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肉骨茶团购:浓荫掩红墙 书墨久留香(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08:24:52

  夜阑更鼓静,翘首仰天空。回望广寒宫处,康乐绿园庭。登上钟楼北望,基围东荔翠柳。珠潮涨回流。红灰好儿女,诗书致力攻。学业毕,辞母校,各西东。浪迹岭南中土,功成霸业雄。年来又复年去,叹人生之短暂,青首变衰翁。———岭南大学老校友冯学苏


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的故居门口,一位女生在晨读。

  黄天骥:怀士堂里“扫舞盲”   

  黄天骥是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也许是一直在康乐园的书斋之中浸润的缘故,71岁的老人有着十分明朗、温暖而又单纯的笑容。1952年,17岁的黄天骥考入中山大学中文系,从此以后54年的时光里,他几乎是从未跟康乐园做过太长时间的别离。直到今天,他依然很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走进康乐红楼时的情景:

  “记得当时学校南校门上依然写着‘岭南大学’几个字。浅黄色的方形石柱托着横梁,简朴到无以复加。我当时有点儿纳闷,这校门怎么和我读过的中学校门差不多?正在踌躇之间,车子驶往校道,我才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梦幻世界———从校门内侧望过去,夹道两行是茂密的紫荆树,有些花瓣落在地上,校道就像铺上了一层碎锦。紫荆树下是经过修剪的低矮灌木,开放着灯笼形状的大红花。空地上有榕树、木棉树、荔枝树,夹杂着一丛丛翠竹,微风过处,花树婆娑,沙沙作响。在绿树间掩映着几座红灰色的小楼,里面传出钢琴叮叮咚咚的乐音,让我感觉心旷神怡。”

  说起红楼,黄教授笑呵呵地说,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怀士堂。“我们的开学典礼是在怀士堂举行的。我们那一届的学生一共9个系,将近3000多新生把怀士堂坐得满满当当。说实话,往事如烟,过去的很多事情我现在都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啦,可是有一句话是例外,那就是在开学典礼上,我们中山大学的老校长许崇清在怀士堂里对我们发出的那一声振聋发聩的‘大学生们!’直到今天,只要我闭上眼睛,就仿佛又听到老校长那带着点儿桂林官腔的普通话在怀士堂回荡。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顿悟到自己不再是个小孩子,人生从此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肩上担负起更多的责任。”

  怀士堂,位于康乐园的中轴线上。红灰的墙、翠蓝的瓦,两侧高耸的塔楼,在绿树环抱中显得挺拔典雅。这一栋融合了中西风格的建筑,是原岭南大学的小礼堂。黄天骥说,怀士堂不仅见证了他自己青春岁月的记忆,也见证了中大几十年来最重要的历史事件。

  “我上大学的时候,每个周六,怀士堂都有各种文娱活动,刚刚入学的我还是在这里被扫了‘舞盲’的。其实,在中学是跳过舞的,什么‘扭秧歌’啊,‘打腰鼓’啊。不过我们都不懂跳交谊舞。那可是大事。因为那时前苏联的大学生都会跳。‘大鼻子’会跳,我们不会,那就是不能和‘国际’接轨。”当时扫舞盲的地点就在怀士堂。“每周六的晚上,电影晚会后,小礼堂里就亮起五彩缤纷的小灯泡,飘荡起悠扬的音乐声。有的同学是十分积极的。我们班里有一个大块头,每到周六黄昏,此君必会浑身洗擦,穿上干干净净的衬衣。舞池上乐声一起,他便搂着女同学跳个不停。他跳交谊舞的样子,就像举重运动员平伸哑铃,一边跳,一边喘着粗气,女伴被他搂着,既要合着拍子,又要躲避他呼哧呼哧的气息,实在是难堪。我在舞池转几圈,没踩着舞伴的脚,也没被舞伴踩着,就可以向文娱委员报告说自己‘脱盲’了。扫舞盲的好处是挺多的,交谊舞举止优雅,可以增添校园里的文明气氛。当然,‘副产品’也是有的,在经历了扫舞盲的几周之后,马岗顶那条被称为‘姻缘路’的小径,便多了几对从跳舞发展为谈心的情侣。”

  除了怀士堂,中文系出身的黄教授印象深刻的还有怀士堂东侧的麻金墨屋1号,因为那里是国学大师陈寅恪的故居。“在我求学的时候,就知道这里住着一位‘国宝’级的人物。那时陈教授住在小楼的上层,晚年的他几近失明,学校特意在小楼的后门建造了一条白色的小路,使陈教授可以依稀辨认。在陈教授所住的楼下,还住着另外一位著名学者王季思教授。当年我去拜访王教授,他常常提醒我说话声音要小一些,以免影响到楼上的陈老先生。”

  时光荏苒。今天的怀士堂早已不是黄教授当年舞动青春热力的地方。虽然从外观上看,怀士堂并未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可是内部装修得更富时代气息,富丽堂皇的吊顶,多功能的舒适桌椅,它已经成为中大主要用于接待尊贵外宾、进行重要学术演讲的场所。

  闭上眼睛,开学典礼上老校长振聋发聩的声音犹若在耳,而青春悸动的往事已飘散在风中;当年陈寅恪郁郁独行的白漆小路仍在,几乎是每天,都有仰慕者费尽周折寻访而来,用手轻轻拭去先生故居前水磨石上的灰尘,在想象中追忆他曾经卓尔不群的身影。这就是时光的力量吧。有些东西消失了,也有些东西永远地留下了。黄教授说只要不下雨,几乎是每天,他都要在康乐园里进行一次漫长的散步。从他居住的西区,穿过绿意盎然红楼密布的中区,直至珠江岸边清风拂面的东区。一路上,听婉转鸟叫,看郁郁葱葱,对着相熟不相熟的人们微笑颔首,看着年轻学生们夹着书本在红楼中穿梭而过,觉得这真是人世间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红楼著名建筑之一:黑石屋

  女生故事:我的广寒岁月  

  徐慧是中山大学2005届人类学的研究生。因为工作的关系她马上就要离开广州了。临走前的一个晚上,她用EMAIL给我发了一张“广寒宫”的老照片(见上图)。“广寒宫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里留下了很多女孩子的梦想。这张摄于1936年5月的老照片上。在康乐园著名的女生宿舍“广寒宫”前,近百名女孩子亭亭玉立,这些女孩子里,还有几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外国女子。不一样的国籍,不一样的面孔,同样年轻美丽的笑靥。70年前那灿烂的一瞬,被相机永久地定格在了历史中。如今的她们,早已历尽了人世沉浮、白发苍苍了吧。只是,她们是否还记得:某一个宁谧的午后,在美丽的广寒宫前,她们曾那样年轻而灿烂地微笑过?

  众所周知,在那大半个世纪以前,女孩子读书受教育还是件不平凡的事,而岭南大学是中国最早男女合校的大学之一。1906年,学校允许4名女学生与男生同班上课。她们都是本校教授的女儿,因而学校不必为她们准备宿舍。到了1918年,学校与美国长老会海外布道团开办的真光校达成协议,由他们负责女生入大学前的教育,这样,年轻女子能与男生同班上岭南中学的高年级,也能接着读大学。她们开始住在卡彭特堂,当该馆容不下时,由一些中国妇女负责捐建了一座更大的宿舍,参与这一工程的还有美国新泽西州奥兰治市的市民。1933年9月24日,一座美丽的宿舍楼———广寒宫终于竣工。

  究竟是谁第一个用了“广寒宫”这个名字呢?这个问题到目前为止已经无法考证。只是,当记者在康乐园东湖南畔看到这栋著名的女生宿舍时,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个起名的人,竟然可以如此准确地传达出这座红楼的神韵:这是一栋高三层的中国古典宫殿式建筑,歇山重檐式的琉璃屋顶昂然上翘,数根红漆顶梁木柱半嵌入墙体,正门两侧的红柱上,还各向前伸出一支龙头灯挑,旧时应该是有灯笼悬挂其上以供照明吧!乍一看上去,还真的跟想象中的广寒宫有些神似。跟其他的红楼不太一样的是,广寒宫四周的树木并不是很多,只有几棵粗壮的桂花树掩映着红楼,广寒宫安静而骄傲地立着,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点孤单的味道。

  许慧告诉记者,她初初入住广寒宫是在2003年的夏天。“其实考试报名时我就来过中大了,还在广寒宫门前走过几个来回,当时只是觉得这建筑挺有特点,一看就是有故事的样子。万万没有想到,几个月之后我就住进来啦!红漆的雕花窗户、已经开始斑驳的楼梯扶手……一切都老得一塌糊涂。住到广寒宫的第一天,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而广州刚好刮那年最大的台风,我现在还记得它的名字叫做‘杜鹃’。”古老的楼房,猛烈的台风,令人倍感孤单和畏惧。可是,当这些最初的不满和嫌弃逐渐习惯之后,许慧开始喜欢起广寒宫的古典气质。“我们宿舍的女孩子都特别喜欢下雨天。因为广寒宫的古老屋檐可以制造出美丽的雨帘。雨滴织成的帘子,散散漫漫地铺下来。除了在广寒宫,我不知道哪里还可以看到这么美丽的画面。”

  而对于每个在这里生活过的女孩子来说,最最喜欢,也是最最不舍的,应该是她们留在这里的,年轻的记忆和爱吧。“我永远记得四楼仓库的楼梯口,我常常深更半夜在那里打电话。我总想,广寒宫会不会记得我那些甜蜜的、苦恼的、烦躁的、缠绵的窃窃私语呢?其实不少女生像我这样,喜欢跑到这个地方对着无边的黑暗说些不着边际的、梦一样的话语。广寒宫70多年的岁月啊,这里究竟留着多少女生的故事?如果广寒宫会说话,那一定就是另一部巨大的红楼梦了吧。”

  许慧说,她曾经听说学校有意要将广寒宫变成博物馆,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成真。这座70多年的老楼依然要继续装载一代又一代的姹紫嫣红。“我相信刚入学的女生也会像我们一样,爱上这座与众不同的居所。”

  告别广寒宫,也即将告别广州。许慧说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离别的滋味。

  未来会怎样?这是一个未知数。许慧说她可以确定的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广寒宫,不会忘记她在这里留下的、年轻的岁月和梦想。


怀士楼

  余志:红楼的价值   

  余志是中山大学工学院的教授,在十二朝古都西安读了7年书,用他的话说,一开始是没有把广州的大学放在眼里的。可是,在他第一次走进中山大学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成为中山大学的一员。他说来中大,奔的其实就是那红墙、绿瓦、绿树成荫的康乐园。

  学工科的他对建筑本无太多的研究,却因为跟康乐园的“红楼”的一见钟情,跟同事一起写了《康乐红楼》。这本书中英文对照,配以大量的历史黑白照片、近年彩色照片和建筑图纸,是一本有关红楼的系统性、史料性画册。

  “5年前,第一次走进郁郁葱葱的康乐园,就被掩映其中的栋栋红楼吸引了,原本希望可以读到一本有关的书来认识这些红楼,却发现没有。那我就自己编一本吧!———很多人问我到底为什么编这本书,其实原因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什么特别崇高或者特别功利的目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给自己一个交代。”

  去过世界各地许多大学,在余志的眼中,有红楼的康乐园,比起世界上任何一所美丽的校园,都毫不逊色。他的家住在学校西区,而办公室位于学校东北区的马岗顶,这里是红墙绿瓦的红楼最为聚集的地方。每天穿梭在绿色的校园里,两旁的红楼逐渐印入了脑海。“粗看都是红砖的外墙,但细品之下有的红砖偏深红,有的偏橙红,很是耐看。而楼匾多是嵌入墙的石块,也有外挂式木牌,看匾文的同时也是在欣赏书法。”

  余志位于马岗顶的办公室也是一栋小红楼。用他的话来说是“属于最不起眼的那类”。不过它有一个不可多得的百草园。园子没有围墙,四周的棕竹连着四个木栅门便圈出了一片天地,从路上只看到树丛中的绿瓦顶。棕竹有的时候长得过密,还得挖掉一些。有位来访的大学校长在离开小楼的时候曾经对余志发出感慨:这里随便一块砖都可以压倒人。“如果说这康乐园吸引人是因为它的自然环境,而能养人的还得是它的历史氛围。”余志举了一个例子:“2001年夏天,我跟一个研究生一起走在岭南路上,边走边讨论做研究的价值,抬头看见路边两栋相邻的红楼———西北区501号和西北区502号。501号1916年落成,原是岭南大学附中的宿舍,现为某学院的办公楼,502号也是一栋红砖楼,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产物,一直是宿舍。这两栋有着明显对比的红楼仿佛一直默默地告诫着世人,用相同的建筑材料,作为同样用途的两栋红楼,却可以有着完全不同的价值。501号建成已近百年,现在是文物,而502号也许再过几年就不见了。”

  “这个非常简单的现象给我们提出了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什么样的事情最有价值?除了具有眼前的利益价值之外,还能有长远的历史价值。同样的材料,同样的用途,百年之后,岁月打磨出了无价之宝。若以时间为横坐标,以价值为纵坐标,为两栋红楼各画一条价值曲线,在红楼落成时两楼的价值差别也许并不会很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栋的价值在减少直至被拆除,而另一栋的价值在增加,直至成为文物被永久保留。时间越长,两栋楼之间的价值差就越大,这价值的差别并不是一栋楼可以住的人数变化了,而是因为它代表了历史,成为了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审视人生,审视世界,世人所做的事情有多少是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增值的呢?在人类的发展过程中,可以被继承的最重要的财富只有两样,一是对自然规律认知的积累,一是文化传统的形成,而这两者的价值体现大都是具有时间置后效应的。

  “红楼为办大学而建,大学为育人而设。回顾康乐园百年的变迁,后人对它有继承也有破坏,而这破坏又大多是以建设为目的进行的。所幸这些红楼大都被保留了下来,不仅作为教育与科学研究的场所,同时也传承了百年的文化。”“对中山大学而言,后者的价值远重于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