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 梅瑞迪斯:一场事先预告的砸冰箱盛宴

微博名人罗永浩在西门子中国总部欢乐砸冰箱，西门子回应主张在合理合法范围内维权

罗永浩和志愿者们背对着西门子中国总部的保安蹲成一排和他们合影,保安很尴尬，四处看，还有掩面笑的。罗永浩供图

罗永浩在砸冰箱。罗永浩供图
老罗要去西门子中国总部砸冰箱，这事早在一个月前就有上百万人知道了。
10月25日，老罗在北京保利剧院做了一场演讲。演讲结束时，他承诺不会让他的听众失望，他会在“不久的将来”到西门子中国总部门口砸烂他家的那台西门子冰箱。
老罗者，罗永浩也，牛博网创始人，老罗英语培训创始人，微博名人“罗永浩可爱多”，今年39岁。他除了是一个英语培训学校的校长外，还是一个演讲者，一个编剧，一个导演，一个作家。他导演的电影在网络上有数百万人观看，他写的书甚至推荐的书在市场上热销，他的演讲视频在互联网上被上千万次浏览。
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拒绝使用欺骗的手法做任何事，拒绝使用任何盗版软件。他非常注重用户的体验，并且言出必行。他曾吩咐手下在下午放学前给学员宿舍所有的厕所门都装上门闩，以满足一个男性学员提出的能够“放心地自慰”的要求。同样，他自然不会违背给台下数千名乃至互联网上数百万网民的“郑重承诺”：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砸掉自己的西门子冰箱。
11月20日8时多，他砸掉了在北京伴随他三年多的西门子冰箱，解决了他自己的那个“门”的问题。
老罗开玩笑说，他的目的就是要以后能够讲述一个故事，而故事的开头是：“从前，有一个冰箱品牌叫西门子……”
■新快报记者 周至美
发自北京
老罗
遭遇“冰箱门”
老罗砸掉的是他北京家里的那台西门子冰箱。他在天津的家里还有一台。
2008年夏天，老罗和他太太在步入电器城之前还不知道要买什么牌子的冰箱。他之前用过不少冰箱，没感觉到有多大的差异。更主要的是，他从没想过“关冰箱门是有讲究的”，都是随手一关，“啪”的一声就被冰箱门的封条吸住了。
鉴于直线条的外观和欧洲大品牌带来的质量信心，老罗很快就选中了一款西门子的冰箱。
老罗是一个贪吃的胖子，冰箱对他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家电。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天，对他来说，在结束一天的劳累之后，能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掺上冰块，喝上一杯，享受清凉，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但很快，他发现从这个欧洲大公司生产的“质量有保证”的冰箱里拿出来的可乐和矿泉水，和冰箱门之外的温度差不多。
他的太太骂他没有关冰箱门。老罗莫名其妙，直到有一天发现他的太太也是如此。他们研究了一下，发现是冰箱门在“随手一关”之后会弹出来，造成关不严实的情况。“考虑到任何品牌都存在次品率的问题”，老罗并没有选择更换，而是在随后的三年里养成了小心翼翼关冰箱门的习惯。
他小心翼翼伺候着这位“大爷”，防止对方耍“大爷”脾气。
直到今年9月，老罗发现这部冰箱的冷藏间有积水。罗太太不得不拿一块干毛巾放进去，每隔一两天就可以拧出半碗水。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几乎在同时，老罗三年前同时买下的西门子洗衣机开始在卫生间里四处乱“走”———在甩干衣服之后，洗衣机会偏离原来的地方大约20厘米。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老罗说，冰箱洗衣机用上三年出现点问题，并非不可接受的事情，再说也在考虑换新电器。在9月27日，他在新浪微博发了一句牢骚，说以后不再买西门子的产品，还是日本电器靠谱。
这句牢骚引来的波澜出乎老罗的意料。很快，有四五百位网友跟帖说，他们的西门子产品也出现了“冰箱门关不严”的问题。由此，老罗认为，这或许是部分产品和批次出现了问题。
“本来，我就发一句牢骚，西门子不表态，我说累了也就过去了。”老罗说，但随后西门子的两次声明都没让他满意。
为了给自己的论点提供论据，他亲自到电器卖场调研，测试很多西门子的冰箱门，他的调研发现绝大部分都没问题，只是个别型号会出现和他家冰箱一样的情况。
老罗开始在新浪微博上持之以恒地“维权”，两个月来，他有接近八百条微博是关于西门子，主要是“门”的问题。
他曾开玩笑和西门子方面说：“你们要赔偿也行，但绝对不能赔偿西门子牌的，其他的品牌可以。”他善于开玩笑，也善于自嘲：“不被嘲笑的梦想，是不值得去实现的。”
不过这次，他不是开玩笑。他的维权诉求和一般人不同：他不以个人诉求为目的，他既不要求获得金钱补偿，也不要求换一部新冰箱，而是要西门子承认部分产品和批次有问题，要么召回，要么提供解决方案。
砸冰箱
还准备了“B计划”
如果说，这件事对西门子有什么不幸的话，那就是他们遇到了罗永浩这样一个“滚刀肉”（东北方言，原指那种切不动、煮不熟、嚼不烂的皮带板筋和劣质肉，此处为老罗自嘲语）。
这个消费者非金钱能打动，他要对得起“公司前台小姑娘对他的钦佩眼神”，遵守对百万听众许下的承诺，保持他和他所在机构的声誉。
最重要的，他是一个乐观派，而且能想出无穷的方案以便他能快乐地做每一件事，尤其是把事情做得“与众不同”。比如，策划在西门子公司门前砸冰箱。
他再次做起导演和编剧的角色，准备来一场欢乐的“盛宴”。他充分考虑各种问题，尽量把事情做得“无可挑剔”。
为了不扰民，他选择在周日的早晨行动，在西门子（中国）有限公司所在的望京地区，那时的马路上几乎没有人也没有车。
为了维护公共秩序，不给治安人员带来困扰，他没有通知网民，也没有事先确定日期，防止出现围观群众。他只通知了部分媒体。
在噪音控制方面，他禁止喊口号，只准拉横幅。
从环保角度讲，他避免破坏草地植被，并且请好了保洁阿姨，以便在“得手”后清扫现场。
他吩咐人去买了六把锤子。当买回来的时候，他抱怨说为什么不买大家伙，小锤子“视觉冲击力不够”。
为保证事件进展顺利，他提前到西门子公司附近“踩点”，确定行动方位；他花费千元买了十个耳麦式对讲机，以便团队之间联络畅通；他找专业摄像师以保证视觉效果。他选择了高清数码DV，拒绝了一家影视公司提供的价值不菲的专业摄像器材，“主要是活动性不佳，另外万一出现推搡，摔坏了设备，不好”。
他甚至准备了“B计划”：他买了三部旧冰箱作为“烟幕弹”，租了两辆货车，其中一辆载着“烟幕弹”以作诱饵，吸引保安“围剿”，待调虎离山之后，他再安排另外一辆货车载着准备砸掉的三台冰箱（除了他自己的，还有两台朋友们提供的西门子冰箱），带着记者，直扑现场。
他花了两倍于冰箱价格的代价准备这场盛宴。
准备完毕，老罗不动声色，静待11月20日的到来。
他们很欢乐地
把冰箱砸了
11月20日早晨6时，在北京望京地区的西门子（中国）有限公司附近，老罗的一名朋友已经提前在此守候。他的任务是负责向老罗汇报现场情况。
“西门子方面没有戒备，路边几乎没有行人，没有警察，也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老罗收到消息之后，觉得“烟幕弹”没有出场必要了，他用耳麦对讲机通知取消“B计划”。
8时多，老罗和他的朋友们以及受邀记者抵达西门子公司门口。观察地形之后，货车停在西门子围栏外面的人行便道上。
“我们在西门子的LOGO墙前面停了下来。在LOGO墙前面砸的话，媒体拍摄起来，角度会非常好，记者不需要另外找角度。”
六个壮汉按照老罗的要求，瞬间就将三台冰箱从货车上抬下来，立在西门子LOGO墙边。老罗第一个抡起锤子，另外两个砸冰箱的也是大块头的壮汉，“视觉效果非常好。”
作为一名“新锐导演”，他很在意视觉效果。他甚至要求参与人员始终保持平静的表情，严禁神情亢奋、面部肌肉可怕地抽搐，要是能保持微笑最好。“有媒体说我‘怒砸’冰箱，有什么可怒的？我很快乐。”
五分钟之后，冰箱门已经被砸烂了，里面也碎了，钢板材料的外壳虽然没有被砸烂，也面目全非了。除非看见那个LOGO，不然根本看不出来是哪个品牌的冰箱。
随后是清场。几个志愿者把大的碎片抬上货车后，保洁阿姨出场了，她清扫了现场遗留的玻璃碎片和塑料碎片，老罗付给她工钱的要求是“打扫得比原来还干净”。
“事实上我们也做到了，地上一点灰都没有，可以直接坐地上。”
保安如临大敌，十几个人站成一排人墙，阻止老罗向西门子公司递交诉求信。
“这些保安都绷着脸，我说你们不要这么紧张。我招呼志愿者都过来，背对着保安蹲成一排和他们合影。保安很尴尬，四处看，还有小声笑的。”老罗说。
这颇似一幕啼笑皆非的喜剧。一个忍受了三年的老客户不愠不火，甚至面带微笑地抡起锤子砸烂了折磨他三年的冰箱，然后微笑地和他的对立者们合影留念。老罗完全颠覆了传统维权抗议者怒气冲冲、情绪失控的形象，他把一件义愤填膺的事情变成了一场欢乐的盛宴。
这些保安一时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咔”，“咔”，照相机在不停地工作，DV也记录下砸冰箱的每一个瞬间。片子还在后期剪辑中，老罗说，它们很快就会被上传到网络上。
西门子当日发布的声明把老罗定义为“自称为西门子冰箱产品的消费者”，这再次让老罗快乐了一次。
西门子在声明中还说“主张此类措施（指维权）应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开展”，并告知“在中国，西门子冰箱产品由博西家用电器（中国）有限公司（博西家电）独立生产、销售并提供售后服务。”
老罗信心十足地表示，他还有无穷的创意，让这件事的热度一直保持下去。他计划明年“3·15”前后去度假，回来继续想方案，快快乐乐地做下去，“从一个小胜利迈向另外一个小胜利”。老罗说，要拍个纪录片，拿到欧洲、拿到德国的国际电影节参赛，“说不定还能获奖呢。”
下一步他准备要做的，已经提前在网络上公布了：“在798内租一个室内场地，提供免费的一百把巨锤，免费的咖啡、茶、矿泉水和点心，并邀请知名媒体来观摩。”
最后，他不忘写上一句“温馨提示”：“另备有女士专用小锤哦。”
这还不够，他画上了一个“太开心”的表情符号。
周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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