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扮女佣第2集土豆:四一:“京城四少”标准的历史变迁(南方都市报 201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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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四少”标准的历史变迁

类别:时事评论   浏览量: 1315   版次:AA29   版名:南方评论 历史评论   稿源:南方都市报   2011-09-25
作者:四一 原创   手机看新闻 全国订报编辑此文

    ■月旦人物

    ◎四一 知名网友

    以历史的眼光看,没有一种评价标准是永恒的。譬如说,一千年以后,屈子的《离骚》也许会被遗忘而一份合同却成为经典的文学作品。又譬如说,两千多年以前,惟有风骨秀耸的世家贵族才能成为“四大公子”,而今天,几个仅仅与绯闻和枪支亲密无间的纨绔子弟却被称作“京城四少”。

    如果我们钩沉一番历史中四大公子、京城四少的变迁,当会照出世代风气之流转、社会心理之衍化以及社会结构之嬗变。

    战国时代的四大公子,多为世家贵族,且都以善养士、精通治理术著称。因战国时代乃是中央集权崩坏,地方诸侯雄起的时代,也是攻伐频繁、危机十足的时代。在此时代,天子只具备理论上的合法性,诸侯及贵族世家才是真正拥有权力者。职是之故,四大公子自然多出世家贵族。与此同时,战国又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流动性极丰富的时代,布衣说客、平民智者而能为白衣卿相;鸡鸣狗盗之徒、引车贩浆者流也可能平地拔起。作为天子与民众之间的中间力量也是中流砥柱的世家贵族,必须发挥整合社会资源、提供充足流动性的功能。因此,战国四大公子,就必须重然诺、讲义气、有担当,天下朋友皆胶漆。社会如此期许他们,而他们也不辱社会的期许,终赢得闪闪发光的评价。

    西汉没有四大公子之说,乃是因为西汉的中央政权相当警惕地方势力,不论是分封诸王还是地方豪强。其时地方豪强,或由宗室演化,或由地主升级,或由巨商转成,或由游侠登堂,飞扬跋扈,横行乡里,乃至与郡守结盟,成为与官方政权平行的一种势力。汉景帝对此即开始警惕,并有少数举措,至汉武帝则对地方豪强进行全面打击,收到良好效果。

    东汉同样没有四大公子之说,及至末年,却有三君、八俊之论。乃是因为当时宦官专权,清流名士起而与之对抗,主要手段是通过号召舆论。名士要有公共影响力,须经过漫长的学术训练及丰富的社会阅历,青年人很难成为名士。中年名士既成主流,公子哥儿自难出人一头之地。

    魏晋六朝,世家门阀的意味更深,所谓上品无寒族,下品无士人,社会流动呈板结状。但正因如此,阶层常以士族与寒族划分,二元对立形成,非三五个佼佼者可以脱颖而出。加上政治黑暗,世家贵族动辄因站错队招来杀身之祸,于是隐逸风气大行,竹林七贤等消极自由者成为主流———都这么低调了,哪里还有屌屌的四大公子出现的空间?

    唐宋两代,科举大兴,平民阶层崛起。尽管仍有荫护和世袭,但并非社会主流价值观认同和追求的方式。贵族暗淡的同时,作为个体的人被重视和放大,公子哥儿遂常成为庸碌的别名。如此,则四大公子欲图浮出水面,也如水藻缠身的溺水幼孩一样困难。

    抵至明末,文人结社风气大盛,庙堂江湖,均有其人。他们抢占清议之制高点,也就夺得舆论之风向标。四大公子重新抬头,且多出于文人世家,自是情理中事。其时对四大公子的评价,无非才、学、识、风骨。四者必居其一,集而有之者则最佳。陈贞慧、侯方域、方以智、冒辟疆,以此社会评价观之,均为一时之选。

    及至清末,所谓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西风东渐,帝制可危。自太平天国之后,汉人士大夫崛起,酿成地方分权之势。于是督抚之权势地位,达到明清两代之巅峰。这时的四大公子,谭嗣同、陈三立、吴保初、丁惠康,均为重臣之后,可算“官二代”。但他们既有“官二代”的教养、名望,也洗去了此阶级中人常有的骄矜纨绔之气,终能赢得社会尊重,并在群星璀璨的时刻绽放夺目光芒。

    民国初年的四大公子又有不同。这个时代之前,是剧变时代,这个时代之后,仍是剧变时代。而这个脆弱的共和时代,也是变动不居,复杂价值观博弈颉颃的时代。此期的四大公子,张伯驹、张学良、袁克文、溥侗,也有复杂的成分及风格。

    张伯驹是“商二代”,他继承父业成为盐业银行最大股东,钱多得可以砸死一千个市委书记。他曾以4万大洋购得西晋陆机《平复帖》,240两黄金购得展子虔《游春图》。1956年,他将上述两种以及李白《上阳台帖》、黄庭坚《诸上座帖》和赵孟頫的《千字文》等稀世之珍全捐给政府。但这并不能帮助他在1958年不被打成右派,而在上世纪70年代,他甚至一度陷入没有工作没有户口的厄困中。张伯驹不仅是大藏家,也是颇有才华的京剧票友和词作家。在近代词学史上,张伯驹是一大重镇。我曾以极廉价购得他的词集,一阅之下再难释手,聊举数句,“几兴亡无恙旧河山,残棋一枰收。负陌头柳色,秦关百二,悔觅封侯。前事都随逝水,明月怯登楼。甚五陵年少,骏马貂裘。”

    张学良是“军二代”,除了是民国四大公子,还是民国四大美男。他的一生为人熟知,无需赘述。

    袁克文是“准帝二代”,但他与大哥袁克定不同,始终反对其父袁世凯称帝。他写诗说“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就是劝谏其父的名句。他有名士派头也有名士技艺,长诗文、工书法、善昆曲。家道中落后,他加入青帮,属于大字辈的小老大。他42岁就死掉了,死时家徒四壁,葬礼等后事还靠青帮中人代为办理。

    溥侗是“皇二代”。在京剧上造诣甚高,曾在清华大学教授昆曲。他排行老五,内外行尊称其为“侗五爷”而不呼其名。他是近代戏曲史上的传奇人物,生、旦、净、末、丑兼工,笛、二胡、弦子、琵琶等无所不通。《群英会》一剧,他一人能演周瑜、鲁肃、蒋干、曹操、黄盖五个角色,出神入化、叹为观止。每逢春秋佳日,他便约友到西山大觉寺小住,弹奏一曲《高山流水》,令听者洗耳清心、绝尘脱俗。

    总的来说,民国四大公子,两个为军事强人之后,代表着权力的主宰者,一个为巨商之后,意味着士绅实业界的上升,还有一个为满清皇室之后,象征着政府对皇室的优待以及民情对其的眷恋。值得注意的是,这四大公子,除了张学良外,全有良好的文学修养及天赋,这也许暗示即使在民初浊世,礼或崩而乐仍未坏。

    大约在2010年,忽然冒出新的京城四少,王烁等四个不入流的富家公子哥儿,除了一个出身红色干部家庭外,基本全是暴发户子弟。他们最习惯的学历,停留在初中;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第一是搞女明星,第二是被女明星搞,第三则是为了女明星拔出枪指着争风吃醋的对手的头。

    是谁将他们称作“京城四少”的?已不可考。也许是某个小报记者,在大排档喝高之后回去赶稿子瞎写的;也许是四少的某个小弟,突发奇想而编造出来,并在网络造势……

    其实谁封他们为京城四少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媒体与民众为何对此信手拈来且津津乐道。这背后既藏着人们对中国传统贵族世家消亡的失落,也有娱乐时代人们没心没肺地嘲弄一切的无厘头。京城四少实际上就是四个长了喉结的芙蓉姐姐,他们的每一次出镜,都不过是满足了人们不可告人的审丑情怀和揶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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