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正邪不两立:谭门七代献艺梨园 刘嵩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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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门七代献艺梨园(一) 刘嵩崑
在北京前门外李铁拐斜街(今铁树斜街)中有一条胡同叫大外廊营,胡同北口路西1号,为一不大的门,在门框的右上方嵌一块木牌,牌上有三个清隽的小字"英秀堂",这就是谭鑫 培的寓所。自徽班晋京至今二百年里,谭家一门七代人中从事京剧工作的竞有40人之多。
谭鑫培生于道光二十七年三月初九(1847年4月23日),族谱列名金福,字鑫培,号望重,享名后寓所定名"英秀堂"。其祖籍为湖北省武昌江夏县大东门外田家湾。其父谭志道 (1808-1887)自幼酷爱戏曲,习楚调(今称汉剧),后下海成为正式演员,工老旦兼演老生,尤擅演悲剧中的老旦,有"汉调三婆"之称。常于武汉、荆门、沙市等地演出,得艺名"叫天"。"叫天子"本是鹨鸟的俗名,飞得高叫得响,是湖北常见的一种鸟。
谭鑫培系谭志道的独生子,10岁那年,随父迁居北京,ll岁入小金奎班习武丑,后改武生及文武老生。1863年出科,随其父搭广和成、永胜奎等戏班,同年7月与刀马旦演员侯幼云之姐玉儿成婚。在倒仓时改演武生,于京东一带跑野台子。1870年,潭鑫培23岁,搭程长庚的三庆班,这是他一生的转折点,仍以唱武戏为主,如《神州擂》、《白水滩》、《三岔口》、《金钱豹》等。颇得"大老板"程长庚的赏识,被委以班内武行头,负责攥武戏。不久程长庚发觉谭的嗓子很有潜力,便劝他改唱老生,定会有前途,谭从命改唱老生。在三庆班里,只要程长庚有戏,谭一场不落,从头看到尾。将程的拿手戏《战樊城》、《文昭关》等戏全学会了,而且记得非常磁实。程长庚在很多场合曾说过:"我死后,鑫培必成大气候"。果不出"大老板"所料,继程(长庚)、余(三胜)、张(二奎)老生"三鼎甲"之后,谭鑫培与汪桂芬、孙菊仙并称为早期京剧的后"三鼎甲"。
光绪十三年谭鑫培的父亲谭志道病逝,享年80岁,葬于永安门外南河沿谭家茔地。谭志道的代表剧目有《探窑》、《断后》、《辞朝》等。他的唱腔缠绵细致,而且韵味醇厚。尤其是他与程长庚合演的《朱砂痣》,被当时誉为双绝。谭志道的老旦戏唱与做,对后来的龚云甫有一定的影响。
程长庚病逝后,谭鑫培又正式拜余三胜为师,同时又向张二奎、卢胜奎、王九龄问艺,还向小荣椿社创办人杨隆寿学武戏及武功。黄派武生创始人黄月山也向其传授武生戏。少林寺的方丈,曾将六合刀和撒手锏等武术套路教给谭鑫培,后来谭鑫培将六合刀化入《翠屏山》石秀在酒楼舞的刀法里,一时轰动京城。
谭鑫培向余三胜学了《卖马》、《桑园寄子》、《捉放曹》。1882年谭鑫培转入四喜班,在唱法上宗余三胜,但他并不是一味地死学一个人。《定军山》、《碰碑》、《桑园寄子》宗余;《镇潭州》、《状元谱》等戏,学程长庚;《空城计》学卢胜奎;《乌盆记》学王九龄;《四郎探母》则学张二奎。谭鑫培收各家之长化为己有,在继承的基础上,对唱、念、做又有很大发展,进而自成一家,成为中国京剧史上第一个老生流派--谭派的创始人。
清末画家沈蓉圃所绘的"同光十三绝",其中谭鑫培扮演《恶虎村》的黄天霸,系十三人中的唯一武生演员。谭中年以后专攻老生戏,武生戏已不常露演。
《定军山》是余三胜所传;剧中老将黄忠,原来戴巾盔,挂"白满"。谭根据自己脸型,改为扎巾,挂"白三"。手中的大刀也重新设计成为金漆的象鼻子大刀。大刀下场和开打以及唱腔都有所创新,成为谭派代表剧目之一,沿袭至今。《战太平》、《南阳关》本是开锣的帽儿戏,经谭不断地丰富唱、打,使之成为连文带武的大轴戏。而《南阳关》在几乎所有科班中,被列为武老生的开蒙戏。他还对《搜孤救孤》的主次要角色,进行大的易位,通过谭的加工,增加了唱、做,使程婴这个人物成为主要角色,并且熠熠生辉。
《沙陀国》一剧原为净行应工戏,谭对该剧做了大手术,变净行为老生,增加了旦角和丑角的戏,使之成为前文后武,诙谐有致的大块戏。不仅为老生行增添了剧目,而且出现与净行的《沙陀国》二剧并存的崭新局面。《翠屏山》原是由武小生应工扮石秀,谭以武生扮演,加了酒楼舞刀,为武生行开拓了剧目。
《战宛城》一剧早年演出时,张绣不戴髯口,谭扮张绣戴"黑三",表现张绣的稳重沉着胸有成竹,传至今日,并将这出戏传给他的义子杨小楼(嘉训)。人皆知《战宛城》一剧是杨派武生代表剧目之一,实为谭鑫培所传。
《失街亭》诸葛亮上场,原来念的只是一般的"引子",而谭鑫培认为偌大身份的蜀相军师,又是侯位,升帐点兵理应大场面大气魄,便请人丰富了所念"引子"的内容,改念虎头引子,烘托了气氛,增加了难度。《空城计》本是"活孔明"卢胜奎的看家戏。"我本是卧龙岗……"这段西皮慢板,"卢台子"原来的唱词较目前的唱词多98句。谭认为冗长的词句显得拖沓,削弱了诸葛亮用计的神秘性,于是删繁就简,成为现在流传的唱段,简炼集中恰如其分地表达孔明当时的心境,控制了为唱而唱的倾向,这段唱百余年来脸炙人口。
一次潭鑫培与儿女亲家德珺如合作演出《群英会》,德珺如两颊多须,不免施粉过浓。谭老板进后台冷眼一看,实在不顺眼,立即说道:"瞧你这扮相我才知道,周瑜原来是位母都督!" 谭鑫培能戏四百余出,却极少演王帽戏。一次有人烦他唱一出王帽戏,当时他没言语,回到家里,他扮好皇上,对着镜子反复照了又照,自言自语地说:"算了吧!"结果这出王帽戏楞是没唱。这并不是他不会唱,他深知自己的脸型天生来的癯瘦,扮出戏来,无论如何也不像帝王,故而他自认为不宜唱王帽戏,作为一名演员必须懂得:要展所长避其短,要有自知之明。
谭鑫培自进宫承差之后,逐渐与皇帝贵胄有了交往,时常着讲究的时装佩戴必要的装饰,出入于王公府邸,王府的差役人等称他谭贝勒。谭虽非满族人,但与旗人交往日久,逐渐熟悉并习惯了旗人的生活习俗礼仪,便不自觉地把满族的习俗带到家里来了。后来又娶了一位满族人作儿媳,更加习以为常,时至今日谭家仍保留了某些习俗,称姑奶奶为"爷爷",称姑姑为"爸爸"。
谭门七代献艺梨园(二)
一次庆亲王奕劻为他的福晋办寿日,唱一场堂会戏,特请谭老板过府,烦请他唱双出,谭以患病初愈为由回绝。庆王和那侗再三恳求,谭无奈只好应允,但又说:"我可有个小要求。"那侗说:"只要您答应,什么要求都好办,您尽管直说。"谭对那侗说:"除非中堂您给我请个安。"庆王一听当即一楞。不料那侗已然低身把腿一屈说:"好,我今儿就给您请这个安。"谭一见连忙把他搀起,忙说道:"我这是句玩笑话,您怎么就认真了?"那侗是受别人请安的人,只有见了王爷、贝子、贝勒才请安的,今天居然在这种场合给谭鑫培请了安,从此"谭贝勒"这个称呼就真叫开了。
袁世凯窃据大总统后,对那些阿谀奉承的走卒大加封赏,加官进爵,嘉奖赏赐。一次谭鑫培唱《珠帘寨》,忽然想起此事,当场抓哏,借题发挥,把原来唱的"贤弟休要笑呵呵,休笑愚兄我怕老婆,沙陀国内访一访,怕老婆的人儿有酒喝。"改唱为"贤弟休要笑吟吟,休笑愚兄我伯夫人,沙陀国内问一问,怕老婆的人儿又晋级、又受禄、我还头戴宝星(宝星乃袁颁发奖章的一种)。"直截了当地讽刺了袁世凯任人唯亲的卑劣行径。
1917年4月,谭鑫培在总统府堂会上演出了《天雷报》,戏台与扮戏的屋子不相毗连,来往换装走动频繁,感受春寒,第二天便一病不起,此时广东督军陆荣廷抵京,步军统领左堂袁德亮、警察总监吴炳湘出面,于4月8日下午一点于金鱼胡同那家花园(今和平宾馆旧址)设宴为陆接风,并安排堂会戏助兴,谭鑫培抱病前往。演出了《洪羊洞》。这出戏是他的拿手戏,谁知这竟是谭鑫培平生最后的一出戏,世人皆谓之"绝唱",实为一语双关。
1917年5月15日上午八时,一代京剧宗匠伶界大王谭鑫培病逝于大外廊营寓所,享年7l岁。
谭氏后人遵其遗嘱,以常服成殓,身着三色长袍,外罩淡黄色马褂,头戴瓜皮小帽,足登云履。"接三"之日前来吊唁者千余人。灵前童男童女的服饰均用绸缎布料制成,车马也用黑绒制做。"三七"后,移灵松筠庵。
谭鑫培信奉佛教极为虔诚,是京西戒台寺有名的施主,并在该寺领受了居士戒。生前与戒台寺结下了不解之缘,对寺前的风光产生了强烈的眷恋之情,闲暇时常来寺中小住,因而蒙生了百年之后在此安息的想法。寺主持遂将一块南临卧龙岗、东望永定河、位于栗元庄的12亩茶棚地,让给谭氏作长眠之地。次年谭氏灵柩迁居此地,了却了他生前的夙愿。在这块谭氏墓地四角竖立着四根石界桩,上刻"英秀堂"三字。
谭鑫培,京剧伶界大王头枕卧龙岗,脚踏卧龙山,长眠于这幽静之地,已80年矣!
潭鑫培虽羽化西行,但他那精湛的表演艺术留给后人的资料确实太少了,而就这极为珍贵的音像资料,成为中国京剧史上一笔无价的艺术财富。
泰丰照相馆是北京最早开设的照相馆,经理任景丰曾赴日学过摄影技术。1905年他购置了一架法国制造的手摇摄影机,试图拍摄电影。于是在琉璃厂的土地祠(原南新华街小学旧址)庭院内,利用自然光为好友谭鑫培拍摄了《定军山》一剧中"请缨"、"舞刀"、"交锋"等场面。摄影师刘仲伦共拍摄了三天,影片共三本,虽是黑白无声片,但它却是我国第一部影片,而且是戏曲片,影片曾在大观楼和吉祥园放映,后又在江苏等地放映,受到普遍欢迎。中国电影史纪年是以谭鑫培拍的《定军山》片断为首部影片,1995年全国纪念中国电影90年,就是以谭鑫培拍摄的影片为第一部影片。
谭鑫培灌制了七张半唱片传世,均为百代公司承制的宝石针唱盘。1910年谭鑫培第四次赴沪演出时,灌制了《卖马》一张,《洪羊洞》半张。此次灌唱盘,由梅雨田(梅兰芳伯父)操琴,李五(奎林)司鼓。民国以后,先后又灌制了《托兆碰碑》、《捉放曹》、《桑园寄子》、《乌盆记》、《四郎探母》各一张,《战太平》、《庆顶珠》各半张。系谭之次子嘉瑞(谭二)操琴,何斌奎司鼓,其中《四郎探母》由百代唱片公司翻制成钢针唱盘。
据《立言画刊》记载,谭鑫培的学生、徒弟共五人。王月芳十几岁拜谭为师,后改旦行;贾洪林,初学孙菊仙,后拜谭为师,嗓音失润后入同庆社,为谭配二路老生;刘春喜,与谭配演多年,深受谭之倚重;李鑫甫(即李寿峰、李寿山之四弟,原名寿臣),是谭的得意门生,惜英年早逝。最后一位便是余派老生创始人余叔岩。私淑谭氏艺术者,不计其数,京剧界当时流传着一句话,即"无生不学谭",足见谭氏的表演艺术影响之深远。一说谭只收王月芳和余叔岩两人为徒。
谭鑫培有子女12人,其中8男4女,其子名以"嘉"字排列,依次为善、瑞、祥、荣、宾、乐、祜、禄。长女适上海武生演员夏月润,小女适谭派老生王又宸,三、四女早夭。 谭鑫培八个儿子中,前五位均从艺梨园。
嘉善,乳名锁儿,原习武老生,后专管理家事。妻李氏,有两子一女,长子豫仁早天;次子豫礼工武生;女适河北梆子演员李吉才(老生李世琦之父,裘盛戎之岳父)。豫礼有两女一子,长女适武生钱富川;次女早夭;子国梁管戏箱,妻马学茹工旦行。
嘉瑞,字润卿,原习武丑后操琴,曾在内廷承差,常年为其父伴,人称"谭二"。谭鑫培所灌唱盘大部为嘉瑞操琴。嘉瑞妻刘氏,有两子四女。长女豫德工老生,未婚即逝。次子世英,谱名豫武,工净行;长女淑诚为武生吴彦衡之续室;次女淑瑜,适一刘姓大夫;三女凤英适净行演员吴润衡;小女淑英适净行演员郭元汾。世英妻张瑞英,有三子四女,长子韵扬,三子少英均工净行;次子韵龙工老生,小女明珠工旦行。
嘉样,宗芸荃,1870年生人,初习青衣,后改武旦,中年后改小生,曾任其父同庆班管事。妻为丑角沈庄之妹。有三子三女,长子豫义工武生;次子豫智,后过继其六叔嘉乐房中,工武场;三子盛英,谱名豫章,字幼荃,初习老生后改武生;长女适张淇林(长保)之侄张福林(张棋山之子)。嘉祥续室为武净方二群之妹,有一子名春桐,谱名豫信,工武生。豫义有两子三女,长子增儿早夭,次子金增,工老生,系中华戏曲专科学校毕业生。 嘉荣,又名常明,工文老生。娶妻钱氏,为名净钱宝峰之女。
嘉宾,即谭小培(1883-1953),幼入小荣椿班习老生,后该班报散,转入小洪奎社。因嗓音条件,高亢不足,但苍凉浑朴韵味醇厚,所演剧目亦系其父常演之戏,继承其父风格。他长期为名角挎刀,与尚小云、程砚秋等合作多年。1917年,谭小培与其父在吉祥园父子同台演出《碰碑》,台上台下两父子,传为佳话。中年后在家课子传艺,与其父商定送子富英入富连成学艺。富英享名时,小培傍其子演出《捉放曹》,饰吕伯奢,新一代父子同台。后为其子组社搭班充任管事。
1950年,文化部戏曲改进局成立戏曲实验学校。谭小培与萧长华、王瑶卿、王凤卿、尚和玉、马德成、张德俊、金仲仁、鲍吉祥、刘喜奎,被聘任教,这就是戏曲实验学校的十大教授。
1951年,戏校师生为抗美援朝捐献飞机大炮义演。于6月17日在大众剧场公开演出,大轴谭小培、萧长华、郝寿臣、刘喜奎、鲍吉祥、华慧麟、林秋雯《法门寺》。此时谭小培已年近古稀,这是他最后一次登台,1953年,因病与世长辞,享年71岁。
谭门七代献艺梨园(三)
谭小培妻室为满族名门后裔小生演员德珺如之女,生有一子两女,子豫升,即谭富英;长女适武生演员杨盛春;次女适老生演员叶世长。小培续室刘氏,为矩商刘子和之女,生有一子三女,均不从艺。谭小培的弟子王琴生、王则昭等,仍能粉墨登场。
嘉乐,未从梨园、业丹青。娶妻屠氏,仅生两女。其三兄嘉祥将次子豫智过继为子,豫智娶妻绎氏,生有五子两女。长女、次子均早夭;长子世秀,幼入富连成初习旦行后改武场面,为著名鼓师;三子世安、四子世强均工武场面,世安尤精大锣,被誉为"锣音鉴定师",响器制造厂家及各剧团常登门求教。世秀妻室李秀玲,与丑角演员杨元才妻室李秀英,为亲姐妹。生有两子四女,均不从业梨园。长子长友,学冶金专业,因家庭影响,酷爱京剧艺术,且颇有研究,亦擅司鼓,与其爱人李英商定,支持其爱女谭娜习旦行,使其早日成才。世秀长女婉华爱女晓令,习老旦,为李金泉关门弟子;三女秋萍爱女小羽,习老生。
谭鑫培七子嘉祜,不幸早夭;八子嘉禄,娶妻东氏,生有一子一女,子豫立、女谭香,均不业梨园。 谭富英(1906-1977),谱名豫升,乳名升格,幼承家学,11岁入富连成坐科。
豫升人科按年级排"富"字,名英。先习武生后改老生,不但从未犯规,而且学艺极其刻苦。他受业于萧长华、王喜秀、雷喜福等名家。功底深厚,家学渊源,在科内不久便崭露头角。入科后仅两个月便于浙慈会馆堂会戏与翟富魁演出了《黄金台》,这是叶社长精心的安排,以慰重病中的谭鑫培。第二天,其祖父谭鑫培便与世长辞了。 谭富英生得通鼻粱、大眼睛,极适扮演雍容华贵的帝王角色,这一点优于其祖父。他嗓音清亮甜脆,唱工流畅爽快,质朴大方,不尚修饰。所唱快板尤见功力,一气呵成酣畅淋漓,听来振奋痛快。1923年18岁学艺满科,毕业戏演的是《黄金台》。出科不久便拜余叔岩为师。说来极巧,当年余(三胜)教谭(鑫培),后来谭教余,今余又收谭为徒,两姓三代人相互传艺,可谓梨园趣事。三十年代初谭富英已享名菊苑,跻身于名角行列成为后四大须生之一,世称"新谭派"。1935年才自己组班,初名"扶春社",1939年2月19日(正月初一)起沿用其祖父当年的社名"同庆社",一直延用十年之久。一次父子同台演出《群英会》,小培饰孔明,富英饰鲁肃,"草船借箭"一场,鲁肃有句台词:"寿衣、寿帽、大大的棺木将你盛殓起来……"这在别人演出没有什么,可他们是父子,儿子给老子预备这些东西,是理所当然之事,谁知谭小培又加了一句:"那是应该的。"引得台下哄堂大笑,连谭富英也忍俊不禁了。后父子在胜利唱片公司合灌了《草船借箭》的唱片传世。谭富英首次赴沪演出,打炮戏是《定军山》,果然一战成功,享名沪上。
《四郎探母》一剧,自谭鑫培把"奎派"唱法演变成"谭派"戏后,舞台上出现了两种路子演法。谭富英在天津演此剧即按奎派的唱法,没想到天津的观众不认,顿时台下哗然,"叫小番"这句唱,谭富英并不是不能翻高唱,凭他那副高亢响遏云霄的嗓子绰绰有余,殊不知人们愿听那个嘎调,而两种唱法竟招来不快。
"七七事变"后,贫苦民众的生活日益困苦,街面时有冻饿而死之人。谭富英便与金少山、姜妙香、章遏云、吴素秋及李桂云等人,于1937年12月21日举办了一场服灾义演,戏票全部收入送交赈委会,用于救济贫苦民众。
1950年谭富英与梁小鸾率团于朝阳门内陆军医院礼堂合演《武家坡》。毛主席喜听谭派戏,特赶来观看,场内气氛顿时高涨,陪同看戏的谭小培准备吸烟时,毛主席当即亲自为谭点烟,使小培极为感动,万没想到国家主席如此看重艺人,谭富英这天演出格外卖力。此事使谭氏一家铭记在心难以忘怀。
天兰铁路通车时,西北残匪马步芳活动仍很猖獗。但当谭富英得知要派慰问团参加通车典礼演出时,丝毫不考虑个人安危和长途奔波,毅然决然地参加慰问团前往甘肃,精彩的演出,鼓舞了工地全体人员。
1953年,谭富英参加赴朝鲜前线慰问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演出,当时谭小培正在病中,临行前这位有名的大孝子,跪在父亲床前,讲明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的道理,得到父亲的理解和支持。当全团在天津集中时,获悉谭小培病危的消息,谭富英返京与父诀别,丧事过后又匆忙返津随团一同过江赴朝。在朝鲜前线,不管是露天土台,还是前沿阵地,有时狂风大作,大雪纷飞,甚至有敌机轰炸,谭富英和大家一起坚持演出,一丝不苟地完成演出任务,表达了一个艺人对党对人民的一片赤诚和对人民志愿军的无比热爱。
1960年,正当人民经济生活困难时期,谭富英率团深入唐山大小矿区,为工人巡回演出达数月之久。在一次演出中,他突然感到心脏不适,血压升高,两耳失去听觉,但他以极大的毅力克制自己,凭着多年的舞台经验,将一场戏圆满地演完。领导动员他返京治疗,但他却坚持与疾病抗争,坚持服药,一直到完成任务,才同大家一起返京,得到矿区人民的普遍称赞。
北京京剧团建团,马(连良)、谭(富英)、张(君秋)、裘(盛戎)、赵(燕侠)五大头牌同在一个剧团,这对谭富英来说,有碍他艺术的发挥,但他从大局出发,宁可在艺术上委屈自己也谦让他人,从不计较名次,而且还甘当配演。马连良演《四进士》,他饰毛朋;《十道本》配演李渊;张君秋演《状元媒》他配演宋王;为《赵氏孤儿》配演赵盾;为赵燕侠演出前场垫戏。所有这些谭富英从无怨言,人们称赞他说:"谭老板一心想的是整个剧团。"剧团排演现代戏《智擒惯匪座山雕》,他要求扮演群众角色,剧团没同意,他就主动担任音响效果工作,深受全团演职员的爱戴。
1961年春节联欢会,剧团决定继承传统演一场名角荟萃大反串,剧目定为《大八蜡庙》,马连良饰费德功,裘盛戎饰张妈,张君秋饰金大力,赵燕侠饰黄天霸,马富禄饰施公,李多奎饰家院,陈少霖饰费兴,李毓芳饰关泰,小王玉蓉饰诸彪,李世济饰贺仁杰,张洪祥饰张桂兰,周和桐饰小姐,谭富英主动演朱光祖。这是一场五十年代以来京剧界的盛会,每个演员都一丝不苟大显身手。谭富英扮演的朱光祖,是武丑应工的戏,又叫"开口跳"。谭富英在场上一口流利的京白,干脆利落。上高台一个亮相,台下就"炸窝"了,这简直不是反串,腿一踢到鼻子尖,鸾带踢得脆快边式,说句戏班的话:直呼直令。从谭富英反串朱光祖不难看出他的幼工是相当扎实。那年谭富英已55岁,如果没有根基和多年的经验,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己。说来也巧,原来反串朱光祖是谭门祖传,早年谭鑫培和余叔岩都曾反串过朱光祖,如今第三代人继承,实为梨园趣事。
谭门七代献艺梨园(四)
谭富英为人正直是有口皆碑的,在政治、艺术、品德等多方面,人人敬佩,个个称道。他在同仁心目中是位规规矩矩、不苟言谈,而且从不阴人不毁人,是一位忠厚长者。1959年,谭富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被选为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和市政协委员。谁料到14年后的"文革"中却落了个"自愿退党"的下场。
1977年,任桂林代表上级党组织,在北京京剧团全体党员大会上郑重宣布:"谭富英是够格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在谭富英弥留之际,终于解除了他精神上的枷锁,恢复党籍,党龄连续计算。这个喜讯传到了谭家,谭富英激动不已,他没有带着遗憾走,走得那样安详,无牵无挂。
在中国电影史上记录了谭鑫培所拍的第一部戏曲影片《定军山》,28年后,1933年天一影片公司拍摄了谭富英与雪艳琴合演的《四郎探母》,这是中国第一部有声戏曲影片,这两部中国之最的影片,都出自谭门。当时导演尹声涛要求尽量生活化,所以选用了实景现场,就连公主怀抱的"喜神",也特地借用几个月的婴儿让公主抱着。雪艳琴惟恐孩子哭闹无法演戏,幸好婴儿一直熟睡未醒,待"盗令"时,公主真的捏了他一下,"哇"的一声"阿哥"真的啼哭了,导演满意极了。尤其"出关"一场,导演要求骑真马,这下可把谭富英难住了,尽管谭富英年轻正当盛年,可他不会骑马,最后只得让电影演员王元龙做了替身。1957年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了彩色京剧艺术片《群英会》、《借东风》,集中了当时中国京剧界的精英合拍,马连良、谭富英、叶盛兰、萧长华、裘盛戎、袁世海、孙毓堃等通力合作,留下了中国京剧稀世之影像珍品。谭富英在剧中演鲁肃,忠厚人演忠厚人。
谭富英妻室为老生教师宋继亭之姐,生有三子,长子寿颐即谭元寿;次子寿峰即谭韵寿,其女荣增工旦行;三子寿永即谭喜寿,工武生,现在宁夏京剧团,其子谭健习武生。谭富英之妻宋氏故去后,续室为姜妙香之女,生有一子三女,子寿昌在评剧院乐队工作。姜氏故去,又续娶杨淑贤,生有一子一女,均未从梨园。 谭富英的弟子有高宝贤、殷宝忠、孙岳、李崇善等,在弘扬谭派老生表演艺术方面,均有成绩。
谭元寿为谭富英长子,谱名寿颐,乳名百岁,1928年生于北京。自幼从其舅父宋继亭学艺,七岁时即同其祖父谭小培与王幼卿于那家花园演出《汾河湾》,扮演薛丁山。后又同其父演出此剧。1938年11岁人富连成科班排"元"字,名元寿。从刘盛通、张连福、雷喜福、王喜秀、茹富兰、沈富贵、王连平等名家和名教师学老生戏和武生戏。出科后经宋富亭按谭派的路子重新"下挂",并得其父一字一板,一招一式的亲传。他所演的谭门本戏《定军山》、《战太平》、《南阳关》、《桑园寄子》、《失·空·斩》等,深得其父亲传,尤其"快扳",快而不乱,高亢响亮,充分显示了谭派的特色。元寿幼工扎实,武生戏能《三岔口》、《白水滩》、《长坂坡》、《连环套》、《落马湖》、《殷家堡》、《野猪林》、《战宛城》等,亦曾贴演过文武双出,前《三岔口》后《失·空·斩》。晚年仍能演出唱做翻扑并重的《打金砖》,功底之深可见一斑。
谭富英生前曾谆谆告诫元寿:"演历史戏要熟悉历史,多看历史书籍,了解历史人物性格,对表演极有帮助。"元寿自小就养成了与父亲一样爱看历史书籍的好习惯,经常阅读三国和列国一类的古典著作,以便能更好地在舞台上塑造古代人物形象。
谭元寿年逾古稀,仍活跃在京剧舞台上,凡重大演出任务或纪念活动,总少不了他登台献艺。谭派戏的音配像,当然更少不了他。在纪念谭鑫培诞辰150周年时,以73岁高龄演出了《定军山》、《连环套》和《华容道》。为了使谭派表演艺术千古流传,为了京剧的振兴还要对长子孝增、长孙正岩言传身教。
谭孝增,元寿长子,1949年生人,1960年考入北京市戏曲学校,习老生,师从王少楼、杨菊芬,学艺仅三个月,便于长安大戏院演出了《二进宫》,颇受观众欢迎。1963年转入北方昆曲剧院学员班,演出了《沙陀国》、《断密涧》等重头戏,可谓锦上添花。一年多以后又调回戏校学习。正当他技艺突飞猛进之时,史无前例的浩劫冲击了他和他的家庭,使他的技艺和身心都受到很大的摧残,而正当他盛年之日,京剧滑坡的现实又降临他的头上,真可谓命堑事多乖。面对这严重的事实,他只有拼搏,极力挽回失去的岁月,但毕竟已年近半百之期,幸好有贤内助---梅花奖获得者阎桂祥尽力相助,他们更把希望寄托在爱子谭门第七代谭正岩身上。
谭门七代传人,已有一男三女继承祖业,正如吴祖光先生撰文的标题:"可喜谭门有后,待我谢天谢地。"谭门小将已初露锋芒。
谭正岩,1979年生人,天赋条件极好,嗓音宽阔,扮相好。曾在北京市少年宫少儿京剧团进行过刻苦的训练,后被北京市戏曲学校破格插班收录,工武生。仅一年多的时间,就能演出比较繁重的武生基础戏《蜈蚣岭》。后又演出了《八大锤》、《长坂坡·汉津口》等,不管是手舞双枪的陆文龙,还是扎大靠的赵子龙,都颇有大将风度,引起内外行的广泛关注。不仅如此,年仅十五六岁的正岩,竟然能演关羽戏,实属难能可贵。现已在中国戏曲学院大专班进行深造。
在京剧不景气的形势下,谭世秀毅然将他的三个孙女送入北京市戏曲学校,入校前三姐妹都曾在北京市少年宫少儿京剧团学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谭晓令,1979年生人。嗓音条件好,发音位置极佳,音量较宽厚。1990年考入北京市戏曲学校,工老旦,师从王玉敏、孙振泉、李鸣岩、赵葆秀等诸多名师。晓令学习极为刻苦认真,深得李金泉老师的喜爱。李老师不顾自己年迈多病,坚持给她传艺,而且逐字逐句地细抠。并将晓令收为关门弟子。晓令已向诸多老师学会《望儿楼》、《李逵探母》、《吊金龟》、《八珍汤》、《清风亭》、《四郎探母》等诸多剧目。现已在中国戏曲学院大专班进修。
谭娜,1981年生人。自幼酷爱京剧,不仅有嗓子有个头儿,而且扮相俊美。1992年考入北京市戏曲学校,工青衣兼花旦。师从于玉蘅、吴纪敏、阎桂祥等老师。小娜聪慧好学,在较短的时间里,学会了《女起解》、《玉堂春》、《宇宙锋》、《断桥》、《霸王别姬》、《红鬃烈马》、《大·探·二》、《红线盗盒》、《天女散花》、《坐宫》等诸多剧目。在谭正岩演出的《长坂坡》和《截江夺斗》中,谭娜分别扮演糜夫人和孙尚香,兄妹二人配合默契,得到好评。谭娜学艺认真,而且肯用私功。王鹤文、李鸣燕、阎桂样等几位老师,经常给她开"小灶"。尤其是已故昆曲表演艺术家马祥麟先生,见谭娜学艺极快,甚是喜爱,便主动找上门来,教授昆曲基础戏。每到假日之时,马老师自带茶水准时到谭家传艺。马老虽已80高龄,仍一招一式地做示范。传授了《思凡》、《游园》等剧,直至马老逝世前的最后一课。由于谭娜有了昆曲基础,她的表演越发边式优美。
谭小羽,1982年生人。自幼喜爱老生戏,曾向阎元靖、张庆良二位老师问艺。1993年北京市戏曲学校破例收录了这个女老生。谭小羽身材、扮相、嗓音都合老生条件。先后从张庆良、尹培玺、杨汝震等老师学了《碰碑》、《借东风》、《捉放曹》、《坐宫》、《法门寺》、《断密涧》等戏。王世英老师已是80高龄老人,也在给小羽用功。
谭门第七代增加了旦行,而且出现了女孩子唱老生,更巧的是第七代的女孩中出现了"返祖"现象,继承谭门第一代的老旦行当。 愿谭门艺术行当扩大代代相传!
(本文曾得谭世秀、李秀玲夫妇、谭元寿、王士英、李世琦、谭长友诸位先生提供宝贵资料,在此一并致谢。) (摘自 刘嵩崑 著 《梨园轶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