争第三年的转折就是同蒋军进行决战,而过去两年的基本经验则是只有成建制地歼灭敌军主力,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第一要旨,第1 兵团的三个纵队,和华野其他主力一样,经过近两年的浴血奋战,不断探索,不断发展,已壮大成为火力装备不下于蒋军精锐主力的部队。

  而在粟裕看来,今后要同敌人展开决战,要攻克重点设防的城市要塞,要在野战中与迅速构成防御阵地的蒋军作战,正需要这样的部队,需要强大火力才能歼灭旅、师以至兵团建制的敌军。而这样的部队和作战,对战争的贡献非常大,同时粮食、兵员、弹药及其战争物资的消耗也极大,这些可以部分地取给于敌方敌区,但大部分还需要取给于解放区的大后方。他想起目前刘邓、陈谢以及自己和陈毅实际上都是半后方作战,还是在相当大程度上依靠晋冀鲁豫和山东的支援,方敢与国民党逐鹿中原,争取在统一指挥协同作战中打大歼灭战。

  粟裕对渡江后能否吸引那么多敌人也表示怀疑。毛泽东在1 月17日的电报中估计,三个纵队过江会吸引敌军20-30个旅回防。而粟裕则不这么想。当年跟随毛泽东一起上井冈山,又善于实施全局性指挥的粟裕,了解敌人,摸透了敌人的脾气。在他看来,解放军以一个兵团10万多人的兵力渡江,蒋介石不会调他的两个整编师等机械化重装备的主力部队、而放弃重武器到江南水网地区寻解放军作战,也不会让战斗力很强的广西部队回江南,那是放虎归山,会与他争夺江南宝地。蒋介石只会调动他在中原的二流三流的部队,刘邓在中原,他不敢拍一个精兵去江南。这样,对于大局也就没有决定作用。

  粟裕还有他更为重要的看法。他从陈毅的传达中得知,中央和毛泽东的意图是“变江南为中原,变中原为华北,胜利就来了”。他认为,这种设想非常富有远见。可是,如果不能在中原先打几个歼灭战,大量消灭敌之主力,就匆匆忙忙跃进江南,那么江南在无后方的半游击性作战中未必能迅速变成半后方大兵团作战的中原。而中原敌人则可以重点防御,机动增援,在我分兵江南、主力削弱的情况下,也难以迅速巩固华北。

  粟裕还看到,刘邓大军跃进大别山和回师中原,确系避我之短,扬我之长,而跃进江南,对于第1 兵团这样一支重装备运用已很熟练、围歼敌人能力很强的部队来说,反倒成了丢其所长。跃进江南,计划上是这样讲,但实际上并不轻松,要边打边走,至少损失5 万人,如果这些人用于中原作战,完全有把握歼灭敌人好几个整编师。这样,减轻老解放区负担、避免后方崩溃的战略任务,既然可以通过出击中原而完成,就没有必要放弃集中全力在中原歼敌的机会而急于跃进江南。

  粟裕还有更妙的一条,那就是他的经验、他的战场直觉。擅长韬略、智勇双全的粟裕,已有20多年的作战经历,诸多的经验教训造就了他那灵敏的战场直觉。他担任参谋长时的红10军团的覆没,他所指挥领导的苏浙军区部队绝粮久因于天目山,一年前刘邓首长千里跃进大别山几乎丢弃全部重装备,使他看到现在10万多人跃进长江以南杀出一条血路,作完全没有后方的作战,必然要丢弃全部重装备,减员一半,出现大批伤亡,伤员无法收容与归队,逃亡失散不断;尤其是火力减弱与伤员、弹药的极大困难,将使指挥员难以捕捉战机和坚持歼敌,在当前国共决战的非常形势下,补给严重困难和“与民争食”,会使10万大军难以立足。

  经过反反复复思考,反反复复对比,在说服陈毅司令员并征求刘邓首长的意见后,4 月18日,粟裕终于鼓足勇气,斗胆直呈,以长达3000多字的详细报告致电中工委刘少奇、朱德,并请转中央军委,并报华东局。为明确责任,电报是以粟裕个人名义发出的。他在电报最后特别表示:“我们对南渡准备仍积极进行,决不后悔。”并一再说明,这是自己不成熟的意见,虽经月余考虑,恐有不周,加以对政局方面的情况了解太少,“斗胆直呈,是否正确尚祈指示”。

  刚到城南庄不久的毛泽东与周恩来等反复商量后,将陈毅、粟裕召到城南庄,并把这个问题列入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的重要议程,经过再三讨论,同意和采纳了粟裕的意见,对华野第1 兵团的任务重新做了布置。

  敢于实事求是地提出与中央战略行动方案不同的意见的将领,是大智大勇的。粟裕作为战区指挥员敢于采取这样一个极有分量的大动作,深受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任弼时等中央领导人的赞许。而善于实事求是地采纳部属不同意见的最高统帅更是大智大勇的,这需要特别的战略勇气和恢宏气度,这种高度的民主,保证了中国共产党的领袖们能够左右这场前无古人的国共命运大决战。

  1948年上半年,陈毅、粟裕指挥的华东野战军和刘伯承。邓小平指挥的中原野战军先后进行了皖东、豫东、开封、襄樊、昌潍、兖州等一系列战役,大量歼灭敌人,收复了苏北、江淮地区。

  5 月31日,粟裕率领在黄河以北结束休整的第1 、4 、6 纵及特种兵两个纵队,渡黄河南下,与黄河以南的第3 、8 、10等纵队会合,在中央军委的指挥下,在中原野战军配合下,取得豫东战役的胜利,歼敌9 万余人。

  豫东战役证明打大歼灭战的想法符合实际。解放战争以来,随着敌我力量的消长和战略战术的变化,我军歼灭战不断向更大规模发展是个客观规律。这种大歼灭战发展下去,势将成为同敌人的战略决战。而要进行这种大规模的决战,必须考虑时机;还要考虑战场条件和后勤条件。

  粟裕对此作了周密分析。他认为,从战场和后勤供应条件来看,在长江以北决战比在长江以南决战有利得多,而在长江以北决战,又以在徐蚌地区为最有利。因为徐蚌地区不仅地形宽阔,通道多,适宜于大兵团运动,而且大部地区是老解放区和半老解放区,群众条件好背靠冀鲁豫老根据地,地处华东。中原接合部,距华北也不远,能得到各方面的人力、物力支援。还可以利用蒋桂之间的矛盾,集中兵力打蒋系的徐州集团。如兵出中原,我军将处于白崇禧的武汉集团与刘峙的徐州集团之间,桂系可能参战。

  华东野战军1948年9 月16日至24日由粟裕指挥,发动济南战役,采用“攻济打援”的作战方法,由43个团组成强大的攻城集团,76个团组成打援集团,既要攻克济南,又要阻击从徐州北援之敌。由于攻城集团连续猛烈攻击,迅速攻克济南,歼灭了守敌,而徐州之敌因惧怕强大的打援集团,直到济南守军被歼之时,也未敢大举北援。

  在济南战役前,粟裕就考虑到打下济南以后华野向何处出动。1948年8 月23日,粟裕等在上报军委的电报中提出:“两个月以后,我们即可举全力沿运河及津浦路南下,以一个兵团攻占两淮及高邮、宝应,则苏北局势即可大大开展。”这一想法是想以这一作战行动为下一个作战和渡江创造条件。济南战役敌人援兵没有来,就有必要,也有足够的力量,同敌人在江北再作大的较量。粟裕有这个战略决心。所以就有了这份对战略决战产生重大影响的电报。

  济南战役使华北和山东解放区连成一片,国民党军徐州。郑州、济南三足鼎立的态势陷于瓦解,徐州“剿总”刘峙集团所属的邱清泉兵团、李弥兵团、黄百韬兵团云集在徐州周围,依靠津浦、陇海两条铁路形成所谓“一点两线”的部署,企图阻止华东野战军南下作战,以屏障南京。

  如今,蒋介石为确保对津浦路、陇海路、平汉路的控制,阻止华东野战军和中原野战军两军会合,将部队沿陇海路、平汉路、津浦路部署:孙元良第16兵团的两个军驻郑州;邱清泉第2 兵团五个军驻商丘;刘汝明第8 兵团两个军驻开封;黄维第12兵团四个军驻确山;冯治安第二绥靖区四个军驻徐州;李弥第13兵团三个军驻碾庄;黄百韬第7 兵团五个军驻新安镇;李延年第6 兵团四个军驻海州。

  这样,蒋介石就以徐州为中心,沿津浦、陇海线部署了两条长蛇阵。对此部署,毛泽东与中原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不约而同地戏称:蒋介石不愧是个基督徒,在徐州为自己摆了个十字架。

  四个月前,粟裕立下军令状,要在4 -8 个月内在中原地区打几个大仗。毛泽东是非常理解粟裕的心情的,粟裕具备作一名优秀战役指挥员敏锐、大胆、坚定和镇定的素质,他是在认真实践自己的诺言。

  在粟裕给毛泽东发去电报的第二天即9 月25日,中原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华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复电粟裕并报中央军委,同意乘胜举行淮海战役:“济南攻克后,我们同意乘胜进行淮海战役,以第一方案攻两淮,并吸打援敌为最好。”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毛泽东也很欣赏粟裕大胆直呈的勇气,更为赞赏粟裕这种不无天赋的指挥才干。作为一名战区指挥员,粟裕对战争的直觉和对战争时机的捕捉,常常是机敏而准确的。半年前关于推迟渡江战略跃进、协助刘邓经略中原的建议,实践证明粟裕提对了。这一次,粟裕的判断也是有道理的。

  37.最高统帅部作出举行淮海战役的战略决定

  西柏坡。在毛泽东住的院子里,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少奇、任弼时研究着粟裕的建议。

  举行淮海战役正是毛泽东考虑的方案。只不过,站在战略全局的毛泽东准备先打黄百韬兵团,而不是先打两淮之敌。

  毛泽东站在作战地图前,指着徐州地区“十字架”位置,说:“好,好,好!这是极利于各个击破的阵形。尤其是东段,兵力薄弱,又均非蒋介石的嫡系,粟裕建议从这里开刀,眼光不凡,确是大将风度。”

  周恩来说:“我看粟裕和我们想到一起了。”

  军委副主席兼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军委副主席兼政治部主任刘少奇都充分肯定粟裕的建议符合中央九月会议精神。

  此时,华东、中原两大野战军共有60万人,与敌军总兵力相比虽然还处于劣势,但已相差无几。而且华东、中原我军连战皆捷,土气旺盛,华东、华北两大解放区已完全连成一片,中原解放区也日臻巩固,两大野战军联合作战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运输力等基本上有了保障,已具备了歼灭刘峙集团的必要条件。毛泽东判断,其中的黄百韬兵团不久将由徐州地区回防新安镇地区,而位于陇海路运河以东的新安镇,正好是华东野战军由山东地区南下打两淮的必经之路。要打两淮,须首先歼灭新安镇、运河车站地区的黄百韬兵团。

  经过仔细研究,中共中央军委、毛泽东批准了粟裕的建议,而且准备打一场大的歼灭战。

  毛泽东看出,在所提四个方案中,粟裕是属意第一个方案的,从战略上看,正如粟裕所说的,举行淮海战役可以更好地改善中原战局,孤立津浦线,并迫使蒋介石退守江边,有利于尔后华东野战军全军进入陇海路以南作战,并为尔后渡江南进创造有利条件。从战场形势看,徐州“剿总”所属的邱清泉兵团、李弥兵团、黄百韬兵团集结在徐州周围,而在淮阴、淮安及海州、连云港却只有为数不多且战力不强的几个军,是淮海战场上敌人的薄弱部位,取胜有较大的把握。所以,举行淮海战役也正是毛泽东所属意的方案。然而,作为最高统帅的毛泽东,比粟裕更高一筹。此时,毛泽东已经打好了复电的腹稿,他完全同意粟裕举行淮海战役的建议,但是他要在此建议基础上作出重大补充和调整,这就是先打黄百韬兵团,而不是先打两淮之敌。

  9 月25日19时,毛泽东起草了中央军委致电华东的饶漱石和粟裕,并告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刘伯承、陈毅、李达的电报,提出下一步战略部署。电报一上来就明确表示:“我们认为举行淮海战役,甚为必要。目前不需要大休整,待淮海战役后再进行一次休整。淮海战役可于10月10号左右开始行动。”

  中央军委要求粟裕应利用目前半月时间,使攻济部队获得短时休息,然后留一个纵队位于鲁西南起牵制作用,吴化文亦应移至鲁西南,其余全部南下,准备进行几个作战:——第一个作战,估计不久邱兵团将退回商汤地区,黄兵团将回至新安镇、运河车站地区,你们第一个作战应以歼灭黄兵团于新安、运河之线为目标。

  ——第二个作战,歼灭淮阴、淮安、高宝地区之敌。

  ——第三个作战,歼灭海州、连云港、灌云地区之敌。

  毛泽东预计:“进行这三个作战是一个大战役。打得好,你们可以歼敌十几个旅,可以打通山东与苏北的联系,可以迫使敌人分散一部兵力去保卫长江,而利于你们下一步进行徐州、浦口线上之作战。因此,你们应在西灰以前做好有关这一战役的充分的准备工作,要开一次像上月曲阜会议那样的干部会,统一作战意志,调整内部关系。”

  在短短36小时之内,在中央军委、华野、中野之间就作出了举行淮海战役的战略决定。

  38.无奈的桃花园中人

  南京黄埔路,蒋介石的总统府邸。

  蒋介石倾仰在床上,身上盖着丝绸缎面的被子,正在闭目养神。

  辽沈战役胜利后,毛泽东指挥人民解放军进入了新的胜利转折点,而蒋介石国民党军却被拖人空前艰难的被动防御阶段。

  对于蒋介石来说,1948年11月是灾难性的岁月。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政治、经济、军事危机。

  为了解决国统区的经济危机,蒋介石于1948年8 月推行以“币制改革”为手段的经济改革,在各方面的阻力下,11月1 日,蒋介石的长子、主持改革的蒋经国在上海发表声明,承认改革失败。蒋介石也事后在《苏俄在中国》一书中承认:反共斗争之所以失败,改革失败,经济崩溃,“这实在是最大的原因之一”。

  这年11月9 日,蒋介石写信给美国总统杜鲁门请求支持他的政府,28日,又派其夫人宋美龄作为他的特使飞赴华盛顿求援,均遭失败。

  国内怨声四起,蒋家王明的政治统治摇摇欲坠。蒋介石在1948年11月5 日的日记中写道:“最近军事与经济形势,皆濒险恶之境,一般知识人士,尤以左派教授及报章评论,对政府低毁污蔑,无所不至。盖人心之动摇怨恨,从来未有如今日之甚者。”

  军事形势也极为险恶。华北“剿总”傅作义集团面临东北、华北人民解放军联合打击的严重形势;徐州“剿总”刘峙集团则面临着华东、中原人民解放军的联合打击的现实危险;长江以南的防线还未建立起来。国民党军内部士气低落,将领怨声载道,离心离德。蒋经国在《我的父亲》一书里写道:“自东北战事失利后,高级将领弃职潜逃、临危变节而投匪者,比比皆是;真正忠贞为国而殉职的将领,寥若晨星。”

  面对淮海战场的严重局势,蒋介石又一次在撤守徐州的问题上犹疑不定。总统府少将参军、战地视察官李以助回忆说:“济南解放后,在淮海方面,蒋介石决心放弃徐州,坚守淮河”,并定于门月下旬转移完毕,“但蒋介石在十月下旬来往北平、葫芦岛、南京间,想作多方面挣扎,一面又迟疑,怕徐州之撤影响人心。”

  最后,蒋介石还是决定放弃郑州、开封等地,加强徐州防御,集中徐州、华中两集团兵力联合作战。1948年10月24日,国民党政府国防部致电刘峙,命其加强陇海路商丘至海州段,津浦路临城至蚌埠段的防御,以及徐州、蚌埠、淮阴等据点的防御工事,企图以“攻势防御”,“巩固徐州而确保之”。

  据李宗仁回忆,淮海方面的战略部署,完全是蒋介石为其一己私利,排斥异己所造成的后果。他说:“为指挥这一方面的战事,蒋先生曾于三十七春初召开战略会议,决定白崇禧兼任华中剿匪司令长官,驻节武汉,与徐州形成犄角之势。我闻此讯息后,即向蒋先生建议将黄淮平原划成一个战区,由白氏统一指挥。因为在战略上说,黄淮平原西至潼关、宜昌,东达滨海岸,本是一个地理单位;更有陇海、平汉、津浦三铁路纵横构成一交通网,调遣部队和指挥作战均极方便。无奈蒋先生不接受这一建议。他硬要把这个战略单位分裂为‘华中’、‘华东’两个剿匪总指挥部。此种分割已铸成大错,而以刘峙担任更重要的华东剿匪总司令长官,尤非其选。”

  的确,蒋介石在淮海战场的战略部署和用人选将上用错了心思。1948年春,李宗仁违背蒋介石的意旨,通过竞选当上了中华民国副总统。蒋介石对于桂系势力的壮大深感不安,为了调开李宗仁和白崇禧二人,他削了白崇禧国防部长的职务,让其担任华中“剿总”司令,将其调往武汉,而将懵懵懂懂的刘峙放在了华东“剿总”司令的重要位置上。这也难怪李宗仁要对蒋介石这种不以大局着眼,任人唯私的做法感到极其不满了。

  白崇禧当然也对蒋介石的调任极为愤慨,一有机会,就弄出颜色给蒋介石看看。当1948年10月,解放军把决战矛头指向徐州,徐州形势吃紧时,国防部长何应钦向蒋介石提出,由白崇禧统一指挥华中、华东两大集团,白崇禧从个人利益考虑,断然拒绝了蒋介石的任命。

  对于淮海前线的国民党将领,李宗仁也有一番比较贴切的评论。他说:“此时驻防徐州的为中央嫡系部队的精华,约三十余万人,全系美式配备的机械化部队,由兵团司令邱清泉指挥。黄百韬兵团则驻于徐州东约五十余华里陇海东段的曹八集和碾庄一带,以为犄角。杜聿明和邱清泉在徐州的战略是采取严阵以待的方式,杜、邱二人皆是‘天子门生’,志大言夸,骄纵不堪。东北、华北一连串的失败并未动摇他们的骄傲和可怕的自信。他们仍然认为共军不堪一击。眼见共军六十余万自四方向徐州合围,杜、邱二人却守株待兔,希望共军在徐州四郊平原猛烈围攻,好让中央的机械化部队充分发挥效能。”

  就这样,淮海战役还未打,蒋介石就已经内外交困,战略决策不定,指挥系统不力,调动不灵。最后,好不容易逐步集中了号称80万兵力,摆出一副在徐蚌地区与解放军决战的架势,以期求孤注一掷的胜利。

  39.巧妙安排,旌旗首指黄百韬

  按照蒋介石的命令,9 月27日,黄百韬开始由徐州附近回返新安镇地区,李弥兵团由徐州地区进到徐州以东运河以西的碾庄、曹八集地区,而邱清泉兵团则由鲁西南退回陇海路徐州以西的商丘、杨山地区。这正是毛泽东早已预料到的。

  国民党军的上述变动,给华东野战军歼灭黄百韬兵团的作战增加了难度。粟裕预计,第一仗打黄百韬是个大仗、硬仗。一方面,由于黄百韬兵团已突出于徐州防线的左翼侧,有利于华东野战军抓住歼击该敌。但同时,李弥兵团所到达的碾庄和曹八集地区距离黄百韬兵团所在地新安镇很近,华东野战军一旦发起对黄百韬兵团的攻击,李弥兵团就会很快增援,而在徐州以西的邱清泉兵团也会沿陇海路东进,迅速赴援。这就是说,华东野战军除了要歼击一个主力兵团外,还要同时对付另外两个主力兵团短距离的增援。

  因此,华东野战军要南进打两淮,必须首先打掉黄百韬兵团这只拦路虎。而要歼灭黄百韬兵团,又必须能够拦住徐州东援之敌。

  根据这一情况,毛泽东及时对华东野战军提出了更为明确的要求。9 月28日12时,他致电饶漱石、粟裕、谭震林并告刘伯承、陈毅和华东局,考虑攻济部队休补,淮海战役规模大,指示华野、中野作好充分的战役准备。

  电报说:“黄兵团调回新安镇地区业已证实。你们淮海战役第一个作战,并且是最主要的作战,是钳制邱清泉、李弥兵团,歼灭黄百韬兵团。新安镇地区距离徐州甚近,邱李两兵团赴援甚快。这一战役必比济南战役规模要大,比眼相战役的规模也可能要大。因此,你们必须有相当时间使攻济兵团获得休整补充,并对全军作战所需包括全部后勤工作在内,有充分之准备,方能开始行动。”

  电报还设想了淮海战役的持续时间,明确干部会议推迟数天,战役开始时间亦由原定10月10日左右推迟到10月20日左右开始。

  但是,由于华东战场敌军的部署重兵密集,便于机动,增援迅速,若要攻歼其任何一部,必须阻碍住敌人的援兵,才能争取歼敌的时间。因此,能否有效地楔人敌人各兵团之间的接合部,抗击增援兵团攻击,是影响战役胜败的关键。

  此后数天里,毛泽东一面指挥北线东北野战军对卫立煌集团的决战,一面思考南线华东、中原两个野战军的战略方针和淮海战役的具体部署。

  10月11日,毛泽东就淮海战役的作战方针起草致华东野战军并告华东局和中原局电,供粟裕等开作战会议时考虑。电报说:“本战役第一阶段的重心,是集中兵力歼灭黄百韬兵团,完成中间突破,占领新安镇、运河车站、曹八集、峰县、枣庄、临城、韩庄、沐阳、郊县、那城、台儿庄、临沂等地。为达到这一目的,应以两个纵队担任歼灭敌一个师的办法,共以六个至七个纵队,分割歼灭敌25师、63师、cd师。以五个至六个纵队,担任阻援和打援。以一个至二个纵队,歼灭临城。韩庄地区李弥部一个旅,并力求占领临韩,从北面威胁徐州,使邱清泉、李弥两兵团不敢惟全力东援。以一个纵队,加地方兵团,位于鲁西南,侧击徐州、商丘段,以牵制邱兵团一部(孙元良三个师现将东进,望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即速部署攻击郑徐线牵制孙兵团)。以一个至二个纵队,活动于宿迁、雅宁、灵壁地区,以牵制李兵团。以上部署,即是说要用一半以上兵力,牵制、阻击和歼敌一部,以对付邱李两兵团,才能达到歼灭黄兵团三个师的目的。这一部署,大体同9 月间攻济打援的部署,否则不能达到歼灭黄兵团三个师的目的。第一阶段,力争在战役开始后两星期至三星期内结束。”

  接着,毛泽东设想了第二、第三阶段的具体计划,要求粟裕“以11、12两月完成淮海战役。明年1 月休整。3 至7 月同刘邓协力作战,将敌打至江边各点固守。秋季你们主力大约可以举行渡江作战”。

  同时,毛泽东命令中原野战军采取有力行动,钳制华中白崇禧集团,配合华东野战军作战。同一天,毛泽东致电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告之蒋介石已命令郑州孙元良兵团三个师东进,要他们立即攻击郑州、徐州一线,以牵制孙元良兵团。

  如何赢得歼灭黄百韬兵团的时间呢?

  在西柏坡,毛泽东与周思来等进行了周密的部署,即以一半以上的兵力牵制和阻击歼灭援敌一部,并从西面和北面威胁徐州,使邱清泉。李弥两兵团不敢全力东援,并要求打援部队应在援敌的侧面,即位于徐州的北面、西北面、南面,造成围攻徐州之势,使徐州之敌第一个感觉是我军似乎有意夺取徐州,而不能确切断定我军并非夺取徐州,而是歼灭黄百韬兵团。等到我军对黄兵团攻歼紧急而决定增援时,又发现如不解除南北两侧威胁,则很难赴援。这样就给我军以必要的时间歼灭黄百韬兵团。

  一般来说,主力兵团应集中投入于攻歼目标上,毛泽东却在我军有足够兵力,且在敌军兵力集中的情况下,大胆采取了相反的策略。

  不过,毛泽东起草的这份电报为淮海战役确定的作战任务,主要是消灭国民党军刘峙集团主力的一部,开辟苏北战场,使山东、苏北打成一片。这份电报上写明了这一点,19ho年出版(毛泽东选集)第四卷时,将反映这一思想的第四点删去了,所以,现在大家看到的(毛泽东选集)第四卷的一封电报中的第四点,应该是电报原文的第五点。电报原文的第四点接下去的一段话是:“邱李两兵团固守徐蚌一线及其周围,使我难于歼击。此时,你们仍应分为东西两兵团。以大约五个纵队组成东兵团,在苏北苏中作战,以其余主力为西兵团,出豫皖两省,协同刘邓,攻取菏泽。开封、郑州、确山、信阳、南阳、淮河流域及大别山各城。西兵团与刘邓协力作战的方法,亦是一部兵力打城,以主要兵力打援阻援,这样去各个歼敌。刘邓因为兵力不足,不能实现如像你们攻济打援战役及淮海战役那样的作战。你们西兵团去后,就可能实现那样的作战。六七两月开封眼相战役就是西兵团与刘邓协力的结果。”

  联系淮海战役后来的发展,今天来看这份电报,仍然让人领会到毛泽东的战争指挥艺术的高超。毛泽东能够对战争形势作较准确的预测,同时随着战争形势的不断变化,及时修正完善作战部署。淮海战役是人民解放军在数量上仍处于相对劣势的情况下发动的大决战,此时在淮海地区,人民解放军不仅兵力上劣于国民党军,而且在部署上还没有形成对敌人的决战态势,毛泽东在此后的作战中有意识地谋势造势,一旦有了这种态势,立即下决心与敌人决战。

  华东野战军已于10月12日两次致电军委汇报初步作战计划,收到10月11日电后,对毛泽东制定的作战方针表示完全同意,认为这一指示有两大好处:(一)我们兵力规定全部展开避免拥挤,给徐州敌侧背威胁大,增大敌人顾虑,减轻我对敌正面抗击、阻击压力。(二)便于粮食供给和后方交通运输。

  10月14日凌晨3 时,窗外北风在呼呼地响着,毛泽东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脸上没有一丝倦意。桌上放着几份电报,一张地图。他把燃尽的烟放进烟灰缸里,抬起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仍然是一片漆黑。这一天,正是锦州战役总攻的日子。天渐渐凉了,天亮得也晚了。再过几个小时,在北宁线上作战的东北野战军就要向锦州发起总攻了。此时,毛泽东还顾不得休息,有关淮海战役的作战方针及部署占据着他的脑海。他拿起笔,开始起草中央军委给饶漱石、粟裕、谭震林告中原局的电报,对淮海战役进一步作出详尽而周密的指示:(一)你们12日1 时电部署的缺点是将打援兵力放在正面。而不是放在侧面。你们13日13时电同意我们11日电意见,即可改正此项缺点。其具体部署应以一个强力纵队袭占运河车站,歼灭守敌,控制该地一带;以三个纵队攻占及控制台儿庄及其以南地区,一部直达铁路;以两个纵队攻占临韩(得手后留一个纵队于临韩,直迫贾汪,以一个纵队移至台儿庄及其以西地区)。以上共六个纵队,可由第3 、8 、10、13纵_渤纵及从韦吉到路北之两个纵队中抽出一个纵队充任;务使邱李援敌感到威胁,不驱逐我侧面兵力,不攻占台儿庄,即无法越运河向东增援,又使徐州城内感受威胁,不得不留李部第8 军驻守。

  (二)韦吉的一个纵队南下(不要到滨海去补棉衣,应在现在补棉衣,即从运河车站附近直下维宁),会合留在路南的第u 纵,不要位于宿迁以东,而要位于维宁地区,控制徐宿公路,从南面威胁徐州,使邱李援敌感到如不驱逐韦吉,则无法经难宿东援,同时对于徐蚌线亦起威胁作用,使李部第9 军不敢离开该线。

  (三)以第9 、广两纵出鲁西南,会合当地地方兵团,位于丰县、鱼台以西,虞城以北,成武以南地区,从西北威胁徐州,使孙元良部只能对付我第9 、广两纵,而不能到徐州接替李部第8 军守城。

  (四)我刘邓主力第1 、3 、4 、9 纵,不日开始攻击郑州,得手后以一部向东,威逼开封,吸引刘汝明全部、孙元良一部西顾。

  (五)以上各项部署,都是为着钳制徐州各部援敌,使其第一个感觉是我军似乎有意夺取徐州,而不能确切断定我军并非夺取徐州,而是歼灭黄兵团。等到我军对黄兵团攻歼紧急而决定增援时,又发现如不解除南北两侧威胁,则很难赴援。这样就给我军以必要的时间歼灭黄兵团。至于敌人援军的组成,大概只能使用邱兵团各师。李兵团似难离开徐蚌,因为刘峙不但要对付我军对徐蚌的威胁,而且要防备冯治安孙良诚的可能叛变。孙元良部则可能停留在汴徐线上。

  (六)以第1 、4 、6 、7 、11、鲁中等六个纵队再加特纵,负责歼灭黄兵团三个师。这是全战役的中心目标。

  (七)除第9 、广两纵应从兖济直出丰、鱼、虞城地区外,其余各部,第一步,先全部开至临沂、梁丘、白彦、邹县之线的展开位置,并休息几天,而不应先后参差不齐;第二步,各按规定任务由该线同时前进。因此,你们不但应等候棉衣、棉花完全到手分配,而且应等候攻济各部的兵员补充及由济南附近开到临沂、邹县之线,因此全军从临邹线向南出动之日期,应推迟到11月5 日至10日之间为适宜。

  在电报中,毛泽东要求后勤工作准备(粮食、弹药等)及政治工作准备,力求比较完备周到。

  毛泽东以他卓越的战略家、军事家的才能,紧紧抓住了淮海战役首仗成功的关键,即:较主攻方向为多的兵力进逼徐州,造成围攻徐州的态势,以之钳制徐州国民党军主力,使其不能救援黄百韬兵团,从而取得歼灭黄百韬兵团,实现淮海战役第一个目标。

  正像辽沈战役把首战矛头指向锦州一样,毛泽东在淮海战场把首战目标始终指向了黄百韬。通过打击歼灭黄百韬,调动和牵制国民党军,掌握淮海战场的主动权。同时,毛泽东的作战指示明确而坚定,具体而周密,使得前线指挥员能够迅速作出连续作战的反映。

  毛泽东的这一招的确厉害,简直难坏了“笨将”刘峙。他一直弄不清解放军是要直取徐州还是围歼黄百韬兵团,所以也就一直不敢倾力援救黄兵团,左右为难。直到黄百韬兵团彻底覆灭,他才算真正了解毛泽东的意图,但已经太晚太晚了。

  40.未能实现的“进攻山东共军的计划”

  蒋介石也在紧锣密鼓地研究、部署徐州集团的行动。

  济南失守后,国民党军徐州防线已经完全暴露在华东野战军的攻击矛头之下,国民党方面从上至下都在猜测:解放军下一个打击目标将指向哪里?

  济南解放后,华东地区的敌我形势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华东野战军在粟裕率领下解放了山东大部,华东解放区与华北解放区连成一片。华东野战军大部集结在徐州、济南间的津浦路的两侧休整,准备更大规模的作战;中原野战军主力则在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率领下集结于河南禹城、湖北襄成、叶县等地,两大野战军约60万人,背靠着华东、华北两大解放区,随时可以直下淮海,夺取徐州,对国民党统治区的心脏——南京构成严重的威胁。

  对此,国民党统帅部也十分害怕,判断华东、中原两野战军下一步将向陇海线以南的徐州地区发动大规模的进攻。根据这一判断,蒋介石今华中“剿总”总司令白崇禧率第3 、12兵团向我豫西解放区发动进攻,以牵制中原野战军,阻止中野东进与华野会合;华东“剿总”总司令刘峙指挥徐州附近的第2 、6 、7 、13兵团以及第一、三、四、九绥靖区的部队,在徐州地区加强防务,随时阻止我华东野战军由鲁西南或鲁南南下。

  9 月25日,蒋介石在南京黄埔路他的官邸召集国防部长何应钦、参谋总长顾祝同以及陆、海、空、联勤的总司令召开紧急会议,寻求新的作战方略。

  一开始,蒋介石就向陆海空联勤四位总司令询问了徐州的战备情况,这几个司令官对徐州的防务缺乏信心,一致认为徐州储粮少,补给不便,大军难以在徐州持久作战。

  忧心忡仲的蒋介石把头转向参谋总长顾祝同,问道:“墨三,你看呢,徐州能不能守?”

  顾祝同正了正身子,神态严肃地回答道:“委座,依属下之见,徐州易攻难守,且离南京道长路远,兵员粮弹补充很困难,兵力调动惟靠徐蚌线,一旦该线被截断,就会陷于重围,且徐州乃古彭城所在地,楚汉相争时,西楚霸王项羽就是败于此地。此地不可守。”

  顾祝同的话让蒋介石不寒而栗,素来迷信的蒋介石对此十分顾忌,他沉默不语了。

  这时,何应钦壮着胆子说道:“委座,据总长所说,徐州是不能守,我看不如早做退守淮河的大计。”

  蒋介石轻轻地嗯了一声,沉思良久,才开口说道:“徐州难守,也不能守,那我们就退守淮河,退守淮河来确保南京外围。如果陈毅部(指华东野战军——作者)南下,我们在淮河与他决战。至于连云港、海州嘛,李延年抓紧抢粮在海州坚守,要刘经扶做退守淮河的准备,一定要在11月上旬完成退守淮河的计划。”

  蒋介石决定采取以攻为守,确保津浦路、、陇海路和平汉路这个双十字架,阻止中原和华东野战军会合的作战方针。

  做出决定后,蒋介石心中又感到不踏实。事实上,就这样轻易地放弃徐州,他很不甘心,且放弃徐州会震动很大,美国可能会因此对他失望。

  思之再三,第二天蒋介石又改变了主意,他觉得首先要搞清楚华东野战军的行动意图,然后才能做出决断。于是,他命令国防部参谋次长刘斐和国防部二厅(情报)厅长侯腾立即派出大量间谍,深人山东解放区,以便弄清粟裕下一步的行动意图。

  接到蒋介石的命令后,刘斐和侯腾立即派出100 多名特工,携带104 部电台,前往山东解放区。结果,只有四部电台在教会的掩护下得以进入解放区,其他都落网了。而进去的四部电台,也困于解放军区人民群众监督很紧,发不出任何情报。

  当刘斐将这一情况向蒋介石汇报后,蒋介石气得破口大骂:“娘希匹!你们这群废物,共军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你们却对敌方知之甚少,前方的指挥部报来的情况又多是虚假的,对敌人的行动知道得太少。我命令你立即给我搞清楚粟裕部的企图。”

  由于一直无法摸清华东野战军的真正举动和进攻方向,蒋介石对放弃徐州、通守淮河之举,便一直悬而未决。就在蒋介石对徐州防务撤守不定之际,蒋介石的心腹、徐州“剿总”副司令杜聿明携带一份“进攻山东共军的计划”,由徐州飞回南京,准备向蒋介石汇报。

  杜聿明认为,济南虽然丢失,但豫东战役后经过3 个月整补的徐州“剿总”主力并未真正参加战斗,仍然有充沛力量,完全可以利用解放军中原、华东野战军分离之际,放弃陇海路上一些城市,集中可以集中的兵力,自徐州以西经鲁西南北出兖州、济宁、大汉口地区,寻求解放军一部击灭之,“一举收复泰安、济南”,以求改变目前的被动挨打局面。

  杜聿明还准备向蒋介石建议,以华中“剿总”主力在豫西方面牵制、阻止中原野战军东进。为此,他专门致电华中“剿总”总司令白崇禧,请求他率部进击豫西,牵制中原野战军。白崇禧对杜聿明的计划很赞同,他满口答应配合行动。白崇禧的支持使得杜聿明信心百倍,十分得意。

  杜聿明来到南京时,正赶上蒋介石飞往北平,指挥华北方面的作战。

  10月2 日,杜聿明急匆匆赶到北平请示蒋介石。此时,正在救援锦州组织侯镜如、廖耀湘两个兵团东西对进的蒋介石,正在为东北作战不利而焦虑不安,一见到杜,就直截了当地问:“南京方面来电说,你找我有事?”

  杜聿明正襟危坐,毕恭毕敬,答道:“我听说校长要放弃徐州,所以来求见您,向您陈述坚守徐州的计划。”

  “光亭,你认为可以守徐州?”蒋介石问道。

  “校长,徐州乃中原重镇,不守乃是重大失策。徐州不仅要守,而且要积极地守。我认为要守住徐州,必须主动出击,只有主动出击,才能阻止共军的进攻,才能守住徐州。”杜聿明有些激动地说。

  “光亭,我也没有放弃徐州的意思嘛,只是我还没有做出防守徐州的计划。”蒋介石搪塞道。

  杜聿明见状,立即从包中抽出一叠材料递给蒋介石:“校长,这是我考虑的通过出击来防守徐州的计划,请校长指教!”

  蒋介石从杜聿明手中接过材料,看也没看就放在一边,说:“待研究后再说。”

  第二天,蒋介石召见杜聿明,对杜说:“我考虑了很久,徐州的事情可以照你的计划实施,你回去同顾总长商量着办。”

  杜聿明拿着蒋介石的亲笔批示,飞回南京找到顾祝同。顾祝同看到蒋介石的亲笔批示显得有些踌躇不安,他一再问杜聿明:“发动进攻,有把握吗?”

  杜聿明很自信地说:“关键在于华中的黄维兵团是否能将刘邓部牵制住。如果能牵制住的话,徐州方面打陈毅部各纵队是有把握的。”

  “万一刘伯承部窜了过来怎么办?”顾祝同还是不放心。

  杜聿明打保票说:“我们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法,即将主力集中,形成一个圆形态势,使敌人钻不了空子,吃不掉部队,敌人也是奈何不了我们的。”

  经杜聿明的再三鼓噪,顾祝同心有所动,答复说:“这样的稳扎稳打是可行的,等我同白健生商量后再告诉你。”

  过了两天,顾祝同对杜聿明说:“白健生同意你的计划,你去徐州照计划实施就是了。”

  杜聿明遂返回徐州加紧部署,他首先让孙元良兵团离开郑州,向徐州方向移动,以加强徐州方面的力量,准备出击华东野战军。遗防交第十二绥靖区的第40军接替。随后,他请华中“剿总”白崇禧派黄维兵团、张涂兵团向豫西解放区进攻,以钳制中原野战军。

  10月15日,在杜聿明的要求下,邱清泉第2 兵团开始向北移动,杜聿明本人也收拾行装,要离开徐州去前线亲自指挥邱、孙、李、黄(百韬)四个兵团向华东野战军发动进攻。可是,这个计划尚未实行,就胎死腹内了。

  就在这时,东北野战军攻占了锦州全城,并歼灭了范汉杰集团。卫立煌全军撤向关内的陆上通道被完全关闭。东北战场形势十分紧张,而卫立煌又不听话,蒋介石十分恼火,顾不得中原战场而带着杜聿明赶赴东北挽救危局,任命杜为东北“剿总”副司令,全权指挥东北各军。随着杜聿明被调走,他的所谓“出击华野”的计划也就随之夭折了。

  后来,杜聿明在回忆录中说:“15日清晨,我正上车出发到前方去指挥时,忽然蒋介石从南京来电,叫我不要施行这一计划,在徐州机场等他一同到东北去。于是,这个计划由于东北人民解放军声势浩大的辽沈战役,打乱了国民党军的战略部署而未实施。徐州国民党军此后二十一天(至11月6 日)一直停止于原来状态未动。”

  第十二章 运筹徐蚌

  41.攻克郑州,控制铁路枢纽

  毛泽东、周恩来有一种预感,认为将要进行的淮海战役绝不仅仅是一个华东野战军的作战,也绝不是一个战场上的作战,它将会演变成一场如辽沈战役一样的大战,而这场大战需要一直并肩作战的中原、华东两大野战军的密切配合才能获得全胜。所以,毛泽东一开始就考虑到了中原野战军的使用问题。

  在解放战争第二年作战中,华东野战军可以说一直在配合中原野战军作战。

  1947年8 月,刘邓大军开始千里跃进后,全国主要战场就由山东转向中原地区,原来是刘邓配合陈粟打破敌人对山东的进攻,转变为陈粟配合刘邓挺进大别山,战略重心由内线转到了外线;从1948年夏季到淮海战役发起前,又转变为中原野战军配合华东野战军。现在,战争局势的发展需要中原野战军配合华东野战军进行协同作战。

  1948年10月11日,毛泽东获悉孙元良兵团东进的消息,即指示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即速部署攻击郑徐线,牵制孙兵团,以免其加至徐州方面,妨碍华野的作战。

  刘伯承、陈毅、邓小平深刻领悟毛泽东的意图,立即着手部署:陈毅、邓小平率中原野战军主力杨勇第1 纵、陈锡联第3 纵、陈赓第4 纵、秦基伟第9 纵并一部地方部队东进举行郑州战役,准备以攻击手段吸引孙元良兵团和邱清泉兵团一部回援;刘伯承与中原野战军副政委邓子恢、参谋长李达,指挥中原野战军陈再道第2 纵、王近山第6 纵及中原军区部队,牵制黄维、张涂兵团;以陕南部队伪装主力,使敌误以为刘伯承率中原野战军主力仍在豫西。刘伯承生动地比喻说:“粟裕在东边挟敌额,邓陈北上截敌腰,刘邓李在后揪敌尾,这必置敌人于死地。”

  10月12日,刘伯承、陈毅、邓小平致电中央军委,报告了郑州作战计划。电报说:我们遵令决定以陈锡联率第1 、3.9 纵攻郑州之敌,预定18日开始战斗,以陈谢率第4 纵18日到襄城,并继续移靠攻郑部队,加强攻郑后备力量,并准备打援,另以陕南部队留下方城、赊旗镇地区伪装主力,吸引麻痹黄维与张淦兵团。第6 纵现位于唐河、枣阳间之湖阳镇,争取补充棉衣,暂缓北调,并相机扑歼图犯枣阳之敌第20师一部,以保障王宏坤部之后背,使其对吴绍周部队放手作战。

  毛泽东于第二天复电刘、陈、邓,批准了举行郑州战役的计划,以陈锡联、陈赓率第1 、3 、4 、9 纵主力规定之时间攻击郑州,并部署阻援及打援,并属咐说,只要郑州攻克,中原野战军在北面就取得了主动。

  当天,邓小平在军区直属队连以上干部会土传达了中央政治局九月会议精神。紧接着,邓小平、陈毅在宝丰县皂角树村召集第1 、3 、4 、9 纵队领导开会,专门研究部署攻打郑州的方案。

  根据敌人的部署及更有力地协助华野作战,10月13日西时,刘伯承、陈毅、邓小平致电中央军委,对攻郑时间和华野作战开始时间提出建议。电报说:“我们原定18日夜开始进攻郑州,求歼守敌并调动孙元良兵团西援,配合华野淮海作战。但现在孙兵团仅调民权附近,杜聿明兵团集结商丘周围。在我攻郑开始后三四日,孙兵团即可赶到增援,杜兵团亦可能尾同前来。如此,则我攻城未下,打援无力,势必被迫退出战斗,而杜兵团又可及时东返,于华野帮助不大。因此,我们考虑拟将攻郑时间推迟在淮海作战开始前五日开始行动,同时建议华野准于25、26日开始作战,我们则推迟两日于20日开始攻郑。”

  根据敌情,为加紧完成淮海战役准备,中央军委同意了这一建议,决定推迟攻击郑州。

  在确定了详细方针后,毛泽东又于10月15日致电饶漱石、粟裕、谭震林,并告刘伯承、陈毅、邓小平:“(一)据华东所获情报,邱孙西兵团向鲁西南进攻计划业已证实。其出动时间估计在酉贺左右,月底可能占领金、鱼。成、单、曹、定、菏甚至郓巨一带,其目的是阻塞你们出汴徐线道路,并使你们误认其将收复济南,因而仓卒部署应敌,不得休整,并不敢出苏北。(二)在此种情况下,你们淮海战役计划不但不应变更,而且给你们极大便利。(三)望将九、广两纵开至完济地区,以主力控制运河,担任防守,以一部协同鲁西南地方兵团在金、鱼、成地区应付该敌。(四)其余全部速作准备,按照我们所提意见,首先集结临沂、邹县之线,待邱孙进至相当位置之际,即齐头南进举行淮海战役。韦吉部仍在现地隐蔽,和主力同时行动,不要先动,以免惊动敌人。(五)刘陈邓攻击郑州时机,应待邱孙向北深人再行决定,不可过早。对郑攻击时应以有力兵团绕至郑州、中牟之间,从东边向郑州攻击,因敌准备放弃郑州,苦无口实,你们一至即可能逃跑。”

  10月17日,中野发现黄维兵团三个师正掩护军需品送往南阳,其中一个师已南调广水对付中野王宏坤部。刘、陈、邓认为,在这一情况下,如果再推迟攻取郑州时间,可能丧失这个好战机,因此,决心在黄维兵团还没有回头时攻取郑州,并准备于10月18日夜由禹、襄地区开进,21日夜进攻,求得五天或七天内攻克,只要六七天打下郑州,就很主动,对华野配合也更有利。

  毛泽东认为攻郑时机未到,复电刘、陈、邓等说:你们攻郑时机似以再推迟两三天为好。因为你们不但要顾到黄维可能北援,并要顾到孙元良可能酉援。如果对于黄维方面也大体适合,选择10月23日、24日或25日攻郑开始时间较好;如果你们觉得这个时间仅对孙元良方面适合,而对黄维方面根本不适合,则照你们的计划行动。

  10月18日,邓小平、陈毅颁发了郑州作战的基本命令。杨勇、苏振华、陈锡联、阎红彦、陈康、谢富治、秦基伟、李春芳等分率各纵队进入指定地点。在华北军区第14纵及附近地方部队的配合下,准备发起郑州战役。

  19日下午,邓小平、陈毅和张际春从皂角村出发,驰往郑州前线第4 纵司令部指挥。

  同一天,粟裕、谭震林发出部队开进命令,令华野各部于10月21日至24日先后开始行动,向预定地区前进。

  华野部队还没有开始行动,粟裕发现国民党军有些新的调动,黄维兵团部分东调阿湖、城头、瓦窑等地,李弥兵团由徐州东调炮车、八义集。根据这一情况,10月21日午时,由粟裕起草,饶、粟、谭联名致电中央军委,建议修改作战部署:根据敌情变化,我除先以一部在鲁西南暴露,佯攻迷惑敌人,调敌回顾,以便迅速实现围歼黄兵团外,必须加强运河车站南北两侧正面阻援兵力,以保证主要突击方向成功。根据各纵现在位置与休补状况,战斗预定于11月5 日发起,提议修改部署如下:以苏北兵团全部及第1 、6 、9 纵、鲁中南纵等7 个步兵纵队共20个旅附特纵主力,担任分割围歼阿湖、阴平、高流、新安、瓦窑地区的黄百韬兵团8 个旅。以第4 、8 纵担负袭歼炮车、运河车站之敌第9 军,控制铁路两侧及运河西岸,准备阻援。以第10、7 纵袭歼韩庄之敌,尔后以主力围歼贾汪之敌,后相机攻占柳泉地区。第13纵围歼台儿庄守敌,或以主力直攻宿羊山。塘之敌。以第3 纵、广纵进入鲁西南地区,协同冀鲁豫两个独立旅,组织对鱼台、丰县、杨山、商丘地区之敌牵制攻击,抑留孙元良兵团,不得东西增援,其余主力拟暂集结现地待机。

  毛泽东于22日复示饶、粟、谭,并告陈邓、中原局:“(一)完全同意你们21日午电部署,请即照此执行。(二)陈毅邓小平二同志现用陈谢电台在郑州附近指挥作战,你们及进入鲁西南之3 纵均应经陈谢台与陈邓密切联系,以利配合。(三)3 纵、广纵及鲁西南两个旅应于30日以前进至商标线以北地区,距敌大约一百华里左右,摆成一字形阵线,断绝行人来往,不要向商汤线攻击,使敌早日觉察我在该方不过是佯攻部署,要在东面微日发起战斗之同时(或者早一天即支日),才向商汤线及丰县之敌举行牵制性攻击,否则可能不起大的作用。”

  陈、邓到达第4 纵司令部的当天,得知蒋介石决定停止实行其所谓“以攻为守”的计划,而孙元良兵团又正向除州、蚌埠间转移,遂于10月21日午夜命令部队开始包围郑州。

  郑州之敌见解放军大队人马兵临城下,1 万余守军遂于22日拂晓弃城北窜。负责从北面攻城的第9 纵司令员秦基伟,发现敌人的逃跑动向后,一边调整部署,一边请示陈邓首长,并很快定下歼敌于运动之中的决心。

  邓小平在电话中告诉秦基伟:“决不能让它跑掉!”

  “我的网已经形成了。”秦基伟充满自信地说。

  陈毅接过电话说:“你把这个仗给我打好,我到你那里给你唱《借东风》。”

  随后,第9 纵将逃敌全歼于郑州以北黄河以南的狭小地区,生俘少将参谋长余辉廷。郑州宣告解放。

  听到郑州解放的喜讯,毛泽东说:郑州解放、陇海、平汉的铁路枢纽为我掌握,对整个战局发展极为有利。

  42.中野向华野靠拢

  这时,徐州守敌对华野行动方向有所判断,并在行动上有所变化。据此,10月22日子时,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了给陈毅、邓小平并告饶漱石、粟裕、谭震林并中原局的电报:刘峙认为我华野有出苏北企图,停止邱孙向鲁西南行动,以李兵团之第9 军加入东面防堵,以邱兵团由商丘向杨山收缩。白崇禧则为对付我第2 、6 、10纵,以黄张两兵团向桐柏方面进攻,陈邓攻郑作战完全不受南面威胁。因此,为了保障我华野全军在淮海战役中完全胜利,请你们准备着,在攻克郑州休息数日后,迅即全军东进,相机攻占开封。或者不打开封,直出徐蚌线。不但钳制孙元良、刘汝明,并且钳制邱、李两兵团各一部。粟谭则令第9 、广两纵现在立即出动,直出金乡、鱼台。成武、单县,与陈邓协力作战。

  陈毅、邓小平于10月22日亥时致电中央军委并刘伯承。李达,报告了郑州作战的战况,准备25日开始东进攻占开封,如开封之敌东逃,则遵照军委命令出商丘,或直出徐蚌,钳制孙、刘,协同华野作战。

  23日5 时,毛泽东再电陈毅、邓小平及饶、粟、谭:“(一)陈邓养亥电悉。占领郑州甚慰,你们休息两天即东进攻占开封甚好。(二)请粟谭在济南不要留住太久,济南方面一切问题交漱石处理。粟谭速赴南线指挥,以便按预定时间(成微)发起战斗。(三)淮海战役最紧张时间是戌微至戌赞约两星期左右。陈邓酉有东进,估计月底可能攻古开封。如开封之敌东逃,则陈邓月底可能进至商丘附近,可以适时密切配合淮海作战。(四)请粟谭即令三纵、广纵及鲁西南地方兵团于月底进至商、汤以北,并受陈邓指挥。(五)陈邓东进与三纵。广纵请部会合后,第一个目标是歼灭孙元良兵团。第二个目标是攻占宿蚌。”

  中原野战军出击中原地区和华东野战军全军南下,使国民党政府感到了紧迫和危机。为了避免徐州刘峙集团被中野、东野围歼,蒋介石令黄维兵团速由华中向安徽阜阳、太和地区进发,参加徐蚌地区的作战。此外,为了支持徐蚌地区国民党军的作战。蒋介石还将国民党空军的第1 、3 、5 、8 、10、20等大队共158 架飞机,加强徐蚌地区的作战。

  可是一切已经晚矣。收到毛泽东电报的当天下午,粟。谭、陈、张即下达了淮海战役预备命令。

  10月24日,开封国民党守军慑于解放军之威力,不战而东逃,我豫皖苏军区部队收复开封。

  至此,中原大地三大名城郑州。开封、洛阳均获解放。中央军委在给两野战军的嘉奖电中说:“中原三大名城洛阳、郑州、开封均人人民解放军掌握,对于今后战局极为有利。”

  从打郑州开始,淮海战役即成为华野、中野两支大军共同执行的任务了。

  拿下郑州后,陈毅、邓小平根据敌我态势进行了反复研究,于当天下午急电军委,建议把集结地点“改为永城、毫州、涡阳中间地区,无论出宿蚌线或打孙元良均更方便”。

  中央军委、毛泽东采纳了这个建议,于10月26日复电:“同意你们25日申电,以十天行程于11月4 日集结永城、毫州、涡阳中间地区的部署。”

  略事休息,陈毅、邓小平即依据毛泽东的指示,率中原野战军第1 、3 、4 、9 纵队继续东进,逐渐与华东野战军靠拢,汇合成了一股强大的冲击力。这一形势的出现已在毛泽东的预计之中。在22日13日的电报中,毛泽东即指出:“目前极好的形势是白崇禧部黄张两兵团被我2 、6 、10纵吸引到桐柏地区,在相当长时间内,不可能回头进到黄泛区,威胁东北面我军之行动,有利于我陈邓在攻郑胜利后,以一部或大部或全部向东行动,协同3 、广两纵,不但牵制孙、刘全部,而且可能牵制邱、李一部。具体行动,可在攻郑后决定。我们预计是以一部留在郑州、淮阳之线,以主力于邱李两兵团大量东援之际,举行徐州、蚌埠作战,相机攻取宿县、蚌埠,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破毁津浦路,使敌之交通断绝,陷刘峙全军于孤立地位。”

  43.蒋介石的新打算

  南京黄埔路。蒋介石对战局的发展愈加顾虑重重,难下决断。

  人民解放军攻克济南后,蒋介石想避免以往所犯的错误,他在与美国军事顾问团团长巴大维会晤时说:“必须研究中共的战略与战术以及野战部队的组织与训练情形,借使在济南所犯的错误不致重复。”他所说的“错误”,是指把王耀武的7 万部队放置在孤立无援的济南城,束手就歼,没有在徐济间尚可通行时及早撤离济南。但是,蒋介石在政治上的需要决定了他在军事上不可能有明智之举。就在他说过这话不久,他在东北的精锐之师又由于他的撤守不定而陷于绝境。现在对于徐州,蒋介石仍然是举棋不定。

  10月22日,国民党政府国防部长何应钦在南京主持召开国民党国防部军事会议,认为中原会战将在徐州方面进行,而徐州“剿总”部队分散在东起海州、西到郑州的陇海线上,态势不利,因而提出放弃陇海路上各大城市,而集中兵力于徐州外围,以应付即将到来的作战。又根据中原野战军向北移的情况,判断中原野战军有协同华东野战军在中原打大会战的可能,因而主张以黄维兵团尾随中原野战军进出周口附近,依情况策应徐州“剿总”或华中“剿总”作战。何应钦并建议由华中“剿总”总司令白崇禧统一指挥华中和徐州两个“剿总”的部队进行中原作战。

  10月23日,国民党国防部作战厅将上述方案送往北平向蒋介石请示。第二天,蒋介石便签了字,命令大意是:——徐州方面应对华东野战军取攻势防御,逐次消耗共军并巩固徐州附近地区。

  ——黄百韬兵团、李弥兵团分别控制于阿湖、新安镇、曹八集各地附近机动,截击南窜之共军,应援东海方面战斗;——邱清泉兵团应机动控制于汤山附近,依情况协同黄维兵团夹击东进的中原野战军主力;——孙元良兵团向宿县、蒙城各附近转移,尔后控制于蚌埠机动。

  ——第三绥靖区冯治安部应以主力控制于运河以西地区及台儿庄枣庄支线,担任守备;——第四绥靖区刘汝明部应以主力守备商丘,并掩护陇海路商丘到徐州段。

  命令要求徐州“剿总”应加强徐州、蚌埠、淮阴防御工事,务期紧固守备,以形成机动兵团之核心。华中方面黄维兵团应索中原野战军主力进剿,如中原野战军主力越过平汉路东窜,即先机推进周口附近,适时联系邱清泉兵力夹击歼灭之。

  蒋介石又欣然接受何应钦关于由白崇禧指挥中原战事的建议,下令白崇禧统一指挥中原军事。

  蒋介石对徐州守将刘峙很不放心。刘峙是国民党军队中最无能的将军之一。在国民党将领中,大多数人瞧不起他,称他为“福将”,这是因为他指挥作战不行,却在国民党军队中连连高升。抗战初期,作为第一战区第二集团军总司令的刘峙,率部一溃千里,丧师失地,因此又获得了“长腿将军”的称号。只因他“忠实可靠”,所以一直是蒋介石的心腹将领。1948年5 月,蒋介石任命他为徐州“剿总”总司令,引起国民党许多将领的不满,他们私下议论说:“徐州是南京的大门,应派一员虎将把守;不派一虎,也应派一狗看门,今派一只猪,眼看大门会守不住。”时至淮海大战爆发前夕,蒋介石对刘峙能否指挥徐州各军也表示怀疑,为了预防万一,决定临阵换将。

  刘峙本人早就有离任的想法。在10月下旬时,刘峙看到解放军主力由鲁中南南下纵队有10多个,就忧心忡忡,想找一个有威望的黄埔生来当副司令兼前线指挥部主任,其目的就是想将前线指挥部放在徐州。自己可脱身到后方指挥。

  这时,东北战局已急转直下。10月15日,锦州国民党10万守军全军覆没。19日后,长春10万国民党军或起义或投诚,名城易色。28日,包括“五大主力”中的两大主力新1 军、新6 军在内的国民党军东北10万精锐之师土崩瓦解。失败的阴影浓重地笼罩着国民党国防部。

  10月28日下午,何应钦在南京再次召集会议,研究如何应付日益不利的中原战事。第二天,蒋介石的参谋总长顾祝同又邀请何应钦等人研究中原作战方针。会议提出守江守淮的主张,但对守淮又有两种意见。一种意见是以攻为守,徐州“剿总”除以一至两个军坚守徐州外,所有陇海铁路上的城镇一律放弃,集中所有可以集中的兵力于徐州蚌埠之间的津浦铁路两侧,作攻势防御,并以黄维兵团进出周口附近,配合徐州方面作战。另一种意见是将徐州兵力撤到淮河南岸,凭河防守,避开易攻难守的四战之地徐州,依恃淮河阻止解放军南下,以便争取时间经营长江防线。两案比较,国防部和参谋总部的基本意见是采取第一意见。

  可是,作为第九“绥区”司令官的李延年,直到11月5 日开始行动时仍然蒙在鼓里,毫无所闻。

  44.红色箭头射向黄百韬

  就在蒋介石和将领们为守淮问题争得不可开交时,黄百韬兵团的命运已发发可危。

  10月26日,毛泽东致电粟裕、谭震林,并告陈毅、邓小平及刘伯承、邓子恢、李先念,指出:“第100 军两个师均已增至新安镇并隶属第7 兵团,黄百韬手里已有八个师,李弥五个师已集结运河车站及运西李家集地区,黄、李共十三个师连接在一起。你们原企图以两个纵队歼灭运河车站之两个师,控制运河正面阻敌,恐将感觉困难。你们似只能从黄李两集团的接合部,即新安镇与运河车站之间,以两个纵队插入,隔断李、黄联系;而以一个至两个纵队由台儿庄向南从北面钳制李弥;另以一个至两个纵队攻歼韩庄、贾汪、柳泉地区之敌,迫使邱兵团以一个至两个军向正北防御;再以一个纵队及广纵向丰县、汤山两点攻击,迫使邱清泉一部留于该方;另以地方兵团牵制孙元良;另以韦吉一个至两个纵队从难宁、宿县向徐州东南攻击,如此方能确保钳制邱、李,以利主力分割歼灭黄兵团。”

  10月27日20时,毛泽东再致电饶漱石、粟裕、谭震林并告陈毅、邓小平,进一步对歼灭黄百韬兵团的部署提出意见,他说:“你们在研究部署时,除根据当前情况外,还要估计到情况的某些可能的变化,要设想敌可能变化的几种情况,其中应包括一种较严重的情况,要准备在这种情况下有对付的办法。”

  他预测:“目前情况可能的变化是:(一)黄兵团八个师在你们接近他时,可能由现时比较分散配置利于分割围歼的状态,改变为比较收缩比较靠拢难于分割围歼的状态。(二)黄兵团八个师在围歼后,有几个师被歼灭,但可能有几个师因其集结在一起,难于最后歼灭。(三)李弥两个军靠在一起,可能使我无法控制运河,如我从台儿庄向宿羊山方向之部队动作不得力,则8 、9 两军可能全部加入运河车站及其以东,和黄百韬靠得很近,可能妨碍你们全歼黄百韬。(四)如果你们从临城向韩庄、贾汪、柳泉攻击之部队不得力,或动作不适当,不能吸引邱清泉一个军左右对付该方面;又如果你们派向丰县、汤山方向攻击之部队动作不积极,不能吸引邱清泉一部留在该处,则邱部可能以一个军或超过一个军的兵力进至大许家、八义集、碾庄之线,联接李弥,使李弥能够积极增援黄兵团。(五)陈邓率十一个旅成支进至涡阳、永城、毫州三县中间地区,争取打孙元良并威胁徐蚌,对于你们作战当然会起很大的配合作用,可能吸引邱清泉一个军及孙元良全部去对付他们。但你们的计划应放在华野自己直接有效地钳制邱清泉上面,才是最可靠的。因为敌处内线,调动灵活,而陈邓对刘峙不能起致命的作用。”

  毛泽东提醒前线指挥员:“济南大捷后,干部中可能发生轻敌心理,如果不克服此种心理,则可能影响此次作战。”

  10月28日,毛泽东进一步指示陈、邓:“我们同意你们不出淮南……”并指出:“你们在徐蚌线以西地区出现,对整个敌人威胁极大,这种威胁作用,胜过在汴徐线上打一胜仗。”

  同一天,华东野战军向中央军委报告了歼灭黄百韬兵团的最后部署:以六个纵队另四个旅担任阻援、打援,割裂黄百韬兵团同李弥兵团联系,截断黄百韬兵团退徐州通路之任务,预定7 日晚发起战斗。以九个纵队围歼黄百韬兵团,预定于8 日晚发起战斗。

  毛泽东于10月30日晨5 时批准了这个计划,但他的考虑更为周全、缜密,他复电指出:“……计划与部署甚好,请即照此施行。只有一点,分为虞齐两晚发起作战,是否有使黄兵团闻声警觉于齐日白天你们尚末接近该敌时迅即收缩集结之虞,似不如同时于虞晚或齐晚各处一起动作,使各处之敌同时受攻,同时认为自己处于危险境,互相不能照顾,要在两三天后才能查明我之主攻方向,但又因为我各部均已迫处他们面前,又已无法互相增援,尤其使黄兵团各部丧失收缩集结的必要时间,极为重要。故此役胜利建筑在两个条件上面,即是:(一)使黄、李、邱三个兵团及三个兵团中之各军互相不能增援,要达到这一点,除华野全军照俭戎电部署外,陈邓方面亦请于虞日或齐日同时动作。(二)使黄兵团各军没有收缩集结之时间,要达到这一点,就应当在同一个晚上动作,不要在两个晚上先后动作。以上请加考虑酌定。此外,你们后方各事如尚有未处理完毕者,宜交与适当之同志去处理,以便粟谭专心指挥作战。此战打得好,可能歼灭黄兵团八个师,李兵团两个师,冯治安两至三个师,接着不久并可能歼灭东海及两淮之敌,则长江以北之战局便可展开,那时即使将介石将锦西、葫芦岛、营口等处之敌全部南调,亦只能布防于长江沿岸,于大局无补。故望你们精心组织这一伟大的战役。”

  1948年10月31日23时,陈毅、邓小平致电中央军委称:“根据华野部署,我们的作战方案有三:第一方案,如邱兵团仍在杨山地区,孙兵团仍在马牧集以南地区,则我宜照军委电示,以一个纵队直出萧县,进迫徐州;以有力一部出黄口东西,组成向西防御,位于邱兵团之右侧,以迟阻邱兵团东援之目的。第二方案,如邱兵团沿路缩至黄口、徐州之线,孙兵团移至汤山、黄口之线,则我以一部协同3 、广两纵,钳击邱敌一部,其余全部歼灭孙兵团一部或大部。第三方案,如邱孙西兵团均沿路缩至徐州及其附近,则我只有由西南两面向徐州攻击,以达钳制邱、孙之目的。因华野作战计划中,未派队攻击徐蚌段,我们拟以豫皖苏部队担任之。无论那个方案,集结永城均属便利。我们力示实现第二方案,因为不仅可能歼敌一部,也能达到钳制邱敌一部之目的。第一、第三两方案,虽都纯是大消耗仗,但我们当动员部队,用一切努力,不顾伤亡,达成钳制邱孙两敌之任务。”

  粟裕得知中野不出淮南,于10月31日向中央军委建议:“此次战役规模很大,请陈军长、邓政委统一指挥。”

  毛泽东决定扩大淮海战役的规模。攻占郑州、开封后,解放军得以挥师东进;同时,辽沈战役已经于11月2 日结束,全国军事形势发生重大变化,敌我力量的总对比改变了。这两点改变促使毛泽东下决心打一场规模更大的战役。粟裕后来回忆说:“没有辽沈战役的胜利,我们也不敢下那样的决心。……一个多月东北野战军歼敌45万人,全国敌我力量对比发生了根本变化,我军已在全国范围内,在数量上、质量上、技术上都占优势了。”

  于是,毛泽东于11月1 日从西柏坡电告陈毅、邓小平:“白崇禧以徐州陇海会战一触即发,令黄维兵团11月10日在太和、阜阳集中完毕等情……对黄维进程之估计及对策盼告。我们认为除6 纵必须立即尾黄维东进外,10纵如在南阳附近亦宜协同2 纵尾黄维东进。如何,盼复。”“徐州西南方面我军之动作,依情况在三个方案中选择一个,由陈邓临时决定。”

  毛泽东把他的另一个决定告诉了陈邓:整个战役统一受陈邓指挥。

  这样,中野、华野便将在战役上协同作战了。

  陈毅、邓小平感到责任重大,于11月2 日向中央军委表示:“本作战我们当负责指挥,惟因通讯工具太弱,故请军委对粟谭方面多直接指挥。”

  陈毅的职务是中原野战军副司令员、中原局第二书记,毛泽东让他负责协调中原、华东两大野战军的协同作战以及地方党政工作。

  上下关系融洽,处置恰当。

  45.蒋、白冲突,雪上加霜

  一向无法无天的蒋介石还不知道自己正面临灭亡的厄运。

  10月30日,卫立煌集团全军覆没的结局已注定。蒋介石对东北已无事可做,便把杜聿明留在葫芦岛,让他指挥葫芦岛部队撤退,自己则返回南京。

  在南京,蒋介石立即根据国防部和参谋总部的意见,确定了一个徐蚌会战计划,其内容为:将徐州“剿总”的主力收缩到徐州、蚌埠之间,依托这段铁路实行攻势防御,可进可退,同时布防淮河,阻止共军南下。

  10月30日下午,何应钦再次在国防部召集开会讨论中原作战问题。这时,白崇禧也从汉口赶来参加会议。起初,他同意指挥徐州、华中两“剿总”作战,也同意将黄维兵团转用阜阳、太和机动位置,而且还表示他的桂系部队张涂兵团也可随黄维兵团跟进会战。可是第二天白崇禧就变卦了,坚决不肯指挥徐州“剿总”和华中“剿总”联合作战,在兵力调配上也不像日前那么慷慨了。

  白崇禧关键时刻拆蒋介石的台有他自己的打算。美国政府对蒋介石政府的腐败早就不满了,在暗中支持李宗仁、白崇禧等,试图扶持桂系上台,建立一个由他们直接控制的政府。以李宗仁、白崇禧为首的桂系巴不得蒋介石早日垮台,由他们取而代之。白崇禧左右权衡,一方面为求自保,另一方面也希望蒋介石在战争中进一步失败,支持李宗仁夺权。所以,当蒋介石邀请白崇禧兼任徐州“剿总”总司令时,白崇禧一口拒绝,并且拒绝将华中的两个军划归准备调往徐州地区的黄维第12兵团节制。

  白崇禧的这一招,在关键时间给了蒋介石沉重的打击。虽然十分恼火,但又拿白崇禧没办法,蒋介石在大骂李、白诸人不知死活的同时,也知道单靠刘峙这位“福将”不行,只好任命华中“剿总”副司令兼第14兵团司令官宋希濂为徐州“剿总”副总司令。要他协助刘峙指挥徐蚌作战,同时便于抽调宜昌、沙市第14兵团所属部队东进淮海战场。但宋希濂认为徐州“剿总”所属邱清泉。孙元良难以指挥,不愿赴任,他以鄂西方面不便脱身以及徐州方面情况不熟悉为由,致电蒋介石和顾祝同,请求收回成命。

  蒋介石无奈,又想到了杜聿明。此时,杜聿明仍在指挥葫芦岛的部队向华北、上海及南京撤退。11月3 日,蒋介石派国防部作战厅副厅长许朗轩带着徐蚌会战计划和自己的亲笔信,乘专机飞葫芦岛见杜聿明。蒋介石在信中写道:如果吾弟同意这一案,请即到蚌埠指挥。

  杜聿明基本同意蒋介石的方案,但他又怕背放弃徐州的罪名,受舆论指责,于个人不利,便当即复信蒋介石,表示同意将主力集中徐蚌,实行“攻势防御”计划,但须待葫芦岛部队撤退完毕再赴任,并建议徐蚌会战部署请刘峙直接指挥,迅速按计划实施,否则有被共军牵制无法撤退的可能。

  白崇禧拒绝指挥,杜聿明又远在葫芦岛一时不能南顾,而中原局势十分危险,蒋介石决定互回月4 日从南京飞徐州,亲自部署徐蚌会战,但临行前,他又因有事,要顾祝同代他前去。

  当刘峙得知蒋介石决定让从东北败归的杜聿明担任徐州“剿总”副司令时,十分高兴,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脱身了。

  对于国民党徐州“剿总”这个蠢将,华东、中原两支人民解放军十分清楚,为了鼓舞士气,在鲁中南到处张贴着鼓动战士们进军徐州的传单,传单上写道:“国民党在徐州,来过三个大将,前年来的叫薛岳,打了败仗撤掉了。去年来了顾祝同,庸碌又无能,我们把他赶走了。今年来的叫刘峙,他是有名的大笨猪,我们要想生活过得好,就要勇敢上前打开徐州去杀猪!”

  11月4 日,刘峙从空军飞机侦察的消息中得知华东野战军十几个纵队南下,异常恐惧,连忙向顾祝同建议:“顾总长,总部放在徐州不好,应设在蚌埠。”而顾祝同以徐州总部搬动影响不好为由,拒绝了刘峙的要求。

  也就在这一天,顾祝同来徐州布置攻守徐州计划,决心将海州、连云港放弃,将第九绥靖区部队撤回徐州作战。

  11月5 日,顾祝同在徐州“剿总”召集邱清泉、黄百韬。李弥、孙元良等人开会。会上,各兵团都说自己的正面有解放军主力。邱清泉强调华东野战军第3 、6 、10、11及两广纵队都在鲁西南,先头已到他的防区附近。黄百韬则说,都城以北发现共军强大部队,可能要向他的兵团发起进攻了。他向顾祝同建议:采取以徐州为中心,集结各兵团对东南西北各个方面备战,进行深沟高垒、各兵团互相衔接的“乌龟战术”,并强调:“不是自己怕死,而是这样才能够持久,海州守不守并无关系。”

  争论结果认为,无论华东野战军主力在哪里,徐州“剿总”各兵团像目前这样在陇海路上一字排开的态势极为不利,必须调整。因此,顾祝同决定11月6 日开始首先将徐州两侧主力立即向徐州收缩靠拢,然后再由徐州向淮河一线撤退。

  自济南战役后,蒋介石和他的军事顾问们几经变更作战计划,举棋不定,而且又都是纸上谈兵,决而不行,直到*月6 日,徐州“剿总”各部队几十万人马仍然徘徊在西起商丘。东至连云港、北自临城、南到蚌埠的“十字架”上束手无策。

  而且刘峙又雪上加霜。if月6 日,大战在即,刘峙一再致电国防部,催促杜聿明赶快来徐州。同时,他不顾一切地急令邱清泉第2 兵团、孙元良第6 兵团、李弥第13兵团立即向徐州收缩,加强徐州的防务。刘峙催促李弥兵团回撤,放弃了徐东要地,致使黄百韬兵团陷入后路被切断的绝境。

  他们根本没有觉察到毛泽东、解放军已经紧紧掌握战争主动权,逐渐完善了淮海战役的作战部署,即将吹响决战的号角。

  第十三章 小淮海变大淮海

  46.毛泽东打三仗的战略构想

  11月4 日上午8 时,华野司令部在曲阜发布了《淮海战役攻击命令》。命令分析了徐州敌军的态势和企图,指出中野各部为了配合华野作战,已由陈毅、邓小平率主力东进,并指挥华野第3 纵和广纵两纵队从西面和南面威迫徐州,以钳制和吸引徐州以西的敌人。攻击命令明确规定全军11月8 日发起战斗,于11月5 日隐蔽进入到鲁南邹县、膝县、临沂地区一线的开进出发位置。

  国民党方面似乎已经乱了方寸。

  当李延年还不清楚撤退海州的军事机密时,新浦盐店总经理唐革却早就知道了。11月5 日天黑不久,唐某来找李延年,劈头第一句话就是:“老总(即刘峙)要我随司令官一道回徐州。”

  李延年还满头雾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徐州万‘后某说:”不要海州了!“原来唐某是替刘峙经营食盐生意的,由于这种关系,他的消息竟比一个兵团司令官还灵通得多。

  李延年一听,才恍然大悟,对在座的蒋介石“钦差”李以前道:“刘经扶看钱财比国家的事还大,真是岂有此理!这样泄露军事机密,不败何待!”

  李延年一直等到夜里12时50分,才接到刘峙的电报,要他立即撤退。

  在开始撤退的11月6 日,李延年又接到刘峙的电报,着令44军到达新安镇后,即归黄百韬第7 兵团指挥。

  11月5 日,顾祝同在徐州“剿总”召集会议之后,各兵团开始向徐州收缩,黄百韬立即赶回新安镇部署西撤行动。就在这时,刘峙却打来电话,命令他在新安镇等待从海州西撒的第44军,于是黄百韬将西撤时间推迟了一天。11月7 日,第44军赶到新安镇,列人黄百韬兵团序列。

  李延年兵团第M 军从海州撤往新安镇的动向立刻被华东野战军察觉。

  6 日21时,华东野战军向中央军委报告了这一新情况,并同时决定当晚提前发起战役。电报说:“淮海战役决仍按已定方针执行,为着驱逐与解决沂河以东沿岸少数土顽,便于掩护架桥和主力开进,今(6 )日晚即以鲁纵围歼那城、大埠之王洪九顽部;6 纵围歼马头及南北沿河岸之敌;7 纵围歼峰县。枣庄之敌;10纵包围临城,逼独立旅(土顽改编的)起义”:“广纵及冀鲁豫独立旅向丰县、杨山线前进,以求扫清敌外围。明晚即迫近敌人,封锁消息,8 日晚即完成分割包围,明晨开始攻击。已令淮海分区派队迫近新浦、海州,确实查明情况。如敌确已撤退,好布置接收人城,维持秩序纪律,掌握政策,并控制连云港,向海上布置警戒。另以一部配合滨海地方武装及苏北兵团一部,严防敌44军之西进,使其不能迅速与黄兵团会合配合作战。”

  毛泽东对于自己的将领们怀有充分的信心与自豪。他在10月10日的《中共中央关于九月会议的通知》中说:“一九四五年四月党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以后,中央委员会和全党领导骨干,表现了比较抗日时期更为良好的团结。这种团结,使得我党能够应付日本投降以后整三年内国际国内所发生的许多重大事变,并在这些事变中使中国革命向前推进了一大步,摧毁了美帝国主义在中国广大人民中的政治影响,抵抗了国民党的再一次叛变,打退了它的军事进攻,使人民解放军由防御转到了进攻。”

  此时,参加淮海战役的人民解放军共约60万人,虽然在数量上仍少于国民党军,但上下思想统一,指挥统一,士气旺盛,华东、华北两大解放区连成一片,人力、物力、财力、运输力都有了基本保障。人民解放军箭在弦上,具备了歼灭刘峙集团的必要条件。

  毛泽东于第二天晚20时起草军委复示,表示完全同意攻击部署,“望你们坚决执行。非有特别重大变化,不要改变计划,愈坚决愈能胜利。在此方针下,由你们机断专行,不要事事请示,但将战况及意见每日或每两日或每三日报告一次。”并进一步明确了淮海战役第一仗和第二仗的歼敌任务。电报说:“第一仗估计需要十天左右时间,力争歼灭黄百韬十个师(包括44军),李弥一个至两个师,冯治安四个师(包括可能起义者在内),刘汝明六个师(包括可能起义者在内),以上共计对个至22个师。如能达成此项任务,整个形势即将改变,你们及陈邓即有可能向徐蚌线迫,那时蒋介石可能将徐州及其附近的兵力撤至蚌埠以南。如果敌人不撤,我们即可打第二仗,歼灭黄维、孙元良,使徐州之敌完全孤立起来。”

  “为了连续作战歼灭大量敌人之目的,你们应仿照济南战役之办法,对我各作战部队随战随补,随补随战,使部队经常保有充足的兵员和旺盛的士气,此点甚为重要。为此,应将后方补训兵团移到接近战场的位置,以便将已经训练好的新兵及俘虏能够迅速补充部队,同时将此次战役中所获俘虏迅速接收训练及补充部队。”

  这封电报表明,毛泽东已将歼击目标指向刘峙集团全部了。

  47.苦将黄百韬苦不堪言

  11月的黄淮平原,已经是霜秋季节。这年的霜冷来得格外早,天气也显得特别的阴冷。在阴冷的霜风中,一辆美式吉普车在一队全式美装的摩托兵的簇拥下,急驰在海州至新安镇的大道上,第九绥靖区司令官李延年和徐州“剿总”高参李以励并肩端坐在车上。两人满脸阴沉,一言不发。

  还是李以助最先打破沉默,他说:“吉甫兄,陈毅部全力南下,形势也十分明朗了。7 兵团和九绥靖区形势十分危急,为什么统帅部还要急令13兵团撤,这样7 兵团和九绥靖区岂不是危在旦夕了?”

  李延年轻轻叹了口气,说:“统帅部长期不诸军情,一切还不是刘经扶(刘峙)的所为。这位老滑头是担心徐州有失,他请示统帅部,要求统帅部不仅令邱疯子(邱清泉)回防徐州,而且也要13兵团立即回防徐州,只要他徐州无事,他可不管我们的死活哟!”

  李延年在海州接到放弃海州、连云港,向徐州靠拢的命令后,立即着手准备逃向徐州。就在这时,粟裕指挥华东野战军经过近一个月的休整,已经兵强马壮,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开始向鲁南集结。华野在南进途中,一举歼灭了李延年兵团王洪九部sop 余人。国民党统帅部据此判断解放军将首先出击海州李延年的第九绥靖区,为此令黄百韬第7 兵团速派第100 军由新安镇星夜开往海州,加强海州、连云港的防务。

  就在黄百韬第100 军东进途中,徐州方面又发现华东野战主力由鲁西南直扑台儿庄、新安镇一线。刘峙又着了慌,忙令东进的100 军中途折回,以确保第7 兵团的安全。

  同时,国民党统帅部又决定派海军将李延年部从海路接走。谁知就在命令下达的当天,因海军兵舰不能凑齐,统帅部又改令,李延年部火速滑陇海线西撤。为了保证李延年西撤的安全,统帅部特今黄百韬的第7 兵团在陇海线以北担任掩护。

  统帅部朝今夕改,使得李延年十分狼狈,气得李延年直骂娘,说:“举棋不定,亡国之征!”

  不过,骂娘归骂娘,既然统帅部指定了他向西撤走,他只好驾车来到黄百韬的驻地新安镇,与黄百韬商谈撤退计划。

  第7 兵团是国民党军的主力兵团之一。兵团司令官黄百韬,字焕然,是顾祝同的心腹爱将。早年在皖南“围剿”新四军时,黄百韬为顾祝同立下了汗马功劳,深得顾的赏识。在解放战争爆发初期,黄百韬是顾祝同部队第25军的军长。1948年6 月,在豫东战役中,国民党第7 兵团司令官区寿年被俘,顾祝同为培植自己的势力,特地保举黄百韬为第7 兵团司令官。

  黄百韬是国民党军中少有的几个能战的将领之一。在豫东战役中,国民党军主力部队被粟裕率领的华东野战军包围,蒋介石命黄百韬率第25军前去增援。结果,黄百韬部也陷入了解放军的重围之中。为了逃命,黄百韬率部死战8 天8 夜,才得以突出重围。为此,蒋介石亲自授给黄百韬青天白日勋章一枚,并称赞黄百韬“骁勇善战”。

  蒋介石对杂牌部队出身的黄百韬大加赞赏,引起了蒋介石亲信邱清泉的不满。邱清泉认为黄百韬虽然突破了重围,但是并没有解救出被围的部队。他对于蒋介石给黄百韬授勋一事很不服气,从此埋下了邱、黄两人不和的种子。

  正是由于黄百韬在豫东战役中的“突出表现”,当顾祝同保举黄百韬任第7 兵团司令官,蒋介石立即表示同意。为了加强第7 兵团的战斗力,顾祝同还将他起家的嫡系部队第25军划归黄百韬指挥。在徐蚌会战前,蒋介石为了阻止苏北地区的解放军北上和鲁南解放军南下,截断徐(州)、海(州)交通,特命黄百韬兵团集结在徐州以东的新安镇附近。

  为了稳住徐东的局面,顾祝同和国民党国防部第三厅(作战厅)厅长郭汝瑰以统帅部的名义令邱清泉火速从徐西撤回徐州,李弥也做好了从碾庄撤至徐州的准备。

  在对邱、李两兵团下达后撤的命令后,顾祝同又专门召见了黄百韬,命令他再在新安镇呆两天,掩护李延年部队西撒。条件是将李延年的第44军划归黄百韬节制。

  黄百韬看到邱、李两兵团都撤回徐州,而让他的兵团在新安镇担任掩护任务,心中非常生气。但是,碍于顾祝同是他的老上级,又是他的靠山,不敢当面顶撞。回到新安镇后,他对一切都不顺心,动不动就大发脾气。

  远在海州的李延年得知这些情况后,生怕黄百韬一气之下西撤而去,扔下他不管,于是,一面指挥部队星夜向徐州撤退,一面拉上正在海州的国民党总统府少将参军、战地视察官、黄百韬的好友李以助赶赴新安镇探听黄百韬的虚实。

  李延年一见黄百韬,就紧急地抓对方的双手,说道:“焕然兄,你可不能抛下我不管呀?”

  黄百韬本就对顾祝同让他在新安镇等待李延年窝了一肚子气,现在看到前来求助的李延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他还是耐住了性子,定眼看了李延年好久,才回答说:“吉甫兄,何出此言?你我同在危急之中,共同的形势逼迫,你我只有共命运方有出路,总长也一再嘱咐我要与吉甫兄联手,我岂能弃你不顾?”

  走进会议室,黄百韬指着作战地图说:“陈毅的部署是想先打第7 兵团,现在兵团战略位置非常不利,在新安镇打则孤军无援,如避敌西进,到不了徐州就会遇敌。且徐州工兵团迄今未来架设运河桥梁,我已命第63军从窑湾镇强渡,其余各军明早西行,转进太迟了,要掩护第44军从海州西撤,不能贻误战机,否则全兵团将被围,陷全局于不利。国防部作战计划一再变更,处处被动,正是将帅无才,累死三军。这次会战如垮,什么都输光了,将来怎么办?国事千钧重,头颅一掷轻,个人生死是不足惜的。”

  听了黄百韬的陈述,李延年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连忙附和着黄百韬说:“是啊,将帅无才,累死三军。我们第九绥靖区何尝不是如此?一会儿让我们从海上走,一会儿又让我们从陆上走,简直是瞎胡闹。”

  发完牢骚,李延年告诉黄百韬,他的第九绥靖区部队在路途中已经遇到小股共军,请求黄百韬派兵接应。黄百韬当即指示第100 军派出一个师的兵力在新安镇东北南警戒接应海州方面撤下来的部队。

  当晚,黄百韬看望李延年、李以助后,又将李以助单独请到自己住处。一边喝酒,一边发牢骚。黄百韬对李以助说:“刚才告辞回来,心中觉得十分憋气,无法人睡。想想当前的战局和各军争相逃命的丑态,就十分痛心。所以请你来正要与你说上几句心里话。来,我们先干了这杯。”说着,先一饮而尽。接着他又为自己斟上一杯,又一饮而尽。

  李以助伸手拉住了黄百韬,按住他说:“焕然兄,我们是多年的交情,有话请讲。”

  黄百韬悲愤地说:“据说,陈毅主力十多个纵队均南下,先头部队已到部城、郊县、费县地区集结,南下时分无数纵队急行。由此判断,共军不让我兵团西撤集结,先打我兵团是肯定的了。刚才我给徐州刘老总汇报了情况,而刘老总已经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后来,又打电话给李弥,得知李弥不等我军到达,就开始向西撤退了,形势已经十分危急了。”

  听了黄的话,李以助大吃一惊,急切地问:“形势怎么发展得这么快?是谁让13兵团提前撤回的?”

  黄百韬叹了口气,说:“这是作战厅郭汝瑰、许朗轩、张宗良等人作出的决定,这太令我伤心了。大军作战,时常变卦,动摇军心,影响士气,难道他们不知道么?兵团主力十几万人,陈毅主力达30多万人,如果集中来攻,我兵团必败。尤以西撤途中,侧面受敌,随地应战,立足未定,各个击破,最堪忧虑。请告刘老总注意,要其他兵团快点集结,迟了就会误大事。如我被围,希望别的兵团来救。古人说,胜则举杯同庆,败则死力相救。我们是办不到的,这次战争与以前战役性质不同,是主力决战,关系存亡。请告刘老总,注意激励各级战场指挥官,否则同归于尽,谁也走不了。请你面报蒋总统,我黄某受总统知遇之恩,生死早置之度外,绝不辜负总统期望,我临难是不苟免的。请记下来,一定要转达到呀厂停了一下,黄百韬又感慨地说:”国民党是斗不过共产党的,人家对上级指示奉行彻底,我们则是阳奉阴违。“

  李以助深深同情黄百韬,但他手中无一兵一卒,无法助黄一臂之力,只有报以同情的苦笑。

  面对吉凶未卜的大战,黄百韬、李延年和李以助在新安镇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杜聿明后来评述说:“这样,在淮海战役序战一开始,由于蒋介石集团的基础腐朽透顶,未能实施预定计划(哪怕是最不好的计划),及时集中兵力应战,在解放军变化莫测、运用极妙的战略战术下,就形成了打被动战的局面,使国民党军内部慌乱一团,手足无措。加以蒋介石的个人独裁指挥,不论大小情况的分析、大小部队的调动,都要通过蒋的决定指示。而蒋本人又不能集中精力掌握全盘情况,每日仅凭一次所谓‘官邸会报’来决定指挥部署,或凭他本人‘灵机’一动,乱下手谕。因之一切指示到了前方,不是过时失策,即是主动武断。前方部队不遵从,即有违命之罪;遵从则自投罗网。蒋介石集团中封建派别关系互相掣肘,任何一个情况出现,都只是顾小集团不顾整体;只想救自己,不顾全局。结果每一战役都是因小失大,决策一再变更。这种矛盾斗争贯穿着国民党军作战全部过程,加速了国民党军的灭亡,同时也大大缩短了解放战争的过程。”

  48.兼程追击,围逼徐州

  粟裕的华东野战军司令部迁至距黄百韬兵团司令部新安镇不远的部城西北马头镇。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打破了野司指挥部短暂的沉寂,骑兵通讯员急匆匆走进指挥部,从前线带来的消息说:国民党第7 兵团第M 军已经通过新安镇,第25军已撤离阿湖地区;第64军已撤离高流,往西逃去。我先头部队有三名侦察员化装成国民党军官兵混入敌内部侦察,因拿的是在济南缴获的敌军空白介绍信,结果被敌军一名师长看出破绽,在新安镇西边被杀害。

  华野代司令员、代政委粟裕听完汇报后,立即召集了各纵队领导会议。陈土辑唐亮、谭震林、宋时轮、王建安等先后到达临时会议室。

  会议一开始,粟裕指着标有蓝红箭头的作战图对大家说:“我们已经倾力南下,现在刘峙、黄百韬已经完全知晓了。看形势,刘峙要收缩兵力,黄百韬也将全力西逃,如果在徐州附近的敌邱、李、孙、黄四个兵团云集在一起,将对我们展开作战十分不利。在此,我要申明我们的目标是快速前进,全力南下,拖住黄百韬,绝不让他逃跑。现在在徐州东北的张克侠。何基洋两将军已经派人前来联系,他们将在今晚举行起义,洞开防区。这样,我军就可以由此直插徐东,截断黄百韬西逃路线。为此,我们要树立全面作战的观念,务必完成任务,至于各纵队的行军方向和作战目标,野司根据情况做了相应的调整,下面由张副参谋长给大家传达。

  身材修长、显得非常精干的张震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一支铅笔,指着地图对大家说:“在运河以东新安镇的国民党军第7 兵团司令黄百韬,闻听我全军南下,出击徐州与新安镇之间的台儿庄和郊县,惊恐万分,生怕被断了退路,已经下令部队火速向徐州收缩。本来,蒋介石命令黄百韬兵团在新安镇等待三天,接应海州的李延年第九绥靖区第44军撤至徐州,现在敌第九绥靖区部队已经撤过了黄百韬的防区。从刚刚得到的消息,黄百韬已经开始向西逃跑了。新安镇与徐州间有一道运河隔着,在运河上有一道铁桥,可以通过部队,黄百韬在等待44军时,没有想到要在运河上再架设一道桥,现在10多万人要想通过一座铁桥过运河,谈何容易!我们必须利用这一机会,抓住黄百韬兵团,争取一举将其包围在运河附近,决不让其逃回徐州。”

  11月6 日,粟裕指挥部队发起围歼黄百韬兵团作战。中原战鼓敲响了!

  这一天,傅秋涛率鲁中南纵队等部,包围都城,歼灭了第9 绥靖区王洪九部5000余人,拉开了淮海决战的序幕。

  华东野战军和中原野战军在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展开行动。

  华东野战军叶飞第1 纵、王必成第6 纵、聂凤智第9 纵、韦国清第2 纵,以及傅秋涛鲁中南纵、中野王秉璋第11纵。张国华豫皖苏独立旅等部,从东北方向向新安镇、阿湖地区挺进;华东野战军陶勇第4 纵、王建安第8 纵和驻苏北地区的管文蔚第门纵、江淮军区的两个旅,南北对进,夹击运河车站及以西地区,切断黄百韬和李弥兵团的联系;华东野战军成钧第7 纵、宋时轮第10纵、周志坚第13纵进攻韩庄、台儿庄敌第三绥靖区,尔后强渡运河,直出陇海,拦截黄百韬兵团的退路;与此同时,中原野战军除一部暂留平汉路西牵制敌黄维第12兵团和张涂第3 兵团外,主力四个纵队外加华野何以祥纵。两广纵队及冀鲁豫军区部队等部,向徐蚌线开进,经黄口、杨山向宿县地区迂回,然后再由南向北,进逼徐州。

  这样,华东、中原两个野战军密切协同,从东、北、西。南四个方向完成了对徐州地区之敌刘峙集团的战略包围,其锋芒首先指向黄百韬兵团。

  海州、连云港解放,陇海路徐海段被切断,徐州与南京的联系就只剩下一条津浦路了。

  担任围歼黄百韬兵团和割裂黄百韬、李弥兵团联系的十一个纵队,在粟裕、陈士渠、张震的指挥下,分四路南下陇海路,向新安、郊县进发;担任进击第三绥靖区的冯治安部和钳制李弥兵团的山东兵团三个纵队,在谭震林、王建安指挥下分三路向韩庄、台儿庄前进。

  中原野战军主力四个纵队和华东野战军两个纵队、冀鲁豫军区两个旅在陈毅、邓小平指挥下,向商丘刘汝明部逼近;中原野战军两个纵队和陕南军区一个旅在刘伯承、邓子恢、李达指挥下,以前阻后拖的手段阻击由确山东进的黄维兵团。

  在月光里,在黎明中,一支支运送弹药和大炮的汽车队。骡马队在前进;在田间、在沟渠,一双双解放军战士的脚在奔跑。冬日的阳光被滚滚烟尘遮挡着,变成鹅黄色,大地的寒冷被千军万马驱赶着,腾起热浪。

  霎时,大半个山东人在飞奔,车在追赶,支支铁流滚滚向南。与解放军大部队并列前进的,是放眼望不到尽头的来自华北、山东、中原等解放区的支前民工。虽然正值隆冬季节,寒冷的北风肆虐在黄淮平原上。但是,那装满弹药的汽车、驮着重武器的马车和无数炮队的车轮以及无数向南急驶的双脚,扬起的满天尘土,给整个平原带来了一片生机。两支大军几十万人马在同一个时间跨过铁路,越过河流,穿过村庄,指向徐州战场,指向陇海路,指向黄百韬兵团,指向津浦路徐蚌间。

  1 月7 日,中野第1 、3 、4 纵队,华野第3 、两广纵队和冀鲁豫军区部队,开始发起攻击。同一天,黄百韬兵团撤离新安镇,向徐州方向逃窜。

  当天,粟裕等向陈、邓、中央军委提出:中原野战军歼灭商丘、汤山刘汝明部后,以主力直出津浦路徐蚌段,切断刘退路;华东野战军运河以东部队歼灭黄百韬后,即以一部加入运西,歼灭李弥兵团,主力则协同中原野战军攻击徐蚌段,孤立徐州。尔后,或继续歼灭黄维兵团或歼灭蚌埠之孙元良兵团,或者夺取徐州,当依实况而定。

  11月8 日,黄百韬兵团在一片混乱中继续向徐州撤退,其中兵团部和两个军渡过运河,其余部队也进至炮车、运河车站地区。黄百韬兵团部与前卫第64、44军通过运河铁桥,第25、100 军撤至运河车站、炮车、官湖地区,担任侧翼掩护的第63军先头到达窑湾。

  此时,华东野战军担任主攻任务的各纵队,在一天之内扫清了陇海路北侧三百余里地区的小股敌人,直向新安镇及其东西地区扑来,但是黄百韬兵团已经撤离该地区,华东野战军迟了一步。

  情况万分紧急,如果抓不住黄百韬兵团,在此之前的一切部署和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粟裕一边将黄百韬兵团西撤的情况上报中央军委和陈、邓首长,一边立即调整部署追击,严令各部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抓住黄百韬兵团:——第7 、10、13纵队排除一切困难,迅速插向徐州以东大许家、曹八集地区,截断黄百韬西逃退路,分割其与徐州的联系;——位于陇海路以南皂河地区的第*纵和江淮军区两个旅经土山镇向大许家前进,由南向北,配合第7 、10、13纵队断敌后路;——第1 、6 、9 纵队和鲁中南纵队及中野第n 纵队从新安镇及其以西地区沿陇海路南侧向西追击;——第4 、8 纵队沿陇海路北侧向西追击。

  一时间,陇海线两侧的华东野战部队如两股狂潮,南北呼应,轰轰隆隆,昼夜兼程,逢山过山,遇水过水,不怕饥寒,不畏艰苦,有的部队以一夜120 至140 里的速度急行军,向西方勇猛席卷而去。

  49.共产党员率国民党军起义

  在粟裕指挥部队追击黄百韬兵团时,徐州“剿总”第三绥靖区副司令何基拌、张克侠率该绥区第59军全部和第77军两个师2.3 万人起义,也给黄百韬很大打击。

  第三绥靖区设在贾汪、台儿庄地区,共有第59和第77两个军。这两个部队的前身是冯玉祥的西北军,抗战初期编为第33集团军,由张自忠率领。张自忠在对日作战中牺牲后,冯治安继任总司令,抗战以后改编为第三绥靖区部队,因为不是蒋介石的摘系部队而受排挤。何基泽、张克侠都是中共党员。

  张克侠曾在苏联学习,回国后在陆军大学第十期学习。张克侠与冯玉祥是连襟,又一起跟随张自忠,与第59军有很深的关系。

  这天凌晨4 时,在徐州通往贾汪的大道上,一辆吉普车正全速向前急驶。车子扬起了一股冲天的黄尘,车上坐着一位国民党中将军官、一名卫兵。这位将军双手紧紧把住车上的扶手,目视前方,神色凝重,身上佩戴一把柄刻“中正”字样的短剑。

  这位将军就是长期在国民党军内部的中共党员,时任国民党第三绥靖区副司令的张克侠。

  此刻,张克侠心潮起伏,两年来的经历在他的脑海中再现出来。

  还是在1946年夏天,张克侠在南京拜会了正在梅园的周恩来。

  按照约定的时间,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准时驶到冯玉祥将军寓所附近一个偏僻的公园门口,嘎然停在正在等候的张克侠面前,张克快打开车门,跨了进去。

  坐在车后座、身着中山装的周恩来对张克侠轻轻地点了点头。车内除了司机外还有一位警卫员。

  在车上,张克侠向周恩来汇报了徐州地区国民党军的情况。周恩来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张克侠,认真听着,时而沉思,时而点头。

  当张克侠谈到组织起义的问题时,周恩来说:“现在,要向国民党官兵,向那些高级将领和带兵的人,说明共产党的政策,指明他们的出路。蒋介石是一定要打内战的,他要打,我们就也打。我们不但在战场上狠狠回击他们,也要从敌人内部去打击顽固派。要争取策动高级将领和大部队起义,这样,可以造成更大声势,瓦解敌人的士气。”

  张克侠当即表示:“我和所在的部队相处很久,彼此均很熟悉和信任,在作战中,他们肯定会服从我的调动。现在大多数官兵都认识到跟国民党走没有出路,发动起义是有条件的。只要下命令,我可以保证随时起义。现在部队中的斗争也很复杂,有不少反动的国民党军官,还有一批特工人员。为了预防敌人的破坏,保证起义的顺利,请求解放军在进攻前派联络人员到我那里去,以便很好地配合。”

  周恩来赞同地点点头,沉思片刻,环视四周,又看看表,忽然紧紧握住张克侠的双手摇动起来。

  张克侠立即明白,这次谈话必须结束了。

  张克侠带着周恩来的指示立即赶回徐州。为了争取起义能早日顺利成功,张克侠首先对第三绥靖区司令长官冯治安进行了争取工作。

  张克侠在贾汪见到冯治安,借传1946年底冯玉祥赴欧洲考察前的临别赠言之际,耐心地对冯治安进行说服工作。然而,冯对蒋介石仍然抱有很大幻想,根本不相信共产党和解放军能够取胜,同时也舍不得他的财产和小老婆,态度十分顽固。但是,张克侠仍不放弃对他的争取工作,还给他写了一封信,晓以大义,劝他认真考虑。

  对冯治安的争取工作失败后,张克快又开始对国民党其他高级将领的争取工作,先后争取了第59军副军长孟绍濂第77军军长刘振兴等。早已对国民党统治不满的刘振兴表示:“如徐州有大的战争时,第力军的一切行动听张副司令官指挥。”

  为了加强徐州的防务,1947年徐州“剿总”决定成立徐州地区守备指挥部,任命一位守备指挥官,管理徐州警备司令及附近各县驻扎的部队和地方团队等。经陆军大学同学郭汝瑰推举,张克侠被任命为徐州守备指挥官。淮海战役前夕,军情十分紧张,蒋介石对张克侠不放心,便改任冯治安为指挥官,张克侠仍任第三绥靖区副司令。过了不久,对冯治安也不放心,便改任李弥为指挥官。

  何基排在抗战初期负伤后到过延安,受到毛泽东的接见,深受共产党的影响,倾向革命,因此曾受到蒋介石的怀疑。但由于他和冯治安是陆大同学,拜把兄弟,所以冯治安保荐他升任为第77军军长。抗战胜利后,蒋介石仍然对何基洋怀疑防范,以明升暗降的方法撤销其军长职务,调为绥区副司令,但何对第77军仍有很大影响。在淮海大战前,在中国共产党的努力下,何基洋与张克侠取得了地下联系。

  10月中旬的一天上午,华东野战军派遣第13纵队联络部长率两名随员来到张克侠的住处,告诉张克侠,华东野战军将于11月6 日发起进攻,国民党第三绥靖区辖地,是我军通向徐州的必经之路。中央要求张克侠争取能在8 日我军发动进攻之前,在第三绥靖区争取两个军起义,打开贾汪通向徐州的通道,给徐州国民党军以致命的一击。随即,何、张便开始了起义的准备工作。

  50、把小淮海变成大淮海

  攻取宿县,切断津浦线,完成对徐州之敌的战略包围,前线指挥员与最高统帅部不谋而合。

  宿县是津浦路上徐州至蚌埠间的重镇,国民党军补给基地,而且又有重兵守备。打宿县是要有胆识、有勇气的。自10月下旬的电报来往中,毛泽东与刘、陈、邓、粟等多次就在徐蚌段歼敌的设想进行磋商。

  早在淮海战役准备阶段,毛泽东就盯住了津浦线。10月22日,毛泽东在给饶漱石、粟裕、谭震林并告陈毅、邓小平的电报中指出:“我们预计是以一部留在郑州、淮阳之线,以主力于邱李两兵团大量东援之际,举行徐蚌作战,相机攻取宿县、蚌埠,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破毁津浦路,使敌交通断绝,陷刘峙全军于孤立地位……对于保证淮海战役取得大胜,将有极大作用。”

  正在指挥中野主力攻取郑州的邓小平、陈毅当即回电,表示“完全同意华野直出徐蚌,牵制孙刘,协同华野作战”。

  10天之后,陈、邓二人率领中野将士越黄泛区东进的时候,又在吉普车上反复商量。宿营后,邓小平以陈、邓名义草拟电文上报军委,又提出三个新方案。其第二方案为:如邱清泉已缩徐州,刘汝明在杨山、黄口,孙元良在宿县南北,我则以“以3 、广两纵及赵健民部割断徐州与刘汝明联系,并积极由西向南攻击徐州”,“我以一个纵队以上兵力攻占宿县、徐州中间地区,并由南向北攻击徐州”,“主力位于铁路西侧,吸引孙兵团北援所部歼灭之”。

  果然不出陈毅、邓小平所料,第二天即11月3 日,孙元良兵团到宿县,刘汝明兵团放弃商丘,邱清泉兵团亦移至徐州附近。

  这一天,刘伯承在豫西召集中野部分高级将领分析敌情。面对战场上形势的急剧演变,刘伯承拿着铅笔,一边轻轻敲打着墙上的地图,一边阐述他对徐州战场前途的估计。会议结束后,他和副政委邓子恢、参谋长李达反复磋商之后,将他们的战略意图拟定电文,上报中央军委,并告陈、邓,提出了陈邓主力应力求首先截断徐宿间铁路,造成隔断孙元良、会攻徐州之形势的建议。

  电报说:“蒋匪重兵守徐州,其补线只一津浦路,怕我截断,故令孙元良兵团到宿县(今日已全到),邱清泉、刘汝明两敌亦有如陈邓所料之趋势。只要不是重大不利之变化,陈邓主力似应力求首先截徐、宿间铁路,造成隔断孙兵团,会攻徐州之形势,亦即从我军会战重点之西南要线斩断敌人中枢方法收效极大。盖如此,则不仅孙兵团可能北援,便于我在运动中给予歼击,即邱兵团亦可能被迫南顾,减轻其东援之压力,对整个战役帮助较大。请陈邓切实考虑,机动行事。”

  陈毅、邓小平当天正在拓城西北的刘楼,深夜进到毫县。5 日,接毛泽东电示:“第一方案你们到永城后不停留,继续东进,完成对宿县的包围,然后看情况,好打则歼灭之,如敌援甚快不好打,则打援敌。”

  当天,陈、邓指挥中野主动进入商丘东南地区,发现国民党第四绥靖区部队停留在商丘及马牧集地区,陈、邓当即决定举汴(开封)徐(州)段作战,先歼该敌,吸引邱兵团西援,配合华野作战。

  11月8 日9 时半,粟裕、陈士纸张震致电谭震林、王建安等,并报中央军委、陈毅邓小平、华东局。电报说:据各部近日获俘供称:敌有南撤企图。黄兵团及第44军已撤新安镇及其以西,并有续向运西撤退模样。我们除令各部以猛烈动作迅速截歼,并令苏北第11纵迅北插赵墩,务使黄兵团不能通过运西外。请谭、王即令第7 、10、13纵迅速、全力南下铁道线,使敌无法西撤,并建议豫皖苏部队迅速破击徐蚌路。

  当天申时(15-17时)粟、陈、张致电中央军委、陈毅。邓小平、华东局、中原局,报告了围歼黄兵团的最新部署:第10、7 、13纵迅速向铁路挺进;苏北第u 纵、江淮独立旅主力由运河西岸协同第4 、8 纵首先夺取运河铁桥,尔后转兵向西,协同由运河南下的第10、7 、13纵南北夹击赵墩、曹八集地区的国民党第门兵团,并以一部控制窑湾、宿迁段运河,防堵黄兵团西窜;第8 纵首先集中兵力袭歼运河车站、炮车地区守敌,控制该段两侧运河与沂河之间地区,部署阻击东援之第13兵团及可能西撤之第7 兵团。集中第1 、6 、鲁中纵队首先围歼杨家集、瓦窑地区之第100 军。第9 纵围歼新安镇之敌。苏北兵团主力(王张第u 纵在内)即由阿湖、高流挺进新安镇西南之龙泉河、大小冲子、堰头镇地区,切断黄匪向西南退路,尔后协同第1 、6 、9 、鲁中纵队,分批聚歼黄兵团于新安、瓦窑、马圩、堰头、龙泉沟之间地区。

  中央军委批准了粟裕的计划。11月9 日16时,毛泽东起草致陈毅、邓小平、粟裕、陈士渠、张震并告谭震林、王建安电,明确告之:徐州敌有总退却模样,你们按照敌要总退却的估计,迅速部署截断敌退路,以利围歼是正确的。

  毛泽东要求,陈毅、邓小平“直接指挥各部,包括1 、3 、4 、9 纵,应直出宿县,截断宿蚌路,4 纵不应在黄口附近打邱清泉,而应迅速攻宿县,1 纵在解决181 师后,应立即去宿县。华野3 、广两纵的任务是对付邱清泉,但应位于萧县地区从南面向黄口、徐州线攻击,以便与宿县我军联结。如敌向南总退却时,则集中六个纵队歼灭之”。

  “粟陈张先令谭王集中7 、10、13纵及由南向北之11纵,以全力向李弥兵团攻击,用迅速手段歼灭该兵团的全部或大部,控制并截断徐州至运河车站之间的铁路,运东主力则歼灭黄兵团。”

  毛泽东估计,“只要以上几点办到,就能破坏敌人总退却的计划,遭我全部歼灭,并占领徐州。现在不是让敌人退至淮河以南或长江以南的问题,而是第一步(即现在举行之淮海战役)歼敌主力于淮河以北,第二步(即将来举行的江淮战役)歼敌余部于长江以北的问题。”

  为鼓舞士气,毛泽东在电报最后指出:“敌指挥系统甚为恐慌混乱,望你们按照上述方针,坚决执行,争取全胜。此时我军愈坚决,愈大胆,就愈能胜利。”

  这个决战的总方针就是隔断徐蚌,全歼刘峙集团。毛泽东的这个战略决策,是淮海战役取得伟大胜利的关键一着。它再一次表明,毛泽东的战略指导,远远高于蒋介石。

  对于其决策后的部队行动,毛泽东十分关注。

  当天深夜23时至次日3 时的四个小时内,毛泽东连发四封电报。他在给粟裕、张震并告华东局、陈毅、邓小平和中原局的电报中提出:“应极力争取在徐州附近歼灭敌人主力,勿使南窜。华东、华北、中原三方面应用全力保证我军的供给。”

  毛泽东指示:你们应集中全力攻取宿县,歼灭孙元良集团,控制徐蚌段,断敌后路,愈快愈好。对刘汝明部不要理他。

  毛泽东还急切地询问:你们主力是否已到达宿县附近,并开始向宿县攻击?你们务须不顾一切,集中四个纵队全力攻取宿县,歼灭孙元良等部。

  电报结尾都有“至要至盼”四个大字。

  至此,打宿县的战略部署已经完成。更重要的是,最初意义上的淮海战役,已发展为南线两大野战军同中原国民党军的一场规模宏大的决战。由原定打淮阴、淮安,打海州、连云港,歼灭黄百韬兵团等十几个师,发展为在以徐州为中心,东起黄海之滨,西至豫皖边境,北自陇海路两侧,南至淮河的广阔战场上,同国民党80万军队进行大决战,“小淮海”变成了“大淮海”。

  第十四章 血色碾庄圩

  51.杜聿明不捡烂摊子,蒋介石大骂“娘希匹”

  黄百韬被围、第63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南京,国民党统帅部一片慌乱。蒋介石也急得手足无措,深感徐州缺乏得力的统帅。这时,他想到了在东北的杜聿明。

  辽沈战役经过近两个月的较量,在东北的国民党军大部被歼,廖耀湘兵团全军覆灭,沈阳丢失,杜聿明在那里已经无所作为了,还是徐州需要他。于是,蒋介石一份急电发到葫芦岛。杜聿明接到电报后,首先回到北平。

  在杜聿明到达北平的第二天中午,华北“剿总”总司令傅作义邀请杜到华北“剿总”司令部吃饭。席间,傅作义问杜聿明:“光亭兄,可知徐蚌近况?”

  杜聿明回答说:“我因近日忙于葫芦岛撤退,对徐州方面了解不多,也不知近日发生了什么变化。”

  傅作义说:“不瞒老兄,徐州形势很是不妙啊!8 日冯治安部张克侠、何基洋等率部叛变,共军已经从东面逼近了徐州,听说7 兵团的形势十分不利。光亭,徐州可是一个烂摊子啊厂听了傅作义的话,杜聿明不禁心中一片慌乱,急忙问道:”徐州其他部队的情况如何?“

  傅作义说:“大概都还在徐州附近,详细情形我也不太清楚。”

  杜聿明听了后,感到既诧异又惶恐。他不明白,蒋介石不是早说计划将主力撤到蚌埠附近,为什么至今仍未实施,一阵恐惧涌上杜的心头。

  本来,杜聿明对徐蚌战场还是很有信心的。在徐州一线有邱、李、孙、黄四大主力兵团,且基本上都是蒋介石的嫡系,这要比东北的情况好多了。没想到徐州方面的情形如此糟糕,杜聿明顿觉徐州好像是一个刑场,他一到徐州,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虏。他开始后悔答应老头子前去徐州主持军务了。去,被动挨打,前景不容乐观,毫无办法;不去,又怕失信于老头子,同僚们也会笑自己胆怯避战。

  思来想去,杜聿明决定还是等到了南京再说。

  11月9 日晚上,杜聿明回到南京,直奔顾祝同家,正赶上顾祝同与刘峙通电话。

  杜聿明听到顾祝同说:“叫黄百韬在碾庄待命,等明天中午决定后再通知你。”

  顾祝同见杜聿明来了,立即对着电话大声说道:“光亭在这里,你同他讲话吗?”说着,顾祝同就把电话交给了杜聿明。

  杜聿明一接过电话,就听刘峙大声说道:“光亭!你快点来吧,我在等着你!”

  杜聿明越听越感到为难,只好说:“好吧,等见了老头子后再说吧。”

  话说出口,杜章明似乎感到有些不妥,他怕刘峙怀疑他不愿去徐州,于是,假装关切地问道:“黄百韬的情况如何?”

  刘峙回答说:“现在主力已退到碾庄圩,敌人已到运河以东,黄兵团过运河桥损失很大,现在稳定一点。”其实这天晚上解放军已渡过运河及不老河,将黄百韬重重包围,而刘峙和顾祝同还在梦中。

  顾祝同也对杜聿明谈起张、何起义,徐州险被共军乘虚而人的情况。随即顾祝同又对杜聿明谈到,他今天一整天就忙于将徐东的李弥兵团的部队调回徐州,以巩固防务,并令邱兵团且战且退,向徐州集中等情况。

  杜聿明一听,显得十分惊奇,问道:“为什么徐州附近我军主力不顾徐蚌会战计划,及早撤退到蚌埠呢?”

  杜聿明力求补救国民党摇摇欲坠行将倾覆的半壁河山。

  顾祝同似乎觉得杜聿明是在责备他,一下子火了,生气地说:“你讲得好!时间来不及啊,李延年未撤退回来,共军就发动攻势了。”

  杜聿明知道不好再追问,便转移了话题。顾祝同气消后,再次委婉地要杜聿明在第二天向蒋介石汇报后,就立即去徐州指挥。

  杜聿明见顾祝同这么急着要他去徐州前线,感到顾要将他推人一个无底的深渊,强压恼怒,缓缓地说:“国军将领中的能人大有人在,光亭不才,我想最好还是另选他人为好。”

  顾祝同很不高兴,说:“光亭,你不要再推托了,非你去不可了。现在谁去收拾这个局面都有很大风险。但党国正处在危难之中,相信你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那当然。”杜聿明勉强地说,“不过,我刚从北平回来,身心都感到非常劳累。我想总长您是不是在总统面前另荐他人吧。当然,如果总统不允,我当然愿意为党国尽忠。”

  顾祝同不太情愿地说:“我试试看吧。不过你还是做好去的准备。”

  当天下午,顾祝同向蒋介石作了汇报,但是,还没等顾祝同说完,蒋介石就破口大骂:“娘希匹!大敌当前,谁再推托,动摇军心,格杀勿论!”

  向顾祝同求情不成,杜聿明只好又去拜访国防部长何应钦,希望他能从中周旋,代为说情。谁知,何应钦比顾祝同更急切地希望杜聿明立即赶到徐州。

  杜聿明无可奈何。从何应钦的住处出来,坐在汽车上想到这两天在南京什么不都顺,心情十分矛盾,不想去徐州,但他又不敢不去,他怕触怒了老头子。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想起了夫人曹秀清,希望她能从上海赶到南京,替自己打掩护,借口腰疼不能起床,推掉前去徐州的责任。

  想到这里,杜聿明立即驱车前往去找他弟弟杜子丰,问道:“你嫂子什么时候从上海赶来?”

  杜子丰回答道:“嫂子说不来了。”

  杜聿明闻听十分失望,坐在那里直发呆。

  第二天,蒋介石在黄埔路官邸召见了杜聿明,不容杜聿明争辩就向他宣布了命令,任命他为徐州“剿总”副总司令,全权指挥徐州地区各兵团,希望他能力挽徐蚌之狂澜,并要他立即赶往徐州,说:“你到徐州,一定要解黄百韬的围。我已经替你把飞机准备好了,你今晚就去!”

  蒋介石走后,顾祝同拉住杜聿明说:“你们俩都在徐州指挥,有些不大方便,叫刘经扶到蚌埠指挥,好肥?”

  杜聿明说:“指挥这样的大兵团作战,情报、补给是一项极其复杂的业务,总部一离徐州,我的机构不健全,势必瘫痪,影响作战。请总长放心,我同刘老师不会发生磨擦的。”

  停了一会儿,杜聿明又说:“请允许我提一个要求,就是解黄百韬之围的战略战术、兵力部署,我不一定按照会议决定的做。”

  杜聿明对管作战计划的第三厅厅长郭汝瑰一向不信任,所以有此话。顾祝同明白其意,其实只要社去徐州,说什么都行,便说:“可以可以,你怎样决定,就怎么办好了。”

  然而,此时此刻,杜聿明考虑的并不是怎样打胜徐蚌这一仗,而是一旦战败,如何才能从战场上逃生。为此,他要求何应钦拨一辆新式吉普车供他专用,以便危急时逃离战场。何应钦当即把自己的包车让给了杜。

  当天晚上,杜聿明飞往徐州。

  52.切断徐蚌线,完成徐州合围

  刘峙听说杜聿明要到徐州来,十分高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谁知,从傍晚接到南京方面的电报后,刘峙和参谋长李树正在徐州“剿总”足足等了五个钟头,还是没有等到杜聿明。

  “是不是杜聿明不来了,南京方面会不会改变主意?”刘峙心里直打鼓,他生怕杜聿明不来,让他独自一人负责徐州作战。于是他又吩咐人给南京打电话,南京方面回答说已经起飞了。

  “是不是飞机在空中出了什么事?”李树正喃喃地说道。

  两人都想到这一层了。刘峙颓丧地倒在沙发里,李树正焦急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说来也怪,从南京到徐州,驾驶该机的飞行员常飞这条航线,每次都能顺利到达。可是这一次却迷失了方向,飞机直接往北飞,一直飞到黄河边,驾驶员才发现错了,连忙回头,直到深夜12点左右,还没有找到徐州。这时,飞机的指示灯表示,飞机的油将耗尽,若再找不着的话,飞机就有坠毁的危险。就在这时,飞行员在左侧发现了灯光,徐州终于到了。

  飞机降落到徐州机场已是深夜1 点钟,杜聿明怀着一种沮丧、绝望的心情来到徐州前线,指挥徐蚌会战。

  杜聿明从南京飞到徐州,蒋介石向徐州战场派去了他以为可以力挽狂澜的股肱之臣,并令的他精锐主力第12兵团10万人投入徐蚌会战。

  也正是这一天,毛泽东命令第2 、6 纵等部火速跟进,逶迤东来。

  杜聿明好不容易才赶到徐州,一下飞机,就急忙驱车赶到徐州“剿总”司令部。走进“剿总”司令部大院门口,就看到身材臃肿的“猪将军”刘峙从里面匆匆出来迎接,后面跟着李树正。

  “光亭,可急死我了。你终于来了,徐州这下有救了。”刘峙像拿住了稻草一样欢迎着杜聿明。

  “刘老师过奖了。”杜聿明是黄埔军校毕业生,而刘峙曾是黄埔军校教官,所以杜一直称刘为老师。

  走进屋里,杜聿明也顾不上休息,就急切地询问目前各兵团的情况。他对刘峙说:“刘老师,在南京临行前,总裁一再叮嘱我东援一事,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刘峙见杜聿明提起前线之事,顿时愁容满面,叹了一口气道:“光亭,东援谈何容易!现在各兵团都有损失,困难很大啊!”

  坐在一旁的李树正也回答说:“光亭兄,不怪刘老总忧心,目前徐东黄兵团被围,李兵团在撤退途中,也遭到共军袭击,损失很大。而邱兵团和孙兵团还正在向徐州集结,只有等邱孙二兵团到来,才能实施东援。”

  杜聿明一听,更是着急,说:“如此说来,东援还没有展开呢!那么黄兵团的情形如何?”

  “黄兵团正被困在碾庄。第63军损失惨重,但兵团主力尚存,正在碾庄一带加固工事,准备就地固守。”

  杜聿明说:“刘老师,请放心。委座派我前来,就是要协助你搞好东援一事,我们一定要将黄百韬解救出来。”

  第二天,杜聿明就在徐州“剿总”主持召开了军事会议。在会上,杜聿明命令刚刚赶到徐州的邱清泉和孙元良率部火速会合李弥兵团,向徐东发动攻势,解救黄百韬。

  会议结束的第二天,邱清泉率第5 军、第70军赶至徐东,与李弥兵团的第8.9 军组成“东进兵团”,在徐东的贺村至潘塘30公里宽的战线上摆开阵势,在大炮、飞机和坦克的掩护下,向曹八集一带我军的阵地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战斗进入白热化状态。

  就在杜聿明由南京飞往徐州的当天,中原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也到达中野指挥部所在地毫县,与陈、邓会师。解放军的南线决战又增加了一位军中俊杰。

  华东和中原两大野战军按照毛泽东的各项电令,分别向徐州地区预定目标发起进攻,淮海决战全面展开。刘、陈、邓想借杜聿明全力东援黄百韬、无暇顾及宿县地区的防务之机,立即发动宿县的战斗,斩断徐蚌线,从南面威逼徐州,迫使杜聿明不敢倾徐州全力东援,支持华野阻击部队的作战。

  这一天,刘、陈、邓立即遵照中央军委、毛泽东的指示,制订出攻取宿县,斩断徐蚌线的作战方案:命令陈赓指挥第4 纵队和在商丘附近的华东野战军第3 纵队、两广纵队,直插徐州和宿县之间,从南面逼近徐州;陈锡联指挥的中野第3 纵队和秦基伟指挥的中野第9 纵队直接奔袭宿县,攻取重镇宿县,杨勇指挥的中野第1 纵队进入宿县西部地区,作为战略总预备队。决定于11月12日发起徐蚌作战。

  徐蚌线,指津浦路徐州至蚌埠段,是纵贯黄淮平原的交通动脉,徐州国民党军几个兵团的补给完全依靠徐蚌铁路。所以,徐蚌线是徐州刘峙集团几个兵团与南京联系和逃向长江以南的要道。守住了徐蚌线,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所以国民党统帅部一直把徐蚌线作为防守重点。

  徐蚌线上有几个十分重要的战略要点,其中首当其中的是离徐州不远的宿县。宿县是徐州和蚌埠两重镇之间的中转站,是徐州通向江南的第一个咽喉要道,如果解放军攻下宿线,不仅可以斩断徐蚌线之敌的联系,切断徐州之敌的后方补给线,而且可以从南面威逼徐州,使徐州成孤立态势。这样,徐州之敌不仅不能倾全力支援黄百韬,而且自身也难保。所以,攻取宿县成为淮海战役中决定性的一步。

  11月12日,陈、邓下达了徐蚌线作战命令,中野陈赓、谢富治的第4 纵在华野第3 纵、两广纵队的协同下,于宿县以北向徐州方向发起攻击;中野陈锡联的第3 纵和秦基伟的第9 纵一部则不惜一切夺取宿县。

  陈毅从华野调了炮兵支援作战。

  对于宿县的防务,蒋介石一开始也是非常重视的。在淮海战役发起之前,曾将徐西的孙元良第16兵团、刘汝明第四绥靖区部队撤到宿县一带。可是战役发起后,我华东野战军以雷霆万钧之势,进逼徐州。徐州的刘峙吓坏了,连忙将徐蚌线上的孙元良兵团收缩至徐州,这样,国民党军在宿县的力量就被削弱了。守卫宿县的部队剩下一个整编师、两个交警总队、一个装甲营和一个军官补训队,依据坚固的城防工事顽抗。

  刘峙一直担心徐州有失,命孙元良第16兵团离开宿县去徐州护驾。而邱清泉探得当面华野第3 纵、两广纵队纷纷南下,以为去图谋黄维。他们机关算尽,却失了一着,没想到解放军有这么大的胃口,竟要切断津浦线关门打狗。

  此刻,宿县已经被中野第3 纵陈锡联的部队团团围住。

  陈赓率中原野战军第4 纵队一马当先,赶至宿县以北,一举歼灭由宿县向徐州靠陇的孙元良后卫部队3400余人,尔后进至徐州以南的曹村,对徐州城形成威逼之势。

  刘峙得知中原野战军已进至徐州以南,非常惊慌,连忙从邱清泉第2 兵团抽调两个师向陈赓第4 纵队阵地发动进攻,企图趁陈赓部在徐州南还未站稳脚跟之际,一举将其击溃。然而,刘峙太小看了陈赓部的战斗力。在陈赓的指挥下,中野第4 纵队先后击退了国民党军的十多次疯狂进攻,牢牢地钉在了徐州以南。

  隔断了敌徐州与宿县的联系后,陈锡联指挥的第3 纵队和秦基伟指挥的第9 纵队迅速逼近宿县。

  15日下午5 时30分,陈锡联指挥第3 纵队对宿县发动了总攻,30门重炮一齐向宿县城开火,猛烈的炮火打得宿县地动城摇,砖石横飞。

  炮火攻击之后,突击队紧接着进行爆破。经过连续爆破,突击队分别在东西两面突人城内,与守敌展开了逐街争夺战,激战到当天24时,全歼守敌1.2 万余人,俘敌津浦路护路司令部副司令兼宿县城防司令中将张绩武。

  在我中野3 纵攻下宿县的同时,我中野9 纵和豫皖苏军区的独立旅也占领了蚌埠以北的固镇,控制了徐州以南的曹村庄到固镇之间的铁路沿线300 公里。

  鏖战持续了六天,解放军拿下宿县。以宿县为中心的广大地区已控制在我军手中。至此,我中原野战军成功地切断了徐蚌线,斩断了徐蚌间敌人北援南逃的通道,完成了对徐州的战略包围任务,把徐蚌地区的国民党大军分成了南北两段,使徐州之敌完全孤立起来,并切断了其惟一陆上退路,保障了华野围歼黄百韬兵团,并在部署上使原定在淮阴、淮安、海州地区展开的会战,发展为在以徐州为中心,陇海、津浦线两侧广阔地域内进行的大规模南线决战。

  13日,毛泽东致电刘、陈、邓,称赞说:“刘陈邓已抓住孙元良歼灭甚好。此点关系全局。”

  53.蒋介石又开空头支票:一定要解黄之围

  宿县被攻克,蒋介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立即在南京黄埔路他的官邸召集顾祝同、何应钦、郭汝瑰开军事会议。

  会议开始,先由国防部第二厅厅长侯腾报告战况。

  侯腾因感冒,鼻子有些堵塞。他站在一张作战地图前嗡嗡地说道:“共军华野主力已占领了运河以东地区,一部渡过了老河,插进曹八集、薛家源附近,截断了碾庄后路。我黄百韬兵团主力及第44军已退过运河西岸,在碾庄附近被围,在抢过运河桥时受共军华野火力封锁阻击,伤亡甚重。第九绥靖区李延年已到达徐州并已取得联系,第四绥靖区刘汝明已到固镇以南,今日向蚌埠前进。昨日共军中野一部进至徐蚌线,宿县已被共军攻下,徐蚌线交通中断,徐州情况吃紧。南京后方秩序也极混乱。昨今两日满街到处抢粮,警察袖手旁观,粮店大部关门不敢营业……”

  蒋介石不相信会如此严重,不等候腾报告完就怒气大发,手指侯腾说:“你造谣,简直是胡说!胡说!哪里有这等事?!”

  侯腾见蒋介石眼露杀气,吓得退了回去,不敢再说下去了。

  对于蒋介石大发脾气,在座诸位都明白其中原因。最近不仅前线战况吃紧,就是后方也整天不得安宁。蒋大公子经国在上海、南京到处“打老虎”,发行金圆券,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经常有人到蒋介石面前哭诉,弄得老头子整天心烦意乱。恰好侯腾在汇报中又提及此事,令他大为光火。

  接下去由郭汝瑰报告作战计划。郭看到老头子对侯腾的态度,心里直打哆嗦,他本来也要说些情况危急的话,但见此情形,只是就解救黄百韬兵团说了几点意见:(一)以目前情况判断,共军有包围攻击黄兵团的企图。我军空军及炮兵的绝对优势,以内线作战原则,陆、空、步。炮、战车协同,先将运河西岸徐州以东之共军歼灭,以解黄兵团之围。

  (二)以黄兵团死守碾庄,第63军守窑湾镇待援(事实上第63军已被消灭)。

  (三)以李弥兵团第72军守备徐州。

  (四)以邱兵团、孙兵团迅速东进,击破徐州、碾庄间之共军,以解黄兵团之围……

  蒋介石听了,觉得比较合他的心意,心情略有好转。他平息了火气,对众位部将说:“一定要解黄百韬的围。”然后他又侧过身对参谋部长顾祝同说:“默三,有什么意见?”

  “委座,我完全同意国防部的意见。”顾祝同巴不得早一点把黄百韬解救出来,对国防部的方案也有些要补充的,但看到蒋介石的这一架势,也就不敢多说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就按这个计划实行。”蒋介石批准了郭汝瑰的方案。

  依据郭的方案,国民党统帅部立即下达了命令。蒋介石先后将国民党第39、54军以及华中的黄维兵团投人了徐蚌线的作战,从而使在淮海地区的国民党军队达80余万人。

  54.刘、陈、邓:天凑地合总前委

  宿县攻克了,但黄百韬这块硬骨头还没有啃完。

  毛泽东和粟裕一样,也没有想到黄百韬会如此难啃。11月13日,他就以为黄百韬、李弥、孙元良共计门个师至19师可于17日被华东、中原两大野战军全部解决。

  就在前线激战正酣时,毛泽东又有了新的想法。

  11月16日,宿县城里的枪声刚刚沉寂下来,一道从西柏坡中共最高统帅部发出的绝密电报传到了硝烟滚滚的淮海战场。这是由毛泽东起草的中央军委致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并告粟裕、陈士第、张震,谭震林、王建安,韦国清、吉洛,华东局,中原局,豫皖苏分局,苏北工委,华东局的电报。鉴于淮海战役规模日渐扩大,南线战略决战的形势已经明朗,为统筹一切,中央军委决定成立以邓小平为核心的淮海战役总前委,统一指挥中原、华东两大野战军作战,统一领导战区支前工作的后勤保障工作。

  电报说:“各电均悉,处置甚妥。……中原华东两军必须准备在现地区作战三个月至五个月(包括休整时间在内),吃饭的人数连同俘虏在内将达80万人左右,必须由你们会同华东局、苏北工委、中原局、豫皖苏分局、冀鲁豫区党委统筹解决。此战胜利,不但长江以北局面大定,即全国局面亦可基本上解决。望从这个观点出发,统筹一切。统筹的领导,由刘。陈、邓、粟、谭五同志组成一个总前委,可能时开五人会议讨论重要问题,经常由刘陈邓三人为常委临时机处置一切,小平同志为总前委书记。”

  这就使得淮海战役的指挥力量、组织力量、军事力量大为加强,为扩大淮海战役的规模,聚歼刘峙集团于长江以北创造了条件。毛泽东兴奋地说:“两个野战军联合在一起,不是增加一倍力量,而是增加好几倍的力量。”

  这是刘、陈、邓三位一体中最为辉煌的时期之一。总前委五虎将,特别是刘、陈、邓三常委在战役指挥中与统帅部毛泽东配合默契,珠联璧合。关于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的关系,毛毛在《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中有着精彩的描写:说起他们三个人,也是怪有意思的。三个人都是四川人,都是历经几十年的走南闯北而乡音未改。只不过,他们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大几岁,而且,一个人一个脾气。

  刘伯承,高高的个子,戴一副近视眼镜,文韬武略,雅儒温厚。讲起战略战术,精妙高深;谈论问题事物,又常常雅俗并至。那种四川歇后语加幽默形象的比喻,常常一语惊人,令四座喷饭。他的老部下们,常想编一册刘司令员妙语集,可惜又怕那些言语过分形象生动,而无法形诸文字。其时刘五十四已过,是三人中的最年长者。

  陈毅,个子次之,但体胖有加。那圆圆的脸形,厚厚的双下巴,加上一个便便大腹,好一派威风八面,将帅之首。他是四川人,当然具有四川人的幽默。其实,岂止是幽默,陈毅将军天生就一副潇洒豪爽、谈笑风生的开放性格。他武,能指挥千军万马;文,则诗兴常发,文章顿面。而且谈天论地,也是妙语如珠,使人听而难忘。这时的陈毅,四十七岁。

  邓小平,个子又次之,年龄又次之。这时他四十四岁,不惑已过。比起刘、陈,自有另一番风采。邓不多语,沉稳精明,严肃起来令三军生畏,细致之时体贴入微。他行事果断,意志鲜明,与老友相聚,亦是谈笑风生,用四川话谈古今,故事可也多着呢。

  邓和刘,相孺以沫,自不必说。

  邓和陈,同是留法勤工俭学生,话题更多一个,关系更深一层。

  要说也可算天凑地合,中原战场这个总前委的班子,竟然搭配得这么样的巧,这么样的好!

  总前委组成后,继续紧张的战略运筹。

  55.鏊兵碾庄,蒋介石为虚假的胜利高兴得手舞足蹈

  黄百韬兵团西逃的计划彻底破产,只得在碾庄地区负隅顽抗。

  以碾庄为中心的地区,位于运河以西,陇海路两侧,只有十几个村庄。国民党第7 兵团退到此地区,迅速筑成了以地堡群为骨干,并有纵横交错的堑壕、交通壕的环形阵地,每村有独立的火力支撑点,村与村形成兵力、火力相互支援。黄百韬将兵团部设在碾庄,所属之第64、44、100 、25军分驻在东。南、西、北四侧。

  自11月11日起,华东野战军担任围歼黄百韬兵团的各纵队从四面八方向敌开展猛攻。由于准备不足,炮火未能及时跟上,以致连续攻击三天,进展缓慢。

  毛泽东已经预料到蒋介石要派兵增援黄百韬,并在战役发起前指示华野用一半以上兵力阻援、打援。

  遵照毛泽东的指示,粟裕对阻援打援作了周密部署。11月11日晚,担任正面阻击的第7 、10、11纵队进至预定位置,并利用河流、村庄、山坡等有利地形构筑工事。12日,阻击部队同邱清泉、李弥兵团展开激战。

  蒋介石坐在南京心急火燎地算计着邱、李兵团的进度。第二天,他又电令刘峙、杜聿明,督促他们倾全军东援,星夜挺进,务于当夜到达碾庄附近解围,免误大局。他还电告黄百韬:“已令杜、邱星夜向东挺进,务于本夜到达碾庄,夹击共军,希激励官兵,鼓起最后五分钟之革命精神,坚守待援。”看起来整个部署非常周密。

  同一天,邱、李兵团向东推进三至六公里。对此速度,杜聿明和邱清泉都感乐观。邱清泉甚至电告黄百韬:“能于一二日内盼与兄部会师。”

  但是,邱清泉兵团同空军协调出了问题,双方互相指责,闹得一塌糊涂,致使邱兵团几乎没有进展。

  在南京的蒋介石又按捺不住了,再次电令刘峙、杜聿明:“黄兵团陷于苦战,我军胜败决定于最后五分钟,徐州方面应尽量减少守备部队,彻底集中兵力向东挺进,击灭共军,求得最后胜利。”

  华东野战军方面攻击集团也遇到了困难。各纵队歼敌心切,先到先打,由猛烈追击仓促转人攻坚,炮兵大部又未能及时跟上,缺乏火力支援,致使攻击部队每攻击一处均要经过五次以上反复争夺,结果连攻三日,伤亡较大,进展缓慢。

  14日晚,粟裕、陈士荣、张震在华野司令部周家召集攻击集团指挥员开会,重新调整部署,提出以先打弱敌,后打强敌,攻其首脑,乱其部署的战法,采取攻坚手段,发挥夜战特长,利用近迫作战接近敌人,插入各村之部,进行逐点夺取,逐个歼灭。攻击集团的第4 、6 、8 、9 、13等五个纵队统由山东兵团谭震林、王建安指挥。

  同时,为了加强攻坚力量,华野又将有很强火力的特纵分置四面,配合各攻坚部队对碾庄发动攻击。

  面对黄百韬的顽强抵抗。面对中野部队西阻黄维、南抗李延年的艰难处境,粟裕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但他仍坚定地按照11月14日夜决定的战术原则,层层剥皮,进逼碾庄。

  华东野战军对黄百韬兵团加紧攻击,可急坏了蒋介石。他立即催促邱、李两兵团加紧东进,解救黄百韬。在徐州东北面约25里的铜山和郊县之间有一条公路,是徐州通往碾庄圩的必经之路。敌军要增援黄百韬必须从此经过,我军要阻敌援军也必须控制这一通道。就在这一通道上,有一座高150 米叫寺山的小山,守山口成了控制公路的咽喉。

  在这里,李弥兵团第8 军动用了两个团的兵力,在六辆坦克的掩护下,向守山口发动了凶猛的攻击。第10纵第28师一个营的兵力在光秃秃的山梁上,在岩石缝中顽强阻击敌人。他们放过国民党军坦克,专门射击随坦克跟进的步兵,打退敌军数次冲锋。激战两天,在寺山的山坡上,国民党军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李弥兵团在寺山被阻两天,没有前进一步。

  就这样,虽然损失惨重,但在蒋介石的督促下,邱、李两兵团还是拼着血本向前推进。为了解救黄百韬,邱、李两兵团先后发动了数百次的冲锋,在付出重大伤亡的前提下,平均每天只能向前推进三四公里。敌军的进攻连连受挫。

  就这样,杜聿明一直在督令邱清泉、李弥兵团东援,蒋介石也三番五次地发出电令,邱、李兵团东援的出发地距碾庄不过十多公里路,炮声相闻。但是,无论邱、李兵团怎样疯狂进攻,始终不能突破华东野战军的层层阻击,只好眼望着黄兵团一点点被吃掉。一向气势很盛的邱清泉曾经不无沮丧地电告黄百韬:“弟部连日猛攻,匪顽抗异常,每村每山匪均死守。甚盼兄部向西出击,在曹八集附近会师。”

  东援之军没有任何进展,急得蒋介石在南京直骂娘。他一面电斥邱清泉说:“共军不过两三个纵队(实际上有七八个纵队),为什么两个兵团还打不动?”一面派顾祝同、郭汝瑰飞往徐州督战。

  顾祝同一到徐州,立即召见了刘峙和杜聿明。顾祝同说:“光亭,老头子派我们来,是要我们督促尽快攻打碾庄圩,救出黄百韬。”

  郭汝瑰埋怨进展太慢。显得十分疲劳的杜聿明叹了口气说:“打仗不是纸上谈兵,画一个箭头就可以到达。况且敌人已先我占领阵地,兵力也在陆续增加,究竟有多少,我也未搞清。战斗十分艰难,每一个村落据点,都得经过反复争夺,死伤数百人甚至上千人,才能夺取,难啊!”说完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几个人一面议论,一面发牢骚,最后也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只是让黄百韬坚守。顾祝同对杜聿明说:“光亭,你务必严令邱、李加紧攻击。”

  在顾祝同的督促下,邱清泉、李弥、孙元良全力驱动国民党士兵向解放军阵地上发动疯狂进攻。

  不料,邱清泉将其主力第74军投进去,全军溃败,陷入解放军的重围。

  邱清泉请求杜聿明速派总预备队第72军前来增援,该部也为解放军所牵制。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邱清泉只好将身边仅有的一点预备队和几辆坦克、重炮调上去,才使第74军免遭全歼之灾。

  邱、李增援十分缓慢,黄百韬的情形又十分危急,一日数电请求加快增援。杜章明在万般无奈中,对邱、李下了死命令,要求他们必须在两天内突破解放军阵地,与黄百韬接近。

  第二天清晨,邱、李两兵团在空、炮、战车火力的掩护下,再次向我军阵地发起疯狂的进攻。上午9 时前后,邱、李发现张楼、房村的解放军已经后撤。午后,邱、李兵团进占大许家解放军阵地前沿,离碾庄圩只有10多公里了,邱、李两人立即向徐州“剿总”发电,报告了这一战绩。在徐州的刘峙得知这一消息后,欣喜若狂,高兴地说:“这回对得起总裁了!”

  在南京的蒋介石得知这一消息后也高兴得手舞足蹈,命人组织力量大肆宣传,同时派出代表团、慰问团,携带大批勋章、奖章和白银前往徐州犒劳三军。刘峙则下令徐州燃放鞭炮。

  其实,这是真正的虚假胜利。原来,为了减少伤亡,同时也为了吸引邱、李兵团东进,便于苏北兵团直插徐州和东援之敌之间,切断东援之敌的后路,为下一阶段歼灭东援的邱、李兵团奠定基础,总前委命令在徐东担任阻击任务的部队,在基本上完成阻敌东援、保证包围碾庄圩的部队有充足的时间消灭黄百韬兵团的前提下,主动撤出大庙阵地,退至大许家一线,放东援之敌前进一步。

  56.粟裕说:淮海战役紧张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围歼黄百韬兵团

  就在刘峙在徐州庆祝所谓“徐东大捷”时,在周家的华东野战军司令部,粟裕指挥部队已基本上肃清了碾庄圩外围的据点,黄百韬的末日已经来临了。

  11月15日,华东野战军攻击集团暂停对黄百韬兵团攻击,调整部署、调整火力,并进行迫近作业。16日,谭震林。王建安下达对黄百韬兵团攻击命令。当晚,各纵在80门大口径火炮编成的三个炮兵群支援下,以碾庄以南、以西各村落为目标发起猛攻。

  我军改变打法后,立即从黄百韬手中夺取了好几个村庄,碾庄圩外围的阵地,一时出现险情。黄百韬见状,十分惊慌,连忙向顾祝同求救。

  顾祝同为此特地派了一个空军科长,驾机空投陆空通信电台一座,因飞机发生故障,这位科长就随电台跳伞了。从此敌阵地情况危急时,空军立即派飞机轰炸;空中情况危急时,地面立即应援。黄百韬依靠此举,一时遏制了我军的攻势。

  面对这种情形,顾祝同、刘峙竟大吹大擂,宣传碾庄大捷,说什么解放军实行“人海战术”也无济于事,不得不溃退,碾庄圩阵地前伏尸遍野,血流成河。南京的何应钦闻讯拍案惊呼:“黄百韬真是英雄!”立即派飞机送勋章给黄百韬。

  就在国民党军为黄百韬大吹大擂之时,黄百韬兵团的处境愈来愈不妙了。

  11月17日,视黄百韬为心腹的顾祝同乘飞机飞往碾庄上空,用地空联络电台同黄百韬直接通话,不得不告知黄百韬:“好自为之吧!”

  11月18日,碾庄历历在目。

  为扫清碾庄外围,粟裕第一次动用了他的坦克部队。

  国民党军队根本想不到共产党军队会有坦克,看见几十辆坦克威武地开过来,竟一起跳出掩体哇哇地大喊大叫,欢呼雀跃,他们以为是邱清泉的援兵到了。

  谁知这些坦克驶近阵地时突然开火,机枪一齐扫过来,在这些国民党军队的官兵还迷迷怔怔地不知所措之时,就一排排如收割的麦子刷刷地倒下了。这些坦克是济南战役中缴获的,属日本血统,资格很老了,大部分没有炮,只有机枪。步兵被地堡内的火力阻击时,坦克便驮着爆炸手开到敌人地堡跟前,让爆炸手不慌不忙地下来放炸药包,将敌人的地堡一个个炸开了花。

  至11月19日,黄百韬兵团第100 军和第44军被全歼,第25军和第64军也被歼灭一半。黄百韬兵团只剩大约8 个团的兵力,据守在碾庄及东北两面约六平方公里的七个村庄里。

  黄百韬兵团剩下的部队分属于第64、25军,战斗力都比较强,其中第64军为粤系军队,第25军是黄百韬的基本部队。

  碾庄周围设有两道迂墙和水壕,分为外圩和内圩,两圩之间相隔百米,其间布满地堡群,外圩水壕宽达二三十米,深一二米。整个碾庄圩成了一个兵挨兵、工事挨工事的堡垒。

  为一举歼灭碾庄敌人,粟裕等以攻歼碾庄圩守敌为目的,再次调整了部署;第8 、9 纵从东南和正南方向担任主攻;第4 纵由北面进攻,第6 纵在坦克配合下从西进攻。

  11月19日上午10时,随着粟裕一声总攻碾庄圩命令的下达,整个黄淮平原颤动起来了。

  粟裕命令对碾庄地区实施长达30分钟的炮火急袭。

  这一天,黄百韬也命令他的炮兵对解放军发射完它的全部炮弹,并呼叫了空军作战飞机投放轰炸。30分钟的炮击,碾庄落下了数万发炮弹,将这座曾有Zbo 余户人家的村庄夷为平地,只有几堵幸存的高墙如同沉重的破帆,在黑烟中晃动。

  攻击开始,守敌负隅顽抗,圩墙下的机枪和圩后的大炮构成一道道火墙,挡住华东野战军攻击部队。指战员们冒着浓烟烈火向前冲击,脱下棉衣涉过结着冰凌的水壕,搭起人梯爬上圩墙。夜空中,红色弹道如同无数飞舞的火龙,冲向碾庄圩。碾庄变成一片火海。

  11月20日清晨,红旗插上黄百韬兵团司令部,碾庄圩被解放军攻占了。敌第25军残部4000余人逃到碾庄圩北面尤家湖村。黄百韬本人率领1000余人逃到碾庄圩东面大院第64军阵地,进行最后挣扎。

  11月21日晚,谭震林、王建安指挥的攻坚部队向黄百韬发动了总攻。40分钟的炮火准备之后,在华东特纵的坦克部队的引导下,陶勇率华野第4 纵从北面、王必成率第6 纵从西面、张仁初率第8 纵从东南面、聂凤智率第9 纵从正南面对碾庄圩之敌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华东野战军主攻集团以第9 纵攻击第64军军部大院上村;第8 纵攻击大院上东边的小院上村;第4 纵攻击尤家湖村。当晚,各部发起攻击,激战一夜,于22日清晨先后攻占大小院上和尤家湖。

  黄百韬率残部第25、64军各一个师,龟缩在三里庄、沙墩等几个小村庄,一面继续挣扎,一面急电蒋介石、杜聿明请求支援。

  蒋介石命令杜聿明不惜一切增援黄百韬,为其解围;他也向所有的增援部队下了一道死命令,要求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全线出击,救出黄百韬。

  然而,此时经过一个星期的恶战,遭到沉重打击的邱、李兵团已经丧失了锐气。邱、李这两个行伍出身的将领,凭着多年与我军作战的经验,感到突破人民解放军的阻击阵地已是不可能的了,东援已经无望了。如果继续亡命东进,很有可能像黄百韬一样落入人民解放军的手中,难逃覆灭的厄远。因此,邱、李虽然也指挥部队向前乱冲,但是他们的后腿和尾巴始终不肯离开徐州,主力也不敢离徐州太远,以防后路被断,他们的增援是有限的,决不敢像杜聿明所要求的那样全力以赴。

  在增援彻底无望的情况下,黄百韬立即命令第64军军长刘镇湘率残部向碾庄圩西北方向突围。就在这时,人民解放军又向第64军发起了攻击。

  敌军的突围被粉碎了,黄百韬逃到一个茅棚里躲了起来。不久,解放军的喊杀声由远而近,“活捉黄百韬”的呼声震天动地。黄百韬在彻底绝望中举枪自杀身亡。

  战至下午4 时,四散突围的敌人被全部歼灭。

  这一仗,华东野战军在中原野战军的有力支援下,斩去了国民党军徐州集团的右臂,全歼黄百韬兵团5 个军10万余人。

  蒋介石眼看着黄百韬全军覆没,无可奈何,只有哀叹。他在11月25日给刘峙、杜聿明的电报中说:“查此次徐州会战,我东进各兵团行动迟缓,未能彻底奉行命令,致陷友军于覆灭,实有失军人武德。”“此次作战共消耗各种炮弹12万余发,而我军每日进展尚不及一公里,如此消耗浪费,不计成效,亦我革命军人之奇耻大辱。”

  碾庄战斗结束后,华东野战军司令部里灯火通明,粟裕与谭震林等一起总结歼黄作战经验教训,大家的心情既兴奋又沉重,因为几个主要方向的纵队伤亡人数都在Zop 人以上,有的竟达5000余人。

  “这一条经验非常重要,是我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粟裕用一个手指点着桌子说,“在江淮平原作战,由运动战转人攻坚战的时候,不可急于求成,而应加强堑壕作业,隐蔽接近敌人,将堑壕挖到敌人跟前再发起攻击,逐点争夺,逐个消灭。”

  会议结束后,粟裕将大衣一裹,走出作战室,消失在夜雾里。后来,已是共和国大将的粟裕,在和他的妻子楚青谈起淮海战役时说,解放战争他紧张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围歼黄百韬兵团,“上至中央军委,包括毛主席,下至我们,开始对黄百韬兵团的战斗力估计不足啊!后来我们碰了钉子,可又不敢向主席叫苦,只有豁出来打。主席天天来电催问战况,我心里很急。部队打得很苦啊……”

  第十五章 吃一夹二看三

  57.先打邱、李还是先打黄维

  西柏坡的清晨,好久没有这么宁静了。桔红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一抹红霞在德沦河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在朝阳的抚慰下颤颤抖抖。乳白色的晨雾给远山和丛林围上了一截素净的墙裙。偶尔,一两声鸡鸣犬吠来自白雾深处,使这静谧的山村更加活然。

  黄百韬这块硬骨终于啃下来了。毛泽东十分欣慰,于11月23日亲自拟电祝贺:“庆祝你们歼灭黄百韬兵团十个师的伟大胜利。……十六天中,你们消灭了刘峙系统正规军十八个整师……并给邱清泉、李弥、孙元良、刘汝明四个兵团以相当打击,占领徐州以南、以东、以北,以西广大地区,隔断徐蚌联系,使徐敌处于孤立地位,这是一个伟大胜利。在战役发起前,我们已估计到第一阶段可能消灭敌人十八个师,但对隔断徐、蚌,使徐敌完全孤立这一点,那时我们尚不敢作这适中估计。”

  前线的辉煌成果超过了毛泽东的估计,他鼓励说:“望华野、中野全军,在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粟裕、谭震林五人总前委(邓为书记)统一领导下,争取新的大胜利。”

  毛泽东在歼灭黄百韬兵团以后并不手软,立即指挥部队将战争向纵深推进,以取得新的更大胜利。

  要取得新的更大胜利,下一个目标是谁呢?蒋介石损失了18个师,还有50个师盘踞淮海平原,打哪一个兵团最为有利?包括毛泽东在内的五大书记在思索,总前委五虎将也在不时向统帅部报告新情况新思路。为选择第二个目标,毛泽东与总前委通过无线电波紧急磋商。

  在这战局瞬息万变的关键时刻,远在西柏坡的毛泽东和淮海前线各位指挥员都在苦苦思索下一步的作战方向。

  淮海战役第一阶段作战后期,敌军主力被分割在三个互不关联的地方:邱清泉、李弥、孙元良三个兵团在徐州及其以东;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在蚌埠及其以北;黄维兵团进到南坪集以南。根据这一态势,刘陈邓提出下一步作战设想:将中野和华野一部转用于南线,打击黄维或李延年、刘汝明兵团。

  早在战役打响不久,统帅部与前线就讨论过第二阶段行动方案。

  毛泽东认为邱、李两部不敢轻举妄动,老蒋可能对刘汝明不放心而将黄维兵团调至蚌埠地区,遂于11月11日17时,致电刘、陈、邓、粟等,在分析上述形势后,指示他们说:“在此种形势下,只要你们歼灭黄百韬孙元良两兵团,占领宿县及徐蚌段铁路,徐州就处于被我包围中,就可以准备第二步歼灭邱李,夺取徐州。”“在黄孙被歼,邱李被围的情况下,蒋介石有令邱李向南或向西突围,而令黄维接应他们突围之极大可能。因此,在歼灭黄百韬、孙元良后,粟陈张、谭王李所部,除以一部位于徐州以东外,主力应迅速移至以宿县为中心之徐蚌路及其两侧,中原我军及华野3 、广两纵,则应待粟谭到达徐蚌路后,迅速移至水城,商丘之间,隔断黄维与邱李之联系,完成攻徐作战之战略展开。”

  面对华野数十万部队一直与黄百韬兵团鏖战的艰难处境,刘、陈、邓忧心如焚,11月14日10时致电军委,称:“黄维集阜阳、太和后有三种可能:一是暂停观变,然后决定行动;二有出毫州、涡阳向永城,或出涡阳、蒙城向宿县;三是东开蚌埠,掩护南京。我之方案:1.如敌出永城或宿县,我以集中1 、2 、3 、4 、6 、9 及华野3 等八个纵队,破击黄维为上策。……2.如华野一时尚难歼灭黄百韬主力,而我们又不能不以4 、3 、广纵拉住邱孙两兵团,再定行动。3.如黄维暂在阜阳、太和等八军,我则监视之。如黄维移蚌埠,我则仅以一部钳敌,2 、6 等纵主力移至蒙城地区待机。”

  但那时毛泽东最关心的是徐州集团,仍然设想诱使邱清泉、李弥东援以利歼击。11月18日24时,他致电刘、陈、邓并告粟、谭说:现刘峙令黄维由蒙城向宿县,令李延年率39军。99军由蚌埠经固镇、大店集向诸兰,以上两路均为攻击兵力,令刘汝明由蚌埠向宿县,为宿蚌段的守备兵力。对于上述敌人,我们意见:甲。完全同意刘陈邓办法,以1 纵在蒙城、宿县间作下面防御,以2 、6 纵组成突击集团,打黄维后尾,只要能歼其二三个师,就可停止其前进。这是最主要的一着。乙。以九纵对付刘汝明,节节阻止他,不和他打硬仗,着重写信派人劝告刘汝明、刘汝珍、曹福林反蒋起义,同时展开公开的政治攻势。丙。以3 纵、4 纵再加叶飞1 纵对付李延年,不要打得太早,先以小部接敌,逐步后退,放敌进入大店集一带地区,达到全部歼灭该敌之目的。此战胜利,即协同9 纵歼灭刘汝明,打开南线局面。

  谭王指挥之4 、6 、8 、9 及13纵,于歼灭黄兵团余部后,迅速移至徐州、宿县间,作为南线的预备队,准备协同南线各纵歼灭黄维。只要南线各敌约有一半左右被歼,无法北进,北线各敌就成瓮中之鳖,可以逐步歼灭。

  应尽一切努力,控制徐蚌路一段于我手中,务必隔断南北两敌,使之不能会合。

  你们意见望告。

  按照中央军委意图,在歼灭黄百韬后,淮海战场上将北打邱清泉、李弥,南打李延年、刘汝明,同时进行两个歼灭战,而中野只剩下第1 、2 、6 纵队共六个旅不足6 万人将对付黄维的12万军队。眼下,歼灭黄百韬的战斗不能迅速结束,而黄维兵团已占领蒙城,离宿县仅70公里,如让其通过中野防线,后果不堪设想。

  在淮北小李家总前委作战室,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召开中原野战军纵队以上干部会议。

  邓小平本来就有烟瘾。这些天,他寝食俱废,烟却是一支接着一支,半天就积一缸烟蒂。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头,如铁钩相挂,没有松开的时候。刘伯承不再有往日诙谐的谈笑,拿个放大镜在地图前看个不停,一站就是大半天。本来好走动的陈毅,这几天更坐不住了,整天低着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根据战局的发展,总前委认为在华东野战军歼灭黄百韬之后,必须将战役的第二个目标指向黄维兵团。

  黄维兵团是1948年国民党在各个战场上连连失利的情况下新组建的一个主力兵团,是蒋介石的精锐部队,下辖第10.14 、18、85共四个军及一个快速纵队,总兵团约12万余人,其中以胡琏指挥第10、18军为骨干。第18军为陈诚一手培植,美械装备,军官都是军校毕业生,是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

  本来这个兵团司令应由胡琏担任,可是由于第12兵团的主力归华中“剿总”统属,白崇禧不愿意让蒋介石十分宠幸的胡琏担任兵团司令。胡琏是黄埔四期毕业,生性剽悍,为蒋介石所喜爱。胡琏自恃是蒋的亲信,经常不听白崇禧的调遣,因此为白所忌。在组建第12兵团时,白崇禧坚决不准胡琏担任第12兵团的主官,理由是如果胡琏担任兵团司令,不利于他对第12兵团的指挥,在他的反对下,蒋介石不得不考虑另找人选。蒋介石反复权衡,征求了在上海养病的陈诚的意见,经陈诚推举,决定让黄维出马挂帅。

  黄维,黄埔军校一期毕业生,资格老。在“八一三”淞沪抗战中,仗打得很漂亮,有勇有谋,老成持重,在国民党军中很有些名气。不过,此人性情孤僻,不会溜须,学究气很浓,为同僚所恶。而且他脱离第一线作战部队已经很久,正在筹建“新制军官学校”,准备仿照美国西点军校体制建校,培养国民党陆、海、空三军军官。当蒋介石找他谈话时,他感到很为难,便推托说:“校长,我已经多年不同共军打交道了,恐怕不能胜任。”

  听了黄维的推托之词,蒋介石不高兴地说:“现在再不齐心协力消灭共产党,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就这样,黄维出任第12兵团司令官。

  这一任命在第12兵团内部也引起一场风波。首先是被任命为副司令官的胡琏,因为没有当司令官而大为不满,一气之下,借故老父在武汉病重,离职省亲去了。其次是第12兵团的许多国民党将领,曾多次与黄维共事,熟知此人严峻冷漠,一贯对其不满;这次又来领导他们,无不灰心丧气,特别是由于黄维久离部队,对内战是一个外行,这些将领都害怕前途会断送在他手里。黄维也知自己在第12兵团中的处境,多次流露他只当六个月司令官即交与胡琏,自己还是去搞政治。

  由此可知,黄维兵团内部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战斗集团,兵团主官与属下之间勾心斗角,决定了国民党的这支主力部队要在内战的战场上一败涂地。

  淮海战役的序幕刚拉开后,黄维兵团来势太凶。黄维严格执行蒋介石“打通徐蚌,会师徐州”的命令,拼命攻击,兼程东进。可是,黄百韬兵团一开始就陷入了我军的重围,蒋介石为了解救黄百韬,把黄维第12兵团投由河南确山和驻马店人淮海战场,作孤注一掷之举。

  58.总前委再次陈述决心先打黄维的理由

  当黄维兵团东进淮海战场时,刘伯承立即组织中野部队进行阻击。

  中野第1 纵第20旅在阜阳颖河东岸顽强阻击两天后,稳步后撤。从11月18日起,中野第1 、2 纵开始了对黄维兵团的正面阻击。

  蒙城黄家阻击战算是第一个回合。

  这一天,黄维以其中坚第18军第11师等部为前锋,在强大炮火支援下,强渡涡河,向东突击。中野第1 、2 纵从第一线阵地到第二线阵地,与敌反复争夺。这一仗持续了两天两夜,黄家一带片瓦无存,浓黑的烟云散发着尸体烧焦的糊味。

  黄维兵团突破黄家,以第14军第85师为前锋,向板桥集发起攻击。昨天,这里还是中野第1 纵司令部,司令员杨勇在这里指挥黄家阻击战。而此刻炮火硝烟之中的板桥集,再也寻不到昨日的形迹了。

  又是一场苦战。黄维动用了飞机、坦克、大炮,能用的重武器都用上了,企图以双方无法想象的强大火力冲开一条血路,却未能如愿。

  与此同时,华野歼灭黄百韬兵团的战斗还在艰苦地进行,李延年兵团又步步逼近。

  11月19日和22日,是第一阶段作战最紧张的时刻,也是毛泽东与总前委五虎将频繁磋商决策先打谁的关键时期。

  此时,邱、李两兵团正全力东援,而李延年、刘汝明两部正集中固镇附近,李企图攻击解放军侧背,黄百韬所剩兵力不多,但凭坚固守,华东野战军难以同时兼顾,黄维十几万大军已逼近蒙城东西地带。

  19日10时,毛泽东致电华野并告刘陈邓,指出:“你们集中2 、3 、7 、10、12、冀11、苏11及鲁中共八个纵,精心组织一次对邱李之作战,以歼其四五个师为目标,心愿不要太大,你们觉得兵力是否足够。我们觉得最好是使用这样多的兵力,不要增多,以便将谭王五个纵于结束黄百韬后,迅速移至曹村、夹沟地区休整,准备打黄维。刘峙令黄维戌贫到宿县,他是没有估计到中野1 纵在蒙城、宿县间的阻击及2 、6 纵准备对黄维后尾的打击在内,事实上黄维大约要二十三四日才能到宿县,如果我中野1 、2 、6 纵作战得力,还可能使黄维多推迟几天到宿县。如果我陈谢、叶飞准确地歼灭了李延年,又歼灭了或者驱逐了刘汝明,则黄维在宿县即处于我谭王(在夹沟)、陈谢、叶(在固镇)的包围之中,尔后即可全力歼灭黄维,如像在碾庄歼灭黄百韬那样,获得一个伟大胜利。这时对于北面之邱李等部,则取钳制手段,待歼灭黄维后,再打邱李。我们认为你们应按这个方针去部署兵力。假如今晚明晨解决了黄百韬,则奇马两日谭王五个纵在碾庄附近休息,养梗两日即移至曹村、夹沟地区,准备休整一星期左右,即协同中野全力打黄维。这样部署是否适当,望考虑电告。”

  这封急电发出不久,毛泽东接到粟、陈、张18日21时来电,称华野全力在北线打黄、邱、李兵团,目前不能分兵协力中野打南线之敌。据此,毛泽东于当天17时再电刘、陈、邓。粟、陈、张并谭震林、王建安:“顷接粟陈张18日21时电,已知华野全军用于北线打黄、邱、李,目前不能分兵协力中野打南线之敌。应即照粟陈张部署实施。请刘陈邓适当应付南线之敌。但请粟陈张注意对邱、李各军不要打得太多,以先歼一部为宜。”

  而在此之前的19日9 时,即毛泽东发出19日10时电之前,刘、陈、邓向军委建议:“综合我当面之敌,有黄维十一个师(第54军未计人)。我们的打法,须从整个会战和三五个月时间着眼。如华野能于12日夜以前解决黄百韬,即可过关。届时如果已将邱、李包围,自应继续歼击。如果邱、李缩进徐州,或仅包围一部则我应歼灭已包围之部,主力位于徐州以南、以东休息,抽出四五个纵队协同我们歼击黄维、李延年运动之敌,尔后攻击徐州。如果于歼黄百韬后,以七八个纵队钳制邱、李,以六七个纵队先打黄维、李延年,似为上策。以我们现有六个纵队,单独对付两路大军困难颇多。如取正面防御,必须分散兵力,不能歼敌,且仍有一路透过增援徐州之危险。如采取机动作战,不受保障徐州作战之限制,则可逐个歼敌,但对粟陈张作战不无影响。如果实行钳制黄维,打李延年五个军,至少需五个纵队,但以一个至两个纵队钳制黄维均无把握。依我军态势,如李延年沿津浦东侧急进,很不顺手,故我们仍拟只以九纵与李、刘五个军周旋,集中五个纵队,先歼黄维一两个军,再协同华野对付李延年。实行此方案必须粟陈张对李延年预有处置。是否妥当,请军委速示,粟陈张提出意见。”

  8 个小时之后,也就是毛泽东发出第二封电报的同时,19日傍晚,刘、陈、邓再次申述他们先打黄维的决心和对战局的分析,电报说:“1.我们决心先打黄维的理由,已详19日9 时电。2.徐东作战据我们观察,歼黄百韬使用了华野六个较能攻坚的纵队,历时已十二昼夜,尚未解决战斗。如再以其余部队,其中只有两三个较能攻坚纵队,加以部队必已相当疲惫,刀锋似已略形钝挫,以之歼击较黄为强的邱、李,诚非易事。我们认为,徐海作战必须从三五个月间着眼,必须分作三四个战役阶段,每阶段都需要有休息,整补俘兵,才能保证必胜。因此,在目前情况下,特别是李延年黄维北进的条件下,最好力争迅速歼灭黄百韬,尔后即将主力集中于徐东、徐南,监视邱李孙三兵团,争取休息十天半月,同时以尚未使用之五个纵队或三个纵队用于南线,协同我们歼击黄维、李延年,这个步骤最为稳当。如我们不这样,过低估计本身困难,而在南线又无保障,两路大敌不北进的情况下,我们六个纵队,除4 纵外均六个团,9 纵只来五个团,平均每纵不到两万人,炮兵很弱,故只能用于一处,马上打邱、李,既无胜利把握,且可能陷入被动。如何?请考虑。”

  毛泽东在西柏坡仔细倾听来自淮海前线指挥员的声音,决定让中野全力打黄维,而由华野第6 纵接替中野第9 纵负责对付李延年,遂于19日19时发出了当天有关打黄维的第三封电报:“刘陈邓并粟陈张,告谭王:19日9 时电悉。我们18日24时电和19日10时电的基本方针是和刘陈邓大体上一致的。本日下午接粟陈张18日21时电,以华野全军使用于打北线邱李孙(我们早几天亦有此主张),并且已经部署好,所以我们于本日下午昨电又认为可以按照粟陈张部署,而将对付南线黄刘李全责委托刘陈邓。现接刘陈邓19日9 时电,知刘陈邓以主力歼击黄维,以一个纵队对付刘汝明,而无力顾及李延年。在此种情况下,粟陈张方面必须将对邱李孙之作战,在目前短期内只限制于歼敌四五个师的范围,以便抽出必要兵力对付李延年。我谭王五个纵除为解决黄百韬残部所必须之兵力外,余部应即速西移,担负歼灭李延年的任务。只有歼灭了至少阻止了李延年,粟陈张的侧翼才不受威胁,才能保证继续歼灭邱李孙。此事请粟陈张妥善处理,是为至盼。”

  收到此电后,粟裕、陈士辑张震于20日2 时致电军委,表示说:“我们完全拥护军委指示对南线先打李延年,再打黄维之方针,并已准备派11纵及13纵于20日晚南下,21日晚可到时村东西地区待机。为求得迅速歼灭李延年,明(21日)晚我们尚可从攻碾庄部队中抽一至两个纵队南下,参加歼灭李延年军之末期作战。估计以中野3 、4 、9 纵,加华野两个纵队,可以首先发起战斗。如中野尚有三个纵队担任阻击黄维兵团,尔后攻碾庄之4 、6 、8 、9 纵中,可抽出两个或三个纵队,加到对付黄维兵团方面去。我们对邱、李兵团难于截断其退路,只能争取歼其一部,故只使用八个纵队包围、钳制徐州之敌即可。”

  到这时,关键性决策已有了眉目,刘陈邓、粟陈张两个野战军前线统帅与最高统帅部毛泽东和军委共同制定了打黄维兵团的方针,他们都感到黄维兵团就要从淮海战场上消失了。

  59.粟裕通宵谋划,陈毅说等到把淮海的敌人全部解决了再打个盹吧

  但是,战局的发展并不容乐观,黄维这块骨头并不好啃。11月21日5 时,毛泽东提醒粟、陈、张说:“现在我们所担心的,是你们歼灭邱、李四五个师(或更少一点),将邱、李打得不能动弹,以便迅速抽出八个纵的主力,连同打黄百韬的各纵主力,去打李延年,这件事是否做得恰好?”

  华东野战军根据毛泽东的指示调整了部署,电告军委和刘陈邓称:决定以七个纵队监视徐州近郊之邱、李、孙兵团,采取逐次削弱,坚决阻击其南窜,以保证刘陈邓中野歼灭黄维兵团,南线我军歼灭李延年兵团。

  23日,刘陈邓和毛泽东均复电粟陈张等,表示完全同意他们所作部署。

  前线负责主攻黄维兵团的中野,在刘陈邓指挥下实施作战。23日,中央军委在祝贺战役第一阶段胜利的电报中指出:对于我们,最有利的是以现态势各个歼灭当面之敌,如果我们能在第二阶段中,大量歼灭南面敌人,就可以实现原定计划。

  正在这时,淮海战局出现了急剧变化。原拟北犯的李延年兵团,师老兵疲,犹如惊弓之岛,龟缩在花庄集以南,迟迟不敢脱离蚌埠。22日,华野在碾庄全歼黄百韬兵团,而黄维兵团在蒋介石的催促下,发动全线猛攻,于23日通过北淝河,其先头部队突过了洽河。在南坪集阻击战的隆隆炮声中,刘伯承、陈毅、邓小平一面敏锐地抓住战机,利用河流阻隔,巧妙用兵,将黄维兵团步步诱人囊形阵地,一面于当天深夜致电中央军委,再次恳切陈词说:“现歼击黄维之时机甚好,而李延年、刘汝明仍迟迟不进。因此,我们意见除王张*纵外,请粟陈张以两三个纵队对李、刘防御,至少以四个纵队参人歼黄维作战。只要黄维全部或大部被歼,较之歼灭李、刘更属有利。如军委批准,我们即照此实行。”

  前线在等待答复。

  黄百韬兵团覆灭后,蒋介石只有指望黄维兵团能早日加入徐蚌线上的作战。为了督促黄维兵团早日加入徐蚌作战,蒋介石严令黄维不得以任何借口迟延行动。

  黄维兵团不是一般的部队,其12万人的部队包括全副美械装备的号称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的第18军。中野虽也有12万人,可是武器装备特别是重装备处于劣势,要和黄维的12万人斗,是需要气魄和胆略的,刘陈邓有这种气魄和胆略。邓小平说过,只要歼灭了南线敌军主力,中野就是打光了,全国各路解放军还可以取得全国胜利。毛泽东和其他几大书记非常信赖总前委,信赖刘陈邓,相信刘邓大军和陈、粟。谭这次一定能够吃下这口夹生饭,于是毛泽东提笔复电刘陈邓并告粟陈张:“(一)完全同意先打黄维。(二)望粟陈张遵刘陈邓部署,派必要兵力参加打黄维。(三)情况紧急时机,一切由刘陈邓临机处置,不要请示。”

  中央军委、毛泽东善于采纳前线指挥员的建议,及时修改计划,适应已经变化的情况,并再次重申给予总前委刘陈邓“临机处置”之权。

  毛泽东这最后一句话,完全概括了统帅部与总前委、统帅与前线将领之间的默契配合。

  为了使中原野战军有充足的时间集结起来,总前委首先命令我豫皖苏军的地方部队在皖西利用各种有利地形,特别是一些河流,阻击、迟滞黄维兵团。

  时村,华野指挥部,粟裕代司令员正在里间屋里盯着作战地图,左手习惯地抱在胸际,右手托着左臂。

  这时,值班参谋报告:“司令员,陈司令员打来的电话。”

  粟裕精神为之一振:“来得正是时候。”

  “喂,是军长吗?我是粟裕。”粟裕一直这样亲切地称陈毅为军长。

  “正是‘”山人’,我敢肯定你是一夜未睡。“陈毅半开玩笑地说。

  “睡不着呀,我想你们常委们也都没有睡觉吧。”

  “那我们是彼此彼此。邓政委讲得好,消灭了黄百韬,我们还没有资格睡觉。敌人仍有60多万人马在淮海战场上,就是要瞪大眼睛,再打几个歼灭战。等到把淮海的敌人全部解决了,我们大家再打个盹吧。”

  粟裕在电话的这头笑了,问:“军长有什么指示?”

  陈毅切进正题说:“毛主席指示我们,一定要把刘峙集团歼灭在长江以北,我们考虑,不要叫徐州的敌人三个兵团过淮河怎么样?”

  “是的,军长,我也这么考虑。”粟裕赞同地说。

  “徐州之敌还有将近30万人马,不过在棋盘上已经没有活眼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打?”陈毅征求粟裕的意见。

  “杜聿明是个聪明人,他恐怕不会死守徐州这座孤城的。”粟裕说。

  “嗅,你说说看。”

  “杜聿明早就主张固守江淮,黄百韬一完蛋,蒋介石很可能会采纳他的主张。”

  “非常正确,你考虑杜聿明可能从哪条路线撤退呢?”

  粟裕分析说:“路线只有三条。第一条,向东渡海南逃。可目前他手头既无轮船,又无出海口码头,暂无此种可能;第二条,向东南,经苏中转京、沪。但这一地区为河叉水网地带,大兵团运动极为有碍,所以一般不会走此路;第三条,向西南经永城南下,这样既可与黄维会师,又可望与蚌埠一带的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遥相呼应。所以,我想敌人走这条路的可能性最大。”

  陈毅在这头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说:“非常正确,不过杜聿明在蒋军中可算是个‘将才’,他很狡猾。他会不会摆个迷魂阵,先从津浦路南下,然后再改弦易辙,绕奔永城呢?”

  粟裕:“对于这一点,我想过,但还未考虑成熟。我们马上开会研究一下军长的指示,制定出行动预案来。”

  放下电话,粟裕立即让作战参谋通知各纵队司令员、政委来开会。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最后粟裕起身对各纵司令员、政委说道:“现在,大家的看法统一起来了。根据陈毅司令员的判断,敌人有可能在向西南逃窜之前,先南犯津浦路来迷惑我们。我们就来个反客为主,先迷惑他一下。立即在津浦路南线展开兵力一部,构筑阻击阵地,拉开与敌在徐南开打的架式,给敌人造成我们并没有注意西南的错觉。等敌向西南逃跑时,各纵立即转为追击。”

  说到这里,粟裕扫了一眼大家,加重语气说:“为此,我们要将兵力分为南北两线,两个集团。北线兵力由第八3.4 、8 、9 、12、鲁中南、两广等六个纵队,加上冀鲁豫军区独1 、独3 两旅组成,统由谭副政委、王司令员负责指挥。其任务是:牵制徐州之敌,明作徐南决战,暗作西南追击,同时作为围歼黄维兵团的预备队。甫线集团由已经南下的第2 、6 、10、11、13等五个纵队组成,统由韦司令员、吉政委指挥。其任务是:负责阻击由蚌埠增援黄维的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支援中原野战军围歼黄维兵团。另外由陈士集参谋长率第7 纵、特纵一部直接加入围歼黄维兵团的作战。以上任务的总意图,是将敌徐州集团的三个兵团包围,歼灭在永城地区。任务都明确了吧?”

  “明确了!”众人答道。

  这样,华东、中原两大野战军显示出1 +1 >2 的优越性,先是中野顽强阻击黄维兵团,有力地保障华野最后消灭黄百韬;接着中野有华野作依托,大无畏地包围了包括第18军在内的12万黄维兵团。两支大军及其领导协同作战,密切配合。

  鉴于蒋介石派黄维第12兵团紧急增援华东战场,同时命令第6 、8 兵团沿津浦路徐蚌段增援徐州,均被中原野战军阻截在徐州西南面和南面,毛泽东根据战场情况的变化,及时调整原定向两淮发展的部署,以中原野战军为主求歼黄维兵团,为华东野战军赢得短暂的休整时间,然后,或求歼敌南线的第6 、8 兵团,或全力消灭敌徐州集团,以求基本解决华东、中原的战事,这就形成了“吃一、夹二、看三”的形势。

  第十六章 运筹双堆集

  60.蒋介石欲搞“南北夹击”

  蒋介石站在南京官邸的落地窗前,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外面是一片凋零的草地,一阵阵寒风吹来,使得那些低伏的枯草瑟瑟发抖。蒋介石在心中历数着几个月来的失败:先是济南失陷,接着整个东北也落人共军之手,现在黄百韬兵团在徐州会战中全军覆没……他想着想着,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股愤恨。他恨他的那些将领们,他们辜负了他的希望。他更恨共产党和毛泽东。他不知道上帝既然造就了他蒋介石,为什么还要造一个毛泽东。从井冈山时期起,20多年来,他一直在同毛泽东较量。他曾战胜过多少军阀和地方势力,但是战胜不了毛泽东和共产党的军队,他感到自己的气力已尽,但毛泽东和共军却仍然是那么生机勃勃。他憎恨毛泽东和共产党,并把这些仇恨发泄在对他们的称呼上,他称他们为“匪”、“赤匪”或是“共匪”,他要“剿匪”,为此成立了许多个“剿匪”总部。自1930年以后,蒋介石一直在驱使他的军队清剿共产党。有一次,他几乎要成功了。毛泽东和中央红军退出了中央苏区,被迫开始二万五千里长征,蒋介石调动了所能调动的部队围追堵截,红军从30万人减少到四五万人,但还是奇迹般地生存了下来。蒋介石的计划破产了,而毛泽东的预言却实现了。

  抗日战争中,蒋介石躲到了安全的大后方,毛泽东领导的几万红军却化整为零,变成无数支游击队,像胡椒粉那样洒向日本军队占领的广大区域,开展游击战争,在敌后建立根据地。毛泽东及其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没有被日本人消灭,相反他们却在战斗中成长壮大了。

  蒋介石总想置毛泽东于死地,红军时期自不必说,就在他发动全面内战之际,又发出了对毛泽东的“通缉令”。但他一次次地失败了,而现在搬起石头却砸到了自己的脚上。想到被他投人徐蚌战场的黄维、李延年、刘汝明、邱清泉、李弥和孙元良前途未卜,他不得不再度强打精神,重新制定作战计划,以图挽回失败的危局。

  黄百韬兵团在碾压圩被歼,华东野战军腾出了主要兵力。这股强大的力量可以直取徐州,也可以直下江淮地区,包围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对此蒋介石感到十分后怕。

  在南京的蒋介石如坐针毯,11月24日在他的官邸召开了徐蚌作战会议,除顾祝同、何应钦、美国军事顾问巴大维等人外,在徐州的刘峙、杜聿明也应召到会。

  会议一开始,蒋介石就对徐州的几个国民党将领大加训斥:“我给了你们几十万人的兵力和大批的美式装备,为什么就是攻不破共军的防线,黄兵团的结局,你们要负一切责任的。”

  说到这里,蒋介石指着刘峙说:“经扶,你说为什么我们的部队就不能像共军那样竭力作战?”

  在蒋介石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刘峙说:“校长,共军实在太厉害了。他们根本就不怕死,我们的三个兵团也是尽了最大努力。”

  “放屁,娘希匹。”蒋介石打断刘峙的话,愤愤地骂了起来,“我就不相信,共军就那么厉害,难道他们的脑袋是铁打的不成?我认为你们失败的原因,一是没有信心,从心理上先输给了共军;二是你们的心没有他们齐,老是想到自己的利益,怕自己的实力受到削弱。这怎么能取胜呢!”蒋介石越说越生气。

  看到刘峙诚惶诚恐的样子,蒋介石也无可奈何。这时,坐在蒋介石旁边的顾祝同轻声地提醒道:“委座,徐州方面需要重新调整部署。”

  听了顾祝同的话,蒋介石又立即恢复了他平时慢声细语的口气,道:“诸位都知道,粟裕部队随时可以包围徐州。徐州方面很危急,今天让各位前来,就是要定下徐州战守之计。”

  蒋介石的话音刚落,美国军事顾问巴大维不满地抱怨说:“在徐蚌会战之前,我们就建议,徐州不能守,应当把徐蚌的各兵团撤到淮河以南,而你们就是不听。现在,黄百韬完了,我们还是认为徐州方面的兵力应撤回南方。”

  巴大维的建议引起在座诸将的响应,大家议论纷纷。最后,国民党统帅部做出了撤出徐州、退守宿县以南地区的计划,以避免重蹈黄百韬兵团的覆辙,蒋介石要求在徐州附近的几个兵团立即收缩战线,其计划内容为:以徐州主力向南攻击,另以黄维、李延年兵团分别由西南、南向宿县推进,三军合力打通徐蚌线。

  蒋介石要求在蚌埠的刘汝明第6 兵团、李延年第8 兵团火速北上,与徐州主力南下配合,实施南北对进。同时还命令已到皖西的黄维兵团,继续向宿县攻击。

  在做出这些部署后,蒋介石又命参谋总长顾祝同到蚌埠统一指挥南线两路国军的行动。

  会上,杜聿明又提出新的建议。11月22日,刘峙把杜聿明请到他的办公室,说打算放弃徐州,向西撤退。杜聿明觉得刘峙似乎太泄气,因此给刘峙打气,说如果能再调三五个军加到李延年兵团,协同黄维兵团南北夹攻,打通津浦路这一段,未尝不是一步好棋。

  杜聿明壮着胆子说出了他的想法,蒋介石赞成“南北夹击”,并叫杜聿明马上回徐州部署攻击。杜聿明只好说:“这一决策我同意,但是兵力不足,必须再增加五个军,否则万一打不通,黄维兵团又有陷入重围的可能。”

  蒋介石说:“五个军不行,两三个军我想法子调。你先回去部署攻击。”

  当日下午J 杜聿明返回徐州,决定以李弥兵团守备徐州,邱清泉兵团沿津浦路以东,孙元良沿津浦路以西向南攻击。

  杜聿明对实现打通津浦路的计划抱有一线希望。然而,他万没想到,这个三军对进计划从一开始就遇到了挫折。

  徐州方面,华东野战军以8 个纵队21个师的兵力分作两个梯队,在徐州以南宽达50公里的正面和纵深30公里的区域构筑了三道防御阵地。11月26日,邱清泉、孙元良兵团在步炮、战车配合下向华东野战军阵地发起猛攻,一时间,炮声隆隆,火光冲天,但在华东野战军顽强阻击下,一天只前进了5 公里。

  蚌埠方面,中原野战军也构成了坚强的防线。11月25日,在蚌埠以北固镇地区的李延年兵团开始北攻,被中原野战军阻击于任桥、龙王庙、花庄集一线不得前进。与此同时,华东野战军五个纵队先后南移,准备求歼李延年兵团,李延年发现解放军南下后,未经蒋介石许可便慌忙撤回蚌埠。

  此时,三军对进计划,只有黄维孤军冒进至侩河以北,钻进了中原野战军预设的囊形阵地。

  61.阻击南坪集,诱敌入口袋

  黄维不会想到毛泽东和淮海战役总前委已经为他的兵团造好了饭,他继续严格按照蒋介石“打通徐蚌,会师徐州”的命令,指挥所部北上,其第18军由杨伯涛指挥已经渡过了涡河。

  直到这时,黄维在杨伯涛的提醒下,才发现有些不对头:原来各自为战的华东、中原两大野战军已经靠拢到一起,过去一贯采取侧击、尾击、袭击等变化多端的运动战的共军,这次对12兵团北进,在涡河以南根本不理不睬,而在涡河以北处处构筑工事,堡垒式掩体星罗棋布,利用河川有利地形设置整密的防御阵地,改采了迎头堵击的作战方式,一副大打硬打的架势。更有大批的、公开的宣传如火如茶,形成了狂热之势,这在以前也是少有的。这样一分析,黄维感到本部已进入非常严重的地段,于是,一面向蒋介石报告当前情形的严重性,要求蒋介石准许其暂缓北进,等候吴绍周的85军后续梯团的到达,一面制定了以蒙城为核心的作战计划。

  可是,蒋介石根本不相信黄维的报告,急令他迅速北进,不得违误。黄维明知此去凶多吉少,却也只好硬着头皮整军出发。到20日上午,该兵团即全线推进到侩河以南地区,准备向宿县推进。这段路程,一直比较顺利,没有遇到解放军的大部队阻击。可是,没有“顺利”多久,黄维便发现解放军在东自东平集、经南坪集以迄孙幢之线,由东至西横了一道阵地,且兵力强大,工事坚固。在曹市集、檀城集亦有大批共军集结。

  南坪集位于蒙(城)宿(县)公路中间,一片平原,地形开阔,紧靠治河南岸,便于机械化部队和大兵团的展开。一座老而坚固的石桥横跨在侩河上,公路通过石桥伸向宿县。黄维要渡河北上支援宿县,必须经过南坪集北面的石桥。

  刘、陈、邓既决定在淝河与侩河之间的有利地形上,歼灭黄维兵团,又看准了黄维急于北进,就其装备估计黄维一定要先冲向南坪集,因此,在战略上,决定利用敌人急于速进的心理,采用诱敌深人的战法,把黄维引到预设的口袋中。在战斗布置上,则因部分纵队仍未赶到预定地点,决定由陈康的第4 纵在南坪集挡住敌人。所以,把预先准备摆在南坪西南面的兵力,调到了南坪集。

  在中野纵队以上干部作战会议上,陈赓建议:“四纵背靠侩水,在南坪集对黄维摆开阻击阵势。背水作战敌人无法包围我们,而敌人过河必须夺桥,南坪集只有一座坦克能过的桥,可利用敌人夺桥予以重大杀伤。”

  陈赓请求道:“让我回部队指挥吧,黄维是我的老同学。在黄埔军校时,黄维打架就不是我的对手,战场上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刘伯承高兴地说:“陈赓这个建议很好,就由4 纵守南坪集,时间为三天。”

  陈赓带着参谋骑马来到南坪集。他决定将黄维继续诱至淝河、洽河间歼灭。他要在南坪集以第4 、9 两个纵队的兵力,挡住黄维的12万人。

  23日清晨,黄维兵团撤到洽河南岸,尔后逐次交互掩护向东南固镇方向转移。黄维兵团刚到达侩河南岸南坪集,就发现我军早已严阵以待。在左翼的敌第10军也发现,在洽河南岸有我军大军集结,并有小部队向其左后侧袭击。

  黄维闻听这一消息,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一时进退两难。这时,蒋介石、刘峙来电,严令黄维快速前进,尽快进驻宿县,打通徐蚌线交通。

  在蒋介石、刘峙的督促下,黄维只好硬着头皮,率部向南坪集正面约30华里的中原野战军第4 、9 纵队防守的阵地发动攻击。

  当天上午,黄维的四个军在空军掩护下,成纵队摆开庞大的阵势向南坪集攻击。我第4 纵将士顽强抵抗。敌人轮番攻击,不停地发起冲锋,全都被打了回去。

  霎时,数百门榴弹炮、山炮、重迫击炮喷出的上千发炮弹倾泻在洽河南岸南坪集解放军阵地上,中原野战军的将士冒着生命危险,匍匐在裸露的阵地上,阻击着黄维兵团的疯狂进攻。

  连绵秋雨,洒落在淮海平原上,南坪集火炮连天,激战至黄昏,南坪集阵地前,横躺着千余具国民党兵尸体,黄维兵团无法前进一步。

  人夜后,黄维亲自赶到第18军,督令该军军长杨伯涛率部偷袭南坪集,强渡洽河。

  陈赓纵队与敌激战一天,正打得如火如茶,忽然接到上级命令:“连夜撤退到洽河北岸去。”

  刘伯承得知黄维兵团疯狂地进攻我阵地,便命令陈赓、秦基伟在佯作抵抗后,立即放弃阵地,把黄维兵团诱至侩河北岸,引人中原野战军预设的口袋中。

  刘伯承在电话上对陈赓说:“你们的任务完成了,‘牛’被拉出来,而且被打伤了。各纵队全赶到了,实现战役目的的条件已经成熟。”

  对于我阻击部队的主动后撤,黄维还以为是他的夜袭奏效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催动大军向前进发,抢渡洽河。

  解放军主动撤走,黄维的障碍去除了,心情也由紧张转为轻松。黄维哪里知道,他的第12兵团已经进入刘陈邓为他设的网。当黄维兵团硬着头皮撞过来时,中原野战军有意给他挡了一掌,然后潜运内力,把掌一收,终把对方吸过来了。南坪集本是刘陈邓捕捉黄维兵团的一个口袋,他们有意在袋口摆上一块石头,现在,黄维拼命一冲便“自行人网”了。

  11月23日夜间,陈赓率部主动撤出南坪集阵地后,黄维错误地认为解放军已被击退,急令第18军全部进入治河北岸,第14军在南坪集东南地区集结,第10军与解放军保持接触。

  11月四日,黄维兵团主力第18军过了侩河,不知不觉中进入陈赓预设的囊形阵地之中,情报人员报告说,共军仅纵队番号就有七个,宿县公路有共军大部队纷纷运动,在蒙宿公路两侧,发现解放军构筑了鱼鳞式大纵深阵地,兵力雄厚,黄维这才觉察上了圈套。态势极为不利,而且北淝河、涡河已成为兵团背后的障碍和威胁,兵团后方联络也被完全截断。黄维意识到,如再坚持北进,将有被围歼可能,所以心里乱糟糟的,不安地来回踱着步。

  这时,杨伯涛进言道:“司令,我们所处的情况非常恶劣。共军布下天罗地网,有意诱我深入。我们已入圈套。

  依我看,趁东南还没发现敌人,立即向固镇靠拢,与李延年联合起来再往北打。“

  黄维觉得杨伯涛的意见不无道理,但又与蒋介石要攻取宿县的命令相违背。怎么办?他背着手,在屋里不停地转。终于,他下狠心似地站住了,说:“命令已渡河的第18军、第85军迅速撤回河南岸,第10军掩护第18军、第14军掩护兵团部依次撤退,部队到双堆集地区集结。立即行动!”

  黄维作此调整为时已晚,他的兵团刚开始收缩,中原野战军七个纵队便立即展开全线出击。

  62.刘伯承幽默地说:黄维的部队就像十五个驼子困觉一七拱八翘

  黄维率部来到河边,发现四面都是解放军,终于相信大势不妙,便一面下令各部立即停止渡河,一面与杨伯涛等商量摆脱困境的办法,商量来商量去,只得下令向固镇转移。

  就在黄维下达向固镇逃窜的命令时,埋伏在治河两岸的中原野战军各纵队,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黄维,将企图逃跑的黄维兵团团团围住。

  在河北岸的陈赓、秦基伟也率部掉过头来对黄维兵团的正面发起了冲击。

  埋伏在治河南岸的杨勇、陈再道、陈锡联、王近山、王秉璋等,也率本部杀来,如蚊龙出水,直扑黄维兵团的后路。

  顷刻间,黄维兵团各部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在混战中,其后卫部队第18军第49师被全歼。

  在中原野战军各部的勇猛攻击下,黄维兵团各部溃不成军,在北面的第14军被冲得七零八落,纷纷南逃。第14军南逃的散兵满山遍野,又冲散了第10军。中原野战军衔尾追击,黄维各部拼命南逃。

  在一片混乱当中,黄维连忙下令,要求各军就地固守,后退者斩!在黄维的严令下,溃散的各军渐渐收拢,凭借双堆集附近的一些村庄和土丘,负隅顽抗。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黄维兵团才稳定了局势。而中原野战军各纵终于抓住了溃逃的黄维兵团,并将其团团包围在双堆集地区。

  在中原野战军猛烈攻击下,黄维未能突出包围。战至25日夜,黄维兵团4 个军12万人全部被压缩在侩河、淝河之间以双堆集为中心的纵横不到10公里的狭小地域内。黄维又陷入了黄百韬曾经历过的处境中。

  当时战场上的态势是,从徐州到蚌埠,由海州到商丘,蒋军南北对进、东西呼应的四个兵团都被重兵阻滞,也就惟独这个黄维兵团,在战场上得以左右闯荡。其实,黄维兵团已经陷入我总前委的陷阱之中。总前委刘陈邓等首长对黄维兵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对敌人主官的军事性格十分熟悉,知道他们色厉内茬,志大才疏,威加而恩寡。在黄维兵团自觉天马横空,不可一世的时候,我军的大网正向他们盖来b 我中野第4 、9.11三个纵队在东平集、邵围子一线由东、北向西、南压缩;第6 纵和陕南20旅由南向北压缩;1 、2 、3 纵由西向东压缩,八个纵队构成巨大的包围圈,加上华东野战军的第7 、3 、13纵队协同作战,黄维兵团的12万人马被困在双堆集为中心。东西20里南北15里的包围圈里。

  黄维兵团本是增援部队,反而被围,大为恐慌,急忙向蒋介石呼救求援。

  总前委指挥部,屋里屋外传送着一个喜讯。听完王近山用电话向总前委报告在双堆集包围黄维兵团的喜讯,邓小平点燃一支香烟,脸上露出了笑容。陈毅摘下挂在墙壁上的军用水壶,给邓、刘和自己满上了一杯白兰地。

  刘伯承兴奋地说:“黄维这12万兵马,被围在20里长、15里宽的地段上,这极好算账,平均每500 米长宽的地段上就有400 多敌人官兵,任何一炮下去都要伤着敌人!”他用浓重的四川口音幽默地说:“真是十五个驼子团党——七拱八翘地挤在一起!”

  邓小平说:“黄维兵团,是白崇禧的精锐之师,号称攻如猛虎,守如泰山,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我们倒要看看他守着这两个砂谷堆,怎么样攻如猛虎,动如脱兔!”

  陈毅一边把杯子拿给刘、邓,一边说:“消灭黄维兵团,这是淮海战场上承前启后关键的一仗!”说着端起酒怀,抿了一口白兰地。

  南京,官邸会议室。

  蒋介石正召集陆、海、空三军首脑人物高级幕僚开会。

  蒋介石正得意于他的决策:南北对进,夺取宿县,打通徐、蚌交通。他站在地图前,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这就形成对共军的夹击之势。我们变内线作战为外线作战,变被动为主动。”

  顾祝同接到黄维的电报,大惊失色。顾祝同用颤抖的双手要把电报交给蒋介石。

  作战厅厅长郭汝瑰走上来,接过电报看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对蒋说:“黄维兵团忽于24日16时向固镇方向转进,被共军包围于双堆集地区……”

  蒋介石一听,肺都气炸了:“胡说,娘希匹,不可能……”刚才得意的神情一扫而光。

  一阵难堪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郭汝瑰见蒋介石怒气稍息,便小心地说:“总座宽心,黄维不是万不得已,绝不敢擅自行动……”

  蒋介石和国民党国防部得知黄维被围,一时十分着急,蒋介石生怕黄维会轻举妄动,为解放军所乘,希望黄维能迅速利用优势的美式武器,击退解放军的进攻,继续北上,解除徐州的危情。因此,他不许黄维走,认为第12兵团可以顶住解放军的攻击,到时候解放军会自动撤走,严令黄维死守待援,不得轻动。

  蒋介石发布指示:“命令徐州和蚌埠方面不惜一切代价向宿县猛攻,命令黄维以他本身的力量,向东南突围命令空军配合作战。”

  说完,懊丧地走出会议室。

  中原野战军将黄维兵团包围于双堆集地区的消息传到西柏坡,毛泽东立刻提笔起草了两篇广播稿,一篇以人民解放军总部的名义,一篇以中原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和华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的名义。

  毛泽东在以人民解放军总部的名义起草的广播稿中写道:请宿县西南地区国民党军黄维兵团的将军们、军官们、士兵们注意!

  人民解放军总部和你们讲话:人民解放军现在已经把你们包围住了。你们已经走不出去了。你们的命运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为你们自己设想,为人民设想,你们应当赶快缴枪投降……蒋介石、刘峙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你们可知道,前些天,在碾庄被困的黄百韬兵团,不是等着徐州的增援吗?蒋介石一天数令催迫邱清泉增援,结果走了十一天,推进三十几里路眼看黄百韬被消灭。你们现在的情形,比黄百韬更坏,你们离徐州更远,你们从南阳赶到宿县附近的南坪集走得大辛苦了,你们还能打下去吗?不如早些缴枪,少死些人,留着活命,替中国人民做点工作。人民解放军的宽大政策你们是知道的,无论是不是蒋介石的嫡系,现在放下武器,就给以宽大待遇,不论官兵,一律不杀不辱……中国人民反对蒋介石的内战独裁卖国,你们何必替蒋介石等少数反动派卖命呢?时机紧急,牺牲无益,你们应当立刻放下武器。南京政府已经摇摇欲倒,黄维兵团十一个师的将军们、军官们,士兵们,赶快调转枪口,和我们一道打到南京去罢!毛泽东在以刘伯承、陈毅名义起草的广播稿中写道:国民党12兵团司令员黄维将军及黄将军所属全兵团官长士兵们:我们和你们都是中国人。你我两军现在打仗。我们包围了你们。你们如此在军,仅仅占住纵横十几里内的七个小村庄,没有粮食,没有宿地,怎么能够持久呢?不错,你们有许多飞机、坦克。我们这里连一架飞机一辆坦克也没有,南坪集的天空是你们的,你们想借这些东西作掩护向东南方面突击去。但是你们突了两天,突破了我们阵地没有呢?不行的,突不出去的,什么原因呢?打仗的胜败,不决定于武器,而决定于人心。你们的士兵都不想打,你们将军都知道吗?还是放下武器吧……放下武器,我们都是一家人。打内战,打共产党,杀人民,这个主意是蒋介石和国民党定下的不是你们多数人愿意的,你们多数人是被迫打仗的。既然如此,还打什么呢?快快放下武器吧!我们希望黄维将军仿照长春郑洞国将军的榜样。为了爱惜兵士和干部的生命起见,下令投降。

  63.黄维双堆集拆字,“大吉大利”

  黄维兵团被围后,他手下一位副官也许是为了安慰,也许是为显示自己有“才能”,对黄维进言道:“司令,双堆集可是大吉呀厂正在一愁莫展的黄维望着他,大惑不解。

  “司令,我会拆宇。”副官显出很有文化的样子说,“依我看,司令不必焦虑,历来大将出师,每多研究地理征兆,就凭双堆集这三个字,我们就会逢凶化吉。”

  “此话怎讲?”黄维尽管不怎么相信,但还是想知道如何“化吉”。

  “双堆集,‘堆’者,十一佳也;‘集’者,十八佳也;而双呢,佳又佳也!合起来就是十一师佳,十八师佳,岂不是上上大吉么?”

  黄维一听,不觉心里一动。说得也是,他的部队战斗力应该是很强的,特别是第18军,锐气未减,只要一鼓作气,拼他个鱼死网破,就不信不能突破共军的包围。想到这儿,黄维的气色又好了起来,走路的脚也有劲了,狠了狠心,说:“传令各部,休整一天,27日上午全线出击,力求一举突围成功!

  接到蒋介石的命令,黄维只好取消立即突围的计划,要各军立即就地构筑工事。第12兵团各军长接到死守待援的命令,莫不相顾失色。黄百韬自杀,整个兵团覆灭的消息,早已传遍军中。大家意识到第12兵团如果就地固守,免不了要走黄百韬兵团的老路,“死守”也就是“守死”。

  在蒋介石的督令下,黄维立即决定就地固守。他根据嫡系、非嫡系之分,调整了部署,让其嫡系第18军驻扎在双堆集中心地带的众多村庄,却让非嫡系的第85军主力驻扎在双堆集以北的几个村庄中,在外围保护第18军。

  由于双堆集北面的几个村庄非常小,第85军几万人驻扎在当中,十分拥挤,于是黄维又命第18军将双堆集东南的几个小村庄让出来,让第85军军长吴绍周率黄子华的第23师进驻。

  中午时分,黄维又令杨伯涛的第18军向双堆集西我军阵地发动进攻,从我军手中夺取一个小村庄,让第85军廖运周的第100 师的一个团进驻该村,并归18军指挥。这明显是要将第85军分割使用,让其替第18军正面承受解放军的进攻。

  黄维被围,使得在南京的蒋介石焦急万分。虽然他在仓促之中下令让黄维就地据守,但事后仔细一想,又觉得很不妥当。在他看来,如果黄维兵团再被歼,整个徐蚌战场的形势将急转直下,不仅徐州守军毫无解救的希望,将成为瓮中之鳖,而且整个徐蚌会战也将彻底失败,国民党主力部队将丧失殆尽。想到这些,蒋介石十分后怕,他觉得应当让黄维立即突围。于是,连夜召见顾祝同,要他立即前往双堆集,督促黄维兵团从双堆集突围出来。

  第二天一早,顾视同就亲自飞临双堆集上空,命令黄维乘中原野战军立足未稳、东南面的防御工事尚未筑好工事和兵力比较薄弱之际,不顾一切以全力向东攻击,击破当面之敌与向西接应的李延年兵团会师。

  为了配合黄维兵团突围,顾祝同又来到蚌埠令李延年兵团全力向双堆集东面的湖沟集进攻,接应黄维。

  虽然对蒋介石的朝今夕改的做法,黄维感到很不满,但是,深知就地防守势将困毙。解放军陈赓第4 纵、王秉璋第11纵已经将黄维东逃的东南口封死,黄兵团12万人马被压缩于双堆集为中心、东西20里南北15里的包围圈内,要逃实际已逃不脱了。

  双堆集已成了第二个碾庄圩,黄维的处境与同月上旬黄百韬的处境没有两样了。

  不过,黄维在接到顾祝同的命令后,还是立即召集各军军长、师长商讨突围的方案,部署再次向东南方向突围,经过讨论,最后决定集中四个比较完整的主力师担任突围的先头部队。

  随即。黄维将准备突围的四个主力师的师长都召集到兵团临时指挥部训话。他说:“刚才空军侦察报告说,今天下午3 时敌人对我兵团的包围圈已经形成,他们正在构筑工事。我想乘敌人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决定挑选四个主力师,齐头并进,迅猛突围。

  黄维的话音刚落,第85军第100 师师长廖运周就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司令官的决策真英明,我师请求打头阵,愿当开路先锋。我们既然能攻占敌人堡垒式工事和河川阵地,现在突破他们临时构筑的掩体,当然不在话下了。我请求立即回去准备行动。”

  64.廖运周战场起义

  廖运周在危难之际勇于肩挑重担,着实让黄维感动了一阵。黄维接受了廖运周的建议,以该师为突围先头部队。他用力拍了拍廖运周的肩膀说:“运周,好样的,这才是我的好同学,好同志,事成之后,我向南京方面为你请功。”

  黄维哪里知道,他的这一安排使第12兵团最终失去了突围机会,并最终陷入绝境。

  廖运周是长期在国民党内部的中共地下党员,邓小平曾两次指示他们积极准备,耐心等待,在最有利的时机起最大作用。

  第85军100 师是一支有传统的部队,它的前身是冯玉祥西北军的第2 师,是察哈尔抗日同盟军的基本主力之一,1938年初与国民党豫北师管区的部队合并为第100师,在抗战中屡立战功。

  第11师隶属于第85军,第85军是汤恩伯系统的主力,一直被编为华中“剿总”序列。白崇禧很想把第85军控制起来,防守汉口的大门,让黄维兵团的第10、14、18军作外线机动兵力,而把他的桂系主力控制在内线策应。可是,淮海战役发动后,第85军硬是被蒋介石连同第12兵团一道拉上了淮海战场,而整个第85军的官兵都不愿来淮海,士气低下,战斗力不强。现在,廖运周见黄维想趁中原野战军立足未稳之际向南突围,意识到这是举行起义、粉碎黄维兵团突围计划的好时机,于是毫不迟疑地“勇挑突围重担”。

  当他完全取得黄维信任后,立即派人与中原野战军第6 纵队取得联系。第6 纵队司令员王近山、政委杜义德迅速报告刘陈邓,并根据他们的指示,决定闪开一条通道接应第100 师。

  考虑到四个师齐头并进,让第100 师居中,两翼都是敌人,对第100 师不利,廖运周与地下党进一步研究,应当想尽办法,“调整”一下黄维的部署。

  于是,廖运周立即赶去拜见黄维,对黄维建议道:“四个师齐头并进不如我师先进,如果我师进展得手,其他师可迅速跟进。如果不成,其他师还可就地据守,免被共军所乘。”

  黄维见廖运周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到,十分高兴,连声说:“好同志,好兄弟,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坦克、榴弹炮随你要。”

  廖运周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军座,坦克、榴弹炮非我所能配得了的,我只请求空军配合我们的行动,给我们以空中支援。”

  事实上,廖运周已决定在凌晨开始行动,空军是无济于事的。

  黄维感激地说:“好,可以。我会让空军配合你行动,有机会,你师就迅速前进,当机立断,不要延误时机。”

  与同此时,经与解放军取得联系后,起义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就在这时,黄维怕廖运周准备不足,又派人来请廖运周。廖运周见到黄维,了解了黄维的意图,回答说:“我正要向您报告,我们发现敌军阵地结合部有空隙可钻,在拂晓前行动最为有利,请您请示、”

  黄维听后,显得特别高兴,顺手拿出一瓶酒,说:“老同学,这瓶白兰地藏之久矣,一直没舍得喝,现在我特敬你一杯,预祝你取得胜利。”

  廖运周回到师部后,解放军前线最高司令部派第6 纵联络参谋武英身着便服来到廖运周的师部。

  一切准备就绪,27日拂晓,在浓雾笼罩的田野上,廖运周率第100 师由武英带领,在解放军激烈的枪炮声掩护下,迅速进入指定集结地区,通过了包围圈,到达集结区。

  廖运周部通过后,解放军立即堵死了通道。

  廖运周立即向黄维报告突围成功。黄维即调整突围部署,令后续的三个师沿第100 师路线突围。

  天亮后,敌后续部队的三个师在飞机和坦克掩护下,沿着100 师走过的道路向前开进。

  此时,解放军已将放开的口子重新封死,黄维兵团随后跟进的部队被牢牢封堵在包围圈里。就在敌军接近我军阵地时,突然遭到我军密集火力的扫射。对此,黄维一开始还很纳闷,他立即通过电台呼叫廖运周,要他率部从外围策应后续部队。可是,任他叫破了嗓子,再也听不到廖运周的回音。这时,黄维才发觉上了当,无奈地命令部队向解放军阵地发起轮番攻击,却始终没有突出去。

  此时,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副总司令杜聿明从南京开会回徐州,途中飞机经双堆集上空时,杜聿明与黄维通话,告诉他:蒋介石决定徐州主力南进,蚌埠援军向北攻,南北夹击,打通徐蚌问津浦路,援救黄维。之后。蒋介石又给黄维发来同样内容的电报。

  而此时,蒋介石已是捉襟见肘,根本无兵可调。黄维屡向蒋求救无望,只剩严密布防,以飞机、大炮为掩护,拼命突围一条路了。

  至此曾被杜聿明认为尚有一线希望的三支部队对进计划,落得一个苦攻难进,一个掉头南逃,一个陷入重围。

  65.邓小平说:只要消灭了南线敌军主力,中野就是打光了也是值得的

  中原野战军原定的作战方针是,乘廖运周起义,敌突围不成陷入混乱之机,实行猛烈穿插分割,争取速战速决。但黄维兵团毕竟是蒋介石的“精锐之师”,黄维一看形势不对,马上收拢部队,就地构筑工事转人固守,一面寻机向解放军阵地反扑,一面在双堆集建立比较坚固的防御工事。从27日起,两军形成对峙。

  双堆集一带地形开阔,东南有一座十几米高的土堆,西边有一条南北向的小河,此外尽是些分散的村庄,树木很少,敌我在这里作战都没有什么地形和地物可利用。

  在开始的战斗中,黄维利用第12兵团的火力优势夺取了双堆集附近一些有利的地势,然后以双堆集为核心,凭借周围二十几个小村庄,构筑了集团工事,组织环形防御,各种火炮、轻重机枪、喷火器全都派上用场,控制了几乎每一寸土地。黄维把这叫“硬核桃”战术,声言“要让共军啃掉牙胀破肚皮,败北于阵前”。还一再向蒋介石表示:“刘邓一下子吞不了我们!”

  面对如此顽固的敌人,中原野战军的任务是艰巨的。双堆集外围战争都是些无遮无掩的开阔地,是敌人火力控制的范围,砸碎黄维的“硬核桃”的确并非易事。

  解放战争开始后,中原野战军长期处于运动战中,现在一下子包围了10多万国民党的精锐部队,仓促间转入攻坚战,不仅攻坚战的经验不足,而且也缺乏攻坚的重武器;因此,在包围黄维兵团后,各纵队发动的攻坚战损失很大。不少前线指挥官急得眼睛直冒火星子,高声喊道:“打仗还能不死人?命是公家的,我们同黄维老贼拼了,拼完就算。”

  面对这种情况,总前委立即召开了各纵队领导会议,研究制定如何敲碎敌人的“硬核桃”战术。

  在淮北小李家总前委作战室里,中原野战军的十几位驰骋疆场、骁勇善战的将领正围桌而坐,一个个凝神静气,神情专注,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到墙壁上,凝成一幅浓墨般的图画。

  “同志们,我们终于把黄维包围在双堆集了,现在就要看我们如何吃掉国民党的这个主力兵团了。”刘伯承说,“但是,我们是从大别山里出来的,火力比不上敌人,吃掉黄维我们还有困难,我们的任务很重啊!”

  在座的诸位将领体会太深了,困难是太大了。包围黄维兵团的中原野战军全部兵力只有七个纵队外加两个旅,部队自转战大别山后,就一直未能得到补充和休整,部队不仅很疲劳,而且普遍不满员。在武器上也比黄维兵团差远了,整个野战军除了有限的几十门野炮、山炮、步兵枪和20多门迫击炮外,基本的作战武器就是轻重机枪、步马枪和手榴弹,弹药也不足。

  而黄维兵团一律美式装备,坦克、装甲车、火炮,再加上飞机,其火力十分强大,超过中野几倍。

  如今,好不容易才将黄维这个宿敌团团包围,下一步怎样才能吃掉这个铁疙瘩?尤其是黄维拥有坦克、飞机,随时可以突围,而我们战士的血肉之躯又怎样才能挡住敌人的突围呢?牺牲,身经百战的将领们谁惧怕牺牲!可是,如果牺牲了仍堵不住黄维兵团又怎么办?面对这一难题,大家一开始都沉默不语。

  坐在刘伯承身边的邓小平比以前更瘦了,头上齐整的短发,显得十分刚健;微微发红的双眼,却是那样炯炯有神;紧抿的嘴唇使他的下巴棱角更显分明,透出一种刚毅的神色。

  在凝重的气氛中,邓小平也一言不发。他看看众将领,杨勇、陈锡联、陈赓、王近山、秦基伟、王秉漳、苏振华、杜义德、张国华等,一个个神情严肃。作为他们的老上级,对于这些生死与共、风雨同舟的战友,他十分了解。他丝毫不怀疑这些同志的杰出指挥才能,这些经过无数次战争考验的将领,哪个不是有勇有谋,敢打敢拼?然而,现在面对的是青一色美式装备的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要靠这些满腔热血的将领及其所指挥的战士们的血肉之躯去与敌人的坦克、飞机硬拼,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呀!

  生性幽默风趣的陈毅此时也紧锁眉头,瞪着双眼,一言不发。

  整个会场烟雾缭绕,邓小平、陈毅、王近山、杜义德等人都在埋头抽烟。

  “咳,咳。”烟雾熏得刘伯承咳嗽起来。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刘伯承微笑着诙谐地说道:“黄维还没有打倒,你们倒是把我熏倒了。”

  刘司令员的这句话一下子把大家都逗笑了,几个正在抽烟的将领听了,感到很不好意思,立即把手中的香烟给掐灭了,会场气氛活跃起来了。

  邓小平开口说话了:“同志们,截止到现在,我们已将黄维压缩在东西不到20公里、南北10公里左右的10多个村庄中,12万敌军全都憋在这里,他们是不甘心的,他们很快就会想办法突围的。我们必须站稳脚跟,坚守阵地,打退敌人的进攻。”

  听邓政委这么一说,大家都议论开了。有的说,敌人敢突围,我们就和他拼了;有的说,黄维敢跑,我们就插到他们中间,把敌人分割开来,将他们一部分一部分地消灭。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当中,杨勇站起来说:“司令员。政委,我认为面对火力很强的黄维兵团,我们应抓紧时间构筑工事,设置更多的障碍,建立纵深的防御阵地,坚决阻击敌人的突围。”

  “对!我赞同杨勇的想法,我们决不能让敌人突围成功。”陈毅也发话了,“过去我们打的是运动战,现在我们要打阵地战。打运动战我们行,打阵地战我们也行。”

  “我们不仅要巩固阵地,在各个方向上加强防守,我们也要有重点地防御,把力量放在主要方向上。”刘伯承补充道。

  这时,第4 纵司令员陈赓站起来表示:“黄维想突围,没门!我们4 纵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将不惜一切牺牲承担最艰巨的任务,即使打到只剩下一个班,我陈赓甘心当班长,一定坚持到最后胜利!”

  在陈赓的带动下,王近山、张国华、王维刚、王秉璋、陈锡联、秦基伟也都一个个站了起来,代表各纵表示决心:誓死坚守阵地,坚决打退黄维兵团的突围。

  看到这些热情洋溢的将领,邓小平心中一阵激动。他把拳头朝桌上用力一砸,大声说:“只要消灭了南线敌军主力,取得解放战争的全面胜利,中野就是打光了也是值得的。中野打光了,其他野战军照样渡江!中国革命照样能够胜利!”

  经过这次会议,刘、陈、邓立即调整了部署。总前委决定将中野第4 、9 、11纵及豫皖苏独立旅放在任家以北、东坪集。沈集、邵围子地区;第6 纵、陕南12旅放在周庄、小张庄以西地区;第1 、2 、3 纵放在小张庄、马庄、任家地区,从三个方向加强对黄维兵团突围的阻击和堵截。

  各纵队到达指定地点后,立即加紧构筑防御工事,挖掘堑壕、交通壕,建立纵深几千米的防御阵地。

  11月28日,刘陈邓从敌人固守着眼,提出坚决持久围歼敌人新方针,决定采取集中兵力、火力,先打一点,逐村攻击,各个歼灭的战法,并将这一方针报告中央军委。

  11月29日6 时,毛泽东致电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并告粟裕、陈士渠、张震、谭震林、王建安、李迎希,指出:“从敌人固守着眼,集中火力,各个分割歼击,准备以十天或更多时间解决此敌,此种计划是稳当和可靠的。”“解决黄维兵团,是解决徐、蚌全敌66个师的关键。必须估计敌人的最后挣扎,必须使自己手里保有余力,足以应付意外情况。因此,粟裕张震在解决固镇、曹老集之敌以后,华野2 、6 、10、11、13等五个纵应立即集结休息,作为歼灭黄维的总预备队。”

  第十七章 同床异梦

  66.三十六计退为上策,蒋介石下令撤兵徐州

  李延年兵团并进无望,黄维兵团突围未成,双堆集阵地不断遭到解放军的攻击,包围圈日益缩小。北线杜聿明指挥的部队进展艰难,蒋介石在南京如热锅上的蚂蚁,夜不能寐,食不甘味。11月28日,眼看徐蚌战场形势不妙,他再次电召杜聿明火速赶回南京,商议解决的办法。

  杜聿明接到蒋介石电令后,火速赶到南京。此时的南京一片萧条,光秃秃的枝权在寒风中颤抖,杜聿明感到一阵凄凉,刚刚温暖了一会儿的心又像掉进冰窖里了。

  前几天,蒋介石亲自布置,分别在上海、徐州两地给杜母庄氏贺70大寿,气氛之热烈,场面之隆重,寿仪之丰厚,都是空前的。蒋经国受老头子委托,赶赴上海,送去了10万金圆券的寿礼,杜聿明的老母亲和妻子曹秀清感动得热泪盈眶。

  在徐蚌前线的杜聿明得知后,受宠若惊之态更是难以形容。在徐州的祝寿仪式上,杜聿明慷慨激昂地说:“我杜聿明受此大思,感激涕零。君子怀德义,士为知己者死!在此国难之际,我决无苟且之心。为取得徐蚌会战全胜,即使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就是这么说,其实杜聿明和在场的国民党官员心里很明白,老头子一番苦心,无非是让杜氏拼死为他卖命而已!

  杜聿明心事重重地来到蒋介石的官邸会议室,顾祝同、郭汝瑰、何应钦等已经到了。

  顾祝同一见到杜聿明,好像见到亲兄弟一般,显得分外热情,快步迎上来,将杜聿明拉到了一小客厅,十分忧虑地说:“光亭,黄维危在旦夕,这可如何是好,啊?”

  杜聿明难以掩饰心中的愤怒,国防部老在搞瞎指挥,叫我能有什么办法?本来说好要增加兵力再作决战,结果却连一个兵影子也未看到!于是反问道:“原来决定再增加几个军的,为什么连一个军也没有增加呢?弄到现在,已形成骑虎之势。”

  顾说:你不了解,到处牵制,调不动啊!

  “既然知道不能抽调兵力决战,原来就不该决定要打,使黄维兵团陷入重围,无法挽救。目前挽救黄维的惟一办法,就是集中一切可集中的兵力与共军决战。否则,黄维完了,徐州不保,南京亦危矣!”

  顾祝同也很丧气,说:“老头子也有困难,一切办法都想到了连一个军也调不动。现在决定放弃徐州,出来再打,你看能不能安全撤出来。”

  听到要从徐州撤出,杜聿明感到后背发凉,看来败军之将是当定了!他沉思良久才说:“既然这样困难,从徐州撤出问题不大。可是要放弃徐州,就不能恋战;要恋战,就不能放弃徐州;要‘放弃徐州,出来再打’这就等于把徐州三个兵团马上送掉。只有让黄维守着,牵制共军,将徐州的部队撤出,经永城到达蒙城、涡阳、阜阳等地区,以淮河作依托,再向敌人攻击,以解黄兵团之围。”

  杜聿明的打算是有很深的用意的,万一到淮河附近打不动时只有牺牲黄兵团,自己率部逃往华中。

  正在这时,何应钦慌慌张张地走进小客厅,没头没脑地问:“怎么样?就不能打了吗?”

  杜聿明便把刚才的意见讲了一遍,何应钦听后,垂头丧气地说:“也只好这样了。”

  正说话当中,蒋介石身披黑斗篷,满脸通红、窘态毕露地走进会议室,连连点头说:“好,好,就开会。”

  先由郭汝瑰在“敌我态势图”前报告作战计划。他说:“目前共军南北两面是坚固纵深的工事,我徐蚌各兵团攻击进展迟缓。如继续攻击的话,旷日持久,只能白白增加伤亡,不可能达到与黄维兵团会师的目的。因此,建议徐州主力经双沟、五河与李延年兵团会师,然后西进,以解黄兵团之围。”接着,他又滔滔不绝地讲了一通实施这一方案的理由。

  杜聿明感到此方案狗屁不通,忍不住大声问郭汝瑰:“在这河流错综的湖沼地带,大兵团如何运动,你考虑没有?”

  郭汝瑰被问得哑口无言,会场一时议论纷纷。经过一阵乱嚷之后,会场复静了下来,蒋介石仍显得很不耐烦。顾祝同见状,走到蒋介石身边低声说:“光亭想和总统到小会议室谈谈。”

  蒋介石很想听听这位爱将有何高见,马上起身往小会议室走去。顾祝同、杜聿明跟着走了进去,留下其他人大眼瞪小眼,乱糟糟议论开了。

  几个人走进小会议室坐下,杜聿明先谈了一番军队生死存亡之道,接着讲了与顾祝同商量过的撤退方案。

  蒋介石听了杜聿明的分析,觉得十分合理,当即表示同意。随后,几个人又来到大会议室,蒋介石提出杜氏的计划,征求大家的意见后,撤出徐州的大计就这样定了下来。

  同一天,杜聿明单独向蒋介石谈了撤退路线以后,立即飞返徐州。

  会议结束后,刘峙和杜聿明乘飞机飞往徐州。飞机在飞过双堆集上空时,杜聿明同被包围的黄维通了电话。

  黄维一听是杜聿明在同他说话,诉说道:“当面敌人非常顽强,应尽快想办法,这样打是不行的。”

  杜聿明也没有什么高招,只好安慰他说:“今天老头子已经定下大计,会很快救你脱出重围的。”

  黄维还想说些求救的话,杜聿明的飞机已经飞远了。

  等杜聿明返回徐州,蒋介石又忙于蚌埠方面的布置。门月30日,蒋介石派到海州去的特派战场视察员李以助刚回到南京,军务局长俞济时便对他说:“你另有任务,总统要你继续到蚌埠前线去视察,带总统亲笔信两封,分给刘、李两司令官,叫他们尽力解围。你好好地监视,他们是怎样打法?奉行命令的情况如何?对刘兵团的行动要特别注意,有事来不及请示,即和李吉甫(即李延年)商量,同时也要使刘经公(峙)知道,然后补报。

  于是,李以助12月3 日早上即带了两个卫士和一个译电员,由南京到了蚌埠。这两个卫士,都是奉化人,是从蒋介石的警卫员中挑出来的,名义上是保卫李以助,实际上是监视其行动的。李以助和蒋介石直通电的密码本,则掌握在译电员的手里,蒋介石有什么来电,非经过这个译电员,李以助则无法知之。

  蒋介石的这套战场视察制度,是在孟良崮惨败、张灵甫被击毙之后建立起来的。蒋介石对下级重重的监视制度,你替他卖命,他却不一定相信你。尤其是在冯治安部在徐州以北起义后,他对刘汝明更不放心,而所有的杂牌部队的将领,因为蒋介石对冯治安,十天之内换了两副面孔,也无不心寒。

  刘峙、杜聿明带着撤退计划回到徐州后,他那个计划,连作战厅长事先也不知道,但在他离开南京的当天,这个所谓“军事机密”便已泄漏出去了。杜聿明刚回到徐州,在徐州的政治、经济及党务机关的负责人,都前来要求让他们先行撤退。这说明,南京会议的决定已有人通知他们了。一时之间,徐州机场弄得拥挤不堪。

  晚上,杜聿明召集邱清泉、李弥、孙元良开会部署,决定立即按照蒋介石的意图采取行动,指挥徐州部队撤退。30日晚开始撤离徐州,在此之前发动全面攻击迷惑解放军,撤退路线为西出徐州,经萧县向西南,第一步到达永城,第二步到达蒙城、涡阳、阜阳间地区,以淮河为依托,再向解放军进攻,撤退采取所谓“滚筒式战术”,逐次掩护退却。

  67.双堆集:瓮中之鳖

  顾祝同乘飞机到双堆集上空通知黄维就地固守。黄维按此命令后于“日起调整部署,转人固守,在以双堆集为中心的村落里修筑地堡群并以汽车等物构成环形阵地。

  一场奇特的战斗开始了。围绕着黄维兵团的阵地,解放军展开工程浩大的土工作业。指战员们冒着炮火,不分昼夜地抢挖交通壕、堑壕、掩体,在没这没挡的平地上,相隔数步就有一名解放军战士,他们先是匍匐在地上挖掩体,随后逐渐挖深,由卧姿变为跪姿,又由跪姿变为立姿,最后掩体和掩体连接成交通壕和堑壕。这些交通壕和堑壕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连接着,伸向黄维兵团据守的各村落仅五六十米的地方,有的甚至挖到了村落据点的鹿岩之内。

  往日威风凛凛的黄维兵团,此时一点儿威风也没有了,10多万人拥挤于狭小地区内,粮弹俱缺,每当飞机空投补给时,各军便相互抢夺,甚至相互开枪威吓,。蒋介石告诉黄维,要固守下去,死守就是守死。黄维则望天兴叹。蒋介石制定的两军对进打通津浦路徐蚌段的计划已成泡影。徐州方面,邱清泉、孙元良兵团进攻数日进展甚缓,孙元良兵团遭解放军反击,反而向后收缩;固镇方面,李延年兵团因惧怕被解放军歼灭,退缩到蚌埠;黄维兵团成了瓮中之鳖。

  继黄百韬之后,黄维成了国民党军将领在淮海战场上的第二个悲剧人物。黄维作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战死沙场为荣誉,然而,他的悲哀就在于他没有一个好统帅,在于他为之效力的政权是一个注定要失败的政权。而解放军方面,毛泽东和他的将领们却能够协调、融洽地研究决策,将帅协谋,上下同心,形成一股充满生机、自信、极富朝气的力量。

  对于敌军实施南北对进这一着,我淮海战役总前委早就有所预料,有所准备,得知敌人的行动意图后,总前委首先立即命华东野战军分成南北两个阻击兵团分别等在徐州南面的蚌埠北面,随时准备阻击敌军增援部队的进攻。

  在徐州出动之敌,以国民党军的王牌军之一的第2 兵团第5 军正面开道,以第16兵团在两侧配合,向徐州以南三堡至水口一带解放军阵地发动进攻。

  在徐州南面有一个叫芦村的村庄,是徐州通向符离集的必经之地。敌军要进军符离集和宿县,就必须夺取这个村庄。

  为了夺得这个村庄,敌第5 军一个团先后发动了10多次集团冲锋,都被解放军打了回去。在徐州以南,敌军连续攻击了四天,邱清泉、孙元良使上吃奶的力气,也只向前推进了10多公里,此后便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了。

  邱、孙两兵团再陷困境,津浦路无法打通,黄维兵团无法解救出来,徐州更加孤立,蒋介石十分恼火。

  就在蒋介石一筹莫展的时候,在武汉省亲的第12兵团副司令长官胡琏闻听第12兵团被围后,急急忙忙赶到南京谒见蒋介石。

  蒋介石对胡坡的到来颇感欣慰,向胡琏介绍了第12兵团在双堆集的处境,问道:“怕玉,你有何对策?”

  胡班笔直地站在蒋介石面前,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校长这次徐蚌会战,共匪倾其全力,规模空前,是我们戡乱战争的主力大决战。这一仗打胜了,我们可凭江淮之险,拱卫南京,稳定局势,再图反攻。因此,学生建议放弃徐州,固守江。淮,集中全力打胜这一仗。要打胜这一仗,第12兵团是关键。12兵团必须派军支援,孤守日久,恐难支持。”

  “是的,是的。”蒋介石一边听,一边点头说道。

  得到蒋介石的肯定后,胡琏很是得意,激动地说:“校长,我请求立即赶赴徐州前线,以挽救12兵团的命运。”

  蒋介石正愁无人挺身救援,当即表示:“好!好!伯王,在这关键时刻,你有此决心真是难能可贵。你进入前线后,要立刻查明共军的意图,采取攻势防御,制止共军的扩张。”

  “决不辜负校长的期望!”

  蒋介石立即命空军司令周至柔派飞机送胡琏去双堆集,并发电给黄维,让他派人在双堆集修好临时机场。当天,胡琏飞到双堆集,立即召见了第12兵团主要将领。责备几位军长:“你们怎么搞的?在南阳我就对你们说过,和共军作战不能轻易冒进。你们就是不听,结果自投罗网。”

  面对胡琏气势汹汹的责备,杨伯涛等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黄维。黄维满脸阴沉,比以前消瘦多了,满脸胡子,更显苍老。

  自从胡琏来后,黄维更加沉默寡言,总爱站在地图前沉思。遥想当年,他是蒋介石信赖的战将。蒋介石为了增强黄维对自己的忠心,曾在自己技戎挂勋的像片上亲自题签“培我惠存,蒋中正”字样后送给黄维。只可惜将黄维的字号“悟我”错写成了“培我”。但黄维却很是激动,把一时之误理解成蒋介石意在将自己作为培养重点。因此,黄维也就此改字“培我”,以表忠心。可现在,焦急、忧虑紧紧地笼罩着他,一愁莫展。

  胡琏来到双堆集后,立即改变了防守策略,集中兵力、火力,采取主动进攻的方法,企图改变被动挨打的局面。

  针对黄维兵团的主动进攻,淮海战役总前委及时改变战法,采取了挖壕前进、迫近作业的沟壕战术,一道道交通壕如长龙似地直伸向蒋军阵地,形成无数绳索,将敌紧紧捆缚,然后利用夜色调集兵团,和强大的炮兵火力相配合,发起猛烈的冲锋,先后从守军中夺取了许多村庄。

  双堆集阵地四处告急,蒋介石立即派他的儿子蒋纬国飞赴双堆集上空给黄维打气。

  在蒋介石的鼓动下,黄维、胡琏立即振作起来,集中兵力反扑,将所有的战车和炮兵都用上了,并派出空军协助,付出很大代价,才夺回了有数的几个村庄,但很快又被解放军收复。经过几番折腾,黄维兵团损失了数千人,结果一无所获。

  68.粟裕下令全力追击杜聿明集团

  对徐州国民党军要撤逃,毛泽东是有所预料的,在中原野战军门月25日凌晨合围黄维兵团后,毛泽东曾在28日给总前委和中野、华野的电报中提醒道:“须估计到徐州之敌有向两淮或向武汉逃跑的可能。”但逃向哪个方向一时还不能确定,从各方面情况分析,在南下受阻的情况下,徐州敌人或向东南走两淮,或向西南走永城、涡阳、阜阳援黄维就便南撤,都是不无可能的。在种种分析中,从徐州南攻敌之主力邱清泉兵团位于津浦路东这一情况出发,毛泽东和粟裕都估计徐州敌人向两淮撤退的可能性较大。据此,华东野战军在徐州东南方向部署六个纵队,在徐州西南方向部署两个纵队,在固镇、灵壁地区部署三个纵队,以准备应付徐州敌人逃跑。

  杜聿明自以为拥有三个兵团,且撤退路线又出乎意料,所以自信此次撤退可以万无一失。可是,他没想到撤退竟变成了大逃亡。首先是过早泄露机密,他在南京时曾费尽心机保守秘密,可是就在他离开南京的当天,就有人通知国民党在徐州的党政部门尽先撤退,致使徐州秩序大乱。

  接下来,早被解放军吓破了胆的“国军”已经无法按照杜长官的旨意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了,各兵团抢先行动,掩护部队未能确实执行掩护任务,佯攻部队也没有执行佯攻任务,又因各部队在撤通信线路时,将指挥部电线拆乱,造成尚未开始撤退,指挥部便与各兵团失去电话联络。更令人气恼的是,负责破坏火车站的国防部保密局派在徐州的爆破队张亦东擅自作主,提前半天时间就炸开了。沉闷的爆破声此起彼伏,把尚未撤离的部队官兵急得直跳脚,骂骂咧咧地纷纷上路,再也顾不得什么命令不命令。糟糕的是,机关人员携老带幼,惟一的一条公路上车辆堵塞,人群拥挤,几乎无法前行。

  一时间,自徐州至萧县、永城的公路上烟尘滚滚,人声嘈杂,三个兵团的兵力加上徐州地区党政机关以及裹胁的青年学生30万人沿公路蜂拥而下。

  连杜聿明的坐车也无法开得动,他本人也只好下车跛着脚,在警卫人员的挽扶下,徒步绕道而行。好不容易才到达萧县附近。这时,见徐州城内火光冲天,杜聿明深怕解放军马上追来,所有部队车辆会全部损失,又赶忙指示参谋人员指挥各部车辆绕道北行。

  杜聿明集团倾巢而出,华东野战军闻风而动,身处前沿阵地各纵队一面向上级报告,一面主动展开追击。

  此刻,粟裕的心情分外紧张。如果不能追上并且截住杜聿明集团,一旦让其与黄维兵团会合,淮海战役又将是另外一个局面。他急令豫皖苏地方部队控制涡河、沙河渡口,迟滞敌人;一方面电告中央军委和刘陈邓首长,希望在南线支援中野围歼黄维兵团的第13纵归制,从南线北上堵击;同时用电报。电话、骑兵等各种通讯手段通知各纵,火速全速追击。

  许多年后,粟裕和夫人楚青谈起淮海战役时,说他最紧张过的第二次,便是这次追击杜聿明集团。“非常危险啊!尽管我们估计到了他们的撤退方向,却没有想到他们撤得这么快。有的纵队又突然失去联络,怎么也找不着了。万一他们二三十万部队撤到淮南,问题就大啦!”

  从11月30日晚到12月1 日凌晨,一份份发自前沿的加急电飞向野战军司令部、飞向中央军委。

  11月30日,国民党军第2 兵团、第16兵团的佯攻显得十分凶猛,一时间,华野各纵队前线吃紧,阻击异常艰苦。粟裕召集华野领导开会,有人主张把主力放在徐州以东及两淮,以防万一;有人主张图死徐州,不让敌人出来。

  听了大家的议论,粟裕分析指出:“敌人放弃徐州的可能性很大。如经连云港海运南逃,船只、码头都有困难,遭我尾追后将背海作战,必将全军覆没,杜聿明不可能这么傻。如走两淮经苏中南逃,该地区河川纵横,不便于大兵团行动;这一带又是我老根据地,敌人必将处处遭伏击,难以脱逃。如沿津浦线西侧绕过山区南下,地形开阔,道路平坦,可与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互相策应,南北对进,既可解黄维兵之围,又可集中兵团防守淮河。这第三种可能才像是一个黄埔高才生的思路。”

  真是奇妙,粟裕将敌人的企图分析得如此透彻,与敌人想法如此一致。可惜,杜聿明遇到的是粟裕这样的对手。

  12月1 日,各方面的情报都来了:敌人阵地上骤然冷清下来,好像一夜之间都钻到地底下去了。粟裕此刻的心情真是万分紧张,尽管所属各纵队对防止敌人逃窜都作了一些准备,可是没想到敌人跑得这么快!万一他们那二三十万部队撤到淮南,后果将非常严重,整个战局都可能为之改变。

  事不宜迟。粟裕立即下达了全线追击的命令。

  追击!勇猛追击!绝不能让敌人跑掉!战斗的号令,从西柏坡传到总前委,从野战军传到各纵队。一场大规模的追歼战在中原大地上展开了。一时间,华东野战军11个纵队有的尾追,有的平行追击,有的迂回拦击,分路扑向杜聿明集团,日行百里,昼夜不停,从东面。从北面、从南面、从西面向杜聿明集团包抄堵截而来。追击的脚步震荡着大地,如同千万面战鼓擂响。

  杜聿明那30万之众的蠕动速度,同华东野战军风卷残云般的速度是可想而知的。

  12月2 日7 时,毛泽东致电粟裕、陈士第、张震、谭震林、王建安并告刘伯承、陈毅、邓小平,指出:“敌向西逃,你们应以两个纵队,侧翼兼程西进,赶至敌人先头堵住,方能围击,不要单靠尾追。”

  国共双方六七十万大军,在徐西广袤的黄淮平原上,卷起无边无际的烟尘,中间是灰色的,两侧靠后是黄色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土黄色渐渐越过灰色,灰色的面积不断扩大、稀释,被土黄色所浸润,灰色仍然保持着很大一片的纯净,向西南飘动,土黄色紧紧相靠,如地球的板块碰撞出历史的巨响。

  杜聿明这里,由于一出发电话联络就中断了,杜聿明的指挥部几乎成了“聋子”,也顾不得许多,只好按原定计划前进。

  12月2 日,杜聿明到达孟集附近,杜聿明接到邱清泉。李弥报告,都说在撤退途中部队十分混乱,而且经过好几天的折腾,都非常疲惫,要求休整。孙元良兵团仍未能同他取得联系。孙元良是个老滑头,他不愿受杜聿明的牵制,生怕杜让他的部队担任掩护,所以他几天来不愿与杜的总部联系。

  杜聿明正在懊恼间,邱维达的部队转来空军的通报,称发现解放军大部队由滩溪口南北地区向永城前进,潍溪口北距萧县约20公里,西距永红30公里。杜聿明感到“国军”如此混乱,赶到永城恐怕也不是解放军的对手,如果继续行军,又怕与解放军混乱穿插,他们的小部队也会引起“国军”的重大伤亡,而且万一被冲乱了,再休整部队就难了。

  于是,杜聿明决定当晚原地休整。

  这一决定,为解放军赢得一个晚上的宝贵时间。12月4 日,华野第9 、8 、2 、11、3 、10及冀独1 、3 旅共20万部队,已到达王引河一线,在东西50余华里的宽大正面构筑袋形防御阵地。第1 、4 、12纵、渤纵已到达洪河集以北,并遵照粟裕的命令继续向南压迫。

  12月3 日,杜聿明继续向永城撤退,就在这时,蒋介石派空军投下一封给杜聿明的亲笔信,信中写道:“据空军报告,潍溪口之敌大部向永城流窜,弟部本日仍向永城前进,如此行动,坐视黄兵团消灭,我们将要亡国灭种,望弟迅速令各兵团停止向永城前进,转向雕溪口攻击前进,协同蚌埠北进的李延年兵团南北夹攻,以解黄维兵团之围。”

  杜聿明对蒋介石的命令十分反感,当初他在南京接受撤退命令时,即表示撤即不能打,打即不能撤。此时,蒋介石却中途变卦,要撤又要打,这样,必然招致全军覆没。如果照原计划撤退到淮河附近,再向解放军攻击,解了黄维之围,尚可将功抵过。但是万一沿途被解放军截击,部队遭受重大损失,又不能照预定计划解黄兵团之围,蒋介石势必迁怒于我,将徐蚌会战失败的责任完全归咎于我,受到军法裁判。战亦死,不战亦死,何去何从?真难啊!杜聿明不想执行蒋介石的这道命令,但又怕承担责任。他犹豫了,晚上他又接到国防部正式命令,其要旨是:据空军侦察,滩溪口、子庄一带西窜之共军不足4 万,贵部应迅速决心于两三日内解决滩溪口、子庄一带之共军,此为对共军各个击破之惟一良机。如再迟延,则各方面之共军必又云集于贵部周围,又处于被动矣,此机万不可失。万勿再向永城前进迂回避战。

  杜聿明尽管作此申辩,却没有勇气违抗蒋介石的命令,只好向蒋介石表示:“职不问情况如何严重,决采取逐次跃进战法,三面掩护,一面攻击,向东南作楔形突击,以与黄维会师。”并请求“加强李延年兵团向北采取积极行动,并饬黄维不断转取攻势,请饬空军积极助战,并空投粮弹”。

  杜聿明刚刚作好部署,又见副官递上一份电报记录稿,内容为:“应速决心于两日内立即解决滩溪口、马庄一带匪部(不足4 万)为各个击破之惟一良机。如再迟延,则各方面匪必又云集于弟部周围,又处被动矣!此机万不可失,切勿再作避战迂回之图。弟南下15万众,皆聚集在大吴集周围地区,此最不利,应即分路前进向匪出击,则否臃肿迟延,又将此最不利,应即分路前进向匪出击,否则臃肿迟延,又将坐待被围矣。如需占领永城,可派一有力部队进占,切不可全部进取。根据马庄匪之先头,今晚可先我占领永城,则我军又落后一着。若再用主力攻城是最不上算,此时应决心见匪之主力而歼灭之为惟一急务。”

  杜聿明见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老头子改变决心是在怀疑我“迂回避战”啊!蒋介石谁也信不过,加上国防部郭汝瑰这些人捣鬼,真是有口难辩。罢了,罢了,反正江山是蒋介石的,一切由他去吧!我只能拼此一条老命而已。当即命副官回电蒋介石道:“职于一日离徐,即遵循面示决策,采取积极攻势,无避战迂回之意,因山地隘路,东西南三面均有敌情,为避免被敌截击,故采取现行路线。”

  69.孙元良丢下杜聿明只身逃跑

  杜聿明的“转进”,再次为华东野战军集结兵力赢得时间。

  国民党军于12月3 日晚匆忙调整部署,准备按蒋介石的命令向滩溪口方向进攻。各部队刚刚到达指定位置,却发现四周全是解放军了。

  邱清泉兵团以第五军的两个师为前锋,向南滚进;李弥。孙元良两兵团在东西两侧逐次跟进。

  一时间,淮北平原,东起张寿楼,西迄赵破楼,北自袁圩,南止李石林,由炮火和拼杀形成的一股方圆40余里的战争台风,向南方缓缓移动。“台风”所及,房倒屋塌,草木焦萎,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12月3 日,华东野战军各路追击大军纷纷迫近。4 日,将社聿明集团30万人合围在徐州西南65公里处的陈官庄地区。“台风”艰难地向南推进到陈官庄地区,就只能原地打转了。

  于是,华东野战军的包围之势便形成了。包一个,吃一个。吃了黄百韬再包黄维。现在正在吃黄维,杜聿明的三个兵团近30万人,又慢慢地被围了起来,又要等着被吃掉。

  这样,淮海大战形成了三个分战场:北线,华野包围着杜聿明集团三个兵团;中间,中野及华野一部包围着黄维兵团;南线,华野阻击着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

  是日夜,彻夜未眠的杜聿明一边严令各兵团按原定战法依次突进,一面再次电告蒋介石,请求空投粮弹。

  蒋介石见社聿明行动迟缓,不觉怒从心中起,立即复电说:“弟部粮弹无法空投,切不可存此希望。应勇敢迅速突破当面之匪南下,与黄兵团会师,勿延为要。”

  杜聿明看过电报,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非常丧气。

  邱清泉则破口大骂:“国防部混蛋,老头子也糊涂,没有粮弹,几十万大军怎么能打仗呢?”

  在十分危急之中,孙元良和邱清泉仓皇来找杜聿明。

  邱清泉对杜聿明说:“良公认为目前情况不利,要重新考虑战略,我认为他说得有道理,请他再讲讲,我们研究一下。”

  杜聿明说:“可以,我们到李丙仁那里去吧厂于是,三人一同来到李弥的兵团司令部。孙元良说:”目前林彪已率大军南下,我们攻击进展迟缓,掩护阵地又处处被突破,再战下去前途不容乐观,现在突围尚有可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目前只有请总座当机立断,才可以拯救大军。“孙元良善于言辞,讲得十分动听。

  邱清泉也想开溜,当即附议说:“良公的见解高明。”

  邱、孙二人竭力鼓动李弥一道突围,李弥说:“请主任决定,我照命令办。”

  杜聿明见他们悲观失望、不知所措的样子,一股无明火升起,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三天以前大家按这句话办,就可以全师而归,对得起老头子,今天做恐怕晚了。共军重重包围,能杀出一条血路还有希望,否则重武器丢光,分头突围,既违抗命令,又不能全师,有何面目见老头子呢?”

  邱清泉有点不好意思,还吹牛说:“不要紧,我们还有力量,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杜聿明没有理他,接着说:“只要能打破一方,一个兵团突破一路还有一线曙光,我也同意。万一各兵团打不破敌人,还不如照他的命令坚持打到底,老头子有办法就请他集中全力救我们出去,否则我们只有为他效忠了事。依我判断,林彪人关后南下,至少还有一个月。在这一月之内,我们牵住共军,请老头子调兵与共军决战,还是有希望的。如果目前林彪已南下,老头子调兵也来不及,关键就在这里。”

  听了杜聿明如此一针见血的分析之后,大家仍无动于衷,只想着自家部队的存亡,谁也未表示愿意为蒋介石效忠,纷纷议论如何寻找空隙逃出包围圈,尤以孙元良主张最力,邱清泉、李弥附和孙的主张。

  杜聿明见此情形,心里也没底了,觉得打也靠他们,突围也要靠他们。只好说:“只要大家一致认为突围可以成功,我就下命令,但各兵团必须侦察好突破点,重武器、车辆非到不得已时,不能丢掉,笨重物资可先破坏。你们能做到这一点,我就可以下命令。”

  邱清泉见杜聿明有些难过,就说:“总座,我保驾你安全突围。”

  杜聿明苦笑了一下。

  会议一直开到午后3 时左右,大家一致认为要分头突围,到阜阳集合。决定后大家各自散去。

  邱清泉回到陈官庄,看到到处都摆放着重武器,主意又变了:妈的,这些都是我们的宝贝,老头子甚为看重。突围,突围,把这些宝贝丢了,怎么向老头子交待啊?他越想越不对劲,马上吩咐副官,通知军长以上将领来开会。

  杜聿明也被请来了。会议气氛很消沉,杜聿明的神情很不安定。开会时他先发言,认为情势紧张,部队士气低落,厌战情绪严重,向南攻击想打过去是有困难的;黄维兵团亦被包围,自身难保,无法支援,中央又抽不出部队来解围,与其等待被消灭,不如采取紧急行动实行突围。

  杜聿明还要大家提出各人的意见。除邱清泉和高吉人未发言外,其他人都同意突围。于是会议决定立即突围。

  就在这时,第74军军长邱维达赶到,听说突围,极力反对,咆哮如雷,说:“你们怕死,想突围逃跑,那是办法吗?怎么不集中力量,硬打出去?突围有被各个歼灭的危险,应该考虑这个不利的后果,我第74军包打第一线。”

  邱清泉见邱维达还有勇气,马上又来了劲头,大叫道:“突围,突围,死路一条2 维达是好样的,就按他说的办。”这样一来,大家又都没有话说了。

  杜聿明见此情形,也随风转舵,说:“有把握打出去,当然是上策,突围的行动不妨暂停止。”

  结果会议又不欢而散。

  会后,杜聿明接到蒋介石来电,要部队全力南下,解黄维之围。杜遂遵照蒋介石的命令,重新部署,准备作最后挣扎。恰在这时,李弥也改变了主意,不突围了。

  孙元良已经打定主意要突围,为此他作一番部署,特地下令通信营把所有电话线截断,电台也停止收发报,并特别指出指挥部来的电报一概不收,惟恐杜聿明变卦,下令不再突围。

  第16兵团各军接到突围的命令后,与司令官一样逃命心切,疯狂地打光了所有的炮弹,接着把大炮全部毁掉。

  孙元良兵团阵地上隆隆炮声气坏了邱清泉,他命令各军:要是第16兵团的人从我兵团的阵地上突围,杀无赦!

  当晚8 时,孙元良第16兵团各军、师按预定部署,向西突围。但很快就被解放军阻挡住。除极少数人逃出包围圈外,绝大部分人都作了俘虏。孙元良毕竟是个老滑头,当他的手下人一个个被俘虏的时候,他躺在尸首堆里装死,等周围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才慢慢爬起,判明方位后,钻进一家农舍,用钱换了一套农民穿的衣服,又混进难民队伍,然后像一个输光了的赌徒,灰溜溜地回到南京向老蒋复命去了。

  蒋介石见孙元良孤身逃回,不由得满腔怒火,大骂:“娘希匹!”但不管怎样,孙元良能跑回来,还是表明了他的忠心,所以也就不再追究。在询问过前线的情况后,让孙回四川老家招兵买马,重振军威。

  第十八章 激战双堆集

  70.北援无望,盼来“中正手启”相勉励

  当杜聿明集团被阻于永城之时,黄维兵团在双堆集虽经左冲右突,也未能冲出解放军的包围圈,反而使双堆集的地盘越来越小。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黄维再次致电南京求救。

  然而,在南京的蒋介石此时也是黔驴技穷了。他仅有的一点老本也差不多快输光了,已实在无兵可调了。胡宗南集团在西北,被彭德怀西北野战军牵住,不能动弹;华北傅作义集团也处在解放军的分割包围之中,自顾不暇;长江以南倒有几个刚刚组建的兵团架子,但全都是些强征来的新兵,根本不会打仗。惟有华中方面,白崇禧倒是还有一点实力,但是白、蒋矛盾一直很深,对于蒋介石的话他一向不听。而且,他也害怕自己的兵力调动华东后,解放军会乘虚而人。在这种情况下,蒋介石惟一希望的就是让蚌埠的李延年、刘汝明两个兵团北上增援。

  李、刘两个兵团是在淮海战役发动后组建的,特别是李延年兵团战斗力较强,其第39、54军都是刚从东北战场上撤下来的蒋嫡系部队,第四军又是陈诚的黄埔嫡系。所以,蒋介石一直很看重这支部队。在黄维兵团被包围时,蒋介石曾督促该兵团北上解救黄维,后看到华东野战军南下部队十分强大,被解放军打怕了的蒋介石以为我军是要先歼灭李延年兵团和刘汝明兵团,于是他又命令李、刘两兵团火速南撤。

  李、刘两人也一直担心被解放军包围,当他们接到蒋介石命其南撤的命令后,连忙置黄维兵团于不顾,星夜向蚌埠逃窜。结果黄维被吃掉了。

  现在,杜聿明集团又陷入了重围,蒋介石在华东地区惟一能调动的力量就是李延年、刘汝明这两个兵团了。为了督促他们拼死北上解围,蒋介石一面特意派了一个高级视察官赴前线督战,同时还专门给李延年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吉甫弟:徐海会战是国家存亡的大战。前期作战,我方虽歼匪数万,但整个战略形势对我还是不利。现共匪刘伯承、邓小平部集中主力围攻黄维兵团于双堆集。从昨天,杜聿明已率邱、李、孙三个兵团撤离徐州向西南转进,由北向南打刘、邓部侧背,届时匪方必分兵阻击我南进兵团。弟部是有生力量,在12月3 日应集中力量北进,摧毁匪方封锁线,以救出黄维兵团,战机不可失,务望本诸胜利举杯同庆,败则出兵死力的名训,激励将士,以挽战局。中正手启。”

  为了激励李延年死命作战,蒋介石还派他的儿子、徐州装甲兵司令部参谋长蒋纬国亲率两个战车营加入到李延年的战斗序列。

  在蒋介石的鼓动下,李延年命令部队在沿河、淝河之间津浦路西侧的70余里的战线上,对我阻击部队进行了疯狂的攻击。敌军在战车部队的配合下,火力十分凶猛,我方的所有防御工事均被摧毁,解放军指战员在裸露的大地上进行顽强的阻击。

  在蚌埠西北地区,解放军将士以顽强的毅力先后打退了敌人上百次进攻。直至12月9 日,敌军在付出上万人的代价后,才突破了解放军的第一道防线。

  为了加强对李延年兵团的阻击,确保我主力消灭黄维兵团和杜聿明集团,总前委决定将豫皖苏军区的张国华指挥的五个团和豫西军区张显阳指挥的两个团,投人到蚌埠西北地区进行阻击战。这两支队伍的到来,大大加强了蚌埠西北的阻击力量,稳定了战场形势,李延年的进攻态势被遏制。

  李延年北进无望。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蒋介石再次想到了华中白崇禧的力量,他命令华中区宋希濂第14兵团,赶快北上增援,并把宋希濂、王凌去召到南京,面授机宜。

  可是宋希濂兵团归华中“剿总”白崇禧指挥,一直与蒋矛盾很深的白崇禧认为这是倒蒋的大好时机,公然抗命不准宋兵团移动。队伍到了汉口,上了轮船,正要启航东下时,突然接到白崇禧的命令,不得开航。

  蒋介石打电话给白崇禧,希望他以大局为重,服从命令,但白崇禧坚决不干,以至于两人在电话里便骂起来,蒋介石一怒之下,摔坏了电话机,结果宋希濂兵团的主力只好折返。

  黄维兵团被围,增援部队又无望,在双堆集一切可吃的东西都被吃光了,第12兵团的官兵人心浮动。在此期间,第85军第23师在师长黄子华的率领下,被廖运周策动,投降解放军,更是令黄维兵团上下震惊。

  71.层层剥皮双堆集

  双堆集总攻时机成熟了。

  1948年12月5 日,总前委书记邓小平,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在小李家作战室,以坚定的语气,用电话下达了对黄维兵团的总攻命令:甲:从明(6 日)午后4 时半起,开始全线对敌总攻击,不得以任何理由再事推迟。

  乙:陈谢集团务歼沈庄、张围子、张庄地区之敌;陈锡联集团务歼三官庙、马围子、玉皇庙、许庄地区之敌;王杜集团务歼双堆集以南玉皇庙、赵庄,及以西前周庄、周庄、宋庄之敌,并备控制上述地区,然后总攻双堆集,全歼敌人。

  丙:总攻战斗发起后,应进行连续攻击,直到达成上述任务为止,不得停止或请求推迟。

  丁:各部不惜最大牺牲,保证完成任务,并须及时自动的协助友部争取胜利。

  戊:对于临阵动摇贻误战机的分子,各兵团各纵队首长有执行严格纪律之权,不得姑息。

  这个严厉的总攻击令,由总前委作战室直接电话传达到一线部队。此刻,解放军包围黄维兵团的阵地上已构成一圈长达三四十里的环形电话网。一股股传导着命令和决心的钢丝铜线紧箍咒般地箍在黄维的头上。

  经过短暂的战场休整后,12月6 日下午4 时30分,总攻在猛烈的炮声中全线展开。

  ——东集团:陈赓、谢富治率中野第4 、9 、11纵队及豫皖苏独立旅、华野特纵炮兵一部,向沈庄、张庄一线奋起冲锋;——西集团:陈锡联指挥中野第1 、3 纵队和华野第13纵队、特纵炮兵一部,向三官庙、许庄一线发起攻击;——南集团:王近山、杜义德指挥中野第6 纵队、华野第7 纵队、陕南第12旅,淹没在周庄一带的硝烟炮火中。

  中原野战军从艰苦的阻击战,到此刻发起总攻,已伤亡两万余名将士,但整个部队坚决响应刘邓首长“打下黄维,直捣南京,解放全中国”的决战号令,人人宣誓,全部做好了在黎明前倒下的思想准备。

  于是,从转战大别山严酷的战争环境中锤炼出来的钢铁战士和用美式装备武装起来的黄维兵团,在这块古人类生活过的土地上,拉开了殊死决战的帷幕。李围子、李士楼、小周庄。宋庄以及东西马围子……一面面小红旗如一滴滴鲜红的热血,染在了小李庄总前委作战室的挂图上。

  解放军围攻部队以层层剥皮的战法,同黄维兵团展开激战。至10日,攻占了李围子、李士楼、小周庄、宁庄等村落,黄维兵团大部就歼,黄维手里能用于突击的兵力包括主力第18军在内只剩下不足6 个团。当然,最后消灭这些部队还需要一定时间。

  至此,在淮海战场上,中原野战军包围黄维兵团10多万人,华东野战军包围杜聿明集团30多万人,而蚌埠李延年兵团为解黄维兵团之围再次北进,并有蒋纬国指挥的装甲部队参加攻击。由华中“剿总”抽调宋希濂兵团的第20、28军亦由鄂西经长江向浦口开进,准备由蚌埠北援。另外,在上海集中待命的数十艘船只,也有可能北上接出平津地区华北“剿总”蒋系中央军委转用南线战场。

  面对这种局面,刘伯承、陈毅、邓小平认为,必须首先集中力量迅速歼灭黄维:杜聿明两股敌人中的一股,以保持主动,如同时打两股敌人,则需较长时间,届时,援敌赶到,就可能陷入被动。

  粟裕、陈士集、张震也这样认为。粟裕分析,歼灭杜聿明的作战估计还需要半个月至20天,目前中野和华野同时分三个战场作战,兵力均感不足,建议从包围杜聿明集团的华东野战军中抽出若干纵队,投人对黄维的围歼,而对杜聿明集团则暂取大部守势局部攻势,待歼灭黄维兵团后,中野负责阻击蚌埠李延年、刘汝明、宋希濂部的增援,华野再集中力量解决杜聿明集团。

  两个野战军的首长想法不谋而合,随进行紧急电话磋商,最后决定:从华东野战军再抽调1 个纵队加入打黄维兵团的作战,先歼灭黄维兵团,并阻止杜聿明集团南逃,同时增加蚌北阻击李延年兵团兵力。从12月10开始,华东野战军以10个纵队围杜聿明集团,两个纵队南下加入中原野战军对黄维兵团的围歼。刘伯承形象地比喻这一部署叫“吃一个,夹一个,看一个”,即吃掉黄维兵团,夹住杜聿明集团,看住李延年兵团。

  随即,根据总前委的决定,中原野战军调整对黄维的攻击部署:——中野第6 纵队、华野第3 、7 、13纵队为南集团,由陈士第指挥,担任主要突击任务,歼灭敌第18军及快速纵队;——中野第4 、9 、11纵队和豫皖苏独立旅为东集团,由陈康指挥,歼灭敌第10、14军残部;——中野第1 、3 纵队为西集团,由陈锡联指挥,歼灭敌第10军一个师、第85军残部,华野鲁中南纵队为预备队。

  这样,解放军攻击黄维兵团的兵力达11个纵队30余万人,占绝对优势。

  解放军在发动军事打击的同时,通过广播、喊话等多种形式,对12兵团展开了政治攻势。

  每天清晨,在开饭时,我军阵地上便响起一片“叮吮叮恍”的碗筷敲打声,并高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三天不吃见阎王。”

  不一会儿,我军阵地上又说起快板:“李延年、刘汝明,蚌埠逃,杜聿明又被包了饺子,黄维的粮草吃完了,你们还是缴枪把命得!”

  每当这时,国民党士兵一个个从堑壕中伸出脖子,向解放军阵地了望。想投降,却又不敢。我军得知这一情况后,在阵地前面,竖起一块块大门板,像城墙一样,上写着“优待俘虏”等大字标语。国民党下级军官看后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消除了顾虑,每天晚上,都有国民党士兵成群结队地拖着枪爬到解放军阵地上投诚。

  72.敌我双方“会诊”黄维兵团

  李延年兵团北进无望,黄维兵团处境十分困难。蒋介石为此愁肠百结,食不甘味。为了解救被围的黄维兵团和杜聿明集团,他终于说服了白崇禧,从华中宋希濂第14兵团调出三个军前往蚌埠地区,参加淮海作战,解救黄维兵团。同时,蒋介石还准备了大量的船只,以便必要时将华北部分敌军从海上运到华东投入战斗。

  面对蒋军这一新动向,我军淮海战役总前委认为,要保持战役的主动权,必须尽快消灭黄维兵团。为此,12月10日,总前委向部队发出指示:我军当前的作战任务主要是在倾全力吃掉黄维兵团的同时,也要看住杜聿明集团。

  为了尽快歼灭黄维兵团,使中原野战军腾出手来与华野一道来解决杜聿明集团,总前委决定将华野的第3 纵队和第13纵队、鲁中南纵队投入到对黄维兵团的歼灭作战中。

  面对解放军日益加强的攻势,蒋介石一面催动各路大军前去增援,一面令参谋总长顾祝同亲自出马,前往双堆集,为黄维打气。

  在蒋介石的催促下,顾祝同乘飞机飞临双堆集阵地上空视察,并和黄维通了电话。

  一听是顾祝同的声音,黄维忙不迭地求助道:“总长,双堆集的形势十分危急。请转告委座,如再不派援军,12兵团就将不复存在了。”

  顾祝同回答道:“培我,委座不仅要光亭立即增援你,而且从白长官那里调来了第14兵团,前来解救你。你一定要站稳脚跟,就地固守,扩大占领区,只有这样才有希望。”

  经顾祝同这么一打气,黄维、胡琏心中顿时又充满一希望,立即下令调整部署,加强防御,并将所有的汽车装满土,同被打坏的坦克一起,排列成阵,构成了城墙般坚固的野战防御工事。

  就在黄维加强防御的同时,总前委也就如何打破黄维的防御体系进行了认真的讨论。

  性格直爽的陈毅首先说道:“黄维依靠他的钢铁装备,想在我们面前摆上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我就不信我们的铁拳就打不垮他的钢铁防线。”

  “是啊!黄维兵团是国民党军的精锐部队,武器全是美式的,尤其那个18军是陈诚的起家老本,我们可不能轻视他呀厂向来处事持重的刘伯承说道。

  一直在形势图前默默地站着的邓小平转过身来说:“黄维兵团是很难打。但是,解决黄维兵团,是解决徐蚌全部敌人66个师的关键,我们必须尽快解决他,否则会影响我们的整个战争进程。”

  接着,邓小平转过身去,指着地图说:“你们看,要解决黄维,我们还必须要看住杜聿明,千万不要让他跑掉,也不能让他增援黄维。同时,还要阻住李延年、刘汝明,不能让他们再往北前进一步,他们离双堆集已经很近了。我们的胃口很大,任务也很重。”

  听了邓小平的分析,刘伯承风趣地说:“这好比一个胃口很好的人上了酒席,嘴里吃一块,筷子上扶一块,眼睛又盯着碗里的一块。现在我们要吃一个,挟一个,又要看一个。”

  “我们就是那个胃口很好的人了。”陈毅笑着说道。

  “我们有好胃口,还要有更好的头脑。”邓小平说:“从敌人固守着眼,我们惟有集中火力,各个分割歼击,准备从10天以至更长的时间来解决黄维,此种计划是稳当的和可靠的。”

  “是啊,对付黄维这个老冤家,我们不仅要有很好的头脑,而且还要充分估计敌人的实力,必须使自己保有余力,足以应付任何意外的情况。”刘伯承补充说。

  经过讨论,总前委决定调整作战部署,并制定了新的作战方案。

  在作战部署上,将包围黄维的中野主力和华野部分纵队分成东、西、南三个集团。陈赓第4 纵队、秦基伟第9 纵队和豫皖苏独立旅为东集团,担任主攻任务,对双堆集以东的阵地发动攻击,以陈赓为总指挥。

  以杨勇第1 纵队、陈锡联第3 纵队和周志坚的华野第13纵队为西集团,陈锡联为总指挥,对双堆集以西之敌阵地发起攻击。

  以中野杜义德第6 纵队、华野成钧第7 纵队组成南集团,以杜义德、王近山为总指挥,负责攻击双堆以南的敌军阵地。

  在调整作战部署同时,我军也改进了战法,避开敌军猛烈的火力,采取迫近作业,通过挖掘大量堑壕、交通壕,伸向敌军阵地,缩小对敌的包围圈。逐步消灭了双堆集外围的敌军一个又一个支撑点,将黄维兵团压缩在以双堆集为中心的狭小地区内。

  龟缩在隐蔽部里的黄维,整日沉浸在昏昏的冥想之中。按蒋介石的原有意图,是把第12兵团使用在华中方面,以确保武汉和阻止解放军南渡长江。由于华东战场危机,蒋介石慌不择路,将第IZ兵团拖上了徐蚌战场。谁知走上徐蚌战场后,就开始了12兵团的背运时期。

  第12兵团从角山匆匆出发时,各军都还未召集齐整,作战准备不足,人员武器粮弹俱未经过大战前的缜密调整,官兵情绪低落;一路上又不断遭到解放军的阻击,十分疲惫。好不容易来到了徐蚌战场上,谁知一进入战场,就被解放军打得晕头转向,连对方所在的方向都摸不清,不仅没有后方补给线,也没有友军联系,孤军作战,结果被困在双堆集狭小的地区。

  想到这里,黄维不禁长叹一声,颓丧地自言自语道:“不知战之地,不知战之时,岂不败哉!”

  黄维想到了一死,然而,他又不甘心就这样完蛋。他在隐蔽部里,来回地踱着步,考虑下一步的打算。他想来想去决定派副司令胡琏回南京一趟,一来可以面见蒋介石,面授机宜,也许能带一线希望;二来如有不测,还可为党国留下胡琏,他年轻有为,将来还能东山再起,而自己也许只好与第12兵团共命运了。

  于是,他派人把胡琏请来,对他说:“伯玉老弟,你都看见了吧?现在局势非常不利,共军四面包围我于这弹丸之地,每发炮弹都要伤我几十个弟兄,长此以往怎么了得,我想请你立即飞赴南京,面报校长,领受良策,以解倒悬。”

  “培我兄,我回南京后你们又该如何呢?”看着两眼通红。满面憔悴的黄维,胡琏担心地说。

  “咳!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只希望你速去谒见校长,请兵增援。……这样你我兄弟尚可有再见面之机会,否则,12兵团恐怕也会落个焕然兄的下场了。伯玉,你去后就不要再来了。我既已陷危局,也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果有一天我成仁了,你尚可重整旗鼓,报效党国。”黄维顿了一下,嗓音下滑了八度,继续说:“如果我真为党国尽忠了,请你照顾我的眷属,仅此一托。”

  “培我兄,你要多珍重!”

  “去吧,去吧!”

  胡琏用劲摇了摇黄维的手,走出了隐蔽部,向临时机场走去。

  当天下午,胡琏就飞抵南京。到达南京后,胡琏连饭也顾不上吃,就立即前去求见蒋介石,如实报告双堆集的情况。

  蒋介石听完后,用手在额上轻轻地拍了几下,沉重地说:“我之精锐之师,陷此窘境,惜哉!痛哉!伯玉啊!你对今后的战局有何打算呢?”

  “静听校长示下,学生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但说无妨!”蒋介石很大度地说。

  “以学生之愚见,淮海我军,如战,可紧缩战线,诸兵团靠在一起,一致抗击共军之进攻,量共军纵有钢牙利爪,也难动我之秋毫;如不战,愚职以为可急速撤过长江,全力固守长江防线,共军插翅也别想飞过来。”

  “你有所不知!”蒋介石打断胡琏的话道,“徐州地处江苏。安徽、山东、河南四省交界,陇海、津浦两条铁路在这里交汇,贯通东西南北,南下京沪,北通冀鲁,是华东、中原、华北三大区的交通枢纽,它的得失能够决定整个江淮河汉间的胜负全局,因此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说到这里,蒋介石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拖长了声音继续说:“这次我在徐州地区布下重兵,正是以堵防的办法与共军决战。固守中原,防御江北,胜负在此一举。”

  “校长高见,学生待校长明示后,愿立即返回淮海前线,以效犬马之劳。”

  “好,难得你有此决心。你回去之后,首先要稳定军心,固守待援,我调的援兵已到浦口(南京),即将开赴蚌埠参加李延年兵团作战,后续部队也可陆续到达,希望你们继续坚持一个时期。等援军一到,立即内外夹击,消灭淮海共军。”

  当天晚上,蒋介石还留下胡琏共进晚餐。作陪的有参谋总长顾祝同、参长次长林蔚等。在酒席上,蒋介石很少说话,只是做着手势,招呼他的这些学生吃饭。大家只是端着碗,默默地吃着,没有人说话。

  表面上看来,这种场合是蒋介石和他的将领们锻造感情的熔炉。实际上,无论是“领袖”,还是将军们,都是各怀鬼胎,这些将军们无时无刻不在用眼光向蒋介石那张清瘦、憔悴、老年斑突现的脸。筷子偶尔碰在碗上的声音,也会使这些将军们心凉胆战,喜怒无常的蒋介石更使他们常常不寒而栗。

  晚饭过后,蒋介石又请众位将领观看电影(文天祥)。蒋介石经常对他的学生谈起岳飞、文天祥等爱国将军,要他的学生乃至整个国军都学岳飞、文天祥,为他尽忠,他为报国。在第12兵团处于危亡当中,蒋介石也不忘他一贯使用的伎俩。

  电影结束后,蒋介石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神情忧伤地对他的学生们点点头。他走到胡琏的前面,握住胡琏的手,心情沉重地说:“伯玉,我考虑再三,你们还是突围。为了你们突围成功,为了此战决胜,我将命令空军对共匪阵地投放毒气弹。”

  听了蒋介石的话,胡琏不禁心里一怔。

  蒋介石似乎没有察觉到胡琏的反映,他咬着牙继续说:“不如此,不足以消灭共匪!不如此,不足以改变形势!不如此,我们就要亡党亡国!”说完,转身走出了放影厅。

  胡琏临行前,蒋介石又令侍从室送去了一大批烟酒、水果之类,给黄维及各军师长享用。这次胡琏到南京,黄维和各军师长都主张胡琏就蹲在南京,不要再回双堆集和大家同归于尽,为所谓“党国”保存人材,并望胡琏收拾残局,处理善后事宜。但是,蒋介石却希望胡琏回双堆集,希望他能挽救第12兵团,挽救徐蚌战场上的危局。

  在胡琏到南京去讨救兵的前后,解放军又取得了不少的进展。吴绍周的第85军第刀师师长黄子华带领下,向解放军投诚,整个第85军被歼灭。

  胡琏见到黄维后,立即将蒋介石批准第12兵团突围的决定告知了他。但两人研究后认为,突围必须有强大的空军协助和固镇方面的策应,否则第12兵团单独行动,很难取得成功。

  于是,胡琏致电蒋介石,请求加派空军轰炸和空投足够的弹药粮食。蒋介石满口应承,并说他将亲自督促执行。

  实际上,自从黄维被围、杜聿明投入罗网后,国民党空军总司令周至柔、副总司令王叔铭、联勤总司令郭仟及空军所有人员都在昼夜不息地调动飞机和粮弹。凡是可以作战和运输的飞机都调到南京,甚至储存在重庆、昆明的一部分美械弹药,都全部动用了,想再筹集物资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蒋介石的所谓答应,也只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而已。

  73.调好胃口,大开吃戒

  就在黄维、胡琏准备在飞机、毒瓦斯的帮助下突围时,我军加紧了对双堆集之敌的攻击。经解放军连续突击,步步紧逼,敌第12兵团的兵越来越少,地盘地越来越小,黄维的所谓“硬核桃”阵地已经荡然无存了。

  在包围圈中,一切可食、可烧、可用的东西都已荡然无存。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天寒地冻。伤者无法就治、死者暴尸阵地的惨局面前,敌军土气十分低下,阴森的气氛和绝望的情绪笼罩着整个敌营。

  第85军被歼后,王近山指挥中野第6 纵队和华野第7 纵队先夺大王庄,再克尖谷堆,这是黄维兵团整个阵地的骨干,直接威胁敌第18军军部。

  面对解放军依托堑壕逐步蚕食的战术,黄维兵团的高级将领坐在地堡里,面面相觑,一筹莫展,毫无对策。

  12月12日,中原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华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向被围的黄维联合发出《促黄维立即投降书》,命令黄维立即投降。

  在前沿阵地上,我军阵地的喇叭里反复播放着《促黄维立即投降书》。这一强大的政治攻势,在敌军心理上起到了巨大的威慑作用。

  但是,十分顽固的黄维拒绝投降,决定顽抗到底。他要求蒋介石派大量飞机用凝固汽油弹大规模轰炸,在规定时间和区域造成火海,以掩护他的兵团突围。

  蒋介石立即空投亲笔信,答复道:决用空军全力拯救你的突围,可径行同空军总部联络。同时,还给黄维空投了空军施放毒瓦斯弹和使用毒气防护办法的说明,准备施放毒气掩护突围。随即,黄维兵团开始秘密进行各种准备。

  对于顽固不化的黄维,总前委领导下定了坚决予以消灭的决心。

  在一个傍晚时分,落日的余辉刚刚消退,天空中亮出几颗寒星,几辆吉普车从小李庄出发,直奔双堆集方向。坐在车上的,就是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等总前委的领导人。他们在指挥部研究完南线阻击李延年、刘汝明的计划后,又赶赴双堆集前线,了解各纵队的进展情况并视察战场,定下总攻双堆集的计划。

  沿途,他们看到,到处都是火光,这些火光是支前的人民手中的火把。成千上万的担架、大车、小车、担子和驮马从四面八方赶来,火光、人流、车流把这寒冷的冬天渲染得热火朝天。

  看到这场面,三人激动不已。三人最先来到第1 纵队杨勇、苏振华的指挥部。“怎么样,看你们的眼睛都红了,几夜没有睡觉了吧?”邓小平关怀地说。

  身材修长的杨勇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几天不睡觉算不了什么,仗打不好可不好受。”

  “怎么,遇到难啃的骨头了?”刘伯承问道。

  “没什么,虽说黄维的18军难打,但还是对付不了我们的夜猫子。白天他们打,夜里我们打,打得他日夜不得安宁。不过,敌人也很顽固,一个阵地,夜里我们夺过来,白天他们又夺回去,这样来回拉锯,双方都有很大的损耗。”

  “这样拼下去,虽然疲惫了敌人,但也消耗了自己,不合算,我们得改进方法。”邓小平说。

  “嗯,我看也得改进打法。”陈毅赞同地说。

  “从各个纵队的作战情况看,我们的战士作战勇敢,不怕牺牲,斗志高昂,但是我们的火力不如敌人,在双堆集前沿1000米有一个开阔地,这是我们进攻的最大障碍,我们得先让突击部队好好地休息一下,养精蓄锐,不能这样再进行拉锯战。我们要组织部队进行逼近敌人的作业,把冲击地域尽量向前推,接近敌军的阵地。在我们发动总攻时,能一举突破敌军的阵地,达到进攻的效果。”刘伯承提出意见。

  “对!这样才能扬己之长,击敌之短。”邓小平赞同地说,“我们立即通知其他各纵队都采取这种作战方法,争取在总攻时,能一举突破敌军的阵地。”

  12月14日晚,总前委命令各纵对黄维兵团发起最后的总攻。以南集团为主,在东西两集团配合下,攻击双堆集核心阵地,中野第6 纵队和华野第7 纵队各一部攻克双堆集机场南端阵地,中野第4 、9 纵队攻克双堆集东和东北面两个村庄,华野第7 纵队主力攻克双堆集南制高点尖谷堆阵地。至此,双堆集和黄维兵团部核心阵地全部暴露并陷于孤立。

  黄维预感自己末日已到,决定立即突围,以求侥幸保存一部分力量,他要求空军立即实施原定的支援掩护计划。黄维。胡琏把各军的军长、师长召集在一起,传达了“四面开弓,全线出击,觅缝钻隙,冲出重围”的突围计划,并决定在当晚黄昏后行动。

  黄维的突围计划报到蒋介石那里,蒋认为第12兵团夜间突围,地面部队将会失去空中掩护,突围成功的希望不大。于是,他立即派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乘飞机赶到双堆集制止黄维。

  15日上午,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飞抵黄维兵团上空,通知黄维:空军不能照计划实施。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按既定方案突围!”一生治军严谨、从不违抗上级命令的黄维,第一次违命了。逃命要紧,驱使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背蒋介石的命令。无奈,黄维只好自己断然处置了。他决定当日黄昏突围。黄维的突围命令一下达,各部即争先恐后逃命。

  就在各部准备突围时,黄维、胡琏怕坐战车夜间行动得不到空军的支持,于是,他们在下午4 点多钟就命令第11师和仅有6 辆坦克的战车部队进行突围。黄维、胡琏分乘两辆坦克,跟在后面往外冲。

  黄维、胡琏的提前行动,根本就没有通知各部,结果在各部突围之前,就暴露了企图。

  解放军对黄维的突围早就作了“预算”,拟定了围歼计划。一经发现黄维突围,立即调动部队实行堵击、追击。

  面对气势汹汹的敌军坦克,解放军战士在堑壕中,沉着应战,放过坦克,专打跟随其后的步兵。在解放军的猛烈轰击下,冲在前面的一辆坦克慌不择路,开人双堆集西边的河中,陷入泥潭,剩下的几辆坦克四处乱窜。

  经过一夜的猛冲,黄维也未能冲击我军的包围圈。第二天天刚亮,蒋介石派出的20余架飞机飞临双堆集上空,向我军阵地上丢下成串的炸弹。

  在炸弹的爆炸声中,黄维带着敌人成批再次往外猛冲。

  然而,无论敌军飞机怎样猖狂,敌人的坦克是怎样凶猛,我军将士从一个弹坑跳到另一个弹坑,接近敌人的坦克,用成捆的手榴弹塞进敌人坦克的履带中。就这样,又有两辆敌军的坦克被炸得趴下了。跟在后面的两辆坦克见势不妙,开足马力向南面冲去。

  这两辆坦克碾过人群,冲过堑壕,逃出了战场,直向蚌埠方向逃去。这两辆坦克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黄维和胡琏。

  黄、胡二人分乘的坦克,丢下残部,好不容易才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逃脱。

  胡琏的坦克沿着通往蚌埠的大道,往南逃窜。忽然迎面来了一支民兵队伍,胡琏的心一下子提上了嗓子眼,谁知这些民兵还以为是解放军坦克,竟两边公开为坦克让道。

  胡琏见此情景,立即催促驾驶员说:“快!快!此处共军还不晓得战场真实情况大胆开!于是,坦克呼啸而过。这以后,胡琏的坦克再也不敢走公路了,只从田野中抄取捷径,直奔蚌埠。临近中午,坦克没有油了,两个驾驶员只好扶着胡琏逃回蚌埠。

  与胡琏相比,黄维的情况就糟多了。坦克刚走不远,坦克的发动机就坏了,黄维不得不打开坦克的顶盖,爬下坦克。就在这时,追踪而来的我军战士也赶到了。黄维吓得什么也顾不上了,一头钻进了一片麦地。追赶来的我军某部特务营的战士在麦田里展开了搜索,战士傻小六、范介明终于在一个拐角发现了趴在地上的黄维。

  傻小六、范介明端着枪冲了上去,高喊道:“不许动,干什么的?”

  黄维结结巴巴地说:“我是14军军部上尉司书。”

  于是,这两个战士将黄维带到了俘虏收容所。不过,狡猾的黄维还是很快被识破了身份。收容所的同志对他进行审问,问他是哪年人伍的,黄维迟疑了半天答不上,这引起了收容所同志的怀疑。

  当问到“上尉司书”每月的薪水时,黄维慌乱地说“70多元”,到底对几元,他回答不上。

  收容所的同志又找来第14军军部的几个俘虏,让黄维来认,他一个也认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在宿县新解放过来的战士李永志走了进来,一见黄维就说:“他就是黄维。”原来这位新战士以前当过黄维的马夫。

  黄维知道再也瞒不过,只得承认道:“我是黄维。”

  不可一世的国民党军第12兵团司令黄维就这样成了我军的俘虏。

  就在黄维被俘之前,第12兵团第18军军长杨伯涛、兵团副司令兼第85军军长吴绍周也被俘。

  激战到12月15日夜11时,黄维兵团被全歼,从而彻底孤立了杜聿明集团。

  与此同时,华东野战军第6 纵队和随后加入战斗的中原野战军第2 纵队、华野渤海纵队第11师及豫皖苏军区三个军。豫西两个团,对由蚌埠向北增援黄维的李延年兵团,进行了顽强阻击。直至黄维兵团被全歼,李延年兵团在12天进攻中被杀伤1.3 万余人,且距黄维兵团还有30公里。

  第十九章 淮海大结局

  74.毛泽东吩咐:不急于消灭杜聿明

  解放战争的盘棋,到了决战阶段高潮迭起,而每个阶段,又有若干个小高潮。

  先是第。个高潮消灭了黄百韬,第二高潮解决了黄维,这第三个高潮就是要收拾杜聿明。

  杜聿明所处的陈官庄,与黄维兵团双堆集距离不足月里,但是,在中野和华野的有力配合打击下,蒋介石的这两支大军一直未能合流。

  解决黄维兵团后,改变了淮海战场上三个战场同时作战的局面,解放军在战役指挥上获得了自由和主动。而杜聿明集团已成为瓮中之鳖。

  杜聿明自被包围以来,连日组织猛烈突击,企图突出包围圈。华东野战军则采取稳打强攻的战法,顽强阻击。至12月10日,杜聿明集团损失惨重,邱清泉兵团已被歼三分之一,李弥兵团被歼M 分之一,整个杜聿明集团只剩下45个团约16万人,盘踞在陈官庄地区近百个村庄里。

  华东野战军执行总前委关于对杜聿明集团大部守势、局部攻势的指示,重新调整部署:以谭震林、王建安指挥第1 、4.9 纵队及渤海纵队第7 师,由北向南压缩攻击;以宋时轮、刘培善指挥第10、12纵队及冀鲁豫军区部队;韦国清、吉洛指挥第2 、8 、11纵队和两广纵队采取正面阻击与东西夹击,阻其南逃,牢牢挟住了杜聿明集团。

  12月间日,蒋介石再次督促杜聿明迅速南下,他在电报中说:据报弟部方面之敌已逐渐减少,有转移兵力消灭黄维兵团之企图,吾弟务严督各部以歼灭敌军为目的,一举击破12个纵队,则全局改观矣。

  杜聿明在蒋介石的督促下,勉强组织攻击,每天在飞机坦克掩护下,向南突围,结果伤亡越来越大,地区越来越小。至15日,在黄维兵团被全歼之时,杜聿明集团所占据的地域缩小为东西10公里、南北5 公里的70余个村庄的狭小地区,全军覆没已成定局。

  就在黄维率部向外突围失败的同时,杜聿明命邱清泉第2 兵团,向我华野第2 纵队第6 师坚守的郭楼阵地发起了疯狂的进攻。郭楼距杜聿明总部陈官庄仅四华里,是敌人南逃的必经之路,所以,杜聿明让实力最强的第二兵团进攻此地。粟裕打电话指示第6 师吴华夺师长:“你们的阵地一定要寸土必争,不准后退一步。”

  向南突围无望,给了杜聿明集团以沉重的打击。

  在陈官庄,国民党士兵人心惶惶,与外界隔绝,增援部队无法到达,陈官庄的守军成了孤军,黄百韬、黄维的命运使得这些国民党军心惊胆战。

  在永城东北的这块10里见方的土地上,出现了一座“活地狱”:这个“地狱”里没有树木,没有五谷,没有柴草,没有屋顶,没有飞禽走兽,听不见鸡鸣狗叫,人们都生活在地洞里,包围圈中,除了国民党编制的士兵外,尚有不少闲散的国民党军政人员、机关人员,还有被骗来、抓来或从海州、徐州、连云港盲目随国民党军队逃来的资本家、银行家、地主。教员、男女学生、市民等“难民队伍”,这支庞大的“难民队伍”,也要吃饭。这10来万的“难民”连同国民党官兵总数达40余万人,在这种情况下,陈官庄的粮食成了最大的问题。

  在这座“活地狱”里,蒋军士兵都成了匪军,残酷地抢劫杀戮,成了一个恐怖的强盗世界。

  1949年元旦过后,天气转晴,邱清泉判断解放军必将发起大规模的歼灭战,自己注定要死,因此情绪更为悲观,一连几天,带着第24军后方医院女护士陈某到各军去饮酒作乐,醉醺醺地回来后,就蒙头大睡,万事不管。

  由于李弥兵团发现已有少数官兵起义或投降到解放军军去,影响军心,朝不保夕。

  邱清泉则公然在电话中破口大骂李弥,说他“作战不力,统御无方,简直不配黄埔学生的招牌”。李弥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杜老总尚且没有冒斥过我,你有什么资格敢来大打官腔!”二人由电话中的争吵发展到互不见面,犹如仇人。

  此时的杜聿明,作为陈官庄地区国民党军最高长官,对时局的发展更是十分清楚,他完全知道等待他的只有失败的命运了,他整天在隐蔽部里打桥牌,在浑浑噩噩中度日等死。

  就在这种情况下,毛泽东却命令总前委继续“挟”着杜聿明,不要急于吃掉。

  12月14日11时,在黄维兵团被歼前一天,毛泽东致电粟裕指出:“你们围歼杜、邱、李各纵,提议整个就现阵地态势休息若干天,只作防御,不作攻击。待黄维歼灭后,集中较多兵力再举行攻击。”

  12月16日24时,也就是黄维兵团被吃掉的第二天,毛泽东致电粟裕并告刘伯承、陈毅、邓小平,指出:“黄维被歼,李延年全军退守淮河南岸。我包围杜聿明各部,可以十天左右时间休息,调整并集中华野全力,然后发起攻击。”并指示在围困杜聿明期间,“向杜、邱、李连续不断地进行进政治攻势,除向国民党部队喊话外请你们起草口语广播词,每三五天一次,依据战场具体情况,变更其内容,电告我们修改播发。”

  毛泽东把杜聿明集团留下来暂时不作最后歼灭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涣散敌人的斗志,瓦解敌人的士气,以便为尔后总攻创造有利条件;其二是麻痹华北的傅作义集团,使其不致迅速决策南撤,以待东北野战军入关会同华北部队完成对傅部的包围。

  总前委收到中央的电报后立即作了研究,觉得毛主席又下了一步好棋。毛泽东的电报,激发了总前委各位领导的灵感,纷纷扬扬的大雪,使他们的思路更为冷静和清晰。他们认为这几天徐州地区几年罕见的大雪,是天公助他们作战的千军万马,相信这漫天的冰雪和呼啸的朔风,足以使杜聿明30万人马陷入绝境。粟裕在给中央军委的电报中,建议部队休整延长10天,以达到我愈战愈强、敌越战越弱的目的。这样,对杜聿明的最后攻击,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后的胜利。总前委传令各纵队,对杜聿明集团“围而不打”,           75.蒋介石下令:突围!突围!

  12月16日晚,杜聿明仍在督促各兵团突围,忽然接到刘峙来电,通知他:“黄维兵团昨晚突围,李延年兵团撤回淮河南岸。贵部行动听委员长指示。”

  收到此电,杜串明心凉了。他明白所谓黄维兵团突围就是全部被歼,这样,解放军两大野战军的打击力量就将全部落在他的身上了。突围没有希望,只好加强工事,持久固守。

  但蒋介石则仍督促他突围。徐州,蒋介石感到不吉的四战之地,他押上了自己几乎全部的老本,本想扭转乾坤。但他到死也搞不懂,自己占尽优势的精锐之师,为什么会赌得血本无归?黄百韬完了,黄维也完了,杜聿明虽然困兽犹斗,但没完比完了还让人揪心。他既无力救杜脱困而出,又舍不得置之不顾,更担心杜聿明和他的将领阵前倒戈。

  但有一点蒋介石已经看清,徐州已经成为无底洞,押多少将赔多少,自己已无力再赌下去。他不像战争初期渴望与毛泽东决战,也不像两个月前幻想决战中会出现奇迹了。尽管他不想再决战了,但杜聿明泥足深陷,他又无力拉杜了,只好令他设法突围,由他自生自灭。12月16日,蒋介石在发给社聿明的电报中说:“弟部须以积极手段求匪弱点予以击破,并向外扩展,以求脱离突围。总之弟万不可固守一地,坐待围困也。”

  杜氏深感处境险恶,因此再次向蒋介石发电求援,力陈自己持久固守以待局势发展,希求集中兵力与解放军决战。蒋介石复电杜聿明派员赴南京受令。12月18日,杜聿明派参谋长舒适存飞赴南京请示。

  舒适存来到南京后,由郭汝瑰陪同来到蒋介石的官邸,哭丧着脸,迫不及待地向蒋介石述说陈官庄的惨状:“陈官庄的骑兵变成了步兵了,马早吃光了。陈官庄能烧的都烧光了,木桥和棺材也烧光了,大米、猪肉无法煮熟,需要的是大饼和罐头,希望投大饼时用投物伞,免得碰到地面都成了碎末。陈官庄有大小两个投物场,投下的物品,部队、家属都抢,有被物品压死的,有在争夺物品时相互对打的,有开枪射击的。每天这样伤亡就有许多人,禁也无法禁,李、邱两司令官为此很有意见,因为对粮食分配不公经常发生争吵,杜长官成了他们的传话机了……”

  蒋介石听不下去了,拿出手绢擦眼泪,舒适存这才压住哭诉的话头,转入正题。舒适存所说的,无非是希望从各路兵团调集援军,与共军决一死战之类的话,这些杜聿明已在电报中反复申明过多次了。蒋介石听过后,半响不说话。舒适存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郭汝瑰见状,提醒蒋介石说:“校长,事到如今,什么办法都未必最佳,您就作个决断吧!”

  蒋介石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先去吧。”

  19日,舒适存偕空军总部第三署副署长董明飞抵陈官庄,带回蒋介石的亲笔信:“黄维突围失败是性情固执,坚持夜间突围所致。”“弟部被围后,我已想尽办法,华中、华北、西北部队都被共军牵制,无法抽调,目前惟一办法就是在空军掩护下,集中力量击破一方,实行突围,哪怕突出一半也好。”蒋介石强调:“这次突围,决以空军全力掩护,并投掷毒气弹。”

  杜聿明全明白了,老头子已经没有法子了,让我们准备突围呢!

  按照蒋介石的旨意,杜聿明与舒、董等人决定突围并协商陆空协同计划,杜聿明还召集邱清泉、李弥商量,拟定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由西安、武汉调集一切力量与共军决战。中策是各兵团持久固守,争取政治上与共产党和谈,以求出路。下策是突围,准备派舒、董二人于次日回南京,经蒋介石批准后即可实施。不料,当晚下起大雪,而且一连几天越下越大,舒、董无法起飞。

  就在杜聿明集团处于崩溃的边缘之际,解放军对被围在陈官庄内的杜聿明集团展开了强大的政治攻势。

  中央军委在指示华野进行战场休整的同时,要华野向杜聿明、邱清泉、李弥连续不断地进行政治攻势,除向国民党部队喊话外,还要起草口号广播词,向国民党军展开宣传,每三五天一次,依据战场具体情况,变更内容。

  各种各样的攻心战像催化剂似的,加速了敌军士气的瓦解,包围圈内的敌人人心惶惶,饥寒交迫。在我军的攻心战打击下,敌人军心动摇了,三三两两地有时整排整连地向我军阵地走来——走向新生的彼岸。

  12月15日以前,双方展开拉锯,战斗仍在激烈地进行之中,攻心战的威力还不大明显。此时敌军的粮弹基本上还有保障,到一处村庄抢一处,蒋介石派的空投飞机也经常前来,士兵们还以为有脱逃的希望。邱清泉、李弥等经常采取恐吓加欺骗的手法,鼓励他们的部下去卖命。

  邱清泉有一“绝招”,不管哪一天,只要他心血来潮,就要命令整个军的官兵们集合起来赌咒,表示要向党国效忠。誓词是由邱清泉亲自撰写的,颇有几分恐怖色彩:“余等在总理孙公灵前,对天盟誓,谨以至诚,如违誓言,天诛地灭,雷打火烧,男盗女娼,红炮子穿心!皇天后土,实所共签。谨誓。”

  12月17日,被人民解放军重重围困的杜聿明,听到了毛泽东为中原人民解放军司令部、华东人民解放军司令部起草的“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

  在这篇广播稿中,毛泽东将杜卓明的苦衷描述得微妙微肖:“你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黄维兵团已在15日晚全军覆没,李延年兵团已掉头南逃,你们想和他们靠拢是没有希望了。你们想突围吗?四面八方都是解放军,怎么突得出去呢?你们这几天试着突围,有什么结果呢?你们的飞机坦克也没有用。我们的飞机坦克比你们多,这就是大炮和炸药,人们叫这些做土飞机、土坦克,难道不是比较你们的洋飞机、洋坦克要厉害十倍吗?……十几天来,在我们的层层包围和重重打击之下,你们的阵地大大地缩小了……你们的伤兵和随军家属,跟着你们叫苦连天。你们的士兵和很多干部,大家都不想打了。你们当副总司令的,当兵团司令的,当军长师长团长的,应当体惜你们的部下和家属的心情,爱惜他们的生命,早一点替他们找一条生路。别再叫他们作无谓的牺牲了……你们应当学习长春郑洞国将军的榜样,学习这次孙良诚军长、赵壁光师长、黄子华师长的榜样,立即下令全军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本军可以保证你们高级将领和全体官兵的生命安全。只有这样,才是你们的惟一生路。你们想一想吧!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好,就这样办。如果你们还想打一下,那就再打一下,总归你们是要被解决的。”

  与此同时,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毅分别给邱清泉、李弥等写了劝其投降的信。

  毛泽东、解放军的“四面楚歌”战法收到了巨大效果。

  杜聿明等没有选择这惟一生存的出路,而是继续与人民为敌。

  从12月16日起,枪声不那么激烈了,炮声也不那么响了,杜聿明每天都仰望天空,盼望蒋介石飞机空投粮弹。

  可是,他看见的只是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听见的只是呼呼作响的风声。杜聿明一天一天地盼着天晴,以为天晴了,蒋介石就会投给他足够的粮食和弹药,他就会有生机。他哪里知道,即便天晴了,蒋介石也不会投给他足够的粮弹。蒋介石要求他做的就是突围,再突围。两个星期之内不作最后歼灭之部署。

  76.毛泽东气势磅礴的新年献辞

  这期间,刘伯承、陈毅应毛泽东之召,于12月17日由淮海前线启程,几天后到达河北平山县西柏坡,准备研究下步渡江作战计划。

  看到刘、陈,毛泽东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辛苦了,打得好哇!”

  刘伯承说:“我们无非是执行了军委的意图。”

  毛泽东直摇头:“不不!真正的指挥者是第一线的总前委嘛!我们在千里之外,只能指个方向,千变万化的战地斗争还得靠你们掌握嘛!”

  “黄维很难打,”毛泽东接着说,“不过,我们是有思想准备的。”

  刘伯承笑着说:“硬得像个核桃,而且是个铁核桃。”

  “铁核桃也让你们咬掉了嘛!”毛泽东也笑起来,“不简单嘛,打淮海就好比跳起来摘桃子。这个桃子很高,还不成熟,硬叫你们跳着摘下来吃了!”

  陈毅哈哈大笑,说:“黄维被俘了,他还不认输,还说共产党要有本事,放他回去,再带兵来跟我们较量。”

  刘伯承说:“这真是阿Q 精神。”

  毛泽东一笑,说:“我们就等着他觉悟吧!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有一天他会觉悟。现在就剩下杜聿明集团了。我们东北有一个强大的预备队。林彪的东北野战军一入关,蒋介石就更吃不消了。”

  刘伯承、陈毅连连点头。

  “杜聿明跑不了吧?”毛泽东问。

  “跑不了!”陈毅很干脆地回答,“绝对跑不了!”

  “不能让杜聿明跑了!”毛泽东像是嘱咐的样子,“不能让他和李延年、刘汝明会合,不能让他过江!”

  “主席,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他过江!”陈毅挥着拳头说。

  而此时的杜聿明还在陈官庄做着突围的美梦。

  12月27日,天空仍然一片阴云,蒋介石又发来电报催促杜聿明突围,蒋介石在电报上说:“贵部于粮弹补足后,寻敌弱战,选择有利地形及方向,集中主力先击破一面之敌,逐次跃进转移,脱离敌军包围、易地与敌作战。”

  12月28日,天气转晴,蒋介石派空军投粮弹及防毒面具。这一天,一直被困在陈官庄的舒适存、董明德携突围计划飞南京向蒋介石汇报。

  第二天,蒋介石又发来电报,假惺惺地说:“闻吾弟有病,如果属实,日内派机接弟回京医疗。”

  邱清泉对杜聿明说,这是他打电报向蒋报告的,并力劝杜聿明回京。而杜聿明却说:“抛下数十万将士,只身远走,决不忍心。”并复电蒋:“生虽残疾在身,行动维艰,但不忍抛弃数十万忠勇将士。请钧座决定上策,生一息尚存誓为钧座效忠到底。”

  再过一天,历史将进入1949年,但是新的一年并没有给蒋介石杜聿明带来新气象。这一天,蒋介石被迫发表求和声明。几天前,蒋介石还声称:“政府的惟一目标,就是继续与共产党作战。”似乎转得太快了。其实不然,这只不过是蒋要的一个小花招:战固然是战,“和”亦是为战,元旦求“和”,不过是想争取时间,重整力量,以谋卷土重来。

  不过,熟知蒋介石的底子的毛泽东,早已识破了他的这一招。就在同一天,毛泽东在西柏坡为新华社拟写的新年献词严正地宣称:将革命进行到底!

  于是,在淮海前线解放军阵地上架设的喇叭里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中国人民将要在伟大的解放战争中获得最后胜利,这一点,现在甚至我们的敌人也不怀疑了。

  战争走过了曲折的道路……

  敌人是不会自行消灭的。无论是中国的反动派,或是美国帝国主义在中国的侵略势力,都不会自行退出历史舞台。

  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向长江以南进军,将要获得比1948年更加伟大的胜利。

  几千年以来的封建压迫,一百年以来的帝国主义压迫,将在我们的奋斗中彻底地推翻掉。1949年是极其重要的一年,我们应当加紧努力。

  1949年1 月3 日,蒋介石电告杜聿明:“照弟第三案实行,自五日起投足三日粮弹。”这个所谓第三案,就是杜聿明所指上中下三策中的下策:突围。

  1 月5 日,蒋介石一开始空投粮弹,即命令杜聿明突围。

  杜聿明还想拖几天,以观情况变化,复电蒋介石申述粮弹未投中,将士饥饿无力,无法执行命令,请继续大量投粮弹。蒋介石再次电令杜:准备投三天,务必遵照实施。

  杜聿明自知不能再拖延,遂开始进行突围准备。

  就在杜聿明待援突围期间,华东野战军遵照中央军委、毛泽东指示,休整20天,恢复整顿战斗组织,“深人进行形势教育,开展军事民主,进行战术训练,准备攻击阵地。同时,经过20天的围困和政治攻势,杜聿明集团的官兵饥饿被困,已士无斗志,向解放军投诚的就有1.4 万多人。毛泽东的第一个目标达到了。

  与此同时,在华北,傅作义集团50万人,已陷入东北野战军和华北部区的重重包围之中,无法脱身。毛泽东的第二个目的达到了。

  77.蒋介石在徐州的一个战略集团最后消失在冬日的黄昏里

  在蒋介石催促杜聿明突围的时候,华东野战军司令部拟定了总攻杜聿明的计划,并向中央军委和总前委作了报告。

  这时,粟裕从屋檐下滴下来的雪水中想到了下一个重大的作战行动——渡江战役,这是毛泽东在12月12日给刘陈邓。粟谭的电报中详细阐述的一个重大战略问题。粟裕考虑,渡江的时间最晚不能超过4 月底。因为4 月底以后,江水暴涨,江面将大大增宽,不知会增加多少伤亡;如果避开洪水,那将是秋后了,蒋介石就有了喘息的机会。于是,他和张震致电中央军委毛泽东以及邓小平,要求立即对杜聿明集团发起总攻,迅速结束淮海战役,使部队早日休整,以便实现中央军委和总前委的战略意图,在4 月底之前完成渡江战役,打到江南去。

  1 月5 日,华东野战军再次向中央军委和正在中央汇报工作的刘伯承、陈毅作报告。报告在概述了12月16日至1 月4 日的战场情况后,提出:业于6 日向敌发起军事攻击,首先歼灭李弥兵团,以孤立社、邱,尔后再定第二步作战。

  这时,华北傅作义集团已被分割包围于北平、天津、塘沽,歼灭杜聿明已不再影响华北战场的态势。因此,毛泽东。邓小平均立即回电,同意发起总攻。

  邓小平一面组织中野部队休整,一面做好了对付蚌埠、怀远之敌北援的兵力部署,又将中野第1 、2 、3 、6 纵队配置于涡阳、蒙城一线,作为淮海战场的总预备队,随时准备围歼可能突围逃窜之敌,以便让华野放开手脚,全力进行攻击。

  这边,粟裕调整部署,立即下令总攻。总攻时间非常凑巧:发起攻歼黄百韬兵团的战斗是11月6 日;发起总攻黄维兵团的战斗是12月6 日;这天,1949年1 月6 日,围歼杜聿明集团的战斗开始。

  1 月6 日下午3 时30分,华东野战军向拒绝投降的杜聿明集团发起总攻。各式山炮、野战炮、步兵炮、轻重迫击炮一齐向敌人阵地发起猛烈轰击。半小时炮火准备之后,华东野战军担任第一线突击的10个纵队25个师,分为三个集团,从东。北、南方向开展攻势,以围歼李弥集团为重点,向杜聿明集团阵地猛烈攻击。东集团由第10纵队司令员宋时轮、政委刘培善统一指挥,包括第3 、4 、10纵队和渤海纵队、冀鲁豫军区独立第1 、3 旅;西集团由谭震林、王建安统一指挥,包括第1.9 、12纵队;南集团由韦国清、吉洛统一指挥,含第2 、8 、11纵队。另以7 个纵队担任外线堵击及作为预备队。

  突者未突,攻者已攻!华野的总攻一起,包围大军即实行大胆的穿插分割战术,突人敌人阵地,先将其外围据点,一口一口地吃掉。只战了半天,杜聿明集团的东西两面阵地,都被突破了。

  6 日夜,攻击集团攻克杜聿明集团坚固设防的13个村落据点,歼敌1 万余人;7 日又连续攻占20多个村落,并占领李弥兵团司令部驻地青龙集。李弥兵团被基本歼灭,邱清泉兵团的阵地也被突破。

  这样一泻千里似的崩溃,不仅所有的国民党军的指挥官心惊胆战,即使平时狂妄不可一世的邱清泉也恐慌万分,终日呆坐在战役态势图前垂头丧气,自言自语地说:“真正崩溃了!真正崩溃了!”到第二天晚上,战况发展到最激烈的时候,他索性喝得大醉,用被子蒙着头睡在床上不闻不问。

  杜聿明没有料到我军攻击得如此猛烈、如此迅速,他看到李弥兵团全线溃退,邱清泉兵团南北防线也被突破,急忙收缩兵力,调整部署,并向蒋介石告急,要求9 日预备轰炸,10日投毒气弹,以掩护突围。

  8 日,华东野战军各攻击部队也调整部署,并抓紧时间赶挖堑壕,这一天又攻克5 个村庄。9 日上午,华东野战军继续向敌发起攻击,连续攻克杜聿明集团纵深要点,直逼杜聿明。邱清泉指挥中心。

  落日的余辉,把陈官庄战场镀上了一层金色。

  陈官庄犹如一片台风席卷之后的废墟,一块收割了战争之果的原野,一个新的生命诞生后血污斑斑的产房……

  黑色的土,黑色的雪。战争把一切都涂成了黑色。

  9 日黄昏,杜聿明、邱清泉离开陈官庄,逃至邱清泉兵第5 军驻地陈庄。邱清泉、李弥向杜聿明提出当夜突围,杜聿明则主张按蒋介石决定10日上午在飞机施放毒气弹的掩护下突围。但邱清泉、李弥坚持认为白天突围无望。杜聿明无奈,只得同意连夜分头突围。

  当晚,杜聿明向蒋介石发出最后一份电报,报告说:“各部已混乱,无法维持到明天,只有当晚分头突围。”然后用电话通知残部要他们“自决”。打完电报电话后,杜聿明颓然跌坐在破竹椅子上,一言不发。邱清泉故作镇静地说:“现在陈庄三面已被包围,只有西南方一个缺口可走,大家突出重围后,谁能到达南京,谁就向总统报告这次失败经过及今晚的情况。”

  于是,杜聿明走在第一,邱清泉第二,谭辅烈第三,李汉萍最后,四人鱼贯地右手搭在前人的左肩上,由第200 师工兵营营长作向导,从陈庄西南方缺口突围。这几个人刚出陈庄,就因为天黑辨不清方向,加上兵慌马乱,很快就各自走散了。

  10日清晨,华东野战军全线发起最后攻击。第4 、10纵队在第3 纵队的配合下,攻克杜聿明指挥所陈官庄。同时,第4 纵队另一部与第1 纵队配合,攻下了邱清泉兵团第5 军军部驻地陈庄。

  邱清泉突出陈庄后,神经已经失常,疯子似地东奔西跑,高声大叫“共产党来了!”到10日晨天色大明后,他仍然在张庙堂阵地附近乱转。突然一梭子弹射来,邱清泉倒地身亡。

  10日早上,杜聿明一行人被解放军俘虏,送到某支队政治部。支队政治部陈主任一眼看穿这一定是国民党军的一个大官,带着一群卫士企图漏网的。陈主任指着杜聿明问:“你是干什么的?”

  杜聿明编造说:“我是13兵团的军需。”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高文明!”

  “你们兵团有几大处?”

  “六大处。”

  “六大处的处长叫什么名字,写给我看。”

  “高文明”从衣袋里拿出一支崭新的派克钢笔,在纸上写了半天也写不出来,他的手臂上露出一只游泳表。

  “高文明”被看押在一间房子里,到外小便一次回到房里后就拾起一块小砖头,对着自己的头敲几下,敲破了头,把血涂了一脸,就倒在地上一声不响,闭起眼睛装死。他这一装死不要紧,可急坏了身旁的侍从,他们大叫大嚷起来:“副总指挥!副总指挥!”

  解放军战士拿了一张杜聿明的照片,和“高文明”一对,完全一样,只是少了一撮小胡子。

  10日下午,李弥带着他司令部的几个人逃到了第9 军第3 师的指挥所,指示该师师长周藩给解放军写条子,谈判投降讲条件,好让他们得个机会混出去。

  解放军答复说:“你们要立即投降,主官出来报到,部队放下武器,集合听从点收,不得再延误,否则就立即攻击。”

  李弥说:“他们要主官出去报到,看你们哪一个愿意去吧?”他同时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不能死呀!我死不得呀!我若能回去,对你们的家属我一定要照顾的。你们都可以放心!”

  周藩明白他的意思,就安慰他说:“好吧,不用哭了!我去就是了,你们放心吧!”

  临走的时候,李弥又眼泪汪汪地说:“你们去吧,如果我能回去,我会照顾你们的家属的,你们放心吧!”他还哀求周藩等人不要揭露他,让他逃回去。周藩等人报以同声相哭。最后,周藩向李弥行鞠躬礼告别。

  李弥逃回南京后,蒋介石没有责怪他,又让他重整兵马。解放初,李弥带着一帮人逃到云南、缅甸交界处,做起了毒品生意,形成了一个独立王国。

  当天10时,战斗基本结束,最后两部残敌在下午4 时前后被解决。至此,杜聿明集团1 个“剿总”前进指挥部、两个兵团部、8 个军部、20个师全部被歼,杜聿明被俘,邱清泉被击毙,李弥只身逃脱。

  又一个黄昏到来了,蒋介石在徐州的一个战略集团最后消失在这冬日的黄昏里。

  战役结束后,解放军淮海前线司令部发言人向记者发表谈话,告知全国人民:这次大歼灭战,从开始到最后解决战斗,只经过四昼夜,残敌十几万人就全部覆没,平均每天消灭敌人四五万人。这么多的敌人,被歼灭得这样快,正好比一个雪球,投在烧滚的水里一样。

  在整个淮海战役过程中,蒋介石共出动驱逐机和轰炸机1340多架次,支援地面部队作战,并骚扰、破坏人民解放军的后方运输线;出动运输机120 多架次,输送人员并空投作战物资。其间,轰炸机还利用南京、北平等地的机场,对人民解放军实行“穿梭轰炸”,但均因“指挥不统一,与陆军协同未臻密切,致未能尽量发挥效能”。

  淮海大战使蒋介石几乎丧失了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全部嫡系精锐部队,蒋介石再也没有什么气力了,无论他作何种努力,也无法挽回失败的命运了。

  淮海战役历时66天,歼敌55.5万人,基本上解放了长江以北的华东、中原地区,使国民党的首都南京处于人民解放军的直接威胁之下,蒋介石的统治陷入了土崩瓦解的境地。

  淮海战役使蒋介石元气大伤,蒋家王朝迅速走向覆灭的深渊。毛泽东早已酝酿成熟的平津战役,又已经等着蒋介石……

  第二十章 布阵平津

  78.毛泽东唱空城计

  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中共领导人在指挥南线刘陈邓展开淮海大战的同时,又在谋划平津战役。

  而毛泽东在西柏坡唱的一场空城计,也预示着打平津战役蒋介石不会有好结果。

  对于坐镇河北西柏坡指挥大决战的毛泽东来说,傅作义是离得最近的敌人。决战期间,他们曾经有过一次有趣的直接交锋。

  毛泽东又有一盘好棋成竹在胸,蒋介石也打着如意算盘。

  1948年冬,辽沈战役已经打响。就在东北战场国民党军节节告败的时刻,华北“剿总”司令官傅作义率步骑5 个师,外加400 辆汽车的快速部队,从北平、保定南进,佯装增援被人民解放军围困于太原的阎锡山,企图偷袭中共中央和毛泽东所在地西柏坡。

  周恩来说过:“西柏坡是毛主席和党中央进入北平、解放全中国的最后一个农村指挥所。”蒋介石对这个“农村指挥所”恨之人骨,就像当年一意拿下延安那样,做梦也想捣毁它。蒋介石在北平圆恩寺行邪多次与傅作义商议,密谋偷袭方案。

  蒋介石认为,东北野战军主力在辽西,华北解放军主力在太原、绥、察北以及冀东等地,而冀中一带兵力空虚,如果组织一支奇袭兵团,进击石家庄及其附近的中共首脑机关所在地西柏坡,将会一夜之间扭转不利战局。即便未达到预期目的,也可打乱共产党的战略部署。

  对于蒋介石的这一决策,傅作义口头上大加赞赏,心里却打着自己的算盘。这样做,既可解太原、绥远之危,又可借机拒绝派兵出关作战,还可树立自己的声望。但转念一想,共产党也不是好对付的,解放军一向神出鬼没,声东击西,搞不好可能会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到这里,他提出步骑兵联合行动,步兵从“中央军”中调,骑兵从他的部队中抽。

  蒋介石听后,连称这是“锦囊妙计”!同时强调行动要注意两点:一是绝对保密,兵贵神速,出其不意;二是把爆破队带上,把石家庄的重要设施全部炸掉。

  傅作义接受任务后,立即着手制定偷袭计划,物色人选,部署任务。

  1948年10月下旬,他们认为机会来了,因为当时解放军在西柏坡附近的兵力很少,如果偷袭成功,可以刺激人心,冲淡东北惨败的阴影,用傅作义的话讲,就是“从危机中找转机”。

  从北平到石家庄一带,解放军确无主力部队,敌我力量悬殊,情况十分危急。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几位领导人看了北平地下党组织冒着生命危险发来的十万火急的电报,心里不禁一怔,没想到蒋介石、傅作义会来这一手,立即来到作战室,聚集在军事地图前,一面在北平——琢县——保定——石家庄——西柏坡各点线上指划着,一面商讨对策,最后决定由周恩来具体负责处理兵力部署、下达命令等事宜。

  周恩来迅速起草了给华北军区、华北第2 兵团并告第3 兵团的加急电报,指示他们迅速派兵坚守石家庄。随后他又指挥中央机关和后勤部门做好了转移准备,并调集正规军、地方部队协同民工破坏铁路公路,阻滞国民党部队的行动。

  与此同时,毛泽东采取了心理攻势,唱起了“空城计”。10月25日、26日,毛泽东撰写了揭露蒋介石、傅作义军妄图偷袭石家庄、我军民准备迎击的两条消息,并分别发表于10月26日。28日《人民日报》第一版:(新华社华北二十五电)确息:当解放军在华北和全国各战场连获巨大胜利之际,在北平的蒋匪介石和傅匪作义,妄想以突击石家庄破坏人民生命财产。据前线消息:蒋傅匪首决定集中九十四军三个师及新二军两个师经保定向石家庄进袭,其中九十四军已在琢县定兴问地区开始出动。消息又称:该军配有汽车,并带有炸药,准备进行破坏。但是蒋傅匪首此种穷极无聊的举动是注定要失败的。华北党政军各首长正在号召人民动员起来,配合解放,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敢于冒险的匪军。

  (新华社华北二十六日电)为了紧急动员一切力量,配合人民解放军歼灭可能向石家庄一带进扰的蒋傅匪军,此间党政军各首长已向保石线及其两侧各县发出命令,限于三日内动员一切民兵及地方武装,准备好一切可用的武器,以利作战,尤其注重打骑兵的方法。闻蒋傅两匪进扰石家庄一带的兵力,除九十四军外,尚有新骑四师及骑十二旅,并附属爆破队及汽车百余辆,企图捣毁我后方机关、仓库、工厂、学校、发电厂、建筑物。……此间首长们指示地方各界,切勿惊慌,只要大家事先有充分准备,就有办法避开其破坏,诱敌深入,聚而歼之。今春匪扰河间,因我方事先毫无准备,受到部分损失,匪部也被其逃逸。此次务希全体动员对敌,不使敢于冒险的匪徒有一兵一车跑回其老巢。今年五月,阎、傅匪曾有合扰石家庄的计划;保石线及正太线各县曾经一度动员对敌,后来问匪军一师在盂县被歼,傅匪惧歼未动,但保石线人民已有了一次动员的经验;此次因蒋匪在北平坐督,傅匪不敢不动。华北军区已向各县指出,不要以为上次未来,此次也不会来,不作准备,致受损失。即令敌人惧歼不来,我有此种准备总有利无害。

  傅作义看到秘书为他抄录的二则电讯,顿时觉得后背一阵渗凉,立即与左右研究是否还搞这次“掏心战”。他们反复猜测,共产党是否在搞“空城计”?是否“缓兵待援”?最后的结论是,解放军虽然已经知道了这次行动,但解放军主力一时还到不了保定地区,对付第7 纵队是不成问题的,最后,傅怀着侥幸心理,下决心继续按原计划进军。

  10月29日早晨,毛泽东又写信给秘书胡乔木,说:“我第一次日播已见成效,九十四军军长郑挺锋甘七日甘一时告傅作义称:”昨收听广播得知匪方对本军此次袭击石门行动似有所警惕。广播谓本军附新二军两师拟袭石门。彼方既有所感,必然预有准备,袭击恐难收效‘等语。另件请于本日发口播。不播文字。“

  当天早晨,毛泽东又为新华社写了一篇口播稿。新华社当时公开发稿有两类,一是文字广播,通称文播稿,用明码电报形式发往各报社和世界各地,收报者要有报务员、译电员;二是日播稿,只是由广播员在话筒前播出,不见于报纸,但传播方式快捷简便。毛泽东的这份日播稿写道:“傅作义匪军郑挺锋、刘春芳、鄂友三、杜长城(爆炸队长)等部总共不过2 万人,昨28日已窜至保定以南之方顺桥。郑匪94军只来两个师,留一个师在琢县定兴线。刘、鄂等匪在郑匪背后跟进中。我保石线两侧各县……等地广大人民群众,均已完成作战准备,等待着匪众到来,配合正规军大举歼敌。”

  10月31日,毛泽东亲自为新华社撰写了一篇述评。他嘲笑了蒋介石在东北战场的失败,揭露了傅作义部企图偷袭石家庄的阴谋,写得气势磅礴,深刻有力:(新华社华北三十一日电)当着国民党军队的将军们都像一些死狗,咬不动人民解放军一根毫毛,而却被人民解放军赶打得走头(投)无路的时候,白崇禧傅作义这两匹似乎还有一点生命力的狗子,就被美国帝国主义者所选中,成了国民党的宝贝了。蒋介石已经是一具僵尸,没有灵魂了,什么人也不再相信他,包括他的所谓‘学生和干部’在内。在美国指令之下,蒋介石提拔了白崇禧、傅作义。白崇禧现在已是徐州、汉口两个“剿总”的统帅,傅作义则是北线的统帅,美国人和蒋介石现在就是依靠这两匹狗子挡一挡人民解放军。但是究竟白崇禧、傅作义还有几个月的寿命,连他们的主人和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蒋介石最近时期是住在北平,在两个星期内,由他经手送掉了范汉杰、郑洞国、廖耀湘三支大军。他的任务已经完毕,他在北平已经无事可做,昨天业已溜回南京。蒋介石不是项羽,并无“无面目见江东父老”那种羞耻心理,他还想活下去,还想弄一点花样去刺激一下已经离散的军心和人心,亏他挖空心思,想出了偷袭石家庄这样一条妙计。蒋介石原先是要傅作义组织一支轻兵去偷袭济南的,傅作义不干。偷袭石家庄,傅作义答应了,但要两家出本线。傅作义出骑兵,蒋介石出步兵,随上些坦克和爆炸队,从北平南下了。真是异常勇敢,一个星期到达了望都地区,指挥官是郑挺锋。从这几天的情报看来,这位郑将军似乎感觉有些什么不妥之处,叫北派援军。又是两家合股,傅作义派的是第卅五军,蒋介石派的是十六军,正经琢州南下。这里发生一个问题:究竟他们要不要北平?现在北平是这样的空虚,只有一个青年军二零八师在那里。通州也空了,平绥东段也只不过稀稀拉拉的几个兵了。总之,整个蒋介石的北方战线,整个傅作义系统,大概只有几个月就要完蛋,他们却还在那里做石家庄的梦。

  述评这样揭了傅作义的短,宇里行间犹如暗伏雄兵百万。内心空虚的傅作义立即像(空城记)中的司马懿一样退了兵,折回保定,不久又退回到北平。

  仿佛是一场噩梦。蒋介石、傅作义挖空心思设计的偷袭计划,就这样半途而废,宣告破产了。

  这一“锦囊妙计”、“掏心战”,原以为可以制造出惊人之举,没想到非但无补于节节失败的国民党军队,反而使本已涣散的军心又蒙受一次沉重打击。

  傅作义原想捞点资本,保存实力,结果是“偷鸡不成反蚀米”。在这次为期10多天的行动中,傅作义损失部队近4000人,战马240 余匹,汽车90多辆,以及大宗的作战物资。部队在回撤途中,埋怨情绪有增无减,生怕遭到解放军堵截,个个落荒而逃。

  而此时,傅作义面临东北、华北解放军的联合打击,加上内部军心涣散,民怨载途,真可谓内外交困,形势危殆。何去何从,傅作义处在艰难的思考和选择之中。

  79.铁钳合拢,抑留傅作义在北平

  中央军委、毛泽东在华北的战略重点,就是如何抑留、抓住傅作义集团。

  下雪了,西柏坡白茫茫一片。一行沉稳深重的脚印,清晰地印在厚而松软的雪地上。毛泽东独自踏雪向前走去。卫士悄悄地、远远地跟着,生怕干扰了主席的思路。

  雪被踩得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单调而富有节奏。

  毛泽东走热了,停住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清新的空气,思绪顿然清晰了许多。这些天来,他的头脑中一直盘旋着一个想法,这想法使他不由地扭头向北方望去,铅灰色的天空和山峦似乎没有尽头,从这里向北,再向北,就是长城了,在长城的那边,此时正歇着一支大军。这支大军就是刚刚结束了辽沈战役的东北野战军。

  辽沈战役结束前两天,即10月31日,中央军委电示林彪、罗荣桓、刘亚楼,提出:东北主力除先遣兵团两个纵队即行南下,进至蓟县、酋穹地区休整待机外,“其余在沈营线战斗结束后,应休整一个月左右,约于12月上旬或中旬开始出动,攻击平津一带,准备于战争第三年的下半年即明年1 月至6 月期间,协同华北力量歼灭傅作义主力,夺取平津及北宁。乎绥、平承、平保各线,完成东北与华北的统一,以便于战争第四年的第一季度即明年秋季,即有可能以主力向长江流域出动,并使政治协商会议能于明年夏季在北平开会”。

  这是中央军委消灭傅作义集团的最初计划。这时,华北军区第1 兵团正在围攻太原;第2 兵团在粉碎傅作义偷袭石家庄的行动后,位于阜平地区休整;第7 纵队进攻保定;第14纵队包围孤城新乡、安阳。

  随着辽沈战役即将结束,孤悬于华北的傅作义集团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傅作义集团由中央军(蒋介石系统)和察绥军(傅作义系统)两大部分组成。平津战役发起前,傅作义集团除归绥(今呼和浩特)、大同两处被我割断联系外,所部4 个兵团12个军共50余万人,分布于山海关、唐山、天津、北平、张家口及承德、保定铁路沿线。在兵力部署上,傅作义划分了三个重要防区:一是张家口防区,以张家口为中心,包括张北、怀来、崇礼、万全、柴沟堡等城镇,由傅部的第11兵团部与第105 军和第35军一部担任防务,总指挥为第11兵团司令孙兰峰;二是北平防区,以北平为中心,包括怀柔、密云、平谷、昌平、顺义、南口、琢县、八达岭、门头沟、房山、通县等城镇,由蒋系的第4 、9 两兵团部、第16、31、13军,傅部的第35军大部,第101 、104 军及新编第4 师等部担任防务;三是津塘防区,以天津、塘沽为中心,包括唐山、杨村、津县、崔黄口、芦台、廊坊等城镇,由蒋系的第17兵团部、62、86、92、94军担任防务,总指挥为第17兵团司令侯镜如。此外,以一个军守归绥,一个师守大同。

  这样,东起滦县,西至柴沟堡,形成一条中心多、长达1000余里的战线。傅作义的这条长蛇阵,表面上看气势汹汹,不可一世,但实际上反映出脚踏两只船、进退两难的犹豫矛盾心理,正好表明他内心真正的空虚。

  此时此刻,傅作义除了负隅顽抗以外,还准备了后路:逃跑。一旦平、津、唐不能固守,他就准备跑。

  南逃:经过平津,从海上撤守江南,收拾残局。

  西窜:缩回绥远老巢,保存实力,以配合青海的马步芳、宁夏的马鸿逵。

  随着南线淮海战役的迅速展开,北线形势发生了变化。当时,在华北战场的国民党军共42个师(旅),其中属傅作义系统的有17师(旅),蒋介石系统的为25个师(旅)。

  在西柏坡的毛泽东等中共中央领导人密切注意着蒋介石和华北国民党军的动向。1948年11月的一天深夜,大地在沉睡,一切都格外恬静。然而,在毛泽东那间极为平常的小屋里,解放军的统帅们正在运筹着即将开始的平津大战。

  周恩来说:“这些天平津方面的情况有些异常,有好几封电报都反映了傅作义部队的频繁活动,他是不是要搞点名堂出来?”

  毛泽东披着一件旧棉袄,坐在木凳上抽着烟,没有说话。

  坐在一旁的朱德总司令,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说了一句:“啥子傅作义,那是蒋介石要搞名堂了么。”

  周恩来把脸转向朱德说:“是的,现在国民党在全国还有四个战略集团,但只有傅作义集团可以用于机动。”他把目光移向墙上的作战地图,接着说:“华东刘峙集团正忙于徐蚌会战,又损失了20万人,自顾不暇。西安胡宗南集团负有掩护西南的任务,已被我西北野战军紧紧拖住,不敢移动一步。华中白崇禧集团只有23个师,独自扼守武汉和长江中游,更不敢随便调用。这样,蒋介石就剩下傅作义集团可以指望了。”

  毛泽东把烟蒂按灭,从木凳上站起来,边踱步边说:“东北一解放,华北的傅作义就变成了惊弓之鸟。如果不抓紧战机,就地予以消灭,敌人有可能从华北逃跑。华北的蒋、傅军队多达60万,不管跑到哪里,对我们迅速解放全国都是不利的。”

  他停下步子,把目光盯在了地图上的北平、天津处,继续说:“为了加速敌人在全国的总崩溃,马上发动平津战役,是当前华北战场最紧迫的战略任务。”

  说毕,他又点燃了一支香烟。

  周恩来完全赞同毛泽东的意见,说:“傅作义集团目前已处于我东北、华北两大野战军的夹击之中,是坚守还是撤退,一时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我们乘其尚末撤走之机,就地包围歼灭为最好。”

  朱德略加思考,走到地图前,说:“目前傅作义要是逃跑的话,确是跑得掉的。我华北40万野战军要阻挡60万蒋、傅军队逃跑,恐怕会有困难。根据这种情况,必须抓住傅作义守撤两难的时机,让林彪率东北野战军迅速入关,与华北野战军一起消灭华北敌人。”

  周恩来插话说:“我华北不是40万,而是60万,再加上东北80万,140 万大军,以这个绝对优势战胜敌人。”

  周恩来的话音刚落,毛泽东紧接着说:“不能让傅作义跑了!他们目前正在犹豫不决,是个很好的时机。从全局看,我们把傅作义集团就地分割包围,然后逐一消灭,一来有利于我东北野战军就近入关作战,二来将加速敌人的全面崩溃,使蒋介石无法组织江南防线。如果让蒋、傅军队南逃或西窜,我们虽然不战而取得平津,但对今后的战局是不利的。”

  他吸了一口烟,继续说:“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为了不让敌人逃跑,我们应先打两头,后取中间。只要塘沽和平张线之敌被消灭,全局就活了。”他看了看周恩来、朱德,又说:“可是,东北野战军主力离天津有1600余里,加之大战刚完,部队疲惫,需要争取半个月的时间。所以,留住傅作义成了关键。”

  周恩来看着毛泽东说:“傅作义的本意,不愿不战而放弃华北。根据地下党组织的判断,傅作义集团今后动向不外有三种:一是死守天津;二是南撤;三是蒋军24个师南逃,傅军ZO个师西逃。但从目前情况看,敌人从徐州、郑州、西安。绥远各路逃跑的可能性很小,最重要的是防止敌人从海上逃跑。为此,东北野战军人关时要注意隐蔽,以免打草惊蛇。”

  朱德说:“利用傅作义的心理,先麻痹他,然后出其不意攻其要害,转移他的注意力,掩护我东北野战军秘密入关。”

  毛泽东兴奋地说:“好,就贵在麻痹和出其不意上。”他边踱步边说:“为了稳住傅作义,我各大野战军要密切配合。在反动派那里,我东北野战军是伤了元气的,需要休整几个月时间。敌人总是过高估计自己而过低估计我军。恩来,朱老总的这个‘出其不意’可是个关键啊。”

  周恩来望着地图沉思,不时转动手中的红蓝铅笔,没有马上回答。他作为解放军的总参谋长,正在考虑从何处开刀。

  朱德不紧不慢地说:“傅作义的长蛇阵有意思哩,足足有1000多里长。”

  这时,周恩来抬起头,语调坚定地说:“既然是蛇阵,那我们的第一下子就打它的七寸。”说着,他把手里的红蓝铅笔往图上的平张线一指。

  毛泽东和朱德的目光顺着周恩来指的地方停了一瞬,同时沉吟片刻,又都颔首微笑。

  周恩来接着说:“东北程子华兵团已按军委的命令秘密入关,让他和华北杨得志兵团、杨成武兵团共当此任。至于具体部署和打法,我想打电报跟聂荣臻商量一下,拿出一个妥当的计划来。”

  毛泽东提示说:“这个计划要管到东北野战军主力抵达平津地区。”他又说:“这一战役由东北、华北两大野战军共同完成,为了统一领导,便于协调,我想组成一个总前委,成员有林彪、罗荣桓、聂荣臻,林彪担任书记。”

  周恩来、朱德相视一下,点点头,表示赞同。

  周恩来说:“我看这一计划可行,为了争取时间,应马上电令林彪、罗荣桓切实执行。”

  毛泽东补充说:“还要告诉他们,如有新情况,或执行中出现什么问题,要他们及时上报,以便修改变化。”

  停了停,毛泽东又说:“傅作义跟蒋介石矛盾很深,其他方面也不同于蒋系的将领,他在抗战中为民族立过功,还一度拥护我党的主张。他有头脑,为人也算正直。考虑计划时,应该注意这一点。”

  周恩来心领神会,笑着问道:“主席的意思是争取傅作义?”

  毛泽东略微点头,深深地吸了口烟。

  朱德说:“如此说来,得先消灭傅系的主力,打破傅作义不切实际的幻想。”

  毛泽东挥了一下右手,说:“对,以战逼和,争取让傅作义给反动派做个榜样。”

  朱德带着疑问的口气说:“要达到这个目的,除了出其不意的作战行动外,还需要随时掌握傅作义的思想状态,了解他的行动动向,可是这样似乎难度很大。”

  周恩来胸有成竹地说:“可以办得到。北平地下党的力量是强的,工作有成效,连傅作义的亲属中都有我们的同志。”

  毛泽东和朱德相视一笑,眼睛里闪出了兴奋的光芒。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雄鸡报晓的声音。周恩来看了看表,已经清晨5 点了。

  中共的统帅们又工作了一个通宵。

  11月9 日,毛泽东将讨论的构想写成要点,交给周恩来。根据这个要点,周恩来于当天为中央军委起草了电报,发给杨得志、罗瑞卿、耿飚、杨成武、李井泉等,要华北第3 兵团撤围归绥,进至集宁地区休整,以稳定傅作义、防止敌人西撒。电报还提出集中华北第1 、2 兵团早日夺取太原,然后,主力北上,等待东北主力人关,夺取平津。中心意图是争取早日夺取太原并抑留傅作义集团于平、张、津、保地区。

  11月12日,周恩来致电东北野战军第2 兵团政委程子华。冀察热辽军区政委黄克诚,并告林彪、罗荣桓等,指出:对付傅作义部,重在抑留它在平、张、津、保地区,不使西退。

  11月13日,中央军委又电示已进入蓟县地区的东北先遣兵团,“尤重在抑留傅作义于平、张、津、保地区不使西退,亦不使其得由海上南撤”。

  收到上述电报后,由于中央军委曾提出要华北我军攻取太原,为了进一步稳住傅作义,林彪、罗荣桓、刘亚楼于*月15日向军委建议:“为防止上述情况。我们除感觉军委今杨成武部暂不攻归绥的方针很好外,我们建议徐周、杨罗两部目前既未正式总攻太原,亦暂不攻太原,而集中力量迅速包围保定或张家口(除留一部监视太原外),在这两处中何处敌人较多能达到包围的目的,则包围何处,切断其与北平的联络,对所包围之敌,采取围而不攻的办法,以达到拖住敌人的目的,使傅作义及其所属之中央军,既不能撒手南下,亦不能撤退绥远,亦不能集中兵力守天津(这一可能也是存在的,他可牵制我军行动,而又可能随时从海上安全撤退),或守平津。如我不攻城,他来增援则正便于我军歼灭,等到东北部队南下后,再同时合力发动攻势,歼灭全部敌人。太原已成死城,在我军歼灭傅作义及其所属之中央军后,届时可随时轻易拿下,故太原之敌横直可歼灭,并可有意留在打了平津之后作为那时无仗可打时的目标。”

  东北野战军领导提出的这一问题,毛泽东和中央军委早有考虑,如以杨得志、罗瑞卿、耿飚位于绥东与杨成武集结在一起,可以阻止傅作义部向绥远撤退,但不能阻止傅部及中央军向海上撤退,包围张家口也不能达成这一目的。徐向前、周士弟所部10万人打得很苦,伤亡两万,可以停止对太原的攻击,但要他们将已攻占的阵地放弃,并开至张家口去担负包围任务,则困难较大,一方面阎锡山部将出城滥扰,另一方面部队情绪上转不过来,再则我军未到张家口,张家口之敌势将惧歼先逃,而且张家口驻敌甚少,傅部主力均在北平附近。只有东北野战军提早入关,才能真正有效地阻止傅作义集团东逃西撒。

  16日4 时,毛泽东在给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的复电中说明上述情况,并指出:“我们曾考虑过你们主力早日入关,包围津、沽、唐山,在包围姿态下进行休整,则敌无从海上逃跑,请你们考虑究以早日入关为好,还是在东北完全休整计划然后入关为好,并以结果电告为盼。”

  80.停止攻击太原,全力解决平津问题

  东北野战军提前入关,这是一个重大改变,将使计划中的平津战役的进程大大提前,速度大大加快。这样,不仅要给最高统帅部的指挥增加巨大压力,同时对东北野战军来说也是非同寻常的要求。因为东北野战军在大战之后不得休整,又要在冰天雪地中长途跋涉入关。

  中央军委于11月16日致电林彪、罗荣桓、刘亚楼,采纳了他们提出的“暂停攻太原”的建议,并指出,为防止敌人从海上逃跑,“你们主力早日人关,包围津、沽、唐山,在包围姿态下进休整。”

  同一天,毛泽东又命令华北第1 兵团停止进攻太原,后来又命令淮海战场对杜聿明围而不打,以便稳住傅作义,不使过早下西撤或南撤的决心。

  毛泽东和中央军委对此十分慎重,在充分商讨后,由周恩来代中央军委起草了关于东北野战军今后行动方案的给林。罗、刘并告东北局、华北局的电报。这份电文经毛泽东修改,刘少奇、朱德、任弼时阅后,于11月17日22时发出。

  电报指出:在淮海战役胜利的威慑下,蒋介石必将考虑加强长江防线问题,“蒋介石嫡系24个师从华北海运江南,是蒋介石惟一可以使用的机动兵力”,这“对于延缓蒋介石反动统治的最后崩溃说来,自会起较大作用”。因此,傅作义集团一部或全部南撤的可能性增大。虽然敌人亦有固守的可能性,“但是,我们的计划应当放在他可能调动一点上”。“从全局看来,抑留蒋系24个师及傅系步骑16个师于华北来消灭,一则便利东北野战军入关作战,二则将加速蒋匪统治的崩溃,使其江南防线列法组成,华东、中原两野战军既可继续在徐淮地区歼敌,也便于东北野战军将来沿津浦路南下,直捣长江下游。但欲抑留蒋傅两部于华北,依华北我军现在兵力,是无法完成的。如果蒋介石集中其24个师于津、沽一线掩护海运,我们集中程、黄,杨、罗、耿两兵团无法破坏其计划。如果使用杨、罗、耿于察、绥方面,亦没有充分把握阻止傅作义西退”。为此,要求林、罗、刘郑重考虑东北主力提早入关问题、并提出两个方案供他们选择:“(甲)东北野战军提前于本月25日左右起向关内开动,预计现在锦、义地区的部队,下月10日以前可到天津、唐山地区。如敌正在南撤,我可歼灭其一部或大部,如敌尚未开动,我可抑留该敌继续休整,并修复北宁路,然后大举歼敌。(乙)不管蒋、傅军是否撤走,仍按原计划休整到12月半然后南进。即是说蒋、傅要撤退就让其撤走,你们则准备于到平、津后无仗可打时即沿平汉路南下,先在长江中游作战逐步东进与刘、陈会攻京沪。”

  一直等到18日,中央还没有收到东北野战军的电报,似乎已经料到林、罗、刘对提前入关的态度了。就在这时,一个新情况促使毛泽东在未收到东北野战军复电时,便确立了东北野战军主力提前入关的决心。

  18日这天,傅作义派彭泽湘、符定一来到石家庄,向中共转达他的口信,声称傅部起义大致已定,目前考虑的是起义时间和如何处置20多万中央军以及与中共联系的问题。

  五大书记认真分析了傅作义口信的含义,认为傅托人带来口信,说明他追随蒋介石的立场发生动摇,但他关于通电起义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是无法实现的。在华北“剿总”的50万部队,傅所能控制的只有他的20万嫡系部队,而近30万蒋系中央军傅是控制不了的。而且,傅系部队大多分散在平张线上,蒋系部队都驻防平。津、塘地区,傅作义要指挥和控制中央军一同起义,是不可能的;一旦他通电起义,蒋介石便会下令中央军镇压,并将中央军从海上接走。因此,首先要做的是准备应付万一傅作义通电起义,蒋系部队倾巢南撤的局面;而要应付这一局面,只有东北野战军立即入关,迅速包围分割平、津、塘、唐蒋系部队。

  于是,一个经过反复思考斟酌的平津战役作战计划在这一关键时刻形成了:撤围归绥,停攻太原,东北野战军主力提早入关,与华北解放军联合作战,抑留傅作义集团于平、津、张、唐地区,尔后加以各个歼灭。

  当天18时,不等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复电,毛泽东连续起草两份电文,发出战斗命令。

  一份给林、罗、刘:在简要介绍了傅作义派人联络的情况后,电报提出:“我们拟利用机会稳定傅作义不走,以便迅速解决中央军。”“望你们立即命令各纵队以一二天时间完成出发准备,于21日或22日全军或至少八个纵队取捷径以最快速度行进,突然包围唐山、塘沽、天津三处敌人,不使逃跑并争取使中央军不战投降(此种可能很大)。”“望你们在发出出发命令后,先行出发到冀东指挥。”

  一份给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并告杨成武、李井泉、李天焕、程子华、黄志勇:“(一)平、津、张、唐,蒋傅两系军队在我徐州作战胜利进展下,有分向西南两方撤退或集中向南方(经海路,亦有某种可能走陆路)撤退的可能。(二)为着不让蒋傅两系军队从平、津、张、唐逃走,除已令扬李李停止攻击归绥,并将其三个纵队位于绥东地区;,坚持阻止傅部向绥远逃跑外,又已令徐向前、周士弟停止攻击太原,以免刺激傅作义早日逃跑。(三)杨罗耿所部即在阜平待命,并准备随时向张家口附近出动,协同杨李阻止敌人逃跑。”

  在东北的林彪、罗荣桓、刘亚楼,收到毛泽东11月16日电报后,对东北野战军提前入关问题作了郑重考虑。东北解放后,部队思想发生很大波动,东北籍战士伯离开家乡,怕走路太远,这一问题需下大力解决,同时新兵与俘虏战士的补充还未就绪,争取工作也要有相当时间。17日,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复电中央军委,认为“东北野战军主力提早入关很困难”。他们建议:如敌确定不守平津,则必将在我东北主力尚未入关时及开始发现我主力入关时即开始撤退,因此,关内部队包括东野第4 、11纵队最好能在东北主力尚未动时即能包围一股较大敌人,以拖住敌人为好。

  林、罗、刘所提各项困难都是确实存在的,但是,当他们接到中央军委18日18时电报后,立即于19日复电中央军委,表示:“我们决遵来电于22日出发。”

  至此,中央最终确定了抑留傅作义集团于华北就地歼灭的作战方针。

  短短一句话,分量却重如千钧。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毛泽东又致电东北野战军,嘱其采取秘密入关方式,不要惊动傅作义。要求他们不走山海关,暂不打唐山之敌,待完成包围动作后再行攻击。

  与此同时,毛泽东还巧妙地指示:“令新华社及东北各广播台在今后两星期内,多发沈阳、新民、营口、锦州各地我主力部队庆功祝捷练兵开会的消息,以迷惑敌人。”

  于是,黑土地上的硝烟尚未散尽,刚刚在风霜雨雪中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将士们,还没有在休整地暖过冻僵的身体,还未驱赶走不堪的疲惫,便要离开故土,投人另一场伟大的战略决战。

  考虑到东北野战军的各种困难情况,经过请示毛泽东主席同意,林彪、罗荣桓、刘亚楼下令部队于11月23日向关内开进。踏着月色,披着星光,东北野战军告别战斗了三年的硝烟未尽的黑土地,向关内进发了。

  这是解放战争中的又一壮举。80万正规军,15万随军民工,10万匹战马,5000门火炮,130 辆装甲战车,11辆坦克,组成了一支无坚不摧的钢铁洪流。马蹄踏碎冰雪,车轮碾压着大地,百万人马的行进,汇成一股巨大的声响。这声响同山风融合了,变得难以分辨。重重叠叠的山峦遮挡了这支大军的身影,密密层层的丛林隐蔽了这支大军的行踪。

  随着这支大军的秘密入关,平津决战悄然提前了。

  11月30日,林罗刘率轻便指挥所乘火车,由沈阳出发到锦州换乘汽车,经义县、朝阳、建平、平泉、宽城从喜峰口入关,12月7 日先于部队到达蓟县孟家楼。

  81.傅、蒋之争,傅作义准备了两条退路

  傅作义没有想到林彪、罗荣桓的部队来得这么神速。

  辽沈战役结束,傅作义的处境在一夜之间变得非常糟糕。卫立煌47万部队被消灭,东北野战军矛头指向关内,傅作义首当其冲,成为第一个被打击的目标。一个月前,傅作义的日子过得还踏实一些,那时关外有卫立煌,中原有刘峙、白崇禧。虽然陆上交通已经断绝,毕竟还能遥相呼应。但是,转眼之间,东北的卫立煌没有了,南面的刘峙也陷入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等人的联合打击之中。华北“剿总”突然被孤悬起来,就像一叶靠不着岸的孤舟。

  本来应付华北野战军已经非常吃力,此时,再加上80万东北野战军入关,如何收拾局面?傅作义思来想去,理出了三条出路:第一条路,固守津塘,并以塘沽为中心,构成d 公里的半弧形滩头阵地,防守待援,准备不得已时由海上或沿津浦线南撤;第二条路,固守平、津、塘;第三条路,西退绥远。

  这正是毛泽东和中央军委分析的三条路。

  对于傅作义面临的这三种选择,蒋介石、美国人和傅作义本人各有算盘。

  11月4 日,傅作义应召赴南京参加军事会议。这天,傅作义乘一架美制“天雄”号座机飞往南京。他特意穿了一身深绿色将军服,领章上佩戴着上将军衔,显得比平时威武了许多,但神情冷峻,沉默不语,显得心事重重。

  蒋介石为保存实力,重建江南防线,想将华北兵团全部由海上南撤,万不得已从陆路南撤,不管怎样,只要撤回江南就好。美国政府不愿意放弃它在华北的政治经济军事权益,力劝傅作义坚守平津。

  傅作义本人从其自身的利益出发,也不愿南撤。他起家的根据地在绥远,其嫡系部队绝大部分是绥远人,如果他离开故土撤往江南,迟早会被蒋介石吞并。西退绥远又意味着放弃对蒋系部队的指挥权。剩下的,就只有固守平津塘了。固守平津塘,既可以控制所有华北部队,又可以直接受到美国援助,还可以占据出海口,随时准备从海上撤退。加上傅作义判断东北野战军不可能马上入关作战,于是,他决定采取既守平津、保持海口,又不放弃张家口,以便扩充实力,以观时局变化的策略。

  蒋介石鉴于南线徐蚌会战一触即发,为加强长江及江南防务,应付徐蚌会战,提出放弃平、津,委任傅作义为“东南军政长官”。蒋介石的这一主张得到大多数人赞同,何应钦还对傅作义说:撤退华北部队的一切准备都做好了,船只已经备足,随时听从傅将军的调令,你只要下一个命令就行了。

  可是,对于蒋介石的这番“美意”,傅作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对蒋介石说:“东北失陷,华北吃紧,但对于华北战局还不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毫无办法,我相信扭转危局还是有希望的。固守平津是全策,退据江南为偏安,非万不得已,不可将华北部队南撤。”他还说,在东北野战军入关之前,他可以再扩充20万至50万军队,可以加固津塘60公里弧形阵地,完善平津地区防御系统,以备应付明年开春之后的战事。由于蒋、傅各怀心思,一时傅作义也不敢明说西撒绥远的话,故坚持暂守平、津,以对抗蒋介石南撤南京的计划。

  像部署辽沈、淮海战役一样,蒋介石对下一步棋怎么走仍然是犹豫不定。他认为,江南固然需要更多兵力,但要将华北几十万军队撤向江南,也不是一件轻易能办到的事情,况且放弃华北,虽然可增加中原兵力,但若没有华北作屏障,东北共军则会长驱南下,中原方面将面对共军的三大野战军;如果固守平津,可阻挡牵制东北、华北野战军,争取时间组织长江防线。于是,本来就举棋不定的蒋介石,在听了傅作义的表示后,作出了暂守华北的决定,并对傅委以“重任”,除继续将华北地区党政军大权交给傅作义全权处置外,还允许他直接接受美国援助,并答应给博补充7 万支枪和2 亿发子弹。美国人为了利用傅作义阻挡解放军进攻,也下了大本钱,送给傅1600万美元,并将承诺中的一部分战略物资运到天津。

  蒋介石可能想不到,傅作义还为自己铺下了另一条退路——罢战求和,保存实力。傅作义懂得政治斗争的作用,他早已看出蒋介石已无力挽回败局,对蒋失去信心,他必须自己想办法寻找退路。他派彭泽湘、符定一给中共领导人转达口信,就是试探中共的虚实,为自己争取时间,保存军队。

  傅作义见蒋介石同意自己的意见,便自信地说:东北决战刚刚结束,共军需要休整补充,林彪起码需要3 至6 个月才能入关。我想利用这段时间,扩军20至50万人,与东北、华北两区共军总数相当,以1 :1 的兵力来加强平津防务。此外,在津塘之间构筑60公里的弧形阵地,在平津之间建立碉堡群,迎战入关的东北共军。到时候,可战可走,立于主动地位。

  蒋介石十分满意,高兴地说:“好!好!我支持你扩军,我给你番号和装备。”停顿片刻,接着又说:“你固守华北,摊子不要铺得太大,要尽力收缩兵力,把主力集中在平津塘地区,以便在华北支撑不住时,能迅速从海上撤走。”

  一连几天,傅作义经过反反复复的劳神苦想,犹豫徘徊,权衡利弊,请师问贤,终于形成了这样的腹案:大张旗鼓地收缩兵力和加强津塘地区防务,让蒋介石相信华北军队正在加紧积极备战;把中央军摆在北宁线附近的平津塘地区,让他们首先迎战入关的东北共军;把察绥军布防在平绥线中段和北平至张家口之间,让自己的部队处于既靠近平津,又可西去绥远的有利地位;尽快给毛泽东发出要求和谈的电报,秘密派人与共产党接触,早日举行和谈。

  在军事部署上,傅作义确实费尽心机。为了照顾蒋介石意图和面子,他对固守津塘采取了不少措施;为了满足美国人的意愿,获取美援,他又加强了北平的防务。与此同时,他加强了对张家口的控制,这就是傅作义为什么把部队摆成了以张家口、北平、天津、塘沽为重点的长达数百公里的一字长蛇阵,而且有意识地把蒋系部队摆在北平以东,将他的嫡系部队摆在北平以西,以备万不得已时各奔东西。

  此时华北战场形势暂时稳定,傅作义、阎锡山两边的兵力加起来有o -70万人,装备也较好。毛泽东的华北野战军三个兵团暂时处于分散位置,傅作义以自己的兵团完全有把握与之周旋,但是,如果东北野战军一入关,双方兵团对比立即就要变化。

  蒋介石、傅作义都明白,东北野战军早晚必然入关,但都认为暂时不可能立即入关。11月1 日,蒋介石在国民党中常会上说:“东北战事虽告失利,但共匪主力尚未遽予华北局势以直接威胁,且傅总司令作战精神与战略之运用,均极勇敢周备,统帅部并已适时作加强战力之部署,故整个战局必可无虞。”(《大公报》「天津版」1948年11月2 日)

  此时的蒋介石和傅作义,都将其战略部署建立在东北解放军不能立即入关、积极行动的基础上,带有很大的侥幸心理。他们总是对于毛泽东的战略部署估计不足,毛泽东又总是能够利用他们的这种侥幸心理来抓住蒋介石,打击蒋介石。

  针对蒋介石与傅作义在华北战场上撤守不定,暂时观望的具体情况,毛泽东作出的第一个决策,就是稳住平、津之敌。

  第二十一章 较量塞外

  82.撒布天网,围而不打

  毛泽东没有小看傅作义,他担心在东北野战军主力到达平津地区,切断敌人海上退路之前,傅作义集团会有所动作。随着时间的推移,傅作义集团尤其是蒋系部队经天津、塘沽从海上撤退或向南沿津浦路经济南向青岛撤退的可能性日益增加,而这两个方向正是解放军兵力薄弱的地方。所以,毛泽东正运筹在东野主力到达平津地区前的两三个星期里,如何抑留傅作义集团在平津地区。

  为此,毛泽东在东北布置迷局的同时,又在傅作义的西部大做文章。面对傅作义摆开的一字长蛇阵,毛泽东看出其要害不在蛇头,而在蛇尾,因为蛇尾摆的是傅作义的嫡系部队,是他的命根子。这个态势说明傅作义没有放弃西撤绥远的想法。平绥路是傅作义退守绥远的惟一通路,而张家口则是傅作义在平绥路上的重要基地。于是,毛泽东抓住这个关键,决定在东北野战主力入关之前,首先集中华北主力和东北野战军先遣兵团攻击傅作义的要害,包围张家口,把傅作义的几个军吸引到平张线上,使傅作义难于下决心舍弃嫡系主力南撤,从而达到在东野主力入关之前,稳住傅作义的目的。

  11月24日22时,毛泽东指示杨成武率主力三个纵队于25日由现地出发,以6 天时间,愈快愈好,到达张家口附近,然后以两个纵队包围张家口西南周家河、怀安两地之敌,以一个纵队插人张家口、宣化之间,隔断张、宣两处敌人的联系,使周家河、怀安、张家口三处敌不能逃掉。毛泽东在电报中说:“总之,以抓住一批敌人不使向东跑掉为原则。抓住并包围之后,不要攻击,等候东北主力人关围歼敌人之后,再相机攻击。”

  26日,中央军委发出作战计划。当天1 时,毛泽东指示杨得志、罗瑞卿、耿飚率第2 兵团于26日由曲阳出动,以5 日至6 日行程进到琢县、深水以西地区待命。

  当天8 时,毛泽东又致电林、罗、刘并告程子华等,指出:“你们大军入关,敌情必有变化。作战计划部署必须适时决定。因此,希望你们数日内处理后方事务完毕,在主力到达冀东之前,你们乘车赶过部队先到冀东。此点甚为重要。”“截止现在止,平、津、张、唐之敌,尚是固守计划,没有撤退计划。但今后数星期变化如何,则难断定。电报还概述了所想到的作战计划大要。

  27日又作了具体部署,确定不待东北主力入关,集中华北第2 、3 兵团及东北先遣兵团从西线开刀。

  看来,中共统帅们的战略意图,是从西线开刀,稳住傅系,断其西逃之路,掩护东北大军秘密入关,稍后在东线动手,抓住蒋系,防止蒋、傅军队南逃,将华北国民党军就地分割包围,—一歼灭。

  遵照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的指示,东北野战军和华北第2 、3 兵团立即行动起来。11月25日,当东北野战军向关内进发时,在塞外长城,华北杨成武、李天焕第3 兵团之第1 、2.6 纵队,由卓资山、官村、隆盛庄和集宁分三路东进,直奔张家口宣化地区。

  四日,杨成武、李天焕指挥华北第3 兵团三个纵队,按照中央军委的计划,对张家口外围据点柴沟堡、郭垒庄一线守军发起突然攻击,从东、南、西三面进逼国民党察哈尔省首府张家口,给傅作义集团西线造成严重威胁。

  面对华北解放军的重重包围,驻守张家口的第11兵团司令孙兰峰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他不断给第105 军军长袁庆荣下命令:冲出包围圈!全歼共军!

  袁庆荣作为傅作义手下为数不多的科班出身高级将领,带领部下左突右奔,妄图能把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

  除了拼死突围外,孙兰峰没有忘记搬救兵。他向北平的傅作义发出一封封加急电报:“来势凶猛,重兵包围。”

  傅作义清楚,丢了张家口,西撤绥远老家的退路就没有了。同时,他认为,这是华北部队继绥远战役之后的又一次局部行动,东北野战军暂时尚不能入关,于是他决定派手中的快速机动部队第35军前往救援,这是他的起家部队、心腹主力部队,号称“王牌军”。他企图加强张家口兵力,迅速击破华北第3 兵团对张家口的进攻。

  11月29日24时,毛泽东致电杨成武、李天焕,杨得志。罗瑞卿、耿飚,程子华、黄志勇,令杨李兵团在包围张、宣之敌后,迅速完成阻击工事,务使敌人不能逃跑,并注意不使敌人黑夜逃跑,以吸引东面敌人增援。如张、宣敌在杨李到达前即已向怀来逃跑,杨李即应猛追赶到怀来,务必抓住一部敌人;令扬罗耿兵团一问杨李兵团包围了张、宣之敌,即应迅速前进包围怀来之敌;令程黄仍在现地待命,使敌人放心西进增援。

  11月30日下午,傅作义的35军在军长郭景云的指挥下耀武扬威地开进了张家口地区。这样,傅作义的王牌军第35军便像绵羊似的被牵到了张家口。

  第35军主力从北平郊区出发的同时,傅作义又命令第104 军的第258 师从怀来乘火车开抵张家口,驻怀来的第105 军第310 师增援宣化,驻昌平的第104 师主力调到怀来,驻琢县的第16军移至昌平、南口一带。这样,傅作义的大部嫡系部队共约10万人已被解放军牵制吸引到平绥线上的张家口、宣化地区。

  傅作义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正走着毛泽东为他设计的一步棋。为了吸引傅作义派部西援,12月1 日,第3 兵团又先后占领了柴沟堡、怀安、旧万全、沙岭子等地,形成了对张家口的包围态势。

  同一天,毛泽东致电杨成武、李天焕并告杨得志等:“你们任务是务必包围几部敌人,以便调动东面敌人西援,故不重在歼灭,而重在包围。你们包围几部敌人之后,紧紧筑工围好,不使跑掉,至要。”

  12月2 日4 时,毛泽东致电程子华、黄志勇、杨得志、罗瑞卿、耿飚、杨成武、李天焕,指出:第35军既已西进,程黄应立即出动,取直径向南口、怀来前进,协同杨罗耿、杨李歼灭傅军。杨罗耿应照程黄电直出琢鹿、杨李应照程黄电包围张家口之敌,并阻止敌退张北。

  按照毛泽东指示,杨成武、李天焕将部队作了部署,与张家口守军竟日激战,占领了张家口与宣化之间了沙岭子、怀安,切断了张、宣敌军联系。第2 纵占领了柴沟堡,第6 纵占领了郭磊庄,并歼灭残敌2000多人。

  这时,傅作义又堕人毛泽东的圈套。由于他错误地判断东北野战军暂时尚不能入关,进攻张家口仅是华北野战军的一次局部行动,因此,决心先击破华北解放军,然后再对付东北野战军。

  就在杨成武、李天焕第3 兵团围困张家口守军之时,杨罗耿兵团遵照毛泽东指示,由曲阳出发于12月1 日集结易县紫荆关地区,然后向琢鹿方向前进。

  与此同时,东北先遣兵团在程子华、黄志勇指挥下,由平谷、蓟县地区出发经密云、怀柔向怀来前进。

  至此,解放军已把平张线分别切断,将被吸引到该线的国民党军各部分割肢解,不使敌收缩集结,更不使敌西逃东窜。毛泽东所作“断其咽喉”的部署,终于将傅作义嫡系部队的大部吸引到平张线上。

  傅作义的第35军进入张家口以后,中央军委、毛泽东认为,这是抓住傅系,拖住蒋系的有利时机,形势对解放军极为有利。

  12月3 日16时,毛泽东致电程子华、黄志勇、杨成武、李天焕,指示杨李加强切断张、宣的兵力,重点应放在隔断张、宣两地之敌。

  12月4 日,郭景云指挥两个师攻占重镇沙岭子,打通了张家口与宣化之间的联系。

  4 日17时,毛泽东又致电杨成武、李天焕:“准备和进攻之敌作多日顽强战斗,巩固地切断张、宣联系,不使宣化之敌向张家口集中,是你们头等重要任务。你们使用于切断张、宣联系的兵力,必须是1 纵队全部,必要时还应增强若干。”

  此时,毛泽东的最大顾虑还是张家口之敌乘程黄兵团将到未到之际,突围向东,而怀来、南口之敌向西接应。因此,在作出上述部署后,毛泽东又于当天21时致电杨得志、罗瑞卿。耿飚、杨成武、李天焕并告程子华、黄志勇,作出补充部署:杨罗耿务于5 日用全力控制宣化、怀来一段,立即动手构筑向东向西两方向的坚固阻击工事,务使张家口之敌不能东退。毛泽东在电报中强调说:这是最重要的任务,不要忙于攻击宣化之敌,如下花园只有一个团,则歼灭之;如有一个师,亦不要打,只包围之,等候程黄到怀南线后再打。要杨李令第1 纵队务必固守张、宣间阻隔阵地,如兵力不足,应增加兵力。如张、宣之敌绕道向北平撤退,杨罗耿、杨李两兵团则应在敌运动中追堵包围之。

  12月5 日7 时,毛泽东再次致电程黄等,强调杨罗耿迅速控制宣化、怀来段,完成东西阻击工事,防止张、宣敌向东,及怀来、南口敌向西,并相机歼灭下花园、新保安诸点之敌。

  杨李兵团向张家口开刀,一下子触动了华北国民党军的神经。

  就在毛泽东部署华北军区部队围困傅部时,12月4 日,傅作义匆匆飞到张家口,对他的亲信说:张家口能守则守,不过守住困难很大。如果撤离,除军用物资和机要档案尽量带走外,其它物资和财产要造具清册,留人物一次“荣誉交代”。临走前又特别嘱咐孙兰峰等人:“张家口是否撤退,何时撤退,等我到北平研究之后再电告。”

  当天下午,傅作义飞回北平。可是还没有来得及研究,便接到报告:东北共军已入关作战,围攻密云,分路向沙城、南口、怀来挺进。

  83.敌35军回防令毛泽东非常不安

  12月5 日东北先遣兵团第11纵队先头部队在向平张线西进途中攻克密云,全歼傅部第13军第155 师6000余人。

  这时,傅作义通过侦察得知,人民解放军强大部队自琢鹿、延庆地区东西对进,他判断东北野战军一部已入关,将与华北各兵团全力切断平张间交通,直到北平,十分惊恐,方寸大乱。

  在主力西移后,傅作义才发现东北野战军先遣部队已经入关,而北平此时却兵力薄弱,不得已,焦急无奈中,他还是想到了自己的第35军。同时,傅作义又赶紧调整部署,将天津。塘沽地区的蒋系第3 个军调到北平,从而使天津、塘沽、唐山等地兵力减弱。毛泽东对此结果十分满意,说:“此种形势,对我极为有利。”

  傅急忙放弃西口、宛平(今卢沟桥)、通县等地,华北“剿总”机关亦由西效撤人城内,以加强北平城区防御。又令到丰台的第62军即返天津,第86军放弃芦台开天津,第87军放弃唐山开塘沽,以巩固天津和塘沽。

  于是,敌第35军从北平调往张家口一周之后,又开始返回北平了。12月6 日,郭景云率主力乘汽车由张家口向北平回窜,并于当天晚上到达宣化以东的下花园地区。同时,傅作义派第104 军主力由怀来向西接应,第16军一部推进至康庄。

  傅作义此举是丢卒保车,宁肯失掉张家口,也要使郭景云的第35军退保北平。而此计划如能得逞,傅作义就可能由此而下决心倾巢南撤将全盘打乱中共中央关于平津作战的计划部署,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在这个时候,堵住第35军就成为整个战役的关键。

  第35军回返北平,由西向东,要经过沙岭子、宣化、下花园、新保安、沙城、怀来、康庄、南口、沙河等地。出张家口向东,第一个必经之地便是沙岭子。早在12月2 日,杨车兵团第1 纵队攻占地此。此后,张家口、宣化两地的傅作义部队不断地从东西两面向沙岭子进攻,企图重新打通张、宣路。

  一定要把敌第35军堵住。一封封加急电报,急如星火,夹带着中央的焦急、期望飞向平张前线,飞向了华北兵团。

  毛泽东调虎离山,现在又担心放虎归山。他焦急万分,严令华北第2 、3 兵团和东北先遣兵团星夜前进,坚决隔断平。张联系,坚决分割包围平张线上的傅作义部队。

  12月4 日22时,杨李致电中央军委,提议将第1 纵队控制于张宣两侧、洋河两岸地区。又因为担心张家口之敌向西北突围逃跑,而提议第2 纵队马上加强到张家口西北。

  这份电报毛泽东在12月6 日3 时才收到。看到电文后,毛泽东于3 时半致电杨李并告杨罗耿,程黄,林罗刘,指出:“你们必须明白,只要宣化敌四个师……不能到张家口会合,则张家口之敌即不会西逃;如果你们放任宣化敌到张家口会合……,则不但张家口集敌九个步兵师三个骑兵旅,尔后能于歼击,而且随时有集中一起向西部逃的危险。只要看敌连日打通张宣联系之努力,就可知敌人孤立两处之不利,而这种孤立对于我们则极为有利。”“你们必须坚持执行我们历次电令,1 纵队确保沙岭子、八里庄一带阵地,必要时将2 纵一部或全部加上去,待杨罗耿到达后再行调整部署(必须先得我们批准),不可违误。”

  三个小时后,毛泽东又致电程黄、杨罗耿、杨李并告林罗刘、华北局,命令杨罗耿全部到达下花园地区后,即以一个有力纵队开至宣化、张家口之间,与杨李兵团第1 纵队在一起确实控制张宣间沙岭子、八里庄一带阵地,并尽可能向张宣两方扩展,击破敌人一切打通张、宣的企图,使张宣两敌各个孤立以利尔后歼击,其余两纵位于宣化以东,隔断宣化、怀来两敌之联系。毛泽东强调指出,张、宣两敌无论是互相打通联系之企图或向东突围或向西突围或绕道突围之企图,均必须坚决打破之,遇有此种情形发生即全军堵追歼灭之。

  毛泽东在期待着,盼望着,密切关注着平张线上的每一个变化。

  就在毛泽东发出上述几项命令时。12月5 日,张、宣两地傅军对沙岭子的进攻越发猛烈,杨李兵团第1 纵队第1 旅坚守阵地,顽强阻击,直至黄昏,一部分阵地被敌占领。次日拂晓,一旅将部队撤至铁路两侧,时逢天降大雪,北风呼啸,风卷雪花漫天飞舞,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第35军乘近400 辆汽车,趁机通过沙岭子向北平回窜。

  毛泽东得知第35军东逃的消息,立即采取紧急措施。

  12月7 日2 时,毛泽东要求杨罗耿兵团在沙岭子以东第35军东返北平的第二个必经之地下花园堵住第35军。但这时毛泽东得知,12月6 日,杨罗耿兵力主力还正在向涿鹿、下花园前进途中,仅有原来在平、张间的第4 纵队第12旅及冀热察军区一部分地方武装于6 日晨占领下花园以东的新保安阵地。12月7 日2 时30分,毛泽东起草的一份电报又从西柏坡发往华北前线:现敌已东逃,望你们务必全军立即行动,阻住该敌,如被突走,由你们负责。

  同一天20时,毛泽东又发出两份电文,对上述一系列失误提出批评。毛泽东在给程黄并告林罗刘的电文中指出:第35军已经东逃,“在这种情形下,可能你们尚未赶到,30军及怀来之敌即已一起东逃,你们到后毫无事做,空劳往返。虽然如此,但你们仍须星夜赶进。希望杨罗耿能于6 日夜或7 日早在下花园、新保安线上堵住35军及104 军主力,而怀来之敌亦未跑掉,你们可协同杨罗耿歼灭该敌。”

  毛泽东在给程黄、杨罗耿、杨李并告林罗刘、聂薄的电报中指出:“同意杨李部署,除以一个旅参加下花园作战,其余七个旅部包围张垣之敌(四个步兵师、两个骑兵旅)。”

  对于毛泽东的批评,杨李兵团承担了负责,向中央军委作了检讨,并就此事对部队进行了严肃批评教育。同时,立即给部队下达死命令,不准敌人突围。

  12月6 日,第1 纵队重占沙岭子,并于该地歼灭由宣化北逃的敌军一个师,俘该师师长。7 时乘胜解放宣化,受到中央军委嘉奖。8 日,第6 纵队再次包围张家口。

  杨罗耿兵团也向中央军委作了检讨和说明,并立即率领部队以最快速度向下花园前进。同时,严令第12旅在新保安全力阻滞第35军。

  7 日拂晓,郭景云第35军在西八里和水泉遭到了我第12旅及冀热察军区部队的强有力阻击。解放军用工事节节抗击,为兵团主力赶到争取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占据优势的第35军从西八里只前进了四公里,当晚进占新保安。

  当兵团主力到达下花园时,发觉敌人已东逃,当即向东追击,终于在8 日拂晓到达新保安附近。

  8 日拂晓,华北第2 兵团主力经昼夜连续行军赶到了新保安镇外,切断了敌第35军与怀来敌第104 军的联系。

  此时,有几支部队根据军委新的部署,正向新保安靠近。

  杨罗耿立即调整部署,组成对新保安的两道包围圈。

  曾思玉司令员带领华北第2 兵团第4 纵队对新保安摆开了包围的阵势。詹大南率领的冀热察军区部队在土木、沙城一线准备阻击新保安增援之敌。程子华率领的东北野战军先遣兵团向平谷、怀来铁路线疾进。郑维山司令员率领的华北第2 兵团第3 纵队也顶风冒雪向新保安赶来。

  敌第35军突围不成,终于被包围在新保安。

  傅作义急令第104 、16军由昌平、怀来方向分两个梯队西进,企图接应敌第35军东逃,但受到了解放军的有力阻击。

  12月8 日,傅部西进援军在飞机掩护下先向土木进攻,被冀热察军区部队阻击,又转向新保安以东水泉地区,遇到第3 纵队主力和第4 纵队一部的阻击。傅作义电令第35军军长郭景云抓紧时机迅速脱离险境。郭景云即命令部队拼命向东突围,激战一日未能突出去。9 日再战,敌人两军仅相隔四公里。就在这时,郭景云与第104军军长安春山为保存各自实力发生争执,安春山要郭景云抓住时机突出来,郭要安春山攻进新保安接他出去。

  当晚,杨罗耿兵团发起反击,迫使第104 军后撤。至此,杨罗耿兵团完成了对第35军的包围。

  这时,程黄兵团第4 纵向怀来、八达岭间进攻,在康庄大道包围了正准备向西增援的第16军。

  12月10日凌晨3 时,第16军向南口方向突围,除一个团逃脱外,其余均在康庄东南50里地区被全歼。至此,程黄兵团占领康庄、岔道、青龙桥,切断了第104 军的退路。随后,程黄又遵毛泽东指示,指示向怀来攻击前,准备与李罗耿兵团协力歼灭第104 军。

  刚刚退回怀来的第foe 军发现自己腹背受敌,退路已断,遂决定经十八家子、横岭关沿日伪时期修筑的丰沙线返回北平。程黄兵团立即展开追击、截击。12月11日,在横岭、白羊城地区歼灭第104 军1.3 万余人,只有军长安春山率少数人逃回北平。

  与此同时,解放军已完成了对张家口的严密包围。

  这样,东野程黄兵团完全控制了怀来、八达岭、居庸关。南口、昌平一线。

  对于平张线上的作战,毛泽东既有批评、严令在先,又有表扬、嘉奖在后。12月10日23时,毛泽东致电林罗刘、程黄、杨罗耿、杨李并告聂薄,对平张线上作战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凡此均堪庆贺,应予嘉奖”,此次行动“对于大局极为有利”。

  毛泽东对周恩来说:“我说过的,天塌下来,有罗长子顶着,也难为他们了,杨、李和程、黄兵团也均堪庆贺。前一阵把三个兵团骂得昏天黑地,也把他们弄得紧张兮兮的,不要心存芥蒂才好。”

  84.隔而不围,断敌退路

  毛泽东先对张家口、新保安之敌采取“围而不打”,对北平、天津、塘沽之敌采取“隔而不围”的策略,待人民解放军全面部署完毕,傅作义已是插翅难逃,为东北野战军迅速入关隔断津塘控制海口断敌海上退路争取到了宝贵时间。

  毛泽东为中央军委拟电,指出:现在“惟一的或主要的是怕敌人从海上逃跑”。为了继续稳住敌人,“在目前两星期内一般应采取围而不打或隔而不围的办法”。即对张家口、新保安实行围而不打,构筑多层阵地,防敌突围;对平、津、塘、唐诸敌实行隔而不围,只作战略包围,不作战役包围。为此,要求东北野战军主力克服疲劳、饥饿和寒冷的困难,兼程前进,以神速的动作,切断平、津、塘、唐诸敌的联系。为了不使蒋介石海运平、津之敌南下解救淮海危急,令淮海前线我军留下杜聿明集团余部,两星期内不作最后歼灭之部署;又令山东军区控制济南附近一段黄河,防止敌人沿津浦路经济南向青岛逃跑。

  东北野战军后尾三个纵队没有绕道走热河境内这一预先规定的路线,却沿北宁路经山海关直接入关了。这样,东北野战军大举入关的行动便暴露在敌人的眼皮之下,他们遇到了傅作义飞机的狂轰滥炸。

  林彪事前没有请示,事后12月7 日向军委作了报告:由于山海关以北地区及平泉至遵化这条路上人烟稀少,所过部队太多,同时我们大量军队已长途行军南下,每日每夜均有敌机侦察轰炸,已无秘密可言。昨已令我最后三个纵队经山海关入关。

  踏着一路风尘、一路疲劳,12月6 日,林彪、罗荣桓和刘亚楼率东北野战军指挥部到达河北遵化,随后于7 日晨进驻蓟县以南20里的孟家楼。

  林罗刘到达孟家楼的当天21时30分,致电中央军委,建议:“为保证确实歼灭傅作义全部及南口之16军,我们意见以先到之第3 、5 两个纵队立即经来谷与顺义附近,以五六天行程插到南口附近,参加作战。届时,如平张间战役结束,则我之先头两个纵队,即转至北平、通县以南,防平敌南退。”

  毛泽东接此电后即于12月8 日7 时复电,在首先谈了平张线形势后指出:“你们想以第3 、第5 两纵去打16军,在全盘计划上是不妥的。现傅作义有十四个师、一个骑兵师集中在北平、琢县、通县、顺义、南口区域(下花园、怀来之五个师未计在内),你们的首要任务是不使这些敌人逃至天津,其方法是以四个纵队占领廊坊、香河之线,隔断平津联系。只要此着成功,北平区敌人十四个师即无法逃脱。”

  毛泽东进而指出:平津之敌没有向西安、郑州、徐州逃跑的危险,有向青岛逃跑的某种危险,但此种危险不大,敌人逃跑的主要危险是海路,但一则津、塘港口快要封冻,二则船只不足,三则傅作义此时尚无此种准备。他的方针现在还是固守平、津、唐。张家口有敌2 万余被围(围而不打),亦使傅作义难下弃之不顾,单独逃跑的决心。因此,你们仍应静候后续兵力到达,准备实行隔断平津,包围唐山,歼击芦塘之计划。

  傅作义得知山海关有共军大部队向天津方向运动,判断东北解放军主力已经人关,深感平、津交通有被截断的危险。他自言自语地说:“程子华部攻占密云不过是个局部性行动,现在共军主力几天内就能到达平津地区,我真要一败涂地?要不然怎么连个准确的情报都没有?空军整天侦察,几十万的人马竟然视而不见?”

  12月9 日,杨罗耿兵团正在同来自东西两面的敌军激战,要求程黄兵团以一个军至怀来以西,会歼第104 军两个师。毛泽东据此要求林罗刘以第5 纵队进至南口、怀柔之间,向南口、怀柔之敌举行佯攻,从北南威胁北平;以第3 纵队进至通县以南,向通县及平津路举行佯攻,从东面威胁北平,以求钳制南口、通县、北平、怀柔等处之敌。

  12月11日,张家口、新保安之敌被包围,程黄兵团在歼灭第104 军之后即可包围南口、昌平之敌,从西面威胁北平,兵力已经完全够用。而这时东面传来了唐山之敌准备撤走的消息,并且由于南线淮海战役打黄维之战即将结束,蒋介石有可能使用已经在海上待命的几十艘船只突然北上,接走平、津。塘、唐诸敌。这就是说,平津之敌从海上撤走的危险大大增加了。

  面对这种变化,毛泽东立即决定取消前一天关于第3 、5 两纵队向西的意见,于u 月2 时致电林罗刘,指示他们,在接此电后,立即令第3 、5 两纵队各就地休整待命,并准备于唐山之敌确实撤退征候即迅速包围唐山抓住蒋系一个军,使其他蒋系部队难于下撤退的决心。但是,此时林罗刘已经命令第3 、5 两纵队全力向南口前进了。在这种情况下,毛泽东于*日9 时致电林罗刘,以极其简洁的语言指示:“(一)同意5 纵本日继续向南口附近开进。(二)3 纵不应去南口,而应开北平以东、通县以南地区。(三)10纵原地不动。(四)理由详另电。”

  在作出上述简短而紧急的指示电后,毛泽东紧接着又发出一份详尽的电说明理由。这份电文签发时间依然是12月11日9 时。在这份电报中,毛泽东全面展开了他对平津决战的思考,精辟地分析了平津战役以及淮海战场的战局发展及相互关系,使看上去是那样错综复杂、扑朔迷离又变幻莫测的军事形势豁然明朗。毛泽东将在长期军事生涯中总结形成的十大军事原则融会贯通地运用于平津决战的作战指挥之中,充分展现了他那炉火纯青的、为一般军事家所望尘莫及的超凡指挥艺术。

  在这封长达两千余字的电报中,毛泽东一上来就指出了傅部的精神态势和战斗力强弱,认为华北敌人“攻击精神都是很差的,都已成惊弓之鸟,尤其你们人关后是如此”,告诫东北野战军领导人“切不可过分估计敌人的战斗力”。

  接下来,毛泽东用很大的篇幅解释了作战部署的原因。他说:“你们准备以4 纵由西南向东北切断南口和北平间联系。估计此着不易实现,不是94军和16军残部迅速撤回北平,就是94军、16军和92军一起集中南口、昌平:沙河镇区域集团防守。但4 纵此举直接威胁北平西北郊和北郊,可以钳制这些敌人不敢动。若这些敌人再敢西进接援35军,则可以直接切断其后路或直接攻北平。因此,这些敌人大约不敢再西进。”

  毛泽东接着指出:“我华北杨罗耿兵团以九个师包围35军三个师,是绝对优势。他们提出早日歼灭该敌,我们似要他们暂时不要打,以便吸引平津之敌不好下从海上逃走的决心。”“我们现在同意你们以5 纵立即去南口附近,从东北面威胁北平、南口、怀柔诸敌。将来该纵即位于该地,以便将来(大约在十天或十五天之后,即在华北杨罗耿兵团歼灭30军之后)腾出4 纵使用于东面,如此,请令5 纵本日仍继续西进。”而“3 纵决不要去南口,该纵可按我们九日电开至北平以东,通县以南地区,从东面威胁北平,同4 纵、11纵、5 纵形成对北平的包围”。

  毛泽东强调指出:“但我们的真正目的不是首先包围北平,而是首先包围天津、塘沽、芦台、唐山诸点。”

  电报对东北野战军所属兵力作了具体部署,然后指出:“各纵均须构筑两面阻击阵地,务使敌人不能跑掉,然后休整部队,恢复疲劳,然后攻歼几部分较小之敌。此时,4 纵应由平酉北移至平东。我华北杨罗耿兵力应于4 纵移动之前歼灭新保安之敌。东面则应依情况,力争先歼塘沽之敌,控制海口。只要塘沽(最重要)、新保安两点攻克,就全局皆活了。以上部署,实际上是将张家口、新保安、南口、北平、怀柔、顺义、通县、宛平……丰台、天津、塘沽、芦台、唐山、开平诸点之敌一概包围了。”

  毛泽东强调指出:从12月11日至12月25日的两星期内基本原则是围而不打,如张家口、新保安;有些则只是隔而不围,即只作战略包围,隔断诸敌联系,而不作战役包围,如对平、津、通县,“以等部署完成之后各个歼敌。尤其不可将张家口、新保安、南口诸敌都打掉,这将迫使南口以东诸敌迅速决策狂跑,此点务求你们体会。”‘毛泽东指出:敌向徐州、郑州、西安、绥远诸路逃跑,是没有可能或很少可能的。惟一的或主要的是怕敌人从海上逃跑,因此在目前两星期内一般应采围而不打或隔而不围的办法。为着不使蒋介石迅速决策海运平津诸敌南下,我们准备令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于歼灭黄维兵团之后,留下杜聿明指挥之邱清泉、李弥、孙元良诸兵团之余部,两星期内不作最后歼灭之部署;为着不使敌人向青岛逃跑,我们准备今山东方面集中若干兵力控制济南附近一段黄河,并在胶济线上预作准备。

  电报指出:“此种计划出敌意外,在你们最后完成部署以前,敌人是很难觉察出来的。敌人现时可能估计你们要打北平。”“敌人对于我军的积极性总是估计不足的,对于自己力量总是估计过高,虽然他们同时又是惊弓之鸟。平津之敌决不料你们在12月25日以前能够完成上列部署。”

  据此,毛泽东要求林罗刘:“应鼓励部队在此两星期内不惜疲劳,不怕减员,不怕受冻受饥,在完成上列部署以后,再行休整,然后从容攻击。”“攻击的次序大约是:第一塘芦区,第二新保安,第三唐山区,第四天津、张家口两区,最后北平区。”

  毛泽东在电报最后特别指出:“你们对上述计划意见如何?这个计划有何缺点?执行有何困难?统望考虑电告。”

  毛泽东的指示电令东北野战军领导人激动不已。刘亚楼逐字逐句地读着毛泽东的电文,越读越激动,说:“辽沈战役就是遵照毛主席的战略计划,只52天时间,就取得那么大的胜利。现在,毛主席又及时为平津战役制定了这样英明的作战方针厂‘刘亚楼神采飞扬,连声说道:”毛主席不仅明确地提出了战略意图和作战思想,而且已估计到战役的发展趋势,对作战任务的规定是这样清楚,对作战步骤的安排是这样明确,对作战方法的运用是这样巧妙,敌人无论怎样狡猾也无法逃脱全部被歼的命运!“

  罗荣桓也一反平日的严肃,笑逐颜开地说:“这就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嘛!我们好好体会一下主席提出的这个‘围而不打,隔而不围’,真是太有味道了。”

  当天,中央军委还致电华北军区,华北局和东北野战军,指示说:平津战役是一个巨大的战役,不但东北、华北军区野战军应归林彪、罗荣桓、刘亚楼、谭政统一指挥,冀中第7 纵队及地方兵团亦应由他们统一指挥。这样,平津前线司令部即告正式成立。12月21日,华北军区司令员聂荣臻由河北平山县孙庄到达蓟县孟家楼东北野战军司令部驻地,与林彪、罗荣桓会合。

  第二十二章 笼中之鸟

  85.蒋介石雪夜渡断桥,毛泽东围困笼中鸟

  有时,灭亡通向复活,复活又连着死亡。

  就在毛泽东得心应手地从容摆布傅作义的时候,蒋介石正是自身难保,日子很不好过的时候。淮海战场的失利以及平津战场的危势,已使蒋介石全然失去了控制局面的能力,他急呼曾经大力鼓动他发起内战的美国人求援。但是,见风使舵的美国人如今在最关键的时刻,却抛弃了蒋介石。

  1948年11月,杜鲁门蝉联美国总统。蒋介石立即去信在祝贺其连任总统的同时,要求杜鲁门发表一个坚决支持中国国民党政府的宣言,以“维持军队的士气与人民的信心,因而加强中国政府的地位,以从事于正在北方与华中展开的大战”。

  对于这样一个仅限于精神支援方面的要求,美国当选总统竟然也断然加以拒绝。蒋介石被逼无奈,最终又不得不打出一张“夫人牌”,请宋美龄出访美国,继续厚着脸皮争取美援。而这一次,宋美龄受到了美国朝野的极端冷落,处处碰壁,与抗日战争时期赴美求援的热烈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美国人的态度使蒋介石陷于十分窘迫的地位他感到大势已去,局面难以支撑。于是,他于12月中旬找副总统李宗仁商量与共产党和谈之事,希望李宗仁能顶起与共产党和谈的局面。蒋介石提出了由他主动下野,李宗仁以代总统身份与中共和谈的方案。这个方案,遭到了桂系首领白崇禧的反对。白崇禧认为,既要谈判,李宗仁就必须任正式总统,否则名不正言不顺。白崇禧于12月24日发表通电,提出和中共和谈建议,呼吁和平,意在要蒋介石辞职。于是,在国民党内部刮起了一股要求蒋介石立即下野的政治风。国民党各派政要或小声规劝,或对白电加以默认。蒋介石更加感到万念俱灰,心情极为悲凉。他在这年的年底写下了一副对联:“冬天饮寒水,雪夜渡断桥。”这确实能反映出蒋介石当时内外交困的凄凉情景。

  毛泽东就在蒋家王朝摇摇欲坠之时,不遗余力地大力加以摧毁。

  1948年12月11日,毛泽东发布《关于平津战役的作战方针》,下令实行先打两头,后打中间的作战方案。他指出:“我们的真正目的不是首先包围北平,而是首先包围天津、塘沽。芦台、唐山诸点。”“只要塘沽(最重要)、新保安两点攻克,就全局皆活了。”

  沿着围而不打,隔而不围的思路,毛泽东在此后数天里发出一系列指示。

  毛泽东关注的焦点是围住新保安第35军,围住张家口,围而不打;隔断平、津、塘,隔而不围。这是一个执行起来分寸极强的作战计划,毛泽东十分注意并紧紧地把握着每个对战局有决定意义的问题和动作。

  12月11日,新保安、张家口已经在杨罗耿兵团和杨李兵团的分别包围之中,但是,毛泽东并未因此感到轻松,因为这种对敌人的包围要一直坚持到东北野战军主力入关完毕,并完全将平、津、塘、唐之敌分割包围之后。

  这种围而不打、引而不发的态势,对于杨罗耿兵团和杨李兵团来说,是一次漫长、艰难而特殊的作战。毛泽东认为,杨罗耿兵团包围第35军毫无问题,但张家口有敌五个步兵师两个骑兵旅,杨李兵团以八个旅包围该敌似觉不足。为了确实包围张家口之敌不使其跑掉,毛泽东又决定增加包围张家口的兵力,令程黄兵团第4 纵队全部开往张家口,归杨李指挥,位于张家口西面,防敌西逃,第11纵队位于八大岭、南口、沙河镇地区,接第4 纵队防区。

  遵照毛泽东指示,杨罗耿兵团为切实围住第35军,调整部署,构筑阵地,形成了对新保安的多层包围。时值冬日,天气奇冷,朔风似刀,指战员们挖开二三尺深的冻土构筑工事,架铁丝网,挖交通壕,露宿旷野,坚守阵地。杨李兵团各纵队占领了轿顶山、西甸子、十三里营房等外围据点,李井泉率第8 纵队在集宁待命。这样,第1 、2 、6 纵队对张家口形成第一道包围圈,各骑兵师和北岳军区地方武装形成第二道包围圈,第8 纵队和晋绥地方武装形成第三道包围圈。12月12日,程黄兵团第4 纵队由南口到达张家口,形成了更为坚实的包围力量。

  针对傅作义集团可能沿平汉、津浦两路向南逃跑的可能,毛泽东作出了预先部署。12月13日4 时,他致电华东局并告粟裕、谭震林、林彪、罗荣桓,指出:“东北主力入关,正在部署切断北平、天津、塘沽数点间的联系,准备攻击平、津、塘(唐山敌人正在撤退)。如果敌人别处无路可逃,而由天津经济南向青岛逃走时,你们即须担负阻击之责,以便配合我追击大军歼敌于济南一带黄河北岸。”

  数小时后,毛泽东又致电聂荣臻、薄一波、滕代远、赵尔陆,指出:“假如平津敌人沿平汉、津浦两路向南逃跑,你们应以一切可用力量部署阻击,迟延敌人,以便配合追击主力歼敌,请你们想到这一点,并以预拟办法电告。”

  与此同时,毛泽东指挥林罗刘率东北野战军主力入关后,迅速分割平、津、塘、唐。12月12日,东野数路大军陆续抵达关内,遂即兵分三路向平、津。塘、唐展开分割包围。

  中路大军第3 、6 、10纵队占领北平与天津间各地区,隔断北平、天津间的联系;右路第5 、11纵队,会同中路第3 、6 、10纵队及华北第7 纵队形成了对北平城的包围圈。

  左路大军第2 、7 、9 、12纵队割断天津、塘沽间联系,并形成对天津的包围。

  至12月中旬,80万东北大军顺利入关,并按照中央军委的部署,先后占领了昌平、海淀。石景山、宛平、丰台、黄村、通县和廊坊等地,切断了平、津联系,包围了北平;又以五个纵队占领了唐山、军粮城、杨村、杨柳青等地,隔断了天津、塘沽间的联系,斩断敌人自海上南逃的通路。

  从11月29日至12月21日,毛泽东以先从西线打起,抓住傅系,拖住蒋系,以及围而不打,隔而不围的战略部署,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指挥东北野战军百万大军不仅千里进军入关到了华北,而且与华北人民解放军携起手来,分割包围敌人于塘沽、天津、北平、新保安、张家口五个独立据点的任务,将傅作义摆下的一字长蛇阵分割为五段,完全切断了平津守敌西退绥远、南逃青岛以及东撤海上的道路,使傅作义部陷入欲逃不能、欲收不拢、欲守亦难的困境,从而为我军夺取平津战役的彻底胜利创造了有利条件。华北决战的第一阶段任务胜利完成,开始了平津战役的第二阶段——各个歼灭敌人。

  在西柏坡的中央领导人一扫焦虑,松了一口气。朱德总司令戴着老花镜趴在桌子前,指着地图上的北平,慢条斯理地说:“现在,傅作义集团由惊弓之鸟变为笼中之鸟!”

  周恩来笑了。毛泽东坐在那里,有滋有味地抽着手中的香烟。

  陷入困境的傅作义,又想到了彭泽湘、符定一从石家庄带回的中共以聂荣臻名义给他的密信。

  11月18日,彭泽湘、符定一两人来到石家庄时,毛泽东并未把谈判的路堵死,他以聂荣臻的名义,致信彭、符,信中写道:“某先生有志于和平事业,希派可靠代表到石家庄先作第一步接洽,敬希转达某先生。

  毛泽东在这封信中提到的某先生就是傅作义。

  对于解决华北敌人,毛泽东准备了军事打击和政治争取两手,毛泽东认为“争取使中央军不战投降”,“此种可能很大”。他要求平津前线指挥员要抓住时机,与傅作义进行政治谈判。11月26日,他在给林罗刘电报中指出:不解决傅作义部,即使占领平、津也是不稳固的,但在尚未解决蒋系中央军以前,假如傅作义真愿意谈判,我们应当和他谈判,以便分化傅。蒋,首先解决蒋系,但不给傅以任何政治上的借口。这是我们的第一个计划。同时,我们也准备第二个计划,即在有某种确定需要时真正允许傅作义反正,暂时不作此项实际决定。

  在陷入死棋的困境后,傅作义也决定试探和谈,于12月7 日派其亲信崔载之和中共地下党员李炳泉前往东北野战军辖区进行接洽。这一天,崔、李二人在北平北南河沿南口乘汽车,出北平城,来到东北野战军第1 纵队前线同令部,要求与中共谈判。为保密起见,傅作义派其联络处长、李炳泉的堂兄李腾九带电台称病住院,与各方隔绝,专门与崔、李所携电台联络。

  第M 天,第u 纵队司令员贺晋年、政委陈仁麒等开始同崔载之进行谈判。贺、陈告诉崔载之:解决国民党在华北的军队是解放军的基本原则,只有在此原则下才能进行谈判。崔载之通过电台,将这一原则报告傅作义。傅于12月10日回电提出三个条件:第一,参加联合政府,军队为联合政府指挥;第二,商定起义时间,并在一定时间内为他保密;第三,要求中共停止战斗,双方谈判解决。

  这三个条件,与11月18日彭泽湘、符定一到石家庄带的信息基本相同,所不同的是又提出了军队停止战斗。

  此时,平张线的战局进展迅速。12月14日,傅作义的嫡系部队第35、105 军被围,第104 军被歼平津地区。东北野战军大军突然而至,兵临北平城,使傅作义受到极大震动,尤其是他的王牌军第35军被围,更使他坐卧不安。这天晚上,他又通过电台提出三个条件:第一,军队不要了;第二,两军后撤,谈判缴械;第三,由傅作义发电缴械。

  12月15日20时,第11纵队向林罗刘汇报了同傅部代表谈判的情况。

  当天,第11纵队将崔载之、李炳泉两人送到蓟县前线指挥部。罗荣桓政委让东北野战军司令参谋处长苏静接待了他们。

  为了不暴露前线司令部的位置,苏静接受任务后,带上10多名干部战士,一起来到离平津前线司令部驻地不远的八里庄,住进村西头的周庆海家,作为接待傅方谈判代表的地方。这是一座有两层院落,十几间房子的宅第,原是地主的家产,土改时分给了世代扛长活儿的周庆海。

  12月16日10时,林罗刘向中央军委作了报告,并把第11纵队的报告转呈中央军委。林罗刘表示:必要时我们可以到通县附近直接主持这个谈判。攻占北平、天津,全歼守敌,我军均有绝对把握,因此,谈判内容以争取敌人放下武器为原则。

  毛泽东分析,傅作义的三个条件不像真正的谈判条件,而很可能是出于解放军突临平北城郊,傅为了争取布防时间才提出来的,而且,傅派崔、李二人出城也只是一个试探性行动,因为傅作义并没有向他们交待关于解决问题的具体条件,只让他们传达和谈的意愿。傅作义如果有诚意谈判,还会再派代表出来。但是,无论此时傅作义有多少诚意,为了减少战争对人民生命财产以及对千年古都的破坏,毛泽东决定紧紧抓住这个机会。

  当天,毛泽东复电林罗刘指出:对傅作义代表谈判以争取敌人放下武器为基本原则,但是,达到这个目的可以运用某些策略。具体策略现在不做决定,等候傅作义代表到三河与你们接谈后,将谈判内容电告我们,再行考虑。在争取敌人放下武器这一原则的范围内,可以考虑允许减轻对于傅作义及其干部的惩处和允许他们保存其私人财产为条件,以傅作义下令全军放下武器为交换条件。但我们第一个目的是解决“中央军”。

  毛泽东同时指示,应向傅的代表试探,傅作义是否有命令“中央军”缴械的权力,如果他们没有此种权力,则可向他提出让路给我军进城,解决“中央军”。毛泽东提醒林罗刘:此次傅作义派人来谈判,只是一种试探性的行动,如果傅方有诚意谈判,他还会有代表出来的。

  从这时开始,毛泽东直接指导与傅作义的谈判。

  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立即研究,决定按中央军委的指示,向傅方代表说明解放军的态度和条件。

  16时下午,苏静和傅方代表进行了初步接触、交谈。正是毛泽东所预料的,这不是正式谈判,双方都在试探、摸底。

  崔载之说,傅作义对中共表示,同中共谈判纯系诚意,绝非阴谋把戏,过去曾有谈判意愿,这次军事情况是直接的推动,愿意商谈解决问题。傅作义的条件是:第一,为要搞到一架蒋介石的飞机,要解放军让出南苑机场的控制;第二,为加强城内傅系军队的力量,以制约城内蒋系军队,要解放军放出被围在新保安的第35军,使其回到北平城内,在第35军中可有解放军人员参与一起进城;第三,傅作义通电全国,宣布实现和平解决;第四,建议成立华北联合政府,傅作义参加华北联合政府,其军队由华北联合政府指挥。

  12月18日15时,苏静将崔载之所谈内容向林罗刘作了汇报。

  12月19日,刘亚楼来到八里庄同崔载之举行第一次谈判。

  在谈判中,刘亚楼分析了全国形势和平津战局发展前景,根据中共中央确定的方针,向傅方阐明了解放军和平解决平津问题的基本原则,是以华北国民党军放下武器,解除武装为前提,不允许傅部保存自己的军队,不同意傅作义发电通,不同意成立华北联合政府。如果傅方同意中共方面解决平津问题的条件,解放军可以保障傅作义本人及其部属生命安全和私人财产免受损失。刘亚楼还提出,给傅作义留两个军,以这两个军的力量解决中央军的军、师两级军官,然后宣布起义。

  崔载之当天下午向傅作义报告谈判情况,傅作义回电表示:城内蒋系中央军比傅系兵力大10倍,逮捕蒋系军、师以上军官有困难,实不宜实施。除此之外,傅作义对其它问题均未答复。

  双方代表又经过几次交谈,未获任何结果,这次非正式谈判就结束了。

  谈判表明,傅方提出的条件尤其是在军队处置的问题上,与中共中央确定的基本方针距离很大。同时,傅作义仍处于犹豫徘徊之中,尚未作出最后决断,派人出城谈判带有试探性和出于缓兵之计,是为了应付华北战局的发展变化以便作必要的准备。但是,在解放军强大军事攻势下,傅作义在感到走投无路时,仍有缴械投降的可能。为此,毛泽东、中央军委要求前线指战员积极备战,立足于用战争方式解决华北问题。

  86.新保安之夜,以战促和

  此时,在新保安,杨罗耿兵团遵照毛泽东围而不打的指示,一直紧紧包围着第35军。

  新保安是平张线上的一个集镇,面积只有一平方公里,城墙高12米,顶宽6 米,高大而坚固,可以并排行驶两辆大车,四座城门都修有高大的门楼。整个镇子以钟楼为中心,修筑有相当数量的防御工事。守敌第35军军部及所属两个师及地方部队,共16万人。第35军全副美械装备,战斗力很强,自认为是傅作义的嫡系,虽然被困数日,仍顽强抵抗。军长郭景云命令部队埋汽车,堆沙包,抢修工事,决心顽抗到底。他还发誓,一旦新保安城破,他就率领全军营以上军官集体自焚,并且当真令部下在他指挥部院子里摆上了汽油桶。

  洋河畔,新保安颤抖在凛冽的寒冬里。

  风卷着雪花,狂暴地扫荡着山野、街道,摇撼着古老的树干。大雪封住了新保安,傅作义的第35军为风雪所阻,更为解放军的包围所困。

  而在解放军方面,11个漫长而寒冷的日夜过去了,进攻的时刻终于到来。

  根据当时敌我态势,毛泽东发出了“先打两头,后取中间”的作战指令,并决定把原来先攻塘沽,其次新保安,再者唐山,第四天津、张家口两区,最后北平区的顺序,改为先打新保安、张家口,再攻天津,最后夺取北平。这个部署的核心用意,就在于以战促和。中央军委决定首先对新保安之敌发起攻击,歼灭城内这张已经软了的“王牌”。命令杨得志、罗瑞卿、耿飚率领的第2 兵团担任攻歼新保安的任务。

  打新保安,张家口敌人很可能突围逃跑,为此,毛泽东命令东北第4 纵队由南口西进,归华北杨成武兵团统一指挥,与第三兵团共同担任阻止张家口西逃之敌的任务。

  按照作战部署,第4 纵队主攻城东南面,第3 纵队和第8 纵队分别攻击南门、西门和西北南。

  12月21日,杨、罗、耿报经中共中央军委批准后命令兵团各部对新保安发起攻击:“扫清外围,打开各自进攻正面的上通道!”

  爬冰卧雪12个昼夜的解放军官兵早就憋足了劲,将郭景云设在城牙的鹿角、铁丝网、地堡统统送上了天。午夜时分,突击部队进入攻击出发位置,敌第35军彻底被压缩在城内。

  22日清晨7 时10分,杨得志司令员下达了“总攻开始”的命令。刹那间,炮弹准确地向城内地堡倾泻,腾起冲天烟柱,地堡一个个开了花。经过整整一个小时的炮击,新保安城墙被一层一层地揭皮、掀顶、穿透,显出一个个“V ”型的大口子。浓烟中,城东的各爆破队的红旗开始飘扬,连续爆破再一次掀起冲天烟柱,城墙变成了残壁断垣。战至下午2 时,解放军从南面和西面攻入城内,敌人被迫放弃城墙,溃退人城。

  随之展开的巷战异常激烈。敌人躲藏在院落和城根地下工事里继续顽抗,攻城的解放军战士则运用挖墙凿洞、逐房跳跃的办法,小群穿插,纵横迂回,很快打烂了敌人的防御体系。

  原定5 天时间解决战斗,实际只用了11个小时,简直神速了。新保安战役,守军全军覆没,军长郭景云毙命,俘获副军长以下官兵8000余人,缴获了400 辆美式卡车,20多辆“丰田”、“吉斯”等小卧车,还有郭景云专用的蓝灰色“雪佛莱”轿车。傅作义的“王牌军”从此消失了。

  当天下午,杨、罗、耿向中央军委发出了新保安大捷的电报。毛泽东、中央军委当即复电祝贺:“22日18时悉,全歼新保守之敌甚慰。望你们仿照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在徐蚌作战中即俘即查即补即战方针,立即将最大部分俘虏补人部队,并迅速加以溶化。休整10天,准备行动。”

  傅作义在中南海得知第35军兵败新保安,哀嚎着扬起两手,劈劈啪啪地打起自己的脸,两脚狠跺地板,大声喊着:“完啦!我的35军没了,我的事业……”

  这时,傅作义的女儿傅冬菊走近来,看到屋里一片狼藉,既痛心又怨恨,走到神情恍惚的傅作义身边,轻声地说:“爸爸,别难过了,要保重身体。”

  傅作义狠狠地瞪了女儿几眼,阴沉着脸,高声呵斥道:“你来干什么?给我出去,走得越远越好。”

  “爸爸,”傅冬菊说,“您现在这样,连个亲人都不在身边,我哪儿也不去。”

  她轻轻地扶着傅作义的肩头,让他躺在沙发上。“爸爸,您别想那么多了,歇息一会儿吧。”

  傅作义一把推开女儿,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腰背后急促地踱步。

  面对父亲的反常举动,傅冬菊强压着怜悯的情绪。她想,父亲的命根子丢了,绝望、悲伤是免不了的。晦,谁让他打内战?谁让他不真心和谈?她动手收拾屋子由着父亲悲叹哀嚎,乱撞狂跳。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用,需要做的事是防止父亲发生意外。

  良久,傅作义突然停止脚步,冷峻的目光盯着女儿:“我这里不需要你,快回天津去厂傅冬菊口气温和地说:”爸爸,我不能走,我要好好照顾你。“

  傅作义漠然地摇摇头,不理睬女儿,又迈开沉重的步子在屋里走起来。他边走边哀声叹气,自言自语道:“我傅某闯荡半辈子谋取的事业全完啦!怎么步步棋都错?!我怎么这样倒霉呢?!”

  傅冬菊倒了一杯糖水送到父亲跟前,轻声地说:“爸爸,喝点水吧!不要把身体搞坏了。”

  傅作义接过水杯狠呷了一口,颓然地说:“我打输了,完了,我的政治生命完了,我……我快把家底输光啦……”

  傅冬菊把父亲扶到沙发上坐下,慢慢地说:“爸爸,您别乱想了,要安静一会儿才行,只有冷静地考虑问题才能想出明智的办法来!”

  傅作义不满地看了女儿一眼,没说什么。

  傅冬菊沉思片刻,接着说:“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爸爸,您就别打下去了,跟共产党和谈,走光明道路。”

  傅作义摆摆手打断了女儿的话:“你孩子家别管大人的事!你不懂。”

  傅冬菊见父亲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好像正在寻思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坚决地说:“我不能看着您往绝路上走!问题很明白,共产党是一定要解放全华北的,现在只是时间的早晚。不和就得打。”

  她看父亲低头听着,接着又说:“爸爸,您的部队被人家搞得差不多了,不管是走还是守,都是没有多大意思的。人家共产党说话办事很得人心,反映人民的意愿,为人民谋利益。而国民党蒋介石呢?独裁、腐败、卖国、残暴,给人民带来痛苦和灾难!您总说我是孩子家不懂,可我知道人家共产党有前途,与共产党和谈就有出路,而跟国民党反动派走,只有彻底完蛋!爸爸,难道您真的愿意成为蒋介石的殉葬品吗?难道您听到这里,傅作义挥挥手,制止了女儿再说下去。他心里也觉得女儿说得有点道理,但实在难以接受,是不甘心呢!可是,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也是中共的地下党员,是中共党组织派来做自己的工作的。

  新保安战役结束后,毛泽东本不决定立刻打张家口,但已预料到守卫张家口的孙兰锋会狗急跳墙。于是,包围张家口的华北野战军第3 兵团做好了全面应战准备,并由东北入关的第4 纵队协同作战。

  果然不出所料,第35军被歼后,傅作义当即致电张家口第11兵团司令孙兰锋和第105 军军长袁庆荣,指示他们:“张家口已无守备意义,可相机突围,向绥远撤退。”

  孙兰锋、袁庆荣立即召集会议,觉得张家口更加孤立,获援希望亦绝,即决定突围逃命。他想先冲出张北,再往西逃到绥远。确定突围方案,决定步兵和骑兵分路突围,步兵从大境门撤出,骑兵从七里茶坊向商都方向突围,然后步、骑两部向绥远转移。

  杨成武与第3 兵团其他领导认真分析了形势和敌情,认为敌人向西突围的可能性较大,因为西南地形开阔;但也不排除向北突围的可能,因为北面有一条公路通往张北。

  根据判断,对西面和西南面都部署了兵团;在北面也有部队依山据险,做好了阻击敌人集团冲锋的准备。此外,杨成武带领指挥所,由大洋河南岸转移到西太平山上。

  国民党军非常狡猾,制订了一套突围方案:步兵出大境门,向北;骑兵过大洋河,向西南转向西,以骑兵掩护步兵的行动。但骑兵突围受阻,他们也不愿牺牲自己掩护步兵,干脆折回大境门。这样,所有的敌人就集中在一个方向——向北突破大境门。

  大境门——是明长城的一处重要关隘,门额挂着清代察哈尔都统高维岳所书“大好河山”四个笔力雄浑苍劲的大宇。此处地形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23日凌晨,敌人开始突围,整个大队人马全涌到了这里,在挥舞着大刀的督战队的驱赶下,密密麻麻地向我第3 旅阵地扑来。

  杨成武果断地下达了围歼敌人的命令。无论敌人的进攻多么凶猛,第3 旅指战员一直顽强地坚持着。敌人用两个师的重兵,疯狂地进攻了8 个小时,仅仅占去西甸子村,可是他们从来不敢夜战,到晚上,又全部缩了回去。

  这时,第3 兵团第1 、2 纵队和东北野战军第4 纵队已经顺利突进张家口城内。第3 旅指战员乘胜追击,将已逃出大境门的敌人拦腰切断,并俘敌万余人。这样,五六万敌人就被压缩、包围在大境门外的朝天洼、西甸子20里长的狭小沟内。

  24日拂晓,解放军对敌展开了全面的围攻战,各部队一起插入敌群,纵横厮杀。解放军战士如猛虎下山直扑敌人,越战越勇,而敌人已是强弩之末,溃不成军。

  下午3 时,张家口战斗胜利结束。除兵团司令孙兰锋带少数骑兵逃跑外,全歼敌第11兵团5.4 万余人,俘获将级军官13名。

  大境门成了历史的见证,“大好河山”终于回到了人民手中。战斗胜利结束的当天,一封带着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祝贺的电文,从西柏坡飞向华北第2 、3 兵团前线:“庆祝你们于数日内歼灭新保安、张家口两处敌人,并收复张家口的伟大胜利。”

  张家口的解放,使傅作义西逃的最后一线希望化为泡影。

  随着傅作义的命根子第35军在新保安全军覆没,军长郭景云战死,形势急转直下。崔载之给傅作义连发几封电报,劝傅作义考虑解放军的条件,放下武器。

  12月23日,傅作义通过崔载之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毛先生:前曾来电赞同先生新民主主义与联合政府之主张,今后治华建华之道,应交由贵方任之,以达成共同政治目的。为求人民迅即得救,拟即通电全国,停止战斗,促进全面和平统一。余绝不保持军队,亦无任何政治企图。在过渡阶段,为避免破坏事件和糜烂地方,通电发出后,国军即停止任何攻击行动,暂维现状。贵方军队亦请稍向后撤,恢复交通。安全秩序。细节问题请派人员商谈解决。在此转圜时期,盼勿以缴械方式责余为难。过此阶段之后,军队如何处理,均由先生决定。望能顾及事实,妥善处理。余相信先生之政治主张及政治风度,谅能大有助于全国之安定。”

  同一天,前线司令部将此电文发给在西柏坡的毛泽东。

  87.傅作义上了共产党的“战犯名单”

  此时,傅作义痛心疾首,懊悔万分。嫡系主力三个军已全部被解放军吃掉。这是他赖以起家发迹的老本,与蒋介石争斗的筹码,也是与共产党和谈的资本。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而且对傅作义的打击接踵而至。

  12月25日,“新华社”发表陕北权威人士谈战争罪犯名单部题的电讯稿,列出以蒋介石为首的43名头等战犯。其中,傅作义的名宇在第31位。在宣布战犯的同时,中共还发表了一篇短文,指出:“像傅作义这样的战犯不惩罚不可能,减轻惩罚是可能的,其出路是缴械投降,立功赎罪。”

  在中南海的傅作义从新闻秘书送来的材料中看到了这个消息,暴怒地把材料往沙发上一扔,随即又拣了起来,不置可否地掂在手中,一字一句地细读了一遍。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中共的战犯名单上。傅作义难以理解,为什么在这时候把他置于这样的难堪的地位?他感叹道:“这样做不违背中共的宽大政策吗?这一定是中共一批青年干部干的,毛先生一定不知道。”他就怕一旦平津问题和平解决后,得不到中共的谅解,把他作为战犯处决。今天,他的名字上了“黑名单”,他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精神刺激,嚎陶大哭,哭喊着:“完了,一切都完了,政治生命也完了!”

  “战争罪犯”这顶帽子,沉重地打击了傅作义。他感到自己的政治生命完了,在城内闭门谢客,精神恍惚,经常一个人独坐,不思饮食,自言自语。与傅作义亲近的人看见他如此情况,都为之担心。他的副秘书长王克俊还把周围的手枪都收了起来,以防他自杀。但是,跟随他的人谁也无法解除他心中的郁闷。他思来想去,决定把谈判代表崔载之召回。

  代表傅作义出城与中共谈判的崔载之,得知新保安、张家口相继被攻克之后,非常焦急,连续发电给傅作义,劝傅作义不发通电,要慎重考虑中共方面的条件,军队放下武器,守城是没有出路的。电报发出后均未得到回音,直到12月26日李腾九发来急电,要崔载之返回北平。电文称:“总座为国家。为人民及保全平津文物与工商业基础,毫无任何政治企图,其意即帮助成功者速成功,而不是依附成功者求自己发展。因之,如果缴械亦先从傅身缴起,吾兄迭次来电意风均甚好,希望即返平面谈。”

  看来,傅作义对中共中央把他列为“战犯”的作法产生了误解,想中断已经开始的谈判。

  苏静得之此讯,即刻把情况报告给前线司令部,司令部立即以林彪名义同时发出两个电报,一个是发给苏静的:“望嘱傅之代表稍待,然后再返北平。”另一电发给中央军委:“博之来电转上,该电似非真意似另有企图,我们拟准其回去,并告以傅作义战犯,现如能下令缴械,则对其本人及其部属可以优待,军委有何指示,盼复之。”

  一切还未来得及,崔载之就走了;李炳泉和报务员、译电员带电台仍留在八里庄,以保持联络。

  傅作义召回崔载之,似乎要把已经开始的谈判中断下来。但是,中共方面并未因此放弃努力。中共地下党组织和平津前线指挥部一直关心着傅作义,密切注视着他的动态。在此之前,身为中共地下党员的傅作义的女儿傅冬菊根据地下党指示,从天津回到北平,一方面陪伴她的父亲,一方面将傅作义的情况报告一封又一封地发到平津前线司令部,然后又转给中央军委和毛泽东。

  这时的傅作义,一不能倒戈蒋介石,二不能投降,三不能做俘虏,因此,只有发通电呼吁和平,然后下野。为了应对最后的局面,傅作义派飞机将华北“剿总”副总司令邓宝珊从榆林接来,同时,又两次请燕京大学教授、民盟副主席张东荪等人,要他们向中共寻求一台阶使其下野。傅作义所采取的这些行动,说明他正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毛泽东是理解傅作义的,他知道,傅作义有自己的历史,也有自己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上梁山的。

  傅作义曾对自己亲近的人说,走罢战求和道路,要准备冒三个死:第一,几年来,自己曾不断对部属讲“勘乱、剿共”的话,现在秘密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部属若想不通,定会打死他;第二,这件事如果做不好,泄露出去,蒋介石以叛变罪处死他;第三,共产党也可以按战犯罪处决他。

  半个月来,蒋介石也三番五次派人来北平,给傅作义施加压力。12月15日,蒋介石派军令部长徐永昌到北平,企图利用徐曾在晋军同傅共事的关系,劝傅作义将部队撤到塘沽、青岛,待机南撤。同月23日,蒋介石又派其次子、陆军装甲兵司令部参谋长蒋纬国携他的亲笔信到北平,诱劝傅作义率部从津、塘海运南逃。接着,蒋介石又要傅作义到南京参加军事会议。

  对于蒋介石的诱劝,傅作义都委婉地顶了回去。但是,傅作义承受不了来自军事和政治方面的失败,尤其不明白中共方面为什么要将他列为战争罪犯。

  其实,中共中央公布战犯名单,是为了打击国民党的和谈欺骗,澄清中间派别中的混乱思想。况且,采用非正式的即权威人士发言的方式公布,并在广播中说像傅作义这样的战犯只要缴械投诚是可以减轻惩处的。这样做对于傅作义是有利的。这一原委,毛泽东1949年1 月1 日2 时给林罗刘的电报中做了阐释。

  毛泽东指出:新保安、张家口之敌被歼以后,傅作义以及在北平直系部属之地位已经起了变化,只有在此时,才能真正谈得上我们和傅作义拉拢并使傅部为我所用。因此,你们应认真做傅作义的工作。

  毛泽东就中共中央的原则立场和政策以及和平解决平津问题的诚意,拟出原则意见,指示林彪通过北平市党委直接告诉傅作义,这些意见是:傅作义目前不是要发通电。此电一发,他即没有合法地位了,他本人和他的部属都可能受到蒋系军队的压迫,甚至被解决。我方亦不能接受傅作义所想的一套作法,傅作义此种做法是很不实际的,也是很危险的。傅作义反共甚久,我方不能不将他和刘峙、白崇禧、阎锡山、胡宗南等一同列为战犯,我们这样一宣布,他在蒋介石面前的地位即加强了。傅作义可借此做文章,表示只有坚决打下去,除此以外再无出路,但在实际上则和我们谈判,里应外合,和平地解放北平或经过不很激烈的战斗解放北平。傅作义立此一大功劳,我们就有理由赦免其战犯罪,并保存其部属,北平城内全部傅系直属部队均可不缴械,并允许编一个军。傅作义致毛主席电已经收到。毛主席认为傅作义在该电中所取态度不实际,应照上述两项办法进行方合实际,方能为我方所接受;傅作义派来谈判之代表崔先生态度很好,兹后尽可再出城联络,传达双方意见。惟我们希望傅作义派一个有地位的能负责的代表偕同崔先生及张东荪先生一道秘密出城谈判,傅作义此次不去南京是对的,今后亦不应去南京,否则有被蒋介石扣留的危险。

  毛泽东还告诉林罗刘:上列意见最好由北平市党委派一个可靠同志经过傅作义亲近的人的引见,当面直接告诉傅作义,并告傅保守机密。

  林彪、聂荣臻看完电报,正在发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时,刚从八里庄返回司令部的苏静建议道:“是否就派李炳泉同志去?前几天,城工部长刘仁同志证实李炳泉是我党地下党员,出城前曾代表地下党与傅作义接洽;傅作义又委托他与其代表崔载之一起出城寻找我方谈判。现在我方再委派他返城向傅作义传达我方意见,必然受到傅作义的重视;并且有李腾九、崔载之的引见与保驾,不仅能很快见到傅作义,同时,李炳泉同志的安全也是很有保障的。”

  林、聂同意这一建议,要苏静将李炳泉接到司令部,聂荣臻对李炳泉说:“为了保密,也为了你的安全,电报不能携带,只能向傅作义背诵或讲明意思。”

  李炳泉说:“请两位司令放心,我看上几遍,就能背诵,保证原文传达!”

  1 月2 日,李炳泉回到北平,很快便见到了傅作义。傅作义听罢诸意见之后,如释重负,情绪大为好转。但是,他仍未表示完全接受中共方面的条件。

  这一天,张东荪、彭泽湘也来到中南海见了傅作义。傅作义在谈到北平和平解决时指示,他已下决心,并愿意绥远问题与平津问题一同解决。具体步骤是:第一,停战;第二,派代表出城会商。会商内容为政治经济机构之移交和军队统帅调遣驻地等。傅作义声明,会商只为手续,绝无讨价之意,傅个人无任何要求,绝不担任何职务。但是,傅作义又要中共方面答应两点,即中共领导之平津绥政府应为人民政府;军队之处理不用缴械方式。

  对于解放军方面来说,虽然已包围平津多日,随时可发起攻击。但是,平津前线司令部仍然遵循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的指示,耐心等待傅作义在和平解决平津问题上作出努力。

  傅作义放弃了通电起义的想法,同意重开谈判,在通向和平的道路上迈进了一步。尽管他还是有点访惶,但希望总是在经过朦胧之后才会诞生。

  第二十三章 天津方式

  88.谈战之间,试探,试探,再试探

  就在华北野战军攻占新保安、张家口之时,林彪、罗荣桓、刘亚楼根据中央军委的作战计划,紧张地进行攻击塘沽和大沽的部署,确定以第7 、2 、9 纵队共10个师的兵力,由第7 纵队邓华、政治委员吴富善统一指挥。

  塘沽,位于渤海湾,距天津约45公里,是华北地区的重要港口,也是天津国民党军出海的惟一通道。为了确保塘沽。天津,傅作义将两地划为一个守备区——津塘守备区,以第17兵团司令官侯镜如任司令,天津警备司令官陈长捷任副司令。12月中旬,侯镜如正准备由塘沽赴天津任职时,解放军攻占军粮城,他就以津塘交通已断为借口,留在塘沽,把防守天津的责任完全推给了陈长捷。

  根据塘沽特殊地形,侯镜如将5 万兵力重点布守在塘沽。大沽间纵深地区及塘沽北侧、西北侧地区。另有国民党海军第一舰队司令马纪壮率主力舰及其他数十艘舰船在海上游大,协同防守。

  这些天,林彪、罗荣桓、刘亚楼一直在为塘沽之战而焦思苦虑。战场形势需要打塘沽和大沽,中央军委电令也是“先打塘沽后取天津”,而且要快。但是,负责攻塘作战的指挥员报告说:塘沽地区为水网地带,兵力很难展开,而且侯镜如把指挥部设在军舰上,很难全歼,要求推迟攻击时间。

  林彪、罗荣桓、刘亚楼都感到遇到了一道难题,压力很大,通宵达旦开会研究。

  冀东大地的子夜,寒风呼啸,黑沉沉的天空飘落着大雪。平津前线司令部里灯火通明,在那张几乎占去了整面墙的作战地图上,两只鲜红的箭头拖着扇形指向塘沽、天津。

  林彪一直紧锁眉头,站在地图旁观看,站累了,索性把桌前的藤椅搬过来,坐着看,半天沉默不语。

  罗荣桓和刘亚楼一会儿轻轻地翻阅着已看过多遍的中央军委及塘沽前线发表的一大摞电报。

  林彪离开藤椅,踱着方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罗。刘说道:“塘沽、天津两地之敌,都要在很短时间内彻底歼灭,这是含糊不得的,也是不允许含糊的。推迟攻击时间,军委不一定同意,就是同意了,可塘沽的地形是变不了的,也还是很难把敌人全部消灭嘛!”

  罗荣桓合拢手中的电报,抬起头说:“是啊!打塘沽是我们入关后的第一个大仗,如果打不好,势必影响整个平津战役。”

  刘亚楼站起来,提议道:“看来,必须去一趟塘沽前线,再看一看地形,与邓华、吴富善同志进一步研究一下,看到底有没有办法打好这一仗。”

  经研究决定,由刘亚楼与特种兵纵队司令员萧华等一起前往塘沽前线东野第7 纵队指挥部,亲临火线指挥作战。

  刘亚楼走后不久,罗荣桓应党中央电召,前往西柏坡参加中央七届二中全会,平津前线指挥部只剩林彪一位主要领导人。这时,华北军区参谋长赵尔陆报告说,平津地区之敌有突围的可能,根据这一情况和前几天邓华、吴富善反映塘沽地形、敌情的电报,12月26日,林彪给中央军委去电:“平津敌突围象征甚多,塘沽、大沽目前水的阻碍太大,兵团用不上,故对两沽的攻击时间拟予推迟。有何指示,盼告。”

  毛泽东回电,同意推迟攻击两沽,并指示要严防平、津两地敌人突围。

  这时,刘亚楼从塘沽前线来电,提出将先打塘沽改为先打天津的建议。

  林彪收到刘亚楼等的来电后,大概是想起打锦州时曾给中央军委去电要改变部署,结果弄得很不愉快,所以这一次变得谨慎了。他一直等待着刘亚楼回来。

  刘亚楼赶回平津前线司令部后,向林彪详细报告了在塘沽前线的实地勘察情况和与邓华、吴富善等对地形、敌情的分析及建议缓攻塘沽,先取天津的理由。

  林彪思考良久,方下定决心,让刘亚楼起草给中央军委的请示电。

  12月29日,林彪、刘亚楼共同签署的给中央军委的电报,在详细报告了塘沽、大沽的地形和敌守备情况后说:“两沽战斗甚难达到歼敌目的,且因地形开阔,河沟障碍,我兵力用不上,伤亡大而收获小,亦必拖延平津作战时间。我在两沽附近的部队皆认为攻两沾不合算。……我们意见目前我军一面防平敌突围,但由于我目前未攻两沽,敌多半不敢突围。在此情况下,我军拟以5 个纵队的兵团包围天津,进行攻击天津的准备。在我未攻击前,如敌突围则先歼突围之敌。如我准备成熟时,敌尚未突围,则发动总攻歼灭天津之敌,盼军委电示。”

  当天,中央军委电复林、刘:“放弃攻击两沽计划,集中5 个纵队准备夺取天津是完全正确的。”

  林彪、刘亚楼如释重负,心里像一块石头落地。平津前线司令部根据中央军委指示,立即决定成立天津前线指挥部,刘亚楼任总指挥。

  刘亚楼担当起总攻天津的指挥重任,指挥东北野战军第1 、2 、7 、8 、第9 纵队和特种纵队大部及第6 、12纵队各一个师,共22个师34万人,配有山炮、野炮、榴弹炮等大口径火炮538 门,坦克、装甲车46辆,迅速转兵包围天津。从1948年12月30日至1949年1 月2 日的四天之内,刘亚楼指挥34万大军将天津围了个水泄不通。

  天津地区地形极其复杂,它被永定河、大清河、子牙河。白河和运河诸条水系切成许多段,形成易守难攻的水网地带。1947年1 月以来,国民党军在侵华日军原来修筑的工事基础上,继续构筑城防工事。到1948年下半年,城内外修筑了380 座巨大的碉堡,构成众多碉堡群,环绕全市挖成了宽10米、深4.5 米的护城河,放进运河水和海河潮水,在护城河以外还架设有数道铁丝网和鹿角,周围埋设数以万计的地雷,同时将城周围数里以内村庄一律焚毁,扫清射界,造成无人区。护城河内侧筑有长达40公里的环城土墙,土墙每间隔30米有一个碉堡,墙上密布铁丝网和电网,墙后是直达核心区的纵深碉堡群。天津守军两个军10个师,连同特种部队及保安团共13万人。1948年6 月上任的天津警备司令陈长捷宣称,天津的城防工事,是“大天津堡垒化”的防御体系。

  刘亚楼根据天津地形狭长特点以及敌人防守部署和工事配系情况,确定了东西对进、拦腰斩断,先分割后围歼的作战方针,并据此拟定了具体的作战计划。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傅作义仍未能作出明确的表示。1949年元月5 日,平津前线司令部以林彪、罗荣桓名义,公开发表(告华北国民党将领书),以促使傅作义早下决心,走和平解决平津问题的道路。

  这篇(告华北国民党将领书)指出:北平、天津、塘沽均已被围,你们的陆上退路已完全断绝,从海上和空中纵然有少数人逃跑,但你们的绝大多数仍无法逃脱被歼的命运。现在蒋介石已经自顾不暇,美国也已经无能为力。你们现在只有一条活路,就是学习长春郑洞将军的榜样,立即下令全军向本军投降。只要你们保证不杀人民,并将所有武器资材仓库和驻地工业交通设备,完全无损地交给我军接收,我们对于你们全体官兵眷属的生命财产,一律加以保护。如果你们同意这种办法,即望速派代表前来本司令部接洽,无论是哪一级将领军官的代表,我们一律欢迎。

  这无疑是最后的敦促。

  面对毛泽东元月1 日凌晨提出的诸多意见和平津前线司令部的公开敦促,傅作义终于又向前迈出了一步,决定派出第二次谈判代表,与中共方面谈判。

  1 月6 日,蒋介石又派国防部次长郑介民携蒋介石亲笔信来到北平,继续诱劝傅作义南撤,勿与中共和谈,傅作义再次予以拒绝。

  傅作义是决心不南撤了。但是,留在北平,他又不愿意接受投降或起义的方法。此时,傅作义的心理,是想取得一个国民党进步分子的地位,作为以后在政治舞台上的活动资本。为此,他通过崔载之一再向中共表示,可以放弃军权,但要求中共方面给予政治地位与名誉。

  傅作义选择华北“剿总”土地处少将处长周北峰和燕京大学教授、民盟中央副主席张东荪出城。

  周北峰是傅作义信赖的人,历史上曾多次与中共联系往来。张东荪不是傅作义的代表,傅请他参加谈判,为的是让他以第三者身份起一些缓冲作用。

  傅作义向周北峰交待:第一,北平城内蒋系中央军能够控制,因下级干部一大部为傅作义委派。第二,允许解放军和平接收,问题在过渡时间采取什么方式及军队整编调遣及过渡时间供给。

  1 月6 日23时,林彪将北平地下党报告这一情况的电报转呈中央军委。第M 天5 时,毛泽东致电林彪,指出:只要傅作义让我们和平接收平津,允许傅部编一个军,他本人可赦免战犯罪,保存私人财产,住在北平或外出由他自定。他的部属的生命家财不予侵犯。15时,毛泽东又致电林彪、聂荣臻,指示他们在谈判中要向傅方表明以下四点:1.傅作义反共甚久,杀人甚多,华北人民对傅作义极为不满。除非他能和平让出平、津,否则我们无法说服人民赦免他的战犯罪。

  2.不能取骑墙态度,只能站在人民解放军一方面,其军队编为人民解放军一个军,不能用其他名义。

  3.除傅部外,其他一律缴械,军官眷属,按对待郑洞国部办法办理。

  4.迅速解决,否则我军即举行攻击。

  1 月6 日上午8 时许,一辆吉普车缓缓驶出西直门。车上坐的是傅作义派出与解放军和谈的代表,一个叫张东苏,一个叫周北峰。

  经过一段行程,只见前面不远有一座石桥,石桥上站着六七个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周北峰立即从皮包里取出一面小白旗,这是临行前,中共地下党员崔月犁特意交代的联络工具。

  周北峰、张东荪走到战士跟前,一个班长模样的战士说:“跟我来!”

  他们很快走进一个大镇子,周北峰认出这是海淀镇。两个人被带到镇西南角的一大屋子里,一位解放军干部出面接待他们。之后,他们又来到设在西山角下的东北野战军第13兵团司令部。兵团司令员程子华热情地接待他们,在此住一晚,第二天下午4 时到了蓟县东南的八里庄。

  这时,聂荣臻到达平津前线司令部,在了解了第一次谈判情况后,经与林彪商定,从平津前线司令部乘车于1 月8 日晚上来到八里庄与傅方代表作礼节性会晤,以了解傅作义近期的态度和要求。

  寒暄一阵后,聂荣臻便问张东荪:“张先生,不知傅先生向您交了些什么底?”

  张东荪稍加思考,有条不紊地说:“概括起来,有这样几点:1.平、津、塘、绥一块解决;2.平津和平解决后能否有别的报纸,不只是中共一家的报纸;3.政府中要有进步人士;4.军队不要用投降的方式,而用调出城外整编的方式解决。”

  聂荣臻听后,没作表态,只是低头沉思了会儿。随后,他又以感叹的口气对周北峰说:“周将军,你们这次来,我们都很高兴。你的情况我了解一些。1946年,傅将军进攻张家口前派你与我们会谈,那是为了施放烟幕,遮人耳目,坦率点说就是搞骗局,所以我没有出面。这次和那次不同了,我欢迎你。”

  接着,聂荣臻又谈了全国和平津前线的形势,转述了中共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对此次和谈的基本方针。

  谈话约摸半个小时,聂荣臻见年纪已大的张东荪有些倦意,便不准备再谈了,对周、张说:“你们路上累了,明天继续谈吧。”

  张东苏的确累了,他和周北峰送走聂荣臻后便回屋休息。周北峰却没有睡意,独自一人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重大问题。

  过了一会儿,李炳泉走到周北峰身边,轻声说:“聂司令员就在东边院子里,他还没睡,咱们再跟他谈谈吧!”

  于是,他俩一起到来了聂荣臻的屋里。

  聂荣臻边让他俩坐下边说:“周将军能代表傅作义来,我们很欢迎,谈谈看,傅先生对这次谈判有诚意吗?”

  “他是看清了形势,才叫我来的。来之前他一再叮嘱我,主要看解放军对和平解决的条件。”周北峰答道。

  聂荣臻说:“条件很简单,就是要求他停止抵抗。不过,你是单谈北平的问题呢,还是傅统辖的全部力量和地区呢?”

  周北峰说:“傅先生的意思很明确,让我来谈全面的问题,包括平、津、塘、绥的一揽子和谈。”

  聂荣臻点点头,又追问了一句:“傅先生是否还准备困兽犹斗,用守琢州的办法,在北平负隅顽抗?”

  周北峰感到中共方面对傅作义的和谈诚意还不放心,就又恳切地强调说:“他这次叫我出城商谈,我看是诚心诚意的。和平解决是大势所迫,人心所向,现在只有走这条路了。”

  周北峰停了片刻,接着说:“当然,在具体问题上还可能费些周折。这也是难免的。”

  “周将军,傅先生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吧?”聂荣臻转变话题问。

  “是的。”周北峰说,“由于解放军在新保安、张家口、怀来歼灭了傅先生的三个军,把他多年积蓄的力量基本给吃光了;再加上南京蒋介石方面一再施加压力,不断指使军统人员和嫡系部队监视他,傅先生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正因为如此,他才下决心和你们解放军和谈,但同时也有不少顾虑,我们这次前来商谈希望谈得比较具体点。”

  聂荣臻这时看了看表说:“好吧,明天我们正式会谈。时间不早了,请你早些休息吧!”

  89.以诚相待,傅作义仍是犹豫再三

  深夜,繁星满天,孟家楼沉浸在一片宁静中。解放军东北野战军司令员、平津前线前委书记林彪正在和聂荣臻交谈,研究第二天与傅方代表如何谈判。他们分析认为,傅作义的和谈办法可谓一举三得;放弃抵抗,保全了古都、商业城市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可以讨好人民2 实行改编,不缴械,不失面子,他和他的部下容易接受,而且给出路,可以讨好部属;让出地盘,可以讨好共产党。这是取得多方满意的好办法,是傅作义和他的亲信心腹苦费心机设计的。

  夜,更深,更寂。他们连夜把与傅方代表接触的情况以及分析判断意见,电告了西柏坡。

  1 月9 日凌晨,中共中央军委给林彪、聂荣臻发来电报,要求与傅方代表正式会谈中,注意运用策略,回答如下几点:1.平、津、塘、绥均应解决,但塘绥人民困难尚少,平津人民困难甚大,两军对峙,军民粮食均有极大困难,故应迅速解决平津问题。

  2.为避免平津遭受破坏起见,人民解放军方可照傅方提议,傅方军队调出平津两城,遵照人民解放军命令开赴指定地点,用整编方式根据人民解放军制度改编为人民解放军,并由双方代表3 日内规定具体办法,于1 月12日下午1 时开始实施。平津两处办理完毕后,即可照此办法解决塘绥问题。

  3.政府中有进步人士。平津报纸不只中共一家,是中共民主纲领中原来就有的,故不成问题。

  电报指出:上述几项,估计傅作义对第2 项是不能实行的。如果他能实行将军队开出城外,我们也有办法将其缴械,故大胆答应傅方提议,表示仁至义尽,你们即应与周北峰讨论实行此条的具体办法,例如军队出城所取道路、驻地及其它事项,逼傅在12日开始实行,使张东荪看了认为我们是宽宏大量,完全是为了保全平津人民的生命财产而出此。

  另外,对于要傅开口子、扣军官,实行里应外合这一点,现在不要提,待攻天津再说;如张东荪不愿久待,即可派车送他来中央所在地,并派人妥为照料。

  1 月9 日下午10时,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刘亚楼等来到八里庄,与周北峰、张东苏进行正式谈判。中共平津前线主要领导人都来了。

  林彪首先说:“张、周两位先生,你们昨天和聂司令员谈的,我们都知道了。今天我们谈一下傅作义将军的打算、要求和具体意见。”

  周北峰说:“昨天夜间,我已给傅先生打了电报,告知我们安全抵达蓟县,并与聂司令员见了面,约定今天正式会谈。傅先生的复电很简单,只有‘谈即后报’四个字。”

  林彪说:“那好吧,咱们今天会做初步的会谈。你们这次来是只谈北平问题呢,还是傅将军势力范围的所有地区都谈呢?”

  这个问题聂荣臻昨天已问过了,林彪今天再次提出,说明它极为重要。周北峰照昨天说的重复了一遍,说:“以平、津。塘、绥为中心的所有他的统辖地一起谈。”

  罗荣桓说:“那好,既然我们有了共同点,就请周先生电告傅将军:平、津、塘、绥可以一起谈。不过,希望他这次要下定决心。我们的意见是,对傅将军的所有军队一律解放军化,所有地方一律解放区化。按照这一总的原则,首先解决平津问题,由傅将军下令把部队调出城外,在指定地点进行整编,改编为人民解放军。对于傅部的起义人员一律不咎既往;所有在新保安、张家口、怀莱战役中被俘军官一律释放;傅将军的总部及他的高级干部一律予以适当的安排。”

  周北峰头也不抬地作着记录,他的笔尖挪得很快,显然担心漏掉任何一点哪怕是不很重要的意见。

  他停下笔,稍作思考后问:“诸位将军,你们对傅先生本人的安排有什么考虑?”

  聂荣臻说:“只要傅将军放弃抵抗,下定决心走和平道路,我们会赦免他的,并会有妥善的安排。除此之外,别无出路。希望他早下决心,当机立断。”

  张东荪说:“首先解决平津问题,把国民党守军全部调出城外,开到指定地点,用整编方式改编为解放军,这个办法好。我看傅先生是能接受的。”

  会谈到中午时结束。林、罗、聂、刘与周北峰、张东荪、李炳泉共进午餐。当天下午,周北峰把首次正式会谈的情况,通过崔载之留在八里庄的电台向傅作义作了汇报。傅复电表示,希望谈得具体些,越具体越好。

  周北峰、张东荪焦急地等待着第二次会谈。

  第二天深夜,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刘亚楼来到八里庄,进行第二次会谈。

  第二次会谈一开始,周北峰就急不可待地提到实质性问题,说:“关于军队解放军化、地方解放区化的问题,怎么搞法?傅先生希望谈得具体些。”

  林彪没有回答,却反问道:“傅将军有什么具体意见和具体要求?”

  周北峰说:“我出城前与傅先生拟定了一个初步意见,请诸位将军考虑。傅先生的意见基本是:军队以团为单位出城整编,不要用投降方式解决;对于新保安、张家口等作战中被俘的人员一律释放,不作战俘对待;文职人员都吸收到新的单位继续工作;军队、行政、文教等人员都予以安排,给予生活出路。”

  林、罗、聂都在认真听着,不时还在纸上写些什么。刘亚楼埋头作着记录。

  “还有吧,说下去。”罗荣桓说。

  “傅先生还说,他一贯主张政治民主,经济平等,言论和信仰自由,北平的《平明日报》继续出版发行。另外,他是追随蒋介石做了些不利于国家不利于民族的事情。在他的带领下,随他工作的人员或多或少都犯有不同程度的错误甚至是罪恶。这一切都由他一个人承担,对于他的所属军政人员的以往罪过,请不要再追究了。”周北峰补充道。

  针对周北峰提出的这些问题,罗荣桓说:“凡是你刚才所谈的各地作战被俘人员都可以一律释放,并不追究他们以往的责任;凡是愿继续工作的都可以留下安排适当的工作;不愿工作而要还乡的人员都可以资遣井发给资遣费及证明书,令其还乡,并属咐地方政府对其还乡后不予歧视;允许傅将军把部队改编为一个军;他本人不但不作战犯看等,还要在政治上给他一定的地位。”

  周北峰满意地点点头,说:“我回去把你们的意见陈述给傅先生。我想,他一定会高兴的。”

  1 月11日上午10时举行第三次会谈。这次会谈是在融洽的气氛中进行的,双方主要就有关傅部几十万军队和一些文职人员的安排情况等问题交换了意见,并对前两次会谈记录作了增删和订正。午饭后,刘亚楼送来整理好的“会谈纪要”一式两份。双方看后,都说没有新的意见。于是,林彪、罗荣桓。聂荣臻依次签字。傅方代表由周北峰在“纪要”上签了字。

  俄臻郑重地对周北峰说:“所议各项作方务必在1 月14日午夜前答复,这在‘附记’中有明确规定。今天是1 月11日,还有四天时间,应该说够用了吧?”

  周北峰说:“好吧,我现在就返城,争取早日答复你们。”

  1 月12中午,周北峰回到北平城自己家中,并立即与傅作义的秘书长王克俊打电话:“王秘书长,我已平安返回,吃过午饭就到总部去。”

  王克俊向傅作义作了报告。

  周北峰放下电话,洗了洗脸,正准备换衣服吃饭,电话铃突然响了。周北峰抓起电话,耳机里传来王克俊的声音:“总司令请你立即来,午饭到这里吃吧!衣服也不用换了,你的车有特别通行证,可以一直开到总司令办公处。我们等着你,越快越好厂周北峰来到中南海居仁堂时,傅作义正在大客厅里主持召开军事会议,特地从会场出来见周北峰。

  在傅作义的办公室,周北峰汇报了几句,傅作义就急切地问:“你来电不是说已签了协定,有文件吗?”

  “不是协定,是一个会谈纪要。”周北峰边说边从内衣里取出文件交给傅作义。

  傅作义先是看了看签名,然后才从头至尾地把“会谈纪要”看了一遍。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唉声叹气。

  周北峰见傅作义把后面那个很重要的附记给漏掉了,便提醒他说:“这个文件是我们谈完后归纳整理的,最后一段附记中说所议各项务必于元月14日夜午前答复。”

  傅作义还是一言不发,低头思考良久,对周北峰说:“你可以电告解放军,你已安全回到北平。”

  “那文件的事?”周北峰急忙问道。

  傅作义抬起眼皮,扫了扫桌上的文件,板着面孔说:“过两天再说吧!”

  周北峰感到很茫然,总司令为什么急着让他出城谈判,如今有了初步结果,反倒变得这样冷漠?

  不日,傅作义通过李炳泉复电平津前线司令部,电文中心意思是推迟部队出城日期。

  90.血战津门:从30天到29小时

  1 月12日,林彪、聂荣臻,将傅作义电文转报中央军委,并认为:也许要待我真正攻下天津后,傅及北平蒋系军官才更容易就范。他们提出:天津敌先头部队至迟须于13日12时以前开出,否则我14日即开始进攻。

  1 月10日,中共中央决定以林彪、罗荣桓、聂荣臻三人组成中共平津战役总前委,林彪为书记,由总前委“统一领导夺取平津,并于尔后一个时期内(大约有三个月)管理平、津、唐及其附近区域的一切工作。”

  总前委驻北平附近的通县宋庄,平津前线司令部机关也由孟家楼移至这里。

  当天,刘亚楼从天津来到宋庄,向总前委汇报了攻击天津的作战部署和攻城准备情况。林、罗、聂听后,均十分满意,当即研究决定于14日上午10时发起总攻。

  林彪说:“好,就这样上报军委。”

  这时,罗荣桓侧身向坐在身边的刘亚楼问道:“军委限令三天拿下天津,你需要几天?刘亚楼回答说:”我不好讲,三位首长定。“

  “48小时怎么样?”林彪以目光征求罗、聂的意见。

  罗荣桓、聂荣臻都点头说:“好!”

  这时,刘亚楼满有把握地说:“要我说,30小时就够了。”

  林、罗、聂都一惊。

  聂荣臻说:“军中无戏言!”

  刘亚楼解释道。“我和陈长捷的兵力是三比一,我手里还有他最详细的布防图。”

  林彪说:“那好澳,我们就上报军委30小时。”

  刘亚楼立即说:“别别别,还是按三天报上去,我满满算,按30小时使用就是了。”

  罗荣桓、聂荣臻都笑了。

  林彪说:“好吧,上报三天。”

  在我军兵临天津城下的日子里,中央军委指示,也不要放松政治攻势,力争陈长捷放下武器,以使天津免遭炮火。林彪、罗荣桓于1 月6 日亲笔签署了一封给陈长捷的信。信中写道:“陈长捷、林伟待、刘云瀚将军:我们即将开始天津战役了。郑洞国是榜样,将军如仿效将为人民立大功,如抵抗只能使自己遭受杀身之祸。希望你们在我们总攻之前,派代表来谈判,在任何地点都可找到司令部,然后护送你们与我们商谈。”

  刘亚楼派一名通信员摸到敌人阵前喊话,将信送到天津守军军部,然后转送到了陈长捷手上。

  陈长捷是傅作义的心腹,两人都曾是晋军阎锡山手下的将领,彼此有多年的袍泽之交。陈长捷接信后,向北平打电话请示傅作义,傅的参谋长李世杰回答说:“坚决守住天津,就有办法。”于是,陈长捷复信平津前线司令部拒绝放下武器,但表示可以派代表商谈。

  陈长捷两次派代表出城。第一次,刘亚楼在城南我军的一个驻地会见了他们,并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表明了我方态度。过了几天,陈长捷第二次派四名天津参议会代表出城,打着白旗乘着吉普车来到杨柳青,提出要进一步谈判,双方再议条件。其实,陈长捷派人谈判是假,刺探军情、拖延时间是真。

  刘亚楼摸清了敌人的心理,便来个将计就计,待我军前沿阵地的两名战士护送这四名代表进了杨柳青时,他派通信员把他们带到平津前线指挥部隔壁的一间屋子里休息,并让联络参谋通知他们说:“刘总指挥正在路上,大约25分钟后才能赶到,请你们稍等片刻。”

  刘亚楼在指挥部里坐了20多分钟后,才穿上大衣,从后门出去,坐上一辆吉普车,往天津以北发电厂方向绕道一圈,再回来,而且有意让他们看到车从城北开来,车轮上沾满泥巴。刘亚楼也假装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进门就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紧赶慢赶,还是未按时赶到,让诸位久等了。”

  四名代表站起来,说:“刘将军辛苦,请不要客气。”

  一阵寒暄过后,刘亚楼严肃地说:“请诸位先生转告陈长捷,我方态度早已表明,今天再次重申:(1 )天津为华北主要工业城市,人民解放军甚望和平解决,以免遭受战火破坏。(2 )一切天津国民党军队应自动放下武器,人民解放军保证这些军队官兵生命财产的安全及去留自便。(3 )人民解放军停战24小时,等候天津守军的答复。(4 )如果天津守军不愿自动放下武器,则人民解放军将发动进攻,天津守军的首领们,应担负今天津遭受战争破坏的责任而受到严厉征罚。”

  刘亚楼最后又加重语气,说:“上述限24小时内答复,天津守军至迟应于1 月13日12时前放下武器,否则,我军将于14日开始攻城。”

  四名代表点头哈腰地表示回去一定向陈长捷如实报告。

  陈长捷听了四名代表的报告,见刘亚楼已发了“最后通碟”,又急忙给北平打电话,请示怎么办。李世杰还是那句话:“坚决守住,就有办法。”于是,陈长捷在最后仍决心“哪怕战到房无完瓦,地无净土,也要死守天津,以对得起傅总司令”;并向守军官兵发布了谁临阵脱逃,其直接上司就可当即枪毙的骇人听闻的六条军律;同时又进一步加紧了天津的防御准备。

  1 月12日,毛泽东同意命令傅方代表限平津守军先头部队至迟须于13日12时以前开出。并指示林、罗、聂向傅方代表指出,我方怀疑傅方借谈判拖延时间,故天津方面必须依照指定时间开出城外,并不得对公私财产、军用物品及公文卷有任何破坏损毁,否则必须全体缴械,并惩办其负责人。军队出城,只能携带随身枪弹。

  1 月11日,傅作义又通过崔载之给李炳泉电,向平津前线传达信息:“此间由邓宝珊率必要人员前往,与林聂二先生商谈平、津、塘、绥和平解决及整个技术问题。”并提出:“为决定后实施便利,最好林聂二先生移近北平,以免往返费时。”

  1 月12日3 时,毛泽东得知傅作义将派华北“剿总”副总司令邓宝珊出城谈判的消息后,即致电林彪、聂荣臻,对谈判方针作出指示,要他们在谈判中应向傅方代表邓宝珊指出,解放军围城已近一个月,谈判如此之久,始终不着边际,傅方自己提出离城改编,现又惜词推托,企图拖延时间,加重平、津人民的痛苦。傅如有诚意,应今天津守军于13日全部开出城,听候处理。守军应负责移交一切公共财产、案卷、武器弹药。被服,不得有任何破坏损失。守军出城,只能携带随身枪弹物品。一切改编细目待出城后再说。至于北平守军可推迟数日离城,但亦不能拖延太久。

  这时,傅作义对平津前线司令部提出的天津守军应于1 月13日12时开出城外,听候处理的要求,仍不能作出明确回答。傅作义的参谋长李世杰向天津发出的指示,其内容依然是“坚持守下去,就有办法”。

  1 月13日12时,林彪向中央军委报告:天津敌未遵令向外开出,本日此刻止,亦无新的消息。由此看来争取和平解决避免破坏的可能似乎不多。本晚24时止,如仍无争取此种可能的征候,则明日开始攻天津。

  中央军委认为傅作义有意拖延,遂一方面通过多种渠道做傅作义的工作,一面下令攻击天津。这时,北平各界民主人士纷纷向傅作义进言走和平道路。

  傅作义的老师刘厚同曾多次向傅陈说南下西去均不可为,劝其倡和平、顺民意,效仿“商汤放桀,武王伐纣”的故事,及早脱离蒋介石,“万不可把文化古都毁在你手里”。

  徐悲鸿等文化人士则向傅进言:战则败,和则安,北平两百万人民生命财产,系于将军一身,“如果傅先生顺从民意,采取和平行动,对此义举,我们一定要大书特书”。

  同时,蒋介石发现傅作义与我谈判的行动,先后派亲信到北平进行阻挠,拉拢傅南逃,又指令特务抓捕共产党地下党领导人,以示恫吓。

  冬夜是漫长的,但终会有天明的时候,被泥雪堵阻的车轮就要转动。

  1949年1 月14日到了,何去何从,傅作义必须迅速作出抉择。这天上午,他把邓宝珊、周北峰请到居仁堂,让他们立即启程到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谈判。

  周北峰焦急地说:“总司令,今天就是14号了,上次在蓟县八里庄‘会谈纪要’上所说的时限就是今天,我们该答复了。”

  傅作义不以为然地说:“你们去吧!就说有些条款还需要再商量一下。”

  1 月14日,傅方和谈代表再次出城。此行代表团由邓宝珊、周北峰、可成及邓的一名随从,共四人组成。邓乃华北“剿总”副司令长官兼陕绥边区总司令,是傅作义特地派飞机从包头接来北平,出任和谈代表的。

  在关键时刻,傅作义请出邓宝珊做和谈代表,主要是因为邓宝珊与共产党领导人毛泽东等多年来有频繁交往。虽在抗战时期,邓宝珊就三次途经延安,每次都受到毛泽东、周思来、朱德、贺龙等中共领导人的热情接待,毛泽东曾几次与邓长谈,彼此关系很好。

  就在邓宝珊前往通县平津前线总指挥部谈判地时,刘亚楼指挥所属部队发动天津战役。

  原计划规定1 月13日实施总攻,但由于这天是农历12月15日,海潮大,护城河水位高,所以将总攻时间推迟至1 月14日。尽管有攻下天津的绝对把握,但国民党军人数毕竟有厂万之众,比济南守敌多三倍。因此,平津前线司令部要求攻打天津的部队,在作战指导上,要把“死老虎当活老虎打‘”;在突破时,要“采取多面攻击、多点突破,但应保持主要一点”,在纵深战斗中,击弱留强,先吃肉后啃骨头,大胆穿插,连续攻击,求得迅速打通东西走廊,将市区南北分割,在突破和纵深战斗中,都要预有反击的准备和组织,巩固已占阵地。

  1 月13日晚,寒风吹打着路旁田野里凋落的枯叶,哗啦哗啦乱响。大地也跟着响起部队进行的脚步声。各部队都向预定的攻发阵地开进。

  1 月14日拂晓,各就各位。每个炮口,每一挺机枪,每一支冲锋枪和步枪都在等待着总攻开始的时刻。

  上午10时,刘亚楼拿起电话筒,下达命令:“总攻开始!”

  随着刘亚楼激奋而洪亮的命令声,三颗信号弹腾空而起,那莹绿的光团划出三条美丽的弧线挂在天空,尔后悠悠飘落,消失。刹那间,500 多门大炮一齐轰鸣,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像疾风暴雨一样倾泻在城墙上下、碉堡群中,卷起滚滚烟尘。天津城淹没在硝烟火海之中。

  炮火之后,各主力部队一齐向天津城垣发起猛攻,在10个攻城地段上展开攻击,突破口的战斗异常激烈、残酷。

  至13时30分,解放军在东、西、南10个攻城地段,有9 个突破成功,只有第8 纵队第22师尚未突破正面城垣。林彪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地图上的天津东郊,手里紧紧捏着电话听筒。他在等待第22师的消息。

  正在这时,刘亚楼打来电话:“敌军顽固坚守,22师伤亡……”

  林彪不客气地打断对方:“告诉黄永胜,要集中主要一点,要不惜代价打开突破口,拿下天津城!”

  在砖瓦窑指挥所里,第8 纵队司令员黄永胜急促踱步,偶尔停步举起望远镜向第22师方向望望,仍然没有消息。他果断地命令道:“让22师退下来,从民权门突破进入,尔后向南攻占铁路宿舍!”

  打开突破口的战斗是惊心动魄的,也是惨烈的。

  摧毁“模范工事”的碉堡群——爆破前进道路上的障碍物——强渡护城河,突破强大的城墙——巩固扩大突破口……

  这中间的距离只有几百米甚至几十米,可是在这段距离上的每寸土地都洒满了解放军官兵的鲜血,铭刻着英雄们的功勋!

  九个攻城地段的突破口是用智勇打开的,冲锋道路是用生命铺就的,红旗是用鲜血染红的。

  91.毛泽东发表声明令傅作义坐卧不安

  邓宝珊一行先来到通县的解放军平津前线总部。大约一个小时后到达通县以西五里地的五里桥村。这里距离解放军平津前线总部所在地宋庄只有五里路。汽车开进一座宽敞的大院,邓宝珊、周北峰下了车,看见林彪、罗荣桓、聂荣臻三位将军已经站在大门外迎候。车内的傅方代表赶紧下车与对方握手。

  林彪说:“欢迎,欢迎!邓将军你们一路辛苦了,请先到屋里休息吧!”

  大家握手问候完毕,林彪等表示休息一夜再说,而周北峰却恳求说:“不累,不累,我们还是现在就谈吧。”周北峰深知此时时间对傅方意味着什么,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

  于是,双方立即开始了会谈。

  聂荣臻十分严肃地说:“周先生,我们上次谈得很清楚,1 月14日午夜是答复的最后期限。我们曾通过北平城里的同志向贵方作过多次催问,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但你们迟迟不作答复。现在只剩下几个小时了,我们已经下达了攻打天津的命令,这次谈判就不包括天津了。你们有什么意见?”

  周北峰这才发现上次在八里庄参加谈判的刘亚楼参谋长没有在场,大概是去指挥进攻天津的作战了。他好像受到沉重的一击,立即意识到现在在谈判中能讨价还价的时间和资本几乎没有了,他没有说话,而是转脸看着邓宝珊。

  邓宝珊也有些怅然,没想到一见面中共方面就给来了一个下马威。他虽然知道这责任在于傅作义犹豫不决,解放军只好先在天津动手,但不相信解放军能在短时间内拿下天津。他对聂荣臻说:“我们出来,傅先生已下了决心,天津就别打了。”

  聂荣臻说:“你我都是军人,你也知道,仗一打响就不好收拾了。”

  一阵沉默。

  邓宝珊对周北峰说:“用你的名义打个电报,将这个情况报告总司令,请他作指示。

  接着,1 月17日,解放塘沽,国民党塘沽守军5 万余人从海上逃跑。

  天津、塘沽、新保安、张家口解放后,百万解放军云集北平周围。北平傅作义20余万守军已成囊中之物。

  就在人民解放军对天津发起总攻的这一天即1 月14日,毛泽东发表《关于时局的声明》,提出了同南京国民党政府及任何国民党地方政府和军事集团进行和平谈判的八项条件。声明明确指出:“虽然中国人民解放军具有充足的力量和充足的理由,确有把握,要不了很久的时间之内,全部地消灭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残余力量;但是,为了迅速结束战争,实现真正的和平,减少人民的痛苦,中国共产党愿意和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及其任何国民党地方政府和军事集团,在下列条件的基础上进行和平谈判。这些条件是:(一)惩办战争罪犯;(二)废除伪宪法八三)废除伪法统;(四)依据民主原则改编一切反动军队;伍)没收官僚资本八六)改革土地制度;(七)废除卖国条约;(八)召开没有反动分子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成立民主联合政府,接收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及其所属各级政府的一切权力。”

  毛泽东指出,这八项条件反映了全国人民的公意,只有在此条件之下所建立的和平,才是真正的民主的和平。如果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中的人们愿意实现真正的民主的和平,而不是虚伪的反动的和平,那末,他们就应当放弃其反动的条件,承认中国共产党提出的八个条件,以为双方从事和平谈判的基础。否则,就证明他们的所谓和平,不过是一个骗局。

  毛泽东在声明中向人民解放军指挥员、战斗员发出号令:在南京的国民党反动政府接受并实现真正的民主的和平以前,你们丝毫也不应当松懈你们的战斗努力。声明最后强调指出:“对于任何敢于反抗的反动派,必须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之。”

  天津的告急,毛泽东的声明,使北平城的傅作义坐卧不安,他和蒋介石一样面临着万分痛苦的选择。

  1 月15日上午,天津大战中国共双方军队高级将领在战场上的最后一次正式和谈开始了。

  这次会谈持续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结束。双方代表商谈的主要内容是:北平国民党军开出城外的地点、改编方案、补给、团以上军官的安排原则、军政机构移交和接管办法,等等。商谈范围只限北平一地,绥远问题不列人此次会议议程。

  中共方面出于保护北平古城的考虑,在商谈一些具体问题上作了较大的让步,对于傅方提出的要求和方案都尽量给予满足和采纳。

  这次商谈,是在边打边谈中进行的。战场上的进程和态势,直接影响着傅方谈判代表的心态。邓宝珊原以为“固若金汤”的天津起码也能坚持个把月时间,可以捞取一些资本,没想到解放军仅用四个小时就攻占了天津全城,俘虏了陈长捷。当他和周北峰得知天津失守的消息后,极为震惊,深感北平更孤立了,只有迅速促成和平解决北平问题,才是上策。

  解放军攻克天津成了一副催化剂,而陈长捷的“现身说法”,则对促进和谈也有着一种奇特的作用。

  1 月16日拂晓,刚当俘虏不久的国民党天津警备司令陈长捷,在解放军战士的押送下,乘车来到通县五里桥。在张宅一间大屋里,他见到了邓宝珊和周北峰。这是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的一次精心安排,目的在于让傅方代表尽快签署和平协议。对于邓、周来说,这真是富于戏剧性的一幕!

  一见面,陈长捷就指着邓、周大声吼道:“你们这些家伙,躲在这里,以和谈为名吃饱了饭磨牙玩,就是不签字!让我陈某人和13万弟兄们当牺牲品,作为你们讨价还价的资本。呸!我们完了,看你们还找谁垫背!”

  陈长捷的到来,使邓、周感到很意外。面对陈的怒斥,俩人感到很委屈,有口难辨,难道他们就不想快点签字吗?

  陈长捷待情绪稳定了下来,开始缓慢地讲起了自己的真实感想。他说:“现在大局已定,为蒋介石的不义战争作垂死挣扎,不赶快觉悟,不起义反正,即便逃到天边也是死路一条。天津的事实就是这样。”

  “人家共军的战略战术,实在高明,变化莫测。毛泽东指挥战争正确适当,达到了使国军完全听从他的调遣……共党的情报工作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使他们对天津城防的设计、运用和兵团部署都了如指掌,得以恰当选定主攻方向,一举打破城防体系。相反,我们的情报工作却一团糟……守军的士气普遍低落,不愿再战,而共军官兵英勇顽强,很有战斗力。天津城防阵地的暗堡和一些支撑点工事不是被他们的炮火所摧毁,就是三五成群的战士摸爬到眼前,一组继一组,一人继一人,用炸药包、爆破筒、手榴弹进行爆破,有的还与碉堡一起炸毁,真是不怕死。如果我们的官兵也有这种精神,也许还能坚持。

  讲到这里,陈长捷抵下头,陷入沉思。

  当天,毛泽东以平津前线司令员林彪、政治委员罗荣桓名义起草了致傅作义的函,向其指明两条出路:(1 )自动放下武器,取得人民谅解,予以减轻或赦免;(2 )离城改编。部队离开北平,开人指定地点,改编为人民解放军。

  毛泽东在起草这份函文时使用了一些激烈的言词,目的是让傅作义醒悟,让傅作义及其所属认清出路,而最终实现和平解放北平、保全古都的愿望。函文警告说:“如果贵将军及贵属竟敢悍然不顾本军的提议,欲以此文化古城及二百万市民生命财产为牺牲,坚决抵抗到底,则本军将实行攻城。……城破之日,贵属诸反动首领,必将从严惩处,决不姑宽,勿谓言之不预。”

  毛泽东称这份文件为“通碟”。

  当天,毛泽东收到了林罗转来傅作义于14日16时、15日15时发给邓宝珊的电报,以及林罗向中央军委报告攻克天津的电报。

  傅作义在14日16时的电报中提出:部队出城后,开驻地区距离较近为宜;部队开出后,确定对方开始补给时间,未开始前仍由我方继续补给;部队出城后对方部队保持一定距离;城内一切由双方派员成立联合机构维持秩序。在15日15时的电报中,傅作义说:吾人求和平之心诚恳、单纯,毫无它意。对方进攻天津几经继续,今更激烈,弟意在此时期再有一人一物之伤亡损坏,为国为人民均所不应。

  毛泽东分析,傅作义致邓宝珊各电,证明他已动摇,但还有许多反动观点及妄想。例如傅14日还有指挥陈长捷夺回突破口,施用炸药抵抗,而在15日15时电内又谓在此时期再有一人一物之伤亡损坏,为国家为人民均所不应。他自己不下令停战,而要解放军停战,傅作义所提在北平成立联合机构一点,也有分享政权之意。所以,毛泽东指示林彪、聂荣臻,须将致傅通牒交与傅方代表,并说明此一通碟是准备于必要时公开发表的。要求林、聂应向邓宝珊、周北峰及同来的人切实做一番工作,坦白诚恳向他们说明利害,并应迅速准备派出适当代表,带随员及电台人城工作;此人应懂得全部策略态度并要机警有应付能力。

  第二十四章 北平方式

  92.和平解放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和平解放北平是一种不流血的斗争方式,这并不意味着不用斗争就可以解决问题。毛泽东深深地感受到这种斗争的尖锐、复杂和微妙。正在进行的第三次谈判是和平解放北平的关键,任何一个事件或任何一个细节处理不好,都可能造成历史的遗憾。连日来,毛泽东在西柏坡与周恩来、朱德等密切注视着谈判的进程,并不断给平津前线指挥员发出指示。16日18时,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了致林罗聂的电报,提出关于与傅方谈判的补充意见。

  毛泽东指出:傅方要求军队出城,不要开得太远及各部驻地不要过于分散,这是惧怕缴械的表示。第一步可以答应他们这样,使他们放心出城,地点似可指定通县、香河、三河区域。第二步再照你们所拟办法将彼军分散插驻我军各纵之间,实行整编。第二步办法现在不要过早提出。关于补给,第一期由傅方负责我方协助,第二期由我方负责傅方协助,第三期全由我方负责。关于攻城,毛泽东指出:“积极准备攻城。此次攻城,必须做出精密计划,力求避免破坏故宫、大学及其他著名而有重大价值的文化古迹,你们务必使各纵首长明了,并确守这一点。让敌人去占据这些文化机关,但是我们不要攻击它,我们将其他广大城区占领之后,对于占据这些文化机关的敌人再用谈判及瓦解的方法使其缴械。即使占领北平延长许多时间,也要耐心地这样做。为此,你们对于城区各部分要有精密的调查,要使每一部队首长完全明了,哪些地方可以攻击,哪些地方不能攻击,绘图立说,人手一份,当做一项纪律去执行。为此,你们必须召集各攻城部队的首长开会,给以精确的指示。为此,你们指挥所要和每一个攻城部队均有准确的电话联系。战斗中每一个进展均须放在你们的指挥和监督之下。”

  当天下午,双方代表继续会谈。会谈更加融洽了,傅方代表态度更加诚恳了。

  林彪首先发言。他说:“毛泽东主席今晨来电说,他得知邓先生出城来谈判,很高兴,并致欢迎之意。邓先生8 日电示榆林方向派人去见他的事,他已知道了,也表示欢迎。”

  邓宝珊听了林彪转达毛泽东对他致意的话,非常高兴,激动地说:“愿为保全文化古都,尽我全部力量,不辜负毛先生的厚望。”

  双方代表就和平解决北平问题达成一致意见后,聂荣臻谈了解决绥远问题的初步设想。他说:“绥远的问题,我党中央指示绥远再谈。如果北平的和平解放能顺利完成,使中国数百年的文化古都及文物古迹能够完整地回到人民怀抱中,绥远问题就好谈了。”

  双方对博部队的改编原则与具体办法,以及“华北剿总”和部队中团级以上人员安排等问题交换了意见。会谈一直进行到深夜,整理归纳出十项条款。周北峰认为,这些条款傅作义是能够接受的,原先他还担心中共会因天津战役而抬高要价,看来他多心了。一块石头落地,他变得轻松了。

  最后,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和邓宝珊、周北峰分别在《北平和平解放初步协议》上签了字。晚饭后,林彪、罗荣桓。聂荣臻一起来到邓宝珊下榻的小四合院,与傅方代表握手告别。林彪说:“从全国形势看,死守北平是不可能的事了。但为了保全古都及市民生命财产安全,我们甚望和平解放北平,谁不可能再拖延时间。限本月21日首先开出一个军到城郊地区,然后再陆续开出。为了指挥傅部军队出城行动,可以在德胜门外设双方参加的指挥所。此后,我方再派军政负责人人城。”

  邓宝珊说:“林将军所谈几点,我看完全可以照办。”

  林彪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邓宝珊说:“请邓先生将这封信转交给傅将军。”

  邓宝珊拿着信说:“有句古训为‘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我想,一个人如果不怀千岁忧,总有一天会遭到后人的耻笑甚至责骂的。我也这样劝过傅先生。傅先生以及我本人,还有诸位先生,总有一天要黄土覆面的。在我们化成了灰后,后人写段历史时总会是公正的。”

  邓宝珊询问北平和平解放后傅作义去何地为宜,以此试探中共方面对傅作义的处理。林罗聂答复邓宝珊,傅作义的位置有两个,一去台湾,一留北平。并以吴化文为例说明,只要傅作义真能站到人民方面来以赎前罪,中共方面不会亏待他。

  接着,邓宝珊又问他是否能接替傅作义的担子,试探中共方面是否容纳他。林罗聂当即表示仍由傅作义继续负责办理和平解决北平问题为宜。

  邓宝珊提出:“贵军是否派一代表人城,便于进一步的联络与商谈,这也是傅先生所希望的。”

  林、罗、聂交换意见后,罗荣桓当即答应:“好吧,既然博先生、邓将军都希望我军派代表人城联络,那我派苏静处长作为我军的第一名代表,与邓将军一同人城。周北峰将军是否暂留这里,继续联络?”

  晚上,罗荣桓将苏静叫到自己的住处,向他交代任务:“中央电示,要我们挑选一个对党忠诚、对党的政策有比较深刻和系统的了解、有随机应变能力、能独立作战,对和谈全过程了解的同志,准备人城。林总、聂总都说你符合中央要求,所以我们就确定你首先人城,与傅方签订一个实施协议的方案,监督与督捉协议的实施与落实。”

  罗荣桓稍停,又说:“你的安全问题,我们也考虑过了。虽说有点危险,但问题不大。从目前形势看,傅作义还不会出尔反尔,‘两国相争,不杀来使’,你就放心去吧!”

  “个人安危我没放在心上,”苏静说。“过去只身入虎穴,同敌人打交道也不止一次。我是说,我的水十不高,任务完成不好,傅作义变了卦怎么办?”

  “变卦,对傅作义也没有什么好处。退一步说,即使闹翻,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站在你身后的是亿万中国人民和强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他们不放你回来,那也有办法,我们手里有他们的军师长,攻城时再抓上一批,总可以把你换回来。”

  1 月17日上午9 时,邓宝珊偕苏静等人乘坐一辆吉普车驶出五里桥,踏上了回北平城的道路。

  最终,傅作义同意了毛泽东的和平条件,也开始实施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步骤。

  93.举轻若重,慎之又慎

  1 月17日,傅作义授意,由北平市参议会议长许惠东出面,邀请华北七省市参议会议长或代表及北平市各界人士聚餐,商谈北平问题。会上,一些参议会议长、参议员讲话,一致要求和平,推选何思源、吕源、康月璧等11人为和平代表,出城向解放军方面正式请求和平解决。会议又决议以大会名义通电南京与中共方面。傅作义总部的将级军官及蒋系各军长官也参加了会议,但都保持沉默。

  何思源等人为和平奔走,触怒了国民党反动派。为了破坏和平代表出城与解放军接洽的行动。17日晚,北平的军统特务在何思源家房顶上安放了两颗定时炸弹。18日凌晨3 时,炸弹爆炸,何思源的二女儿何鲁美当场被炸死,何思源本人及夫人、大女儿和两个儿子也都被炸伤。

  1 月18日,何思源带着伤和10位代表一同出西直门,来到海淀东北野战军第4 纵队司令部,纵队政治委员莫文骅和副政治委员欧阳文热情接待了11位代表,并请他们敦促傅作义接受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方案。

  1 月18日,也就是邓宝珊偕同苏静等人从通县五里桥经清河镇回到北平的第二天,傅作义和王克俊、阎又文,在崔载之的陪同下,专程来到东交民巷御河桥的联谊处招待所,向解放军第一名人城高级代表苏静表示欢迎。

  当天,平津前线司令向毛泽东汇报了第4 纵队同北平代表接触的情况。

  对此,毛泽东指示平津前线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北平出城之代表是傅作义布置准备和我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一个步骤,此种代表出城谈判,对于我争取北平人心向我,瓦解敌军内部及促使傅作义出城改编是有益的。如该代表等再来要求见你们或见叶时,应妥为护送招待,并接见他们。

  毛泽东提到的叶,是叶剑英。1949年1 月1 日,北平市军管会和人民政府正式成立,叶剑英为军管会主任、市长,并到职亲事。

  为了保证协议的顺利实施,傅作义作了周密布置,以其合法地位,亲自主持了军以上高级将领会议。开会时,气氛很紧张,参加的人一律不许带武器。会上,宣读了已达成的协议,征求了到会将领的意见,他们绝大多数表示赞同协议,认为这是一条最好的出路。

  蒋介石见阻止傅作义和中共和谈无望,又作最后努力,于1 月17日致电傅作义,要求傅作义做到下列五点:第一,中央各军分途突围,作九死一生之恶斗;第二,如不可能,则把中央各军空运青岛;第三,仍不可能,则将中央军旅级以上长官空运南撤;第四,再不可能,可将中央军师以上高级将领空运南归;第五,最低要求,不能将军队交共方整编,宁可全军归傅作义统领。

  蒋介石所作的努力是徒劳的,在中国共产党的推动下,北平和平趋势已不可阻挡。

  1 月19日,苏静以“解放军东北野战军前线司令代表”的身份,王克俊、崔载之以“国民党军华北总部代表”的身份,分别草签了《协议书》。崔载之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草签协议书的地方,就是当年窃国大盗袁世凯派外交次长曹汝霖与日本公使签订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的地方。”二十一条“签订的消息传开后,民怨沸腾,从北平到全国一片抗议声!今天,我们这18条一旦公布于众,人民一定会兴高采烈地欢呼,庆贺北平和平解放!”

  当晚,苏静将《协议书》正文及附件的全文电告了平津前线司令部。

  总前委接到苏静的电报后,立即将《协议书》要点抄转西柏坡。毛泽东先是粗略地看了一遍,尔后与周恩来逐条逐句地推敲,在个别地方还作一文字上的修改。

  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在和平即将到来的时刻,仍然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仍然不能掉以轻心。即便是一个技术性的问题也会影响全局,也会妨碍和平的实现。毛泽东紧紧把握着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每一个行动和步骤。

  1 月20日15时,林罗向中央军委报告:一、傅作义已答应和平解决,将部队开出城外改编为人民解放军,但中央军是否完全就范及出城后是否发生叛变,则仍需防止。二、已商定22日上午10时,北平部队开始向城外开出,当日开出者为骑兵第4 师三个团约2000多人、第101 军三个师约2.6 万多人。电报还详细汇报了部队交接的计划。

  毛泽东收到报告后,即指示林罗,应即告苏静转告傅作义、邓宝珊:傅、邓既决心站在有利于人民事业方面,则我们便必须告诉他们对蒋介石死党提起警觉性,傅作义将自己的主力第101 军及骑4 师首先开出城外,他是否有把握命令第13.94 军等部亦能出城,如果蒋党不但不服从傅作义令反而将傅作义总部包围攻击,傅作义是否尚有足够兵力抵抗,以等我们之援助。蒋党暗害及蒋机轰炸亦须预为计及。如傅作义确已一切部署妥当,则第一个军出城日期可照原议在22日,如傅作义尚未部署妥当(主要是中央军问题)则可以推迟几天时间。

  1 月21日晨,也就是协议正式生效的前一天,中共方面以林、罗、聂名义向苏静发了指示信。信中说:1.我方所俘傅方高级军官,待北平接收后,可一律释放。傅方所捕政治犯,在联合办事机构成立后即应释放。

  2.盼告傅骑4 师及101 军出城后,两个城门仍须由傅方派兵控制,不要让蒋系部队接收。

  3.盼转告傅自23日以后由北平出发的部队应分驻平当。良乡、徐水之线及其以东之固安、文安、霸县、雄县一带,另一部则驻三河、香河一带,各部开动秩序,盼预先电告,以便我们指定其便于就粮的驻扎点地。

  4.23日约有数名干部进城。

  5.你暂在城内勿回。

  此外,指示信还对《协议书》诸都作了同意答复,并指出:德胜门外由杨得志部队与守城部队部队联系,右安门外由程子华部队与守城部队联系。

  当天,苏静和王克俊、崔载之分别代表双方在《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上签字。同日,傅作义在中南海居仁堂会议厅召集高级军政人员会议,宣布《协议》要点。

  94.北平解放,毛泽东、蒋介石、傅作义不同的心态

  蒋介石也知道大势所趋,无可挽回,遂致电傅作义,向傅请求将其中央军少校以上军官携带必要武器备放归,他将派飞机到北平接人。傅作义回电:“遵命照理。”1 月21日,蒋介石的飞机从北平接走了一批军官。这些军官刚刚接到南京,就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蒋介石下野了。

  北平失守的同一天,蒋介石丢掉了总统之位。他到台湾以后,曾经谈到他当时下野的想法。他说:“当三十七年年底与三十八年年初,我们军事失败之时,内部顿呈分崩离析,一般党员甚至中枢最高干部都认为我不下野,共产党不会与政府和谈;我不下野,美国援助亦不会来,这在我是看得特别明白,我曾同他们说;‘我下野以后,美援更不会来。我在南京,与共匪和谈,或许还有希望,如我下野,那和谈不仅不可能,就是你们要投降他,他也不会要你了。’……当时我的考虑,认为我下野以后,在西北、西南,至少总可维持三年至五年的时间,打算下野后,先埋头整顿党务,从头做起,以求恢复党的革命精神,重建党的革命力量。……我下野时还有一个重要考虑,就是台湾地位的重要。在俄帝集团侵略之下,宁可失了整个大陆,而台湾是不能不保的。如果我不下野,死守南京,那台湾就不能兼顾,亦就不能成为反共抗俄的坚强堡垒。三十五年我到台湾看了以后,在日记上曾记着这样的一句话:”只要有了台湾,共产党就无奈我何。‘就算是整个大陆被共产党拿去了,只要有了台湾,我就可以用来恢复大陆。因此我就不顾一切,毅然决然的下野。“

  自然,在蒋介石的回忆中不无夸大自己主动性的成分,但迫于当时的情势,蒋介石企图借李宗仁和谈为他重整队伍对抗毛泽东争取时间,以及急于控制台湾,为自己留下逃跑后路的动机却是真实的。所有这些都表明,尽管蒋介石还有一丝东山再起的个人愿望,但在这场与毛泽东的军事大决战中他已遭到彻底的失败,就连蒋介石本人也不再否认了。

  1 月22日凌晨4 时,毛泽东又起草了一份致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的电报,指出:“北平20余万敌军出城改编,你们须令各兵团各纵首长均看作一件大事,全军紧张地周密地在你们的统一指挥下对付这一个大事件,达到完满地处理此事件之目的,务必不要有轻敌疏忽之观点。”

  这一天,傅作义在一切准备就绪后,正式履行协议的规定。他通过电台、报纸、通讯社、记者招待会等渠道,对外正式公布了有关北平和平解放协议的实施要点;傅部骑兵4 师首先出城,开往指定地点听候改编。这样,《关于北平和平解决问题的协议书》开始付诸实施了。

  北平解放了!傅将军下令不打仗!消息传开,人心振奋,满城笑颜。欢庆的人群拥满大街小巷,沉睡的古都被犹如春雷的欢呼声给震醒了,到处是一派和平吉祥的欢乐气氛。

  当天,傅作义又将《协议》要点在《平明日报》上公布,同时提出拟于日内在双方前哨中间地区找适当地点会晤林彪、罗荣桓、聂荣臻。

  傅作义作出如此表示,是需要勇气和决心的。在此之前的两三天里,他还陷入苦恼之中,对手下几位师长说:“林彪44岁,聂荣臻48岁,我已经54岁,作战经验比他们多,军队打败,丢人。”这寥寥数语,道出了傅作义的痛苦心情。强烈的自尊心使他变得脆弱而敏感,他担心解放军进城后对他不礼貌,想离开北平,走得愈远愈好。

  毛泽东对傅作义的担心和顾虑给予了充分的理解。他指示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应同意傅作义会面,会面时应有礼貌地接待他,并表示诚恳态度。

  此后,毛泽东在“关于征求各民主人士对战犯名单意见”时指出,北平和平解决,傅作义将功折罪,可以免除战犯罪名,此点可告民主人士,将来李宗仁、白崇禧等能如此办理,亦可许其将功折罪。

  1 月31日,北平城内国民党军全部开至城外,东北野战军第4 纵队于午后进城接防。

  北平和平解放成为历史现实,成为中外战争史上的奇迹。化干戈为玉帛,一切热爱中华民族的人们,一切热爱中华民族的灿烂文化的人们为此深感欣慰,为此庆幸。

  2 月1 日,到达解放区的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文化艺术界、新闻界、社会科学界及其他各方面的有影响的爱国人士李济深、沈钧儒、马叙伦、郭沫若等56人联名致电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并转全体将士,祝贺人民解放军的伟大胜利。

  2 月2 日,毛泽东起草与朱德联合给李济深、沈钧儒、马叙伦、郭沫若等56位民主人士的复电。复电指出:“21日来电读悉,极感盛意。中华民族与中国人民的解放斗争,百余年来,前赴后继。无数先烈的鲜血,洒遍了锦绣河山,亿兆后起的人民,表现了英雄气概。此次人民解放战争之所以胜利,是由于全国人民不畏强御,团结奋斗,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一致奋起,相与协力,从而使人民解放军获得各方面的援助,使人民的敌人完全陷入孤立。胜负之数,因以判明。现在残敌尚存,诡谋时作。求喘息谓为求和平,待外援名日谈判。口诵八条,手庇战犯,眼望美国,脚向广州。欲求人民解放斗争获得最后胜利,必须全国一切民主力量同德同心,再接再厉,为真正民主与和平而奋斗。诸先生长期为民主事业而努力,现在到达解放区,必能使建设新中国的共同事业获得迅速的成功。特电布复。敬表欢迎。”

  第二十五章 西柏坡大结局

  95.不大不小的新闻稿风波

  1949年2 月1 日,新华社发表毛泽东起草的题为《和平结束北平战事经过》的新闻稿。新闻稿的全文,公布了1949年1 月历日毛泽东为林彪、罗荣桓起草的致傅作义的公函。这是一封最后通碟性质的信,信中措词严厉的部分写道:“贵将军接受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的‘剿匪勘乱’之伪令,率领所部数十万反动军队向着绥远、察哈尔、河北、热河及山西北部人民解放军区和人民解放军发动残酷的进攻。‘先后攻占……。贵部军行所至,屠杀人民,奸淫妇女,焚毁村庄,掠夺财物,无所不用其极。在贵军管辖地区则压迫工、农、学、商广大人民群众,出粮、出税、出力、敲骨吸髓,以供所谓’戡乱剿匪‘之用。在贵将军及贵属之统治之下,取消人民的一切自由权利,压迫一切民主党派及人民团结使其丧失合法地位,压迫青年学生们的爱国运动……”信中最后写道:“城破之日,贵将军及贵属话反动首领,必须从严惩办,决不姑宽,勿谓言之不预。”

  新闻稿并指出:“此公函系于一月十六日在人民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当面交给傅作义将军的谈判代表邓宝珊将军和周北峰将军者,当日邓宝珊将军偕同林彪将军的代表人城联络。傅作义将军即决心接受人民解放军的指示,令其所部出城听候改编为人民解放军。此后数日,又经数度接洽,解决关于双方交接过渡期间的若干问题。傅作义将军于二十一日将协议诸点(但完全)经国民党中央社公告,傅部即于二十二日开始履行协议。至本日(三十一日)傅部主力移动完毕,人民解放军开始人城接收北平防务。”

  谁知,傅作义看到这篇新闻稿后,情绪很激动,2 月3 日即写信给林彪、罗荣桓、聂荣臻,表示他在解放战争中追随蒋介石,负有罪责,应受人民的惩处,要求对他个人按战犯加以惩处,请求指定看守所,他去报到。

  在这封信里,傅作义表示出强烈的震惊和不满。原来,1 月16日林彪将公函交给邓宝珊,请他转交给傅作义。在送走林、罗后,因信未封口,邓宝珊便先看了,看完后很惊讶,感到信中言辞激烈,当着苏静的面对周北峰说:这封信太出乎意料,措辞很严厉,傅作义不一定会受得了,打算暂不交给傅看,以免节外生枝,把事情搞僵,甚至推翻协议,使谈判功亏一篑。于是邓便将信压了下来。

  苏静立即将这一情况向林、罗、聂作了汇报。林彪表示邓宝珊暂时不交给傅也可以。

  1 月25日,总前委要苏静出城到宋庄汇报工作。苏静一进门,罗荣桓就面带笑容地问:“由邓宝珊给傅作义的那封信,交给傅看了没有?”

  苏静回答说:“不清楚。”

  聂荣臻说:“你今天还要回去问一下邓宝珊,若还未交,你要催促邓并同他一起去见傅,务必要告诉邓在今明两天让傅作义看到那封信。”

  当天晚上,苏静赶回城内,找到邓宝珊,问他:“你进城时带给傅作义将军的信交给他没有?”

  邓宝珊愣了一下,困惑不答。苏静便提出与他一起带上信去见傅。邓宝珊与苏静一同乘车来到中南海居仁堂,受到傅作义的热情接待。在交谈中,邓宝珊乘机到傅的内屋去了。苏静在与傅作义告别时,未再问及交信的事,便与邓宝珊同回住处了。

  后来,邓宝珊又将信交给傅作义的女儿傅冬菊,傅冬菊也因信中措词严厉而没有交给傅作义。所以,当傅作义在2 月1 日的新闻稿中看到这份公函时,便倍感突然。

  在傅作义向林罗聂表示不满的当天,毛泽东致电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叶剑英、彭真,指出:对博态度如新华社公开所表示的,他过去做的是错的,此次做的是对的。他的战犯罪我们已经公开宣布赦免,断不会再有不利于他的行动。他不应当搞什么中间路线,应和我们靠拢,不要发表不三不四的通电,应发表站在人民方面即我们方面说话的通电。如果他暂时不愿发这样的通电,也可以,等一等,想一想再讲。以上态度应向傅作义本人及其左右公开明确反复说明,特别是对邓宝珊、周北峰、王克俊、阎又文诸人你们要多做工作。目前留傅作义住在北平(城内或城外),对改编傅部和争取太原、武汉、南京、上海的局部和平解决都有必要,目前不要让他飞到绥远去。将来他去绥远或他处都是可以的。人城后,请林彪和傅。邓见面扯开谈一次。

  毛泽东对傅作义是充分理解和宽容的。此时,虽然他还不知道傅作义向林罗聂表示不满的情况,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非常有必要同傅作义坦诚地交换意见。

  2 月8 日,根据中共中央军委的指示,林彪、聂荣臻、叶剑英在北京饭店宴请傅作义,与他扯开谈一次。中共方面参加的还有陶铸、苏静、南汉宸。

  下午3 时许,当傅作义和邓宝珊坐的车子缓缓驶人北京饭店门前的空地时,林、聂、叶等快步走下台阶迎接。傅作义急忙下车,抢先与他们—一握手致意,尔后一同步人一楼小会议厅,开始了推心置腹的谈话。

  林彪说:“北平问题和平解决,使文化古都未遭受破坏,树立了北平方式的新榜样,傅将军对此是有贡献的。希望你今后继续为人民服务,共产党对所有对革命事业有贡献的人都不会亏待。我们的理想是建立革命政府,发展生产,必须党内与党外共同合作才能办到。”

  傅作义以自我责备的口气说:“过去心里矛盾很大,主观上有心替人民做事,实际上反而当了有钱人的保镖,参加国民党进行的内战是错误的。解放军占领沈阳后,我便认为这仗是不能再打了,今后愿为人民服务,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对部队改编和政权接收,你们不要有顾虑,怎么办好就怎么办。”

  “傅将军说得很好。”林彪说:“我们1 月16日写的那封信,是符合傅将军过去行为的事实,事后公布此信,乃是将你过去的错误作一结论,以便根据北平和平解放协议进行新的合作。共产党人政治上任何时候都是清清白白、明辨是非,既不因傅将军过去之罪抹煞今日北平之功,也不因傅将军今日北平之功而含糊过去之罪。”

  林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说:“这次北平获得和平解放,傅将军做得很对,是有功绩的。正因为如此;傅将军的战犯罪应该赦免,这已公开宣布了,今后也不会再发生不利于将军的事情。至于华北国民党在新保安、张家口、天津等地的失败,并非个人才能问题,我军在东北、华北战场上的胜利,也非个人才能问题。胜败完全取决于民心的向背!国民党违反人民的利益,为人民所反对,必定要失败。无论在什么战场,由什么人指挥,都毫无例外地遭受失败,非仅华北一处如此。只有站在人民立场,才会胜利。”

  在谈话中,聂荣臻对中共的民主政策做了解释,他说:“我们的民主是对90%以上的人实行民主,对极少数反动分子实行专政,我们的民主是代表绝大多数人的。”

  叶剑英对傅作义所谈对部队改编和政权接收问题的态度表示钦佩,并指出傅作义自我批评之重要。

  邓宝珊不时满意地点头,表示同意大家的意见。他说:“我的心愿与中共完全一样,只不过我不是中共党员而已,但今天的谈话把一切问题都说清楚了。”

  96.西柏坡的历史性会见

  与林彪、聂荣臻、叶剑英畅谈之后不久,傅作义通过周北峰向叶剑英表示,打算亲自去石家庄拜见毛泽东主席。傅作义的这一要求很快得到了回复:中共中央欢迎傅先生会见。

  适逢“上海和平使者团”颜惠庆、邵力子、章士钊、江庸等抵达北平。2 月20日,毛泽东邀请颜、邵、章、江到西柏坡,同时也邀请傅作义、邓宝珊一道同来。

  2 月23日,傅作义、邓宝珊与颜惠庆、邵力子、章士钊、江庸同机到达石家庄,当大乘车前往西柏坡。

  中共中央安排周恩来最先出面热情欢迎了傅作义、邓宝珊及随员阎又文。周恩来对傅作义说:“傅将军以人民利益为重,和平解决北平问题,避免了战争将给北平人民带来的重大损失。欢迎你同我们合作。将要召开的新政治协商会议,你既没有党派,也是有功将领,是有代表性的,可以参加。”

  随后,在周恩来。朱德的陪同下,毛泽东亲自来到招待所,看望傅作义和邓宝珊。

  傅作义见到毛泽东后,急忙走上去,先举手行了个军礼,然后与毛泽东握紧双手。

  毛泽东风趣地说:“过去我们在战场见面,清清楚楚;今天,我们是姑舅亲戚,难舍难分。蒋介石一辈子要码头,最后还是你把他甩掉了。”

  傅作义一听,积聚在内心的种种疑虑顿时冰消雪化,毛泽东已把他当成亲戚和朋友看待了。他面带愧色,叹着气,内疚地说:“主席。我有罪!我半生戎马,除抗日外,罪恶不小。”

  毛泽东和蔼地说:“和平解放北平,宜生功劳很大,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

  傅作义由衷地说:“这是因为你们的英明,大势所趋,我才不得不……”

  周恩来说:“可是选择走什么道路完全靠主观。蒋介石就不会这样做,到死他也不会。我们对你是了解的,你是爱国将领,为国家为民族立过大功。在抗战时期,你的部队与八路军120 师在晋北联防抗日,我们合作得很好。”

  毛泽东说:“你不同于蒋介石的那些亲信心腹,你是靠自己奋斗出来的。”

  朱德说:“你的部队也不同于蒋介石的嫡系,在抗战时期是有纪律有战斗力的,曾经受过人民的赞扬。”

  傅作义越听越激动,热泪盈眶。他一生还从来没有被别人的语言如此打动过。翻腾的心潮简直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他真想说些感激之类的话,表表衷情。但是,他最终没有这样做,共产党人的豁达大度使他悔恨万分,只是用发颤的声音不停地说:“惭愧,惭愧……”

  这时,毛泽东点燃一支香烟,对傅作义说:我们俘虏你们的人员都给你放回去,你可以接见他们。我们准备把他们都送到绥远去。

  傅作义清楚,这些俘虏当然包括在张家口、新保安、怀来请战役中郭景云、安春山、孙兰峰等部的被俘人员。他听了毛泽东的话,不无惊讶地说:给我,我怎么处理呢?还要送到绥远,为什么?

  毛泽东解释说:国民党不是一贯宣传共产党杀人放火,共产共妻吗?他们到了绥远可以现身说法,共产党对他们一不搜腰包,二不侮辱其人格;可以帮助在绥远的人学习学习,提高认识。这些人我们以后还要用哩!

  傅作义默默地由衷地点了点头,诚挚地说:“我只想尽快解决绥远问题。我的路走对了,更想念董其武、孙兰峰他们,总希望他们早日站到人民一边,为人民做些有益的事情。”

  “关于绥远问题,”毛泽东说:“有了北平和平解放的方式,绥远问题就好解决了,可以先放一下嘛!让董其武做好内部工作,待条件成熟时举行起义。目前保持绥远军政现状,过一个时期后,再按我们制度整编。还是以前说的,给你们编两个军,方式要比解决北平问题更缓和、更宽容。至于归绥是否保留、榆林是否与绥远一同解决等具体问题,就留待双方代表商谈吧。”

  听到这里,傅作义心中涌起一阵阵感激之情。绥远是傅作义的起家之地,绥远问题一直牵动着他的心。毛泽东说要等待他们起义,这就给绥远的部队留出了最好的出路。而且,毛泽东还让被俘人员也回到绥远去,这就意味着让他们去绥远参加起义,以后一律按起义人员对待。想到这里,傅作义连忙说:“绥远战事未休,我于心不安,已准备委托王克俊、周北峰。阎又文代表我协助董其武将军与贵方代表洽谈。”

  “那好哇!”周恩来看看阎又文,又看看傅作义,爽朗笑道:“你的原政工处副处长阎又文同志可是我党的地下党员啊!”

  同志?中共党员?傅作义乍然间心头一震,不由地向阎又文投去一缕疑虑的目光。顷刻,他哈哈一乐,朗声说道:“贵党党员办事公正,我信得过,很放心。”说着话锋一转,感叹道:“要是我身边没有这些贵党党员,我也许还执迷不悟,不会选择走这条道路的。”

  毛泽东幽默地说:“这么讲,你是叫我们党给‘赤化’喽?!”

  在场的人都笑了。

  周恩来说:“绥远问题的解决,不可操之过急。我想,等到适当的时候,傅先生亲自去一趟。另外,绥远现状暂时维持一段时间,对傅先生和你部下在兰州、重庆等地的家眷安全返回北平团聚会有帮助。我已分别跟负责地下工作的有关同志打了招呼,要他们设法保护你们的家眷,到时帮助尊夫人等取道香港返回北平。”

  听着听着,傅作义的眼睛又湿了,泪水很快溢出眼眶。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硬咽着说:“我傅作义为走人民道路本已把家庭、生死置之度外。可万没想到,你们为我们想得这般周全,连家眷的返回都考虑到了。这,这太叫人感动啦……可惜呀,我觉悟得太晚……”

  “不晚,不晚,革命不分先后嘛!”毛泽东打断傅作义的话:“对于你们来说,走革命的道路,要过好几个关,但主要的是军事关。这一关过好了,以后的土地改革关、民主改革关,将来还有社会主义关就好过了。”

  毛泽东的宽容、理解与关怀,深深地打动了傅作义的心。他当即向毛泽东表示,他要坚决走革命道路,回北平后传达主席和中共中央的指示和关心,做好部队的改编工作,做好绥远起义的准备工作,尽快发表拥护共产党的和平通电。最后谈到傅作义个人问题,毛泽东问傅作义将来愿意做什么工作、傅作义说:我想,我不能在军队里工作,最好让我回到黄河河套一带去做点水利建设方面的工作。

  毛泽东说:你对水利工作感兴趣吗?那黄河河套水利工作面太小,将来你可以当水利部长嘛。那不是更能发挥作用吗?军队的工作还可以管,我看你还是很有才干的。

  毛泽东的会见彻底打消了积郁在傅作义心头的疑虑与不快,使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97.傅作义通电表心声,解放军全面大进军

  西柏坡之行,使傅作义精神焕发,心情欢畅,与去之前判若两人。邓宝珊说:毛主席的一席话,让傅作义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3 月25日,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任弼时等中共中央领导人在北京西苑机场检阅人民解放军,毛泽东邀请傅作义参加了检阅仪式。

  4 月1 日,傅作义向全国发出了《北平和平解放》的通电。通电说:两年半的内战,我个人的内心和行动,主观和客观,是在极端矛盾中痛苦的斗争着,北平和平的实现,就是由认识到行动自我痛苦斗争的结果。现在回忆既往,我感觉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执行了反动的戡乱政策。我们在实行所谓戡乱的时候,每天说的虽是为人民,而事实上一切问题,却是处处摧残和压迫人民。我们的部队,在乡村是给大地主看家,在城市是替特权、豪门、贪官、污吏保缥。我们不仅保护了这些乡村和城市的恶势力,而且还不断的在制造和助长这些恶势力。种种错误的恶因,反映在政治上,就是腐烂;反映在经济上,就是崩溃;反映在文化教育上,就是控制和镇压青年学生的反抗;反映在社会上,就是劳苦大众的生活一天一天地贫困,上层剥削阶级奢侈淫糜的享受一天一天地增高;反映在外交上,就是依附美国;反映在军事上,就是由优势变成劣势。所有这些,都是因为违反了人民的利益,所以得不到人民的支持,最后为人民所抛弃。

  中国共产党为什么成功呢?这是因为共产党以工农大众和全国人民的利益为基础,在乡村彻底解决了土地问题,得到广大农民的拥护;对城市工商业,实行公私兼顾,劳资两利,铲除官僚资本,保护民族工商业的发展。共产党的民主联合政府的主张,已经得到全国各民族党派和人民的拥护。新民主主义不但科学地解释了革命的三民主义之内容,而且正确地说明中国革命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新时代的民族民主革命,已经不是属于旧的范畴,而属于新的范畴,必须有工农阶级和代表工农阶级的共产党的领导,才能保证革命政策的彻底执行和革命任务的彻底完成。共产党人既然对新历史有了正确的认识,又有为人民服务的艰苦奋斗的精神,所以一天一天地得到成功。正确的政策是真正和平的前提,也是真正和平的保障。所谓戡乱政策,既然完全错误,共产党的新民主主义既然完全正确,我们就必须公开反对所谓戡乱政策,真诚的实行和平,不应该再犹疑、徘徊,违背人民的愿望。北平的和平,就是遵从人民的意志与愿望,勇于自觉,勇于负责地认识和行动,符合于正确的政策,符合于毛泽东先生所提出的八项和平条件,这种和平是真正的和平。一切有爱国心的国民党军政人员,都应该深切检讨,勇于认错,以北平和平为开端,努力促使全国和平迅速实现,然后国家才能开始建设。今天,中国人民民主事业,是以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工农联盟为基础,团结全国各民主党派、国民党的进步人士和全国各民主阶层,共同奋斗。这已经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作义本此认识,今后愿拥护中共毛主席的领导,实行新民主主义,和平建设新中国。

  傅作义的通电,是他对自己所走过的道路的一次历史总结和深刻剖析。同时,他明确表达了拥护共产党、拥护毛泽东主席和平建设新中国的政治态度。

  4 月2 日,毛泽东致电傅作义:“4 月1 日通电读悉。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发动反革命内战的政策,是完全错误的。数年来中国人民由于这种反革命内战所受的浩大灾难,这个政府必须负责。但是执行这个政策的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文武官员,只要他们认清是非,翻然悔悟,出于真心实意,确有事实表现,因而有利于人民解放事业之推进,有利于用和平方法解决国内问题者,不问何人,我们均表欢迎。北平问题的和平解决,贵将军与有劳绩。贵将军复愿于今后站在人民方面,参加新民主主义的建设事业,我们认为这是很好的,这是应当欢迎的。”

  和平解放北平,是历史的大手笔,只有真正拥有力量、气魄、智慧和勇气的人才能完成它。几个月来,正是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完成了这一历史杰作。它标志着中国共产党为着解放人民、减少人民的痛苦而化敌为友的博大胸怀;标志着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具有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力量;标志着一个新生的中国,一个自由、民主、和平、统一的中国就要出现在世界的东方。

  平津战役历时64天,共歼灭和改编国民党军队52万余人。

  在中共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的决策指挥下,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环环相扣,紧密关联,波澜壮阔,高潮迭起,蔚为战争奇观。在观察家看来,这三大战役如同一根钢浇铁铸、没有丝毫焊接痕迹的绞链,它以“力拔山兮”的力量,推动着中国革命战争的航船穿过惊涛骇浪,驶向夺取全国胜利的彼岸。

  在这场名垂中国乃至世界战争史册的震撼世界的战略大决战中,人民解放军在不到四个半月时间内,连续歼灭了国民党正规军IM个师。非正规军29个师,合计154万余人。蒋介石“五大主力”的新1 军、新6 军、第5 军、第18军,都在此次决战中被歼灭。蒋介石的五大战略集团,最大最强的东北、华北、徐州三大集团已经不复存在了,剩下的武汉白崇禧和西安的胡宗南两个战略集团,也分别在中原、华东和西北解放军的打击下受到很大削弱,算不得什么强大的主力集团了。国民党、蒋介石赖以维持其反动统治的主要军事力量基本上被摧毁,奠定了人民解放战争在全国胜利的巩固基础。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人民解放军不仅提前半年超额完成了中央军委、毛泽东赋予的战争第三年的作战任务,而且使自己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装备上都已经处于绝对优势的地位。总兵力由原来的280 万人壮大到400 万人,其中野战军218 万人。大决战期间,毛泽东指示人民解放军先后进行了整编。整编后的人民解放军共有4 个野战军、3 个直属兵团,阵容空前强大:西北野战军改称第一野战军,共6 个军15.5万人,由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下辖:第1 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王震;第2 兵团,司令员许光达,政治委员王世泰。

  中原野战军改称第二野战军,共9 个军28万余人,由刘伯承任司令员,邓小平任政治委员,下辖:第3 兵团,司令员陈锡联,政治委员谢富治;第4 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赓;第5 兵团,司令员杨勇,政治委员苏振华。

  华东野战军改称第三野战军,共15个军58二万人,由陈毅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粟裕任副司令员,下辖:第7 兵团,司令员王建安,政治委员谭启龙;第8 兵团,司令员陈士榘,政治委员袁仲贤;第9 兵团,司令员宋时轮,政治委员郭化若;第10兵团,司令员叶飞,政治委员韦国清。

  东北野战军改称第四野战军,共12个军90万人,由林彪任司令员,罗荣桓任政治委员,下辖:第12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萧劲光;第13兵团,司令员程子华,政治委员萧华;第14兵团,司令员刘亚楼(兼),政治委员莫文骅;第15兵团,司令员邓华,政治委员赖传珠。

  华北军区直属之第1 、第2 、第3 兵团依次改称:第18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徐向前;第19兵团,司令员杨得志,政治委员罗瑞卿;第20兵团,司令员杨成武,政治委员李井泉。共9 个军23.8万人,归中共中央军委直接指挥。

  三大战役决战,结束了国共双方在长江以北地区的较量。共产党已得半壁江山,将战线推进到了长江边上。毛泽东稳操胜券,要求全党把工作重心由乡村转入城市,要求解放军打过长江,用“天津方式”、“北平方式”解决国民党的残余军队,解放全中国。

  3 月25日,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任弼时率中共中央机关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由西柏坡迁至北平,驻进香山,指挥数百万人民解放军进行向江南和西北、西南广大地区的规模空前的全面大进军大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