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星马骙女朋友是谁:以云雾为根的现实 Bernhard Fibicher(瑞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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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云雾为根的现实 

Bernhard Fibicher/文(艺术史学博士,策展人,瑞士洛桑艺术博物馆馆长)
王小晴/译   胡继华/校
    青春,家庭,同志友谊,乡村“知青”生活,以及“文化大革命”----李路明2003年之后的绘画作品主题已广为人知。作品中的人物幸福而又美好,尤其是女性。不管老少,他们个个看上去和蔼可亲,怡然自乐,他们差不多是过着“云上的日子”,逍遥自在。劳作的艰辛显然和实际呈现的图像没有联系——狩猎,筛谷,涉过齐腰深的河水,脸上笑容可掬——而这一切显然是那个时代的宣传。这使得李路明的作品颇令人费解,不合时宜,毕竟时下的中国正处于一个狂野的资本主义时代。这些作品几乎不能代表当今官方的宣传,也许这正是艺术家一次语境转换的颠覆行为,暗示着不变的政治环境(社会主义)和实际的经济现实(致富和消费)之间的深度分裂。这些昨天的形象是对今天的状况的评注么?然而,从形象本身我们解读不出这些意图,它们巧妙地隐含在作品之中。
    李路明出生于湖南(毛泽东也诞生于湖南省会长沙附近的韶山,并于1913年到1921年生活在这里),成长于“文革”期间。他的作品以黑白灰的朴素色调,表现了一个中年人对自己青春时光的留恋:六七十年代的中国,被认为是一个极乐的天堂,让人怀念,充满乡愁。李路明是否完全接受了当时的宣传?我们不能完全否认,“文革”所许诺的上山下乡的幸福部分地实现了。对很多今天的中国人来说,“文革”时期的知青生活确实是他们生活中最珍视的时光。李的绘画可能带有自传的色彩。一个亲身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艺术家,如此积极地描绘那个时期,我们不禁想问,他想要对我们说什么呢?他意在修改西方世界对“文革”所做的恐怖描述吗?
    李路明既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政治家,而是一个画家,一个善于思考的画家。多年来,他致力于当代艺术的出版,以及当代艺术活动。绘画则一直是他的主要表达语言。他的作品决不那么天真单纯,而是通过自觉地使用规范的创造性的路径来表达。我们可以集中来研究一下他使用的绘画方法,如果李似乎只是为旧时官方宣传或当代的某种反宣传蛊惑,或者只是对他的快乐童年充满怀旧,这应该不会让我们感到不安。只要客观地观察他的绘画,采取一种简单的现象学的分析即可发现:他所有的作品都由褪色的纯灰色颜料画成。这可能与以下的事实不无关系:李路明将当时私人照相册与报刊杂志上的黑白照片材料作为他绘画作品的基础,因此,作为黑白照片中间物的灰色被充分引用,从而使得作品中的形象具有某种历史的、媒介的真实性。然而必须指出的是,在当代的中国,大多数常常以成百万份规模散发的宣传广告图像,不仅色彩艳丽,而且具有媚俗倾向——它们的美学是没有足够艳丽的颜色,就没有视觉效果。我们可以把李这种灰色技巧的使用,解读为忠实于历史愿望的反面——从历史语境中解放出来。另外,作品的灰色调以这么一种方式糅合在一起,即放手于形的虚化抽离,颜料仿佛游离于艺术家所描绘的人物之外,画面上那些人物并不能真正被我们的视觉所把握,以至于它们产生了一种虚幻的效果。
 艺术家的主观意图有意识地遮蔽了凝视,而人物一般被置放到了前景之中,这么一种模糊隐约的效果确实变成了绘画的自在目的本身。无论是就其正面还是反面的涵义而言,这都决然不是对过去的“平实素描”,而是以绘画——也许还是通过赋予绘画以灵韵——来追忆过去 。在这种画面上奇特的视觉“变焦”,以我们的视觉器官为焦点的对这些人物的“闪视”,以及这些画面上所呈现的对意义的追寻,这一切都反复呼唤我们回归——一方面回到绘画媒介,另一方面回到具体的绘画层面以及画笔本身。艺术家在作品中创造了一种波动,但又没有呈现一种明确的结果;他仅仅是让一切都变得摇曳不定。他用颜料遮蔽了欺骗意图:也就是说,他用颜料给予了他高度概括的形体以基本的质感,让它首先被呈现出来,一切又都是在漂浮中被呈现。
    2003年之后,艺术家的绘画之中第二个共同的要素是云雾主题。在李路明这里,云雾不单纯是一个绘画主题,而且还构成了一种创造性的手段,以此为作品的出发点,艺术家让自己的绘画作品变得居无定法——既没有提供前景也没有提供背景,而只有一团没有语境的云雾。“文化大革命中的人物们”,畅游于云雾之中或者漂浮在云雾之上,而这云雾界破虚空,非上非下,非天非地。
 画面上的人物栖身于这如烟似雾的物质之中,有时潜入云层,有时飘在云雾之下,时隐时现。惟有那些标题向我们吐露了大约的时间界限(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画面上的场景飘忽不定,无形无迹,难以框定,但是在任何情况下,画面都是充满生命力的。在李的绘画里面,云雾就是流变的象征,它必须被理解为绘画的隐喻,半流体颜料的隐喻,它们彼此交融、混合,如果从艺术技巧的角度说,它们则可能产生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平和转换。将一片片云彩以水一样的流速描绘出来的方式,则赋予画中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以虚幻的色彩。画面中取消了确定的背景空间,隐约的脸部大致轮廓辅之以简约形体的气氛渲染,云雾与人物的关系,正像在中国古典山水画之中(在水墨淡化渲染[ink monochromatic]的媒介之中)那样,云与山,流体与固体,都一起进入到了一种精致的辩证运动之中。
    正如历史与绘画在李的绘画中彼此养育,甚至模糊简约的艺术技巧与绘画的云雾主题也交相作用,彼此限定。李的世界观显然不是西方式的二极区分,而是中国式的整体涵盖。如果我们追求将所观察到的一个常量(比如“文革”主题或者“简约”绘画)孤立出来,那么就根本无法正确地评论他的艺术。正如格哈特·里希特(Gerhard  Richter)在他的斯丹海姆组画之中并没有赞美“红色旅”的恐怖主义,李的新近绘画艺术也丝毫没有表现他对“文革”的赞美之情。像里希特一样,中国艺术家也是让被压抑的历史复活。在有意识地漫无目的的绘画实践中,李路明创造了一种新的现实,它一方面有别于真实的对象(和历史事实),另一方面又和照相式的复制拉开了距离——他创造了一种以云雾为根的现实。
                                                                                     2007年8月

                Bernhard Fibicher(艺术史学博士,策展人,瑞士洛桑艺术博物馆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