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炖猪脚一直不烂:古镇胜日寻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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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胜日寻芳

张成起

《 人民日报 》( 2011年11月21日   24 版)

  初识古镇胜芳应该是20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我还在张家口地委供职。那一年的11月末,参加完省委在廊坊召开的学习贯彻党的十三大精神汇报会,我们冒雪参观了全省久负盛名的霸州胜芳镇的乡镇企业。至今能回忆起的印象,除了对这个全省第一个产值超亿元乡镇和第一个产值超亿元村街(胜芳镇东升街)的惊羡外,似乎就剩下了对水乡铁锅炖鱼的回味了。

  再次走进胜芳,已是5年后我调廊坊市委任职。那时位列全省十强的霸州和位列全国百强乡镇的胜芳,已是廊坊手中对外展示形象的一张亮丽名片。当时我想的最多的是如何遵循“发展是硬道理”这句至理名言,在全市多打造几个胜芳。至于胜芳这个不沿海、不靠城、资源匮乏、水枯淀干的内陆小镇,为什么能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在全市乃至全省诸多比肩乡镇中异军突起,一枝独秀,我却少有更深层次的思考。

  调离廊坊整整12年后,在普降瑞雪的那个冬日,我随“河北作家文化建设霸州行”采风团又一次走进胜芳。闲步在古镇小街,一股明风清韵扑面而来——整修重建的斗拱飞檐的古牌楼,气势恢宏的文昌阁,穿镇而过的蛇蜒小溪,玉栏青石的一座座小桥,临河依水的一幢幢青砖灰瓦民居,中西合璧的明清巨商富贾的豪宅大院,挂满街头随风而荡的一串串大红宫灯,飞檐斗角的乡间戏楼,钟磬悠扬香烟缭绕的大悲寺院,鳞次栉比的一座座店铺,酒幌下飘出的诱人生津的缕缕清香……都令我如此惊讶。

  回想我在廊坊市委供职近6年中,或轻车独行,或陪同上司领导,或接待友邻宾朋客商,到胜芳究竟来过多少次,我实在难以说出准确的数字。甚至当年胜芳经济发展的一系列关键数据,我几乎都可以炫耀地如数家珍。而12年后的今天,胜芳在我的眼中却变得如此新鲜。

  夜半更深,辗转难寐。镇上南音乐会的几位老者日间那气定神闲的演奏余音,一直在我耳边缭绕。他们用流传千年的笙、管、鼓、钹、云锣等简单的乐器,把边塞三关古战场上的旌旗猎猎、剑戟铿锵的悲壮惨烈以及和风夕阳下百里荷淀上的百鸟归巢、渔舟唱晚的自在悠闲,演绎得如此传神。《山坡羊》的如泣如诉,《醉太平》的如痴如醉,《普安咒》的顶礼虔诚,《翠竹帘》的厮磨缠绵,一曲曲化石级的千年古调,向游人展示着胜芳昔日“荡漾晴波摇夜月,霏微蜃气锁重楼”的水乡风光,倾诉着千年古镇“契丹恃险曾分据,辽宋连和任往还”的风雨沧桑。入夜,我开始了对似曾相识的这座千年古镇的虔敬阅读。

  始建于春秋末期的胜芳曾是百里烟波浩渺的水乡。北宋嘉祐六年,苏洵任霸州文安县主簿,将江浙一带的水稻及莲藕种植栽培技术引入东淀渭城。于是,胜芳便成了十里荷红、百里稻香,不是江南、胜似江南的温柔之地,“南有苏杭,北有胜芳”的美誉便流传开来。

  至清乾隆年间,这个不足两万人的小镇竟聚集了大小商号500余家。道光年间,“万盛”、“广义”等多家钱庄相继挂牌营业。到清末民初,就连富可敌国的“哈哈孔”(孔祥熙),都特地从他的山西老家派人在古镇设立了“天成银号”。光绪末年,壳牌石油,美洲烟草,法兰西的化妆品,东洋的肥田粉,已陈列于小镇店铺。为货物通行方便,淀边开设了80吨级的驳船码头。大船小舟由子牙河顺流而下入海河,朝发夕至,直达天津卫。据地方志记载,当时的胜芳“水则帆樯林立,路则车马喧阗。百货杂陈,商贾星散,列直隶六大重镇之一。”最令我惊异的是,清光绪三十二年,镇上的乡绅联合筹款两万余吊,兴建了一座新式的“北学堂”,聘当地西洋教堂的神职人员为师,招收本地学子,搞起了地地道道的西学。在闭关锁国的大清帝国,在乡间弃八股,办西学,这大概在中国教育史上也应算作是开改革风气之先了。

  时光进入20世纪70年代。由于气候的变迁,加上人类对环境的破坏,华北平原进入了枯水干旱的轮回周期。素有九河下梢的胜芳东淀,已再难觅当年“帆影渺随孤雁下,波光细漾落霞流”那水天一色的风光。但胜芳人特有的水的灵气宛然依旧。他们在商品经济的大潮中搏风激浪,勇立潮头,乡野阡陌间的一个“三无”(地下无矿、地上无水、海外无亲)小镇,每年为国家创造着8亿元的财政收人,足以抵得上省内欠发达地区的几个县,不能不说是一个惊人的奇迹!

  当我们采风团一行人在苦苦探寻胜芳发展之路的源头而不得其解时,现任霸州市委书记杨杰的一席话使大家茅塞顿开——“县域经济的发展犹如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这个孩子出生之后,只要衣食无忧,身体无疾,20年后就是一个强壮青年。如果家长不让他上学,20年后,充其量也只能是一个健康的文盲。”

  这,应该是霸州的当政者为何舍得花血本斥巨资投入文化建设最好的注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