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娱星动态防弹少年团:“四大文明古国”说法的再考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7 21:01:55

“四大文明古国”说法的再考察

 

从前我在《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并不规范》一文中,探寻“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从何而来?根据文献资料,最早是在梁启超作于1900年的《二十世纪太平洋歌》中,首次提出“四大文明祖国”之说。这首七言长诗写道:

 

“初为据乱次小康,四土先达爰滥觞:支那印度邈以隔,埃及安息邻相望……”

梁启超自注:“侯官严氏(按即严复)考定小亚细亚即汉之安息,今从之。”

梁启超又注:“地球上古文明祖国有四:中国、印度、埃及、小亚细亚是也。”

 

梁启超的这首七言长诗抒发了一种热烈的爱国情感,但在学术上根据不足。他所谓:“地球上古文明祖国有四:中国、印度、埃及、小亚细亚”,其中这个 “小亚细亚”指的是“安息,即波斯或伊朗”,可见当时梁启超对于世界古代历史并没有深入的考察。

    实际上,考古发掘证实:公元前 2 千纪以前世界上的文明古国至少有20几个,大致集中在北非和西南亚一带,如:尼罗河谷(上埃及)的布托、尼罗河三角洲(下埃及)的孟菲斯、两河流域的苏美尔、阿卡德、依兰、哈拉巴、巴比伦、亚述、地中海沿岸的腓尼基、犹太、克里特岛的米诺斯……它们有文字可考的历史都比殷商早(传说中的夏朝尚未发掘出确凿的文字遗迹),全世界的“文明古国”何止“四大”?而“安息即波斯或伊朗”却是后起的,比两河流域诸国晚得多。


 两河流域文明时代最早的居民是苏美尔人 

 

梁启超宣传“亚洲中心主义”

    此后20多年间,梁启超关于“几大文明古国”的说法,一变再变。

    梁启超《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又曾宣称:“世界文明之祖国有五:曰中华,曰印度,曰安息,曰埃及,曰墨西哥。然彼四地者,其国亡,其文明与之俱亡。……而我中华者,屹然独立,继继绳绳,增长光大,以迄今日。”就是予以补充而增加墨西哥(玛雅文明)成为“五大世界文明之祖国”。这个说法没有得到普及,不了了之。

    当时梁启超并没有认识到:国家虽然灭亡了,其文明并不一定“与之俱亡”。因为“文明”乃是超越国家和民族的,自有它独特的传承性和融合性。

    如古希腊化地区各国、古印度各王朝、宋皇朝、明皇朝都曾遭到入侵而灭亡,但是希腊文明、印度文明和中华文明都并没有因“亡国”而随之灭亡。希腊文明、印度文明和中华文明自古一直传承至今。

    梁启超一直有意识地抵制、对抗西方即欧洲文明,在他的历史观里,一味弘扬东方的精神文明,而排除西方物质文明及其源头——古爱琴海希腊文明。

    当然,如墨西哥的玛雅文明是被殖民主义者灭亡了,没有传承下来……。总之具体情况必须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

 

 

    再后来,梁启超引据日本人志贺重昂《地理学讲义》一书,宣称“亚洲为世界各古文化的发源地”,不仅排除了古代爱琴海希腊文明,甚至排除了古代埃及文明。

    梁启超说:“尔来绝代之伟人,如释迦,如孔子,如耶稣,如阼乐阿士打(按:即琐罗亚斯德),如摩诃末(按:即穆罕默德)相接出现于此土。全世界所有之宗教,如婆罗门教,如佛教,如儒教,如祆(xian)教,如基督教,如回教,如马尼教等,无一非此土之产物也。号称世界最古之国,如印度,如中华,如犹太,如亚西里亚(按:或译作亚述)无一非此土之肇建也。而泰西一切文学、哲学、美术、巧艺,其渊源大率自印度、中华、亚西里亚(亚述)、巴比伦尼亚、腓尼西亚(按:即腓尼基)、波斯、阿刺伯等国而来,无一非此土之子孙也。”(梁启超:《亚洲地理大势论·小序》,载《饮冰室合集》,第2册,第6970页。)

     梁启超又写道:“当希腊人文发达之始,其政治学术宗教卓然笼罩一世之概者,厥惟亚西里亚(亚述)、巴比仑、腓尼西亚(腓尼基)诸国。”

     在这里,梁启超又认为:“号称世界最古之国”并不止于“四大”或“五大”,而是包括印度,中华,犹太,亚述,巴比伦,腓尼基、波斯、阿刺伯等亚洲古代国家,数一下,梁启超文中举出了八个文明古国。人称梁启超观点多变,学问广而不精,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显然,20世纪20年代梁启超的文明史观,宣传“亚洲中心主义”来跟“欧洲中心主义”相抗衡。

 

“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何时定型? 

     后来我国通行的“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将原先梁启超提出的“小亚细亚”去掉,换上了“巴比伦”。

     那么,是在什么时候“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定型的呢?本文加以考证。

     根据我所查阅到的文献资料,“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是在20世纪20年代中期逐渐定型的。

           1924年,陆懋德在《中国第一篇古史之时代考》(载《清华学报》,19242)一文中,评论韦尔斯(Wells)的《世界史纲》时写道:“吾国为东方最古之民族,此为世界所公认者也。……此书(按指韦尔斯《世界史纲》一书)于中国上古文化之开始,虽未能详定其时代,然已明言‘当阿利安人 (Aryan) 语言生活传布东西之时,其他文化甚高之民族,已存在于埃及、米索怕土迷亚,或中国及印度’。此于中国虽用疑词的‘或’字,然固已不能不承认中国之文化与埃及、嘉尔地、巴比仑同一远古也。”

      差不多同时,柳诒徵在《中国文化史》一书中,引证日本学者浮田和民《西洋上古史》论迦勒底、亚述、巴比伦、埃及的兴衰年数,柳诒徵得出这样的看法:“世界开化最早之国,曰巴比伦,曰埃及,曰印度,曰中国。比而观之,中国独寿。

      柳诒徵此文,是迄今我所见到关于“四大文明古国”的最早的定型说法

      稍后,王正颜做了历史比较研究,认为“巴比伦文化距今八九千年,中国自伏羲至虞舜二千年,自虞舜至今五千年”。他划分世界文化为“发源之国”与“非发源之国”两种类型,称埃及、巴比伦、中国为“文化发源之国”,而希伯来、以色列为“非文化发源之国”。(王正颜:《国学原理考》第123页,上海商务印书馆,1928)

      但是王正颜对于世界文明史的年代划分,根据不足,更没有确切考证;神话传说是不足为凭的。

 

 

历史最久远(公元前3000年代)的文明摇篮地区

 

中外历史学家并不公认这“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

      然而,同一时期的中国历史学家对于古代世界文明的学术观点,并不公认这“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例如 ——

          20世纪30年代历史学家夏曾佑在《中国古代史》一书里面,将中国历史跟世界历史作一比较,说道:“读上古之史,则见至高深之理想,至完密之政治,至纯粹之伦理,灿然大备,较之埃及、迦勒底、印度、希腊,无有愧色。读中古之史,则见国力盛强,逐渐用兵,合闽、粤、滇、黔、越南诸地为一国,北绝大漠,西至帕米尔高原,裒然为亚洲之主脑,罗马、匈奴之盛,殆可庶几。此思之令人色喜自壮者也。”(夏曾佑《中国古代史》第6页。)他认为中国上古历史,较之埃及、迦勒底(两河流域)、印度、希腊,“无有愧色”也就是足以相提并论。实际上历史学家夏曾佑已经默认“古代世界五大文明——埃及、两河流域、印度、希腊,中国”的观点,而并不认为所谓“四大文明古国”为“世界开化最早之国”。

 

 

        1930年历史学家张星烺在《中西交通史料汇编》中,将与西方的文化加以比较,他把中华文化上溯到神话传说时期,认为自黄帝、唐虞、三代至汉武帝重通西域,“全世界各国,皆混沌鸿濛,惟我中华,开化最早。……史学发达,郁郁乎盛矣!西方诸国,如埃及、迦尔底、亚述利亚、巴比伦、波斯、腓尼基、犹太、希腊等,皆瞠乎我后”。(引自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1册第1页,北京辅仁大学图书馆印,1930)

    张星烺认为“惟我中华开化最早”的情绪化说法,并不符合历史真实:因为“埃及、迦尔底、亚述利亚、巴比伦、印度”的文明史实际上早于华夏,而“腓尼基、犹太、希腊等”跟华夏几乎同时(公元前2000年左右)进入文明时期。但是另一方面,他也承认“埃及、迦尔底、亚述、巴比伦、波斯、腓尼基、犹太、希腊等”都是文明古国,他并没有遵从“四大文明古国”的专断说法,而是采取了“古代文明多元化”的观点。

    据我所见,五四以来的大学者中,如胡适、陈独秀、鲁迅、顾颉刚、傅斯年、罗家伦等人的著述里面,几乎都没有采用“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唯有少数学者如钱穆先生在他的《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里面提到这“四大文明古国”;此外许倬云也提到:“古代的几个主要文化——两河、埃及、中国及印度河流域”(许倬云:《论雅斯贝斯枢轴时代的背景》,见《中国文化与世界文化》,第101页)

 

 五大文明摇篮——尼罗河流域(埃及)、两河流域(苏美尔)、

印度河流域、爱琴海地区(古希腊),黄河长江地区(华夏)

 

应该称为“五大文明摇篮” 

     目前世界各国历史学家、考古学家们通常公认的说法是:“人类文明最初的根基在公元前3500年的西南亚(两河流域)和北非(尼罗河流域);欧洲现代文明发源于古希腊希伯来和罗马……;公元前2000年以来,印度的影响、还有中国的影响,也起了伟大的作用。”

         20世纪是人类各文明全面交流、沟通、融汇为一个整体的全球化(地球村)世纪。200多年以来国际考古学、历史学获得惊人的发展,所有国家的历史教科书对于“文明与文化”的基本观点逐步趋于一致。但是,全世界没有一部正规的历史著述采用“中国和埃及、巴比伦、印度并称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因为这个说法并不规范,缺乏科学论证和史料的根据。因此,我曾建议:在普及历史考古读物以及中小学教科书里面,实事求是地采用“人类五大文明摇篮(地区) —— 尼罗河流域、两河流域、印度河流域、爱琴海地区、黄河长江流域”的科学说法,代替不科学的“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即“以五代四、以地区(摇篮)代古国”,以正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