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移动双11宽带钜惠:一老兵参加中越自卫反击战平凡而真实的经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0 19:57:55

一老兵参加中越自卫反击战平凡而真实的经历  

 

      --纪念在自卫反击战中死去的战友—

 一、绪言

 一九七九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特殊年份,也不会有多少人怀念这个曾经令人热血沸腾过的岁月;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年代造就出的“新一代最可爱的人”已经不会被人们记起,随着时光的流逝“血然的风采”已失去了光泽,记得它的只有活着的我们和死去的他们,记得它的只有边境线上那依然如血的红土,无边无际的丛林,重叠反复的雷区和那满山遍野的猫儿洞。

那时流行这么一句口号叫:“新一代最可爱的人”。确实,在那个大体和平的年代里,有这么一块战火纷飞的孕床,可以培养出许多英雄,作为参战军人我们理所当然会成为千万青少年的崇拜偶象,虽然这种崇拜谁也不愿意用生命去换起。但作为一名军人是无法选择的。因为这是祖国的需要、是人民的需要、也是军人的职责。

当我们辗转在炮火中,挣扎于弹雨下,用生命换取祖国荣耀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我们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知道的只有活着的我们和永远守卫在祖国边陲的他们......

“一九七九”在我的心里永远是一个感叹号,它永远存在于我心灵的深处,影响我的一生,成为我生命中最黑暗的组成部分,那一场无情的战争让我失去了很多曾经肝胆相照的弟兄,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二十七年了,但那场战争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我,陪伴在我生活的周围,也许是那段经历给我的心灵创伤太大,也许是从死亡线上回来后才感觉到生命的可贵,从那时起我变得与世无争,只想珍惜现在的生活,平静地为死去的战友好好的活着,因为我的生命里流着他们的血。

这么多年来,我一闭上眼睛,27年前那一场场硝烟,那一声声炮响,那一个个倒在我面前的战友血肉模糊的面孔怎么也不会忘掉,记得那时候的我只有木然的掘着工事,木然的咀嚼着压缩干粮,木然地跟随部队冲锋,木然的等待着死亡的临近。

战争结束了,我作为幸运儿回到了祖国!记得当我踏进国土的那一刻(79年3月15日早上),听到中央广播电台里传来:“嘀嘀嘀……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八点正”,我就像从一场恶梦中醒来一样,我高兴得哭了,但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却哭得如此的畅快。我哭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一年我19岁。

二,战前的简要经过

     战争之后我才知道:1978年底,在中国的大地上,发生了2件重大的历史事件,一是以华国锋主席为首,以叶剑英、陈云、邓小平等人组成的党中央召开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全会决定:一是结束了长达10年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二是停止以阶级斗争为钢这个错误的党的纲领、三是把党的工作重点由以阶级斗争为主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上来。而第二件就是越南公然出兵侵略柬埔寨,并占领了柬埔寨的首都金边。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曾经是“同志加兄弟”的越南,竟然敢向对我国的移民大打出手,大量驱赶我国移民,中越关系急剧恶化。1979年 1月初,副总理邓小平出访美国,这位人民解放军的总参谋长,顺应军心民意,终于下决心采取军事行动了。就这样,教训越南保卫祖国的历史重担就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我们这一辈年轻军人的肩上。

早在1978年月11月,我所在的部队——昆明军区14军42师124团1营2连正在文山州砚山县平远街参加团里的军事演习训练,突然接到上级的命令,要求我们们连夜回到营房--文山。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便是进行紧张的战前准备工作。

1978年11月16日晚,我所在的部队开始向边境集结,经过了两天多的行军我们来到了马关县马白公社新寨大队,进住在村民家,这时部队开始扩编,我们营由原来的三个连队(二个步兵连和一个机炮连)扩编为五个连(三个步兵连,一个重机枪连和一个82无后坐力炮连),我由原来的二连分配到了新组建的三连,担任一排一班副班长,班长是76年的大理兵何开双,另外还有一个78年的贵阳兵陈勇刚。12月17日,79年入伍的新兵分配到连队,全连补充满员。

新兵下连后,在新寨村我们进行了紧张而艰苦的战前训练。就在那时,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人,(那时入党是我一直不懈努力的奋斗目标)。因为战争需要有更多的共产党员冲锋陷阵,顺应这个时代的要求,我实现了梦寐以求的愿望。        

79年1月17日我们部队又向前开进了十五公里。到达马关县城附近的石门坎村,在这里又进行了几天的训练,25日晚全团机械化开进,26日早到达河口县漫坝农场(小南溪),在橡胶林里挞建竹棚安营扎寨。

接下来的又是紧张艰苦的战前训练。在这一期间新兵刚入伍就直接分到连队,经过2个月的临战应急训练,也基本掌握了步兵轻武器使用要领,如步枪、冲锋枪、班用轻机枪的拆卸组合与射击,手榴弹与定向手雷的投掷及注意事项,爆破筒与炸药包的使用方法,战场上防步兵地雷的基本常识与自我救护常识,以及单兵战术基本要领和单兵、小组、班、排进攻战斗战术科目合成演练,特别行进了夜间训练。训练的强度是平时的十倍。临战的时间要到了,我们也做好了战斗准备,就等上级命令了。

记得有一天,我们连队炒了一个莲花白炒肉,好久没有吃到肉了,大家很新奇,正在吃饭时,营长来到了我们连队,他对全连人员说“同志们,对不起大家了!今年的年只能这样过了,等打完仗回来在好好吃一餐”。这时我才意识到今天是春节了,  

2月13日,为了在战斗中负伤便于包扎,连队要求:凡是参战的战士都要剃光头。那天,全营剃光了头的将士们集中在农场的一块空地上召开誓师大会,每个人端了一碗酒,教导员作战前动员后,营长命令“一口干”,我不会喝酒,但那时候的场景我不得不干,酒下肚后只感觉到头晕呼呼的,而眼看着一遍光头,我不知道是好笑还是难过,心里是什么滋味难以表达。

参加完誓师大会后,我们回到竹棚,大家都在收拾行装,有的战士在写遗书,二班长王得新来到我们班说:“老蒋你的遗书写了没有”,我说“我不想写,我也不想死,我想活着回来呢”。说真的,我真的不想死,因为对于死我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尽管死我很害怕,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们班的战士看我和班长何开双都没有写遗书,他们一个也没有敢写。

14日,我们把收拾好的背包放在了农场的一个仓库,只留下武器和挂包水壶、干粮,雨衣。夜幕降落,我们燃起火,大家都围在火边,等待着慢慢长夜的过去。那一晚没有一点笑声,大家心情都很沉重,谁也不说话,人们心里想的是什么谁也无法知道。那时候的我很单纯,没有恐惧的感觉,心里想的只是出战后如何应对,在心里做了多少次的假设,有时也会回想起家,想起年迈的父母亲和家人,其它脑子里一片空白。

三,战斗中的那日日夜夜

我们虽然怕战争,可是又盼望战争早点到来。这一劫也许是命中注定的,谁也不想回避,不如是早去早回。

15日的凌晨部队终于接到命令向边境线开进了,是喜是悲谁也说不清楚,反正心都很激动。由于我们部队是执行穿插任务,整个行动很隐蔽,在天亮前部队就运动到了边境线南溪河边。连长通知大家搞好伪装,原地待命。天亮后炊事班送来了饭。吃饭后部队又向前运动了300米,在一条山沟里隐蔽下来,

下午二点,二连开始在河上架竹桥,四点左右完成,我们开始以飞跑的速度从竹桥上越过河,进入一片原始森林,踏入了越南的领土。

森林里除了鸟叫,一切显得很平静,第一次出国打仗,心情十分紧张,有点身不由已的感觉。我们沿着一条夹窄得几乎很少有人走过的小路前进,刚进去约300米,我们副营长带的先头部队就踩上了地雷,副营长刘俊生和一个战士炸伤被往回送。

副营长的脚后跟被炸掉,包扎过的脚上还在流血,看到这一场景我啥也不敢想,只想着拼死也是跟上部队,由于心情很紧张,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进入夜间我们的行动就更难了,森林里的夜晚很黑,看不见天空,也看不到星星,没有一点亮光,伸手不见五指,不要说看路了,就在你前面不到五十公分的人你都无法看清,只有听声音来跟进。脑袋经常碰到树上,摔跤更是常事,上坡做爬,下坡做滑,经常掉队,每前进一步都很困难。前面开路的工兵发现地雷后在排雷是时不小心碰响了地雷,炸伤了两名战士。一路上工兵用白灰把发现的地雷圈起,我们小心翼翼的绕过。

山头上住着敌人,由于一个营有好几百人,难免会发出声音,一听到声音敌人就向我们扫射,好多次队伍被打乱,枪停后又继续前进。天实在太黑了,我们只有手拉手行走,但在这密林里是行不通的,后来干脆用背包带一个拴一个,可是下坡时一个人摔跟头其他人也要被拉倒,但也没有完全解决问题。后来我发现地上腐烂的树枝、树皮会发出亮光,就把它插在前面战友的背上,只要眼睛盯着亮光就行了,看到我这个办法好,其他战士也跟着学,小小的灵火虽然不太亮,但在这漆黑的夜里却显示出了它的威力。由于每个人的背上都有亮光,整个队形成了一条微弱的火龙。要是现在,这个发明肯定要得大奖。

黑夜伴随着枪声,我们就这样在丛林中走走停停,所经过的地方都有敌人把守 ,由于我们的任务是穿插,不能恋战,敌人向我们开枪时我们怕暴露目标,从来不敢还击。艰难的行程不知摔了多少跤.也记不清头被碰了几个包,身上被划破了几个口,又困双累还要受惊吓,真是度日如年。

在天将要亮的时候,我真的又困又累,走着路都会睡觉。我们来到了一个很宽的谷地,行走在一遍水田的小路上。这时,前面的同志突然冲过水田,卧倒在田埂上,子弹拉上了枪膛,我像从梦中惊醒,也随着做了同样的动作,这一吓磕睡也醒了,我浑身打了个冷擅,也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卧倒后静静一听,发现前方不远处有声音。连队派人前去侦察,原来是一个农民用来提升水位灌溉用的水车发出的声音,一场虚惊后部队继续前进。

天总算亮了,这时我才看清楚整个部队的情况:战士们有的满脸是泥,有的衣服划破了一个大口,有的帽子被挂掉了露出个大亮蛋,总之千奇百怪,有点滑稽。跟在我们后面的八班只有一个战士跟上了队伍,。八班在全连的最后面,主要任务是保护后面的支前民兵排。支前民兵排,主要负责运送弹药、干粮和伤员,在夜间的行军中他们有两人被敌人打死了,八班的人也失散不知去向。

大约在6点半,我们来到了一条约有30米宽的河边,河水不深,河水清澈见底,这里没有桥,只有淌水过去,我看到在河的对面有一个村庄,河边上站着两个背着枪,穿着便服的越南男人,因为他们没有开枪,对我们没有什么威胁,因为我们的任务是穿插,所以我们也没有理他。

我们挽起裤脚淌水过河后进入了一条山沟,我看到从村子里过来两个越南姑姑,披着长长的黑发,面带笑容,他们从我们队形的中间穿过,走进了另一条山沟。约过了十分钟,从两个越南姑姑去方向的山上,突然有激烈的枪声向我们射击,队伍被打得七零八落。这时才知道是那两个姑娘上山报的信,我们营长很生气,当场派了一个连把那个居点的敌人消灭了,活捉了那两个姑姑,缴了那两个男人的枪,部队又继续前进。

大约在早上八点钟,我们来到了7号公路附近的一个高地上,我当时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我们的穿插位置,连队命令就地休息。由于这一路全部是山坡,林密坡陂,战士们一路都是跑步前进,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加上一天没有吃东西, 个个肚子饿得慌,一到高地一个个累得爬在地上动荡不了,我也累得一屁股做到地上不想动。一连和二连先到达,他们已经分散在公路两边布置防御了,连长叫我们分散隐蔽休息,我拿出压缩干粮和水吃了起来。配属我连的重机枪班也围成一个大圈在吃东西。

刚过了一会,从我们来的方向打来了炮弹,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自己的炮,可是炮弹越打距离我们越近,当时我分不清是什么炮,有一发炮弹刚好落在重机枪班围成的圈子内,有七个人不同程度负伤。这时我们才意识到是敌人发现我们并向我们开火了。

因为敌人的炮火不断,东一发西一发,也不知道是从那个方向打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炮。所以我们都分散隐蔽。忽然,我看到我们排二班的孟德远(富源兵)和另一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一发四0箭弹击中两人,只见两人顿时血肉开花,炸烂的衣服和肉满天飞,我看到被炸碎的衣服飞到了空中挂在树上,一只腿还是手(我没有看清)飞出好远。看到这情景,我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上,赶紧卧倒在一棵大树后。。

营长看到二连的阵地上也落了不少炮弹,觉得不对劲,就命令我们连抢占前方的一个山哑口,并堵住哑口边的那条路,山哑口距离我们不远,但是坡陡林密,走起来很困难,我们穿过公路进入了一个条箐沟,翻过了一座山,找到了一条小路,正准备往哑口前进,突然前面的同志急速卧倒。我预想可能是碰到敌人了,也跟着卧倒并做好射击准备。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因为在约800米的地方发现了敌人的炮兵阵地的缘故,这是个预想不到的情况,连长用报话机向营里汇报,情况有了变化,不能按照原计划行动了, 后来索性回到了山的反前面,这时,敌人开始向我们开火。只听见到处炮声隆隆

全营的人也不知怎么搞的,都来到一起。大家都是第一次出国作战,难免有点惊慌,满山是人,到处东跺西藏,乱成一锅粥。干部也无法指挥,乱了好一阵,营里才稳定下来.。

炮连连长请示营长用迫击炮打敌人的炮兵阵地,营长同意了,我看到炮连连长指挥六门炮向敌人射击,六0迫击炮威力实在是小了,打了半天一点效果也没有。敌人的炮火仍然向我们疯狂的轰炸。跟随我营穿插的副团长指挥他带的侦察班去摸敌人的炮兵阵地,被敌人封锁在了一个山凹里进退两难,五个人被打死了两个,其中有一个是战前从我们连队调特务连侦察班去的,叫:王启明。

这时排长准备带着我们到山箐里隐蔽,副团长看见我们过来就对我们排长说:“小李(我们排长是河南人,叫李运书),你带你们排想办法把被困在山凹里的三个侦察兵掩护出来”。排长受命后为了轻装上阵,就把报话机交给副团长, 重点的炸药包等物品放在原地,率领我们跑步前进,由于是第一次接受任务,心情紧张到了极点,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不一会我们来到了一座山梁上,顺山下一看,在山腰有个凹地,侦察班被前方敌人的火力封锁在里面,前进和后退都会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我隐隐约约地看到死在那里的两个战士,也看到了敌人工事和暗堡里射击的硝烟,当时我们十分气恼,全排排成一字形,向敌人的火力点一阵猛射,由于我们人多火力猛,同时又居高临下,敌人的火力很快就被压了下来,看到侦察兵已经撤出,我们也沿路返回,准备去找连队。

由于山上的树林太密,找不到路下山,转了好几个地方都下不去,排里的其他人也在寻找下山的路。这时我看到一连的一个班也在找路下山。一个兵的屁股被刚才的炮火炸了一个洞,两个战友扶持着他,他的样子看上去好痛苦。

我们在山上继续寻找下山的路,这时可能是我军的炮火开始炮击敌人的炮兵阵地,只听到炮声隆隆,但炮弹并没有落在敌人的阵地上,反而打到了我们所在的山上,可能是炮兵观察所把方位报错了,炮火的密度虽然不高,但也够你受了。

我和我们班的广西兵陆干政(一个刚入伍的广西兵,他在战前层经有过想逃跑的动作,被连队发现,做了不少工作。我记得当时他在哭,指导员在哄他,他实在太可爱了。)一前一后走着。突然我听到一发炮弹声音开始很大,后来越来越近,发出速速的声音,感觉炮弹好像已经飞到面前一样,我来不急多想,潜意识地一转身抱着陆干政翻滚到一个越军刚挖好的露天隐蔽坑里,人还没有落到坑底炮弹就在距离坑缘不到2米的地方爆炸了。坑缘被炸塌,泥土把我两埋了半截,这一吓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来不及拍打身上的泥土,只知道在炮火袭击的时候只要到了沟里就安全多了,什么草深,什么林密我全然不顾,几乎是连滚带爬冲向箐沟。

来到箐底,发现我们排的其他人都在下面,找到战友们我放心多了,我们坐下喘了口气,定了定魂,喝了点箐沟水,这时候天快要黑了,连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排长说我们要想办法找到连队才行,但不知道连队上那儿去了。接着他派了四个战士分两头寻找部队,我们在原地休整。  

不一会派出去的战士回来说:“找不到我们连队,但后面就是一条公路,路上有我们的另一个部队”。排长和几个班长商量后我们就从箐沟上了公路上,原来7号公路就在我们身后,我看见公路的两边布满了部队,有的在挖工事,有的在搞伪装,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119团穿插营。我看到路边有很多伤员,可能是刚才被炮弹炸伤的,在路边还有一个卫生所,我们把一连的那个伤员交给了他们,并打听了一下我们营的位置。之后,我们顺着公路往前走,找到了二连。这时天黑下来了,我们连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只好随二连来到了一个山上,一连连长分了一段山让我们排把守,排长分配了各班的防御任务后,我们开始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铁铲和小铁镐构筑工事,准备在这里过夜。

虽然累了一天,但为了防身,工事不挖也不行,因为现在敌人的炮火还在不断的响着,说不定一发炮弹来了就把小命给报销了, 平时谁也不觉得生命保贵,现在就不同了,谁也不敢马虎,一切的苦累只能忍受。

我们开始挖呀挖呀,越挖越累,还好,热带雨林里的土质很松软,挖起来也不费劲。挖了一会,累、饿、困交织在一起,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带着的压缩拼干没有水又吃不下,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但这个时候在累也只有坚持.....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我挖着挖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突然一声炮响把我惊醒,我听听炮声很远,只是一些零星的炮声,对我们所在的高地威胁不大,在看看周围的战友,他们还在挖着工事,有几个睡着了听到刚才的炮响也醒了,我们接着在挖,由于工具太小,挖起来进度很慢。挖了一会儿我又睡着了,不一会儿又被炮声惊醒了。就这样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

这时,班长何开双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一瓶酸菜灌头分给大家吃,由于人多东西少,尽管大家都很饿,但是都相互推让,都说不想吃,班长没有办法,只好下命令才把它分吃了,要是在平时这点东西早抢光了。我在想:我们的战士平时看不出来,在关键时刻个个都很有风格。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只是战斗的开始,更艰苦、更残酷的生活还在等待着我们。

夜,不知道几点,突然一阵激烈的炮火把我从睡眠中惊醒,只见天空中一片火海,数以百计的火龙从我们的头顶上飞过,整个天空都红了,各种火炮的巨响汇成了一气,炮弹拖着火尾巴,划着各种弧度和线条从我们的头顶飞过。我知道可能是我们部队开始向敌人发起总攻了。

部队穿插了两个晚上,战友们都累坏了,可大炮一响,瞅着被火力覆盖的天空,大家都来了情绪,谁都明白进攻马上就要开始了,再过一会儿就可能尸横遍野血洒疆场,人们的脸上看不出是激动还是担忧。

听着隆隆的炮声,看着一条条炮弹飞过后留下的道道彩虹,我的心里只是很乱,也没有去想那些豪情壮志,更没有想下步的战斗会是什么样,对眼前的事大脑里只是一遍空白。因为在战场上,想得在多也没有用,一切只能顺从命运。过了一会,巨大的炮声让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丝不经意的变异,突然想到了死,我在心里默默的问自己,“我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吗”?想到死,我心里也产生了一丝丝的内疚感。真恼火!难道我是害怕了吗!我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冲锋枪。借着炮火的闪光,一遍遍地看着我身边的战友们,非常努力地凝视过每一个人,我要在心里把他们都刻上,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

陆干政,战前分到我们班的一个刚入伍的广西兵,他来到部队后听说要去打仗,层经有过想逃跑的动作,被连队发现,做了不少工作。我记得当时他在哭,指导员在哄他,他实在太可爱了。这时我看到他一个人畏缩在堑壕里,要是不来当兵,不碰到这场战争,也许他会在父母的呵护下快乐的生活。想想这些我心里不觉产生了一丝丝怜悯。

我坐在新挖的战壕里。仰望着天空的火龙,听着隆隆的炮声,思绪万千。想得更多的是在家时快乐的日子,儿时的戏耍和父母、亲人在一起的情景。我在心里多少次的问:“他们知道我在打仗吗”?因为三个月前我们就不允许和家里通信了。我出国打仗他们是不知道的,三个多月没有和他们联系了,他们肯定很担心。想着想着我不知不觉地流出了眼泪,我知道这泪水不是怕死而出的,他是对亲人、对家乡、对生活情感的流露。

 战争证明我是脆弱的,我不是怕死, 除了对亲人、对家乡、对生活情感的流露外,更多的是为刚刚死去的战友伤心!他们——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在一转眼间就不在了。眼泪一出来让我突然间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一切又都正常了,我才意识到我是一名军人,保卫祖国是我们的天职.这个时候不能有儿女情长,想想这些心情好过多了,这时天空中仍然是一片火海。黑夜里那飞扬的弹迹就像小时候看到的彩虹好看极了。我又振作精神继续挖堑壕。可是支持不住还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冷醒,感觉到浑身湿湿的,一看,原来是夜里下雨了,树上还挂着水珠。不知什么时候炮声停了,一切都显得很平静。我看到有的战友在睡觉,有的在挖工事,个个浑身是泥,人人的眼神都很芒然,一个也不说话。就这样静了好久好久,这时我感觉到很冷,直打哆嗦。

大约八点多钟,我们三连来接替二连的阵地,全连相逢,大家见面好像分别几年一样,相互拥抱、问好,诉说分别后的情景,我们排仍然坚守在原来的位置。经过一夜的折腾,大家都疲惫不堪。水和干粮都用完了,渴得受不了,有的战士把雨衣拉开铺在地上,接树上掉下来的水喝。雨衣太脏了,接着的水全部是黑的,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有喝。人就是这样,为了生存,平时做不到也做不出的事这个时候都能做到。

不知道是谁发现的,竹子里有水,他们把竹子砍开一个口,在用细竹管插到里面吸竹节里的水喝,这到是个好办法,暂时缓解了好些人的口渴,因为山上到处都是竹子。

没过多久,炮火又开始冷冷落落的响。也不知要在这里守多久,也不知什么时候向敌人发起总攻。为了解决水的问题,连长叫每个班去一个人,由三排长雷光亮带领到箐沟里找水。我们班则由我作代表。我收好班里的水壶后和其它班的一起下到了箐里,好容易找到了一点水源,由于水流太小,无法往水壶里装,只能用手挖一个坑,等水浸满了再装,装进去的全部是泥浆水,所以只好在每个水壶里放上一片净水剂,在他们装水的时候我负责在一个山包上掩护。这时我看到前面的树在摇动,只见两个穿防毒衣的人正往山下走。我以为是敌人来了,心嘣嘣直跳,赶紧拉上枪拴,正准备扣动班机射击,就在这紧要关头,一个人霎时脱掉了防毒面具,露出红领章、五角星。啊,原来是自己人!险,差点射击!经过询问后,我才知道他们是二连的人,也是来找水的。我们装好水返回了阵地,把水送给大家。大家喝了,并和着吃了点干粮,就一直在阵地上待命。

下午四点多钟,营里接到上级的命令,配合二、三营攻打391高地,啊!战斗终于要打响了,我们毕竟是第一次攻打高地,心情都很紧张,听说二、三营从正面主攻,我营打助攻,因为我营穿插的任务是就是到穿插到敌人的后面断敌退路,阻敌增援。

接受任务后我们进行了紧张的准备,四点五十分我们开始向391高地运动,391高地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它比周围的山要高得多,山的主峰周围布满了数不清的山峦,山上杂草丛生,森林茂密,山的斜面地形起伏较大。东西山背平缓不一,与周围高地相比它显得特别的高大。整个地形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上面工事坚固,防守严密,是越南对我国防御的主要阵地。听说以前法国联军数十次都没有攻下,被称为是固若金汤,攻不被的天堑。

大约在五点三十分,我们运动到离391高地不远的一个小高地脚下,(它是391高地的必经之路),树太密草太深,我们每行走一步都很困难。这时,前面的同志报告说山上有敌人,连长命令一排在左,二排在右,三排做预备队,以最快的速度包围高地,消灭敌人。为攻打391高地扫清障碍,我一听到有敌人,浑身紧张起来,我们从山脚拉成一线准备成一字形向山上搜索前进,前进了一段,由于杂草、树林太深无法行走,只好以班为单位,前面用砍刀开路,成一路纵队前进,运动到山的半中腰,树木稀少了些,我们班分为三个小组前进,说真的,当时心情太紧张了,每前进一步都提心吊胆,生怕敌人的冷枪打来把小命报销了。

在快到山顶的时候,我估计要碰到敌人了,迅速拉上枪拴,结果子弹卡壳了,枪拴拉不上膛。当时把我吓了一身冷汗,我赶紧就地一滚,滚到一棵大树桩后面,把弹夹取下,取出卡住的子弹,重新把子弹推上膛,心才定了下来,真险啊!要是当时真有敌人就只有干挨打了,真是老天保佑。

接着我们一会儿就攻到了山顶,结果什么也没有,到了这个山顶,391高地的整个面貌就可以看见了,仰望山顶,敌人防御用的铁丝网和木桩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但是山很高很高,要到山顶还很远。这时山上冷冷清清地有枪向我们射,但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只看到周围的树被打得摇摇晃晃。班长何开双吩咐我和他一起去观察地形和敌人情,我两来到了一个山包前,一露面,敌人一梭子子弹打了过来,赶紧卧倒在地。我俩幸亏反应快,要不早上西天了。可能是敌人发现我们了。我俩又换到一棵大树后继续观察,选择进攻路线。我和班长观察好后回到班里,简单和战士们交代了一下情况。检查了一下装备。发现爆破筒实在是太重了,足有七八公斤,拿着行动真的不方便,为了行动能快些,班长叫爆破手卫世函把爆破筒扔在了山上。

大约在晚上6点钟,两发红包的信号弹向空中飞起,攻打391高地的战斗开始了,我们全营战士精神抖擞,士气高昂地向391高地发起进攻。由于上山没有路,草又密,我们只能以排为单位成一路队形前进,并安排两个人在前面用砍刀开路,高地坡度很陡,起伏较大,草深死角多,敌人很难发现我们,尽管枪声很激烈但对我们威胁不大,大家只顾往前冲。整群的炮弹飞过我们头顶,落在不远处轰然炸开,也分不清哪是我们打的,哪是敌人射的,我只感觉到打仗完全不象电影里放得那样,没有那么多豪言壮语的做作,更没有号声杀声,也没有满眼的销烟和烈火,满耳的枪声爆炸声,在这丛林里人们都低着头一个劲的往上冲跋,没有人犹豫更没有人说话,干部在前,士兵紧跟在后,草挡住我们前进来不及用刀砍的,只有用身子滚,每前进一步是多么的困难。大家都是第一次参加大规模的战斗,一个个显得很勇敢很顽强,汗水浸透了衣服、野草划破了手、衣服,都全然不顾,只是一个劲地向前冲,不少战友由于体力不佳,多次昏倒。我们排长李运书身材高大且略显肥胖,跋不到100米他就昏倒过三次,每次昏倒都是被战友灌水醒过来,然后又继续冲锋。这时,我中午准备的一壶水现在只剩半壶多点,意识到的水的重要性,甚至能够救命,所以不是到非喝不可也会轻易把它浪费。

事实证明我的分析是正确的。在我们快冲到山顶的时候,加强给我班的四0火箭筒班班长孙林(他是我们一起入伍的老乡,和我关系很好)突然倒下了。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中暑所致。我马上冲上去,迅速打开水壶,向他喂水。就这样,他很快就醒了。

安排他们班的战友照顾他之后,我就往山上冲,因为这时快到山顶了不能迟疑,我和几个战友在接近敌人堑壕30多米的地方占领了一个小土包,而后,照着壕内有动静的地方一阵扫射,同时吩咐四0火箭筒副射手装好弹,然后继续扫射,但我们对方一直没有还击,接着,我们边打边冲到了山顶,但敌人已不知道去向,只看到山的那边到处是我们的人。我们所到的战壕边上只留下了两挺美式重机枪的一些弹壳和一支中国产的56式冲锋枪,战壕内有两具敌人的尸体,还有一些作战工具和生活用品。这时排长也上来了,他吩咐我们和其它连队的战友那样打扫战场。

391高地又高又大,分不清楚那里是顶那里是山脊。我们所在的地方只是高地的一个角。我们把负责的那段高地搜索了一遍后,就利用敌人的工事进行防御,不久,其他连队的人也陆续来到。在夜幕布降临的时候,我们连开始向山的突出部转移。炮连的一个班见状,扛着82迫击炮紧跟不舍,要求插到我们中间让我们掩护。因为炮连的每个班只是班长和副班长才配备有冲锋枪,自卫能力很差,要是短兵相接他们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所以他们把我们看成是他们的保护神。看到这个场景,我感觉到当步兵是多么自豪啊!我们看到他们怪可怜的,就留了一个班在他们后面保护。

到了目的地,我们拉成一线选择好位置,各班构筑各班的工事。战火停息后,高地上显得特别的宁静,只听得到战士挖土的声音。我们班两人一组,我和李晓滇一个组,带来的锹镐有限,我俩只好轮流着挖,后来为了加快速度,我们把吃饭用的盘子也用来铲土。不知不觉到了夜的十点多钟,工事快要挖好了,炊事班送来了红糖稀饭,只有一锅,数量不多,每个人都自觉地盛一小点,回到工事里吃起来。每个班还分得一个酸菜罐头,由于少,大家都不愿意吃。班长很为难,只好送到每个人面前让每个人吃一点。我悄悄的躲到掩体里,不想让班长找到而把我的那份让出来给别人吃,但未能成功被班长发现了。我说我不想吃,他急了,跳下掩体,把一颗四季豆硬塞到我嘴里。班长对我真关心啊!吃完出国后第一餐饭,打完出国后的第一场进攻战,平静下来,大家显得很轻松,蹲在掩体里休息了,只等明天的到来。明天又会是什么呢?谁都不知道。这已经是2月18日的夜了。

19日、天刚破晓。一阵激烈的枪声把我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四周被子弹打得尘土飞扬,我赶紧弯下身子,同时做好战斗准备。由于周围的草和树木太深了。看不清枪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枪声持续了不一会儿就停了,此时天已大亮,炊事班不顾风险为我们送来了米饭,大家轮流去打了一盘回到掩体里吃,尽管只是光光的米饭,没有下饭的菜,但大家吃得都很香。

饭后,部队开始从高地下山,听说今天要攻打的高地是:194高地。说句实在话,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每天的行运动计划。只是稀里糊涂的跟着走。这次战斗我们营是主攻,我们连队又是营里的主攻连,而我们班又是连队的主攻班,前进的时候在最前面。我们顺山梁而下,穿过了8号公路。进入一条箐沟,我看到箐沟有一股生锈的水,旁边有几个牛打滚塘,塘里还有几堆牛粪,此时敌人的炮火开始向我们袭击,隆隆的炮火就在我不远的地方爆炸,到处硝烟弥漫,有点像电影里的镜头,我实在是渴得要命,顾不了那么多,爬下喝了个够。

194高地不高,不知道有没有敌人把守。我们全连动作敏捷向山上前进,坡太陡,草太深,费了好大的力才爬到山顶,这时已累得头昏眼花,我什么也不管,先爬到地上养口气在说。老天保佑,山上没有敌人。我当时想,要是有了敌人我宁愿吃枪子,因为已累得一点还击力也没有了。我爬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休息了一下。稍微好了点,招呼我们组的战士搜索一下山顶。没有发现什么情况。接着配合全班拉成一线就在山上边防守边休息。

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左右。今天的天气很好,雨后晴朗的天空阳光明媚,好一个晴朗的天空,,阳光透过树林穿梭在树梢上,照得树叶上的水珠闪闪发光,景色美及了,刚才的炮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也许是不想打破此时的宁静。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山下的地形,山脚下是一个平坝。远处可以看到一个村庄。平坝中有几个小丘陵,坝对面的山也很高。我们大约在山上休息了20分钟就开始下山,准备攻打坝子里的村庄。

刚下到山的半中腰,只听见一阵激烈的枪声向我们扫来。我们来不及了解前面的情况,也看不清对方的人,就卧倒向对面的树林里射击。可能是我们的扫射够猛吧,一会对方的枪停了。小越南可能看到我们人多就顺山沟跑了。热带丛林地的战斗就是这样,林密草深,视线不好,有利于防守而不利于进攻,一不见就不见,一见面就是面对面。

我们继续搜索前进。前进了不到500米。左边一个小高地上的敌人和我们连的三排七班交上了火。我们迅速抢占有利地形以火力支援七班的战斗,七班长此时左手付伤。敌人看我们人多打不赢,就顺山沟跑了。越南人就是喜欢和我们玩这种从中国学到的游击战术。由于他们人少地形熟,又在暗处,所以没有伤着敌人。

营长随我们行动,见敌人跑了就命令六0迫击炮追击,同时用炮打前面的一间房子,由于六0迫击炮是出国前临时配备下来的(每个连队三门),训练时间又短。基本的动作都不会,连续打了几发都没有击中敌人,只好看着敌人跑了。

过了一会,敌人向我们炮击,连长命令我们班迅速抢占坝子里的一个小丘包。我们班分成三个组交替掩护前进,我们动作麻利,行动迅速,不一会就占领了那个小丘陵,掩护连队前进。等连队进入一遍树林后,我们班才撤了下来,我们来到树林里休息了一会,擦擦武器,吃了点干粮。

大约在下午两点钟,我们正式向村庄发起攻击,我们排正面突击,二排在左面,三排作掩护,我们班是主攻,在重机枪的掩护下沿一条小路向村庄前进。刚到村口,就发现对面山上有三个敌人沿一条正向山上跑。距离我们一公里多,我们连的指导员杨俊明命令重机枪射击,可是枪架好才打出一梭子,枪就卡壳了,重机枪班的班长和射击手急得用脚踢枪,敌人都快要翻过山了,枪还没有修理好。眼着敌人就快要翻过山了,指导员拿过通信员田孟华的半自动步枪打了几枪也没有打着。但敌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我们继续前进,我们来到了村口的几间民房前,发现人不知去向,猪鸡还在,门也是开着。另一边,一遍水田中间有一个小山包,山包上种着木瓜。我们班三个小组交替掩护着前进,很快就占领了山包,接近了几栋较一般民房不同的房子,可能是敌人一个连的营房。此时.班长带着班用轻机枪在山包上掩护,其它两个小组迅速接近了敌人的营房。在接近距离敌人营房不到30米的地方,我看到房子里还冒着火烟。但一点动静也没有,由于摸不清情况,我们不敢向前冲,就地爬下观察。这时,我发现就在我爬着的地方有一堆草,草下边盖着几个箱子。我打开一看全部是迫击炮弹。在看看周围发现了不少类似的箱子。敌人的营房里门都开着,厨房里还在冒着烟,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可能敌人已经跑掉。

我们正准备冲进营房,突然听到班长在后面喊,叫我们迅速撤回,我感觉到很纳闷,眼看要到手的战果,却又被丢掉,感到好生可惜,真想冲进去在说。可是军令如山,只好撤回,刚回不远,我看到二排的几个战士围着一个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穿便服约40岁的越南男人躺在坑里装死,我跳下坑,朝他踢了一脚,他一跟斗爬了起来。问他话,他说了半天也听不懂,眼睛好像还有点问题。二排长向连长汇报,连长说把他弄回来。拉他又他不走,只好派人背他走。因为这是我们抓到的第一个俘虏,几个战士轮流背了一程,此时正是中午,烈日当空,连走路都会汗流浃背,背个大活人更是够呛。二排长不想让大家受累,想把他放了好走路,他用报话机向连长作了汇报:说这个越南人可能是个老百姓,又是个瞎子,是不是把他放了?连长又向营里汇报,营里问了俘虏的情况后同意放了。大家都背累了,听到放的命令都很高兴,一个战士把他从背上扔了下来,出于愤恨,几个战士冲上去踢了他几脚。骂了他几句,(当然骂什么只有我们能听懂)。

之后我们按原路返回,来到一条小沟边,沟里的水很清,我爬下去喝了个够。又装了满满的一壶水。我们回到了树林里,全营的人都在这里。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们的炮兵要炮击敌人的营房才让我们撤回的。 

在树林里休整了一会,我们再次向194高地方向前进,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我就这样的来回忙碌了一整天,在这酷热的天气下,已是汗流浃背,累得直想躺下,有我好几次差点掉队,但看到战友都停下来等我,我心有不忍,只好咬紧呀关跟上队伍。

炮连有个新兵,年龄很小,加上背着炮弹,累得躺在地上大哭,说什么也不走。营长见了,走到他跟前,像哄小孩一样说:“荬荬(云南儿话,娃娃的意思),我们不可能扔下你呀,休息一会就走吧,你再坚持一下就到山顶啦。”

那个小战士却顽皮的回答道:“你们不要管我,我走不动了,你们走吧。”

营长见劝不动,就继续给他分析道:“我们怎么能把你丢下不管呢?这是战区呀!你一个留在这里可是危险重重。”

这回小战士可能是怕了,听后立马就站了起来,跟着队伍艰难地往前走。看到这一幕情景,我不由得在想:我们现在是在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艰苦就不在话了,只有努力的克服才会到达胜利。想到这些,我也不觉得累了。

   我们终于到了194高地南面的一个鞍部。连队在我们旁边的一个树林里准备在这里休息、过夜。排长叫我们班搜索一下周围有没有情况。我们终于到了194高地南面的一个鞍部,准备在旁边的一个树林里休息、过夜。排长吩咐我们班搜索一下周围有没有情况。我正准备带领小组的战友去搜索,这时,班长阻止了我的行动,甚是关心的说:“你们也累了,让二组去吧。”其实,我们组和二组一路上的任务都差不多,要是说我们累了,二组也同样是累。我知道了班长的意思后,再想想自从开战以来他一直都在保护着我,心里不由的对他感激万分。隔 

我是在战前部队扩编时他要求我到他的班里当副班长的。二小组搜索完回来天已经黑了下来。这时炊事班送来了饭菜。晚饭后,我们接替二连看管的阵地。我们进入阵地后,重新布置了防御地段。我们班正面防守,二班在左,三班在右。阵地不小,防御的面很宽。我们拉成一线,每个人距离都在十米左右,选择好位置后,开始构筑工事。说是构筑工事不如说是挖个防身的掩体。我们构筑好工事后夜已深,每个组就安排一人放哨,其它人睡觉休息。为了换岗时不发出响声,我们把背包带拿出来一个拴一个,到换岗时把对方拉醒。轮到我放哨的时候,我看到四处静悄悄的,只有空中闪闪的星星在做伴,感觉很害怕。我不敢入睡,只有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动静。这一夜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20日、我们仍然坚守在阵地上,由于一天多的防守,带的水喝完了,压缩饼干没有水无法吞下,生活十分艰苦,有的战友把自己仅有的一点水拿出来分给大家喝,到了下午,个个渴得受不了,只好挖草根嚼了解渴,除了用草根解渴外我还发现牙膏也能解渴.二班有几个兵渴得受不了只有喝自己的尿,总之所有的办法都想尽了还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平时一天不喝水不觉得难过,现在一个小时不喝一点水就渴得要命。如果你没有经历是感受不出的。这时我才体会到小时候看电影上甘岭的战士在坑道里二十多天没有水喝的嗞味。要是我们三天都没有水喝真是不可思义。也许是活动量太大,汗出得多的原因吧。

就在大家喝得难耐的时候,我们班的李晓滇把他在出国前带来的一饭盒水果糖分给大家吃。(李晓滇是临仓人,很聪明,主意也多,在我们班是个很能干的新兵,班长和我都很喜欢他。他在出国前卖了些水果糖,把糖纸剥掉,用饭盒装好,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大家吃了他分给的糖好多了,都很感谢他。在这个困难的时候大家都能相互照顾、体贴,让我体会到了“同甘共苦”的真正含意。

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班长派藏双锁和另一个兵到山下弄水,要知道这个时候下山是很危险的,因为整个作战地区的水源被敌人控制,没有控制的地方也可能被放了毒。山下的敌情不清,被袭击的可能性很大,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为了生存不得不下山去抢水。

一个多小时后,派去的人终于回了来,他们每人都背了好几壶水上来,还用雨衣包了一大包,但雨衣的已经漏得差不多了,大家轮流先把雨衣包着的水喝了,余下的装在水壶里。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

大约在晚上十点多钟,敌人向我们所在附近的山上打了几发燃烧弹,把我们对面的山烧着了,不一会整个山上一遍火海。大火一直向我们所在的这个高地燃烧过来,风不大,距离也很远,要烧到我们的阵地上可能还早,大家也没有理它,还是和昨晚一样边休息边防守。

21日天刚破晓,我们接到命令,撤回到391高地东侧,并补充干粮和弹药。(高地下就是8号公路,公路边停放着几辆汽车,车上堆放着一些物资,后来才知道,这是后勤部队刚送到的国内的慰问品。)每个班领了不少的罐头,一些香烟和一个苹果。最让人难忘的还是班里的9个人,只分到一个苹果,班长用小刀把苹果分成9份,每个人分到了一小片。虽然分得的苹果很少,但是大家都不没有怨言,反而都吃得津津有味。

或者是因为,这是从祖国来的,是祖国人民的心意,它代表着人民的关怀和鼓励的吧。这也让我不由自止的想起以前在家时的情景,甚至有一些感慨,要是现在还在家里那该有多好啊,那怕吃多大苦也心甘情愿!要不是为了国家的安宁,有谁愿意在这枪林弹雨中生活呢?不过,如果不经受这样的生活,也许谁也体会不到战争的艰辛和残酷,更体会不到在家时那平静、平凡生活的甜蜜。是的,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今天的流血牺牲,也许祖国会有更多的人被卷入战争的死亡和流血之中,想想今天的流血牺牲会给更多的人带来幸福生活,感觉到眼前所吃的这些苦就更有意义和价值了。

吃着这片苹果,不由得使我想起在家乡生活时的情景,要是现在还在家里那该有多好啊,那怕吃多大苦也心甘情愿,要不是为了国家的安宁,有谁愿意在这枪林弹雨中生活呢?不过,如果不经受这样的生活,也许谁也体会不到战争的艰辛和残酷,更体会不到在家时那平静,平凡生活的甜蜜。当时我也想,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今天的流血牺牲,也许祖国会有更多的人被卷入战争的死亡和流血之中,想想今天的流血牺牲会给更多的人带来幸福生活,感觉到眼前所吃的这些苦就有意义和价值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出国的那时起在我的大脑里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死,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想看到胜利的那天,用活着的生命去建设四化。我觉得不想死并不等于不忠于祖国,更重要的是能不能用智慧去更多的消灭敌人,保护更多的同胞。如果说一个人的死能换来更多人的生命,那么死就有价值。报着这个信念,我无须去考虑生死,想到的是一定要活着回家去。

十点左右,我们补充完干粮和弹药,我知道今天可能又要开始打恶战了。今天的任务是攻打“邦匪”地区。我们沿8号公路来到了194高地的东侧,刚下公路准备进入一条箐沟,就听见四处响起了激烈的炮声,顿时到处尘土飞扬,硝烟弥漫,这是敌人用炮火封锁我们前进。我们躲躲闪闪,时而跃起,时而卧倒,从这个弹坑跳到另一个弹坑,真有点像电影里的情景。好不容易才冲过了敌人的炮火封锁,进入了一条箐沟。

这时的炮火稀少了些,我看到箐沟里有一小股生了锈的水,上面盖满枯树枝,我渴得难受,也顾不了炮弹能否打着自己,拔开树枝俯下身就喝。喝完水后,我们在弹林中翻过了一座小山,又进入一条山箐沟。 

今天我们连队打主攻。走在全营的最前面,我们班又是连里的主攻班。因为我是副班长,在班的后面收尾。在我后面的是二班长王德新,有一次停下来休息时,他拿出了一盒翡翠烟抽,三班长跑上来跟他要烟抽,他只给了一支,三班长再向他多要,他就不给了,他说留着在最关键的时候抽,我当时不会抽烟,向他要烟,他不给,并说:你不会抽烟就不要浪费了。这个件事直到下午他牺牲后还一直记忆忧新。因为这是他临死时给我的最后一个印象:“贵州人有点小气”。

我们又过了一片丛林,在向另一个高地前进时,从左侧的阵地上射来一阵猛烈的枪声,阻止了我们前进的路,从声音判断,这是敌人的一个轻机枪火力点。营长命令我们连派一个排去消灭敌人的火力点。

连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排。排长命令二班在左,三班在右,我班在正面拉成一线向敌枪响的方向摸去,这个山不算高,但是草深林密,地湿坡陡,走起来十分困难。我好几次上去都滑了下来。只好手脚并用的往上爬,由于敌情不清,地形不熟,很难弄清枪响的准确位置。快到山顶的时候,我们停了下来,仔细辨火力点的位置。枪声一会在左,一会在右。我们往右边摸去,可是刚进去一点,左边又想起了枪声。我和班长都感到纳闷。就在我们进退两难的时候,一颗炮弹在离我们约30米的地方爆炸了,我当时累得要命也不想卧倒,一直往前走。在我身后的战士自正忠刚想往地上卧倒,但人还没有卧下去就听他叫了一声:“我负伤了”,我过去一看,他的右大腿穿了一个洞,鲜血直往外流。我赶紧打开随身带的急救包为他包扎。他怕有裤子不便包扎,想把裤子脱去,我说不用脱(因为情况太急,时间就是生命,脱半天裤子血会流得更多),迅速将伤口边的裤子扯个大口子,把沙布按在伤口上止血。包扎好后,我找一根棍子给他做拐杖,叫他要跟上部队。此时敌人枪声、炮声仍在响着。我们所在的这座山的反前面,枪声更是激烈,此时,我们才感觉到,敌枪射击的方向好像不是冲我们班来的,不知是那个部队和敌人接上了火。要是冲着我们射击那就惨了,因为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二组组长陈勇刚看见自正忠负伤,就有点惊慌失措,卧在那里迟迟不敢前进,看他害怕的样子,几次叫他们组前进他都不动,当时我真想一枪打死这个胆小鬼,李晓滇见此情景就把手一挥说“跟我来”,就带头往前摸去.其他同志在他的带动下也跟上去了。我真感激晓滇在这个时刻为全班鼓了气.

   我们又往前模了20多米,已经到了山的反斜面,但仍然看不到敌人所地的位置,我分析:左边右边和前面都有枪声。搞不好下面是敌人的一条防御工事,我们就一个班的人,被敌人发现一掉转枪口,我们全班都要被包饺子。这个时候二班和三班不知去向,排长又不在,敌情又不清楚,如果盲目地往前模,怕中敌人的埋伏,我和班长商量后让大家停止前进。认为部队已经通过了敌人的封锁线,任务已完成,我们不能在单独行动了,还是找部队要紧。

我们又往前摸了20多米,已经到了山的反斜面。我分析,左边右边和前面都有枪声。搞不好下面是敌人的一条防御工事,我们就一个班的人,被敌人发现一掉转枪口,我们全班都要被包饺子。这个时候二班和三班不知去向,排长又不在,敌情又不清楚,如果盲目地往前摸,怕中敌人的埋伏,我和班长商量后一致认为部队已经通过了敌人的封锁线,不能再单独行动了,目前最主要的是找到部队,并马上让大家停止了前进。此时敌人的枪声已经停。班长吩咐陆干政沿右边的小路走去,看看部队往哪里去了。一会儿,陆干政回来说:“在右边的山沟里有部队,但不清楚是那个连的。”班长一挥手,我们跟着他撤到了山箐,找到了炮连和一连的部分同志。我们把受伤的自正忠交给了一连的一个后勤组照管,让他们想办法找机会带自正忠回国治伤。自正忠一走我心里感到像少了什么东西,几天来的战斗朝惜相处,同甘共苦的战斗,此时他负伤离去,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这是我们班第一个负伤的战士。

他走后,我们又继续随一连前进,穿过深沟,翻过一个小高地,到了一片水稻田里,这旁边还有几间竹棚,估计是越南村民的住房。我们进入一遍水田,突然一股强猛的火力射过来,我们被压在田坎下。敌人的阵地太隐蔽了,到处都是他们的火力点,随时都会有更多的枪射过来,若不是这道土坎,天然的为我们构筑了赖以藏身的地方,不然,最优秀的士兵也难免会在这暗箭四伏的地狱里被无情的射杀。在我的旁边,一连有位年轻的战士被一颗子弹击中头部当场牺牲了。

我的心里很难过,也很绝望,也许我也会像他一样死去。这里会是我的死地吗?我不敢看我身边的战友们,仿佛一抬头就会让他们看透我的怯懦似的。

我们迎着敌人的枪声冲进入了一个小山谷,准备沿一条敌人的堑壕横穿过山背,向对面的山梁进攻。此时一阵猛烈的枪声再次把我们压了下来,我们只有退到子山谷里,一连,炮连,营里的教导员和营部的部分同志也都在山谷里,一连二排长组织部队沿堑壕向前攻击。可是敌人的火力实在太猛,战士一冲上去刚露面就被撩倒滚着下来。连续上去四五个都被击倒。那个排长指挥枪连作掩护,机枪手冲上去架好枪准备射击,一颗子弹打在机枪手的脑门上当场就牺牲了。接着第二个又冲上去也同样牺牲了。我看着这样的情景,心里真为这些死去的战士而悲伤。他们不是英雄,没有惊天动地的行为,却迎着子弹倒下了,后人能记起他们吗?

我看到机枪班只剩下三个人了,班长是我们一起入伍的安宁老乡顾建明。这时那个年轻的排长仍不停地指挥机枪掩护,叫战士继续往前冲,顾建明在无耐的情况下只好亲自上去操作机枪,他刚打出两个点射就被敌人的子弹击中头部,当场牺牲。可能今天是碰到敌人的猎击手了,负伤的伤员全都是被击中头部。我看到老乡就这样死了,我心里就像被刀子绞一样的痛。

    右前方树林里的枪声像放鞭炮一样响着。炮弹在山谷的两侧爆炸。弹片带着鬼叫声横冲直闯。尘土也来揍热闹欢快地乱蹦,枪林弹雨的气氛真让人难受。

    我们班由于无人指挥,只好隐蔽在山谷里,班长叫每人找个位置挖猫耳洞,炮连此时组织了五门炮向敌人射击。敌方的射击虽然很激烈,但我们还是看不见敌人的影子,因为敌人在暗处。这也许是山丘丛林地作战的特点吧。我们一直在这个狭小的谷地里隐蔽着。

下午四点左右,二连从我们右前方的山上居高临下才把敌人的火力压住。这时,班长叫营的教导员用报话机联系到我们连的位置,原来我们连队就在右后的山沟里,也许是刚才后退到那里去的。知道了我们连队的位置。我们班迅速撤出山谷去找连队,到了一条小水沟边,大家都想喝水,班长叫他们赶紧喝,我占领了一个土包做掩护,等他们喝完水后我也从土包上撤下来趴在沟边喝了点。喝好水正准备跃起跳过水沟,就在这时一发炮弹落在不远的地方爆炸,一块弹片落在我手撑的水里,就像一块烧红的铁放在水里一样发出“吱吱”的声音,这一下可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的天哪,可真险啊!只差几厘米就落到我头上了。我赶紧爬起来追上大家。

我们来到山沟里,眼前是遍悲剧的景象:只见满沟里都是伤员和尸体,有的躺在担架上,有的包着头,有的手缠着绷带。山沟很大,几个连队的人都在里面,大家都不讲话,每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我们找到了连队,连里的人都分散在沟的两侧隐蔽处,好脚好手的人剩不了几个。我看到指导员杨俊明坐在地上直流泪,排长李运书气色也很差,愣拉着脸,仿佛消瘦了许多。谁都理解能他此刻的心情。我想今天我们排可能伤亡不少,我们排只有几个战士在这里,三班长张春华背上被炸伤,还有两个战士也负了伤,排里其他同志不知去向。我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身后担架上躺着的是副连长,可是他已牺牲了。副连长是68年的老干部,本来战前已确定转业的,正碰上要打仗,就被调我们连队当副连长。在今天的战斗中他牺牲了。

    后来我从大家口中得知,原来二班在摸敌人机枪时,遭敌人前后夹击,班长王德新、副班长勾宣、还有爆破手当场牺牲。其它同志有的负伤,有的不知去向。三班和我们分开后随副连长和二排的五班一起前进时,在一个山凹里遭敌人袭击。副连长和副班长牺牲,班长和几个战士负伤。听说当时副连长带领他们攻打一个高地时,前进到距离敌人堑壕只有二十米多的地方时遭敌人突然开火袭击,由于草深树密,加上敌人在暗处,我们根本很难被发现。副连长在向敌人投掷手榴弹时,手榴弹还没有投出去就被击中肚子,他的手榴弹掉在身边又被炸了一下,当时还没有死,但他叫身边的战士撤退不要管他。战士怎么能扔下他不管呢,通信员和卫生员冲上去拉他下来,结果卫生员被击中当场就牺牲了。副连长被救下后因为失血太多也牺牲了。其他排的情况也不太好。全连伤亡都很大。我心里十分难过。早上还好好的人,可现在都死了。这就是战争带来的残酷。我能不能有这一天还很难说。不过我随时做好准备,也求上帝保佑我多杀几个敌人在死。

    太阳快要落山了,指导员用报话机和营里联系,请求再次攻打敌人。我们其他同志也纷纷请求在去攻打敌人。为死去的战友报仇。但营里说:今天我军炮火转移阵地,无火力支援。敌人炮火十分猖狂,不能硬拼。再说今天伤亡太大了,要保存战斗力。营里命令我们迅速转移到391高地。根据这情况,连里只有按命令组织转移。临走时才知道教导员和一连的一些战士还在我们中午在那呆过的那个山谷里没有撤回。那里还有很多伤员。营长叫我们指导员组织一个火力队把他们掩护出来。后来我们班长和我、李晓滇、机枪手藏双锁,我们指导员杨俊明,二连指导员王廷华和二连的四个战友,一共十人组成火力组,由我连指导员杨俊明指挥。前去营救营部。因为营部的位置我们很清楚,所以很快就找到他们。

此时天快黑了。四周静了下来。我们抢占了有利地形做掩护。营部和一连的约二十多个人开始撤退。当时有两个伤员扶着可以走,有两个重伤员躺在简易担架上,有四个已经牺牲了。我们弄了些树枝盖住他们的遗体。因为此时无法往回抬,只能以后再说了。一连那些兵听到撤的命令个个拔腿就走,没有一个人主动去抬伤员,教导员只好叫我们指导员安排我们班的去帮着抬。我不忍心这样丢下伤员就走,主动上前去抬伤员。指导员为了减轻我的负担,叫我把枪给他。说真的,当时我宁愿累一点也舍不得把枪给他,因为在战场上没有武器就失去战斗能力,什么情况也应付不了,但是指导员好意又不好推辞,只有把枪给他。

前面的人走光了,只剩下几个,我和教导员抬着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伤员,那个伤员又高又胖。教导员抬前面,我抬后面。教导员抬了一会,他的警卫员、通信员就轮换着抬,可我在后面一个人抬一头,没有人帮我,伤员又重,天黑坡陡,不一会儿就把我累得身上直流汗,走一步都很费劲。我们班长他们到前面开路去了,其他参加掩护的同志不知在哪里,走了一段,部队停下来了,说是前面找不到路,只好停下来休息。我放下伤员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直发晕,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休息一会。我去沟边喝了点水。回来后就坐在地上不动。天黑谁也不认识我。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走时伤员没人管,我也不出声,我实在是筋疲力尽抬不动了。再说队伍有20多人,也应该轮着他们抬了,后来一连排长叫了他们的四个战士抬着伤员走。我就插在他们队伍中跟着行进。

    天太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只有高一脚底一脚的慢慢前进着,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突然前面山上有人大声问道:“谁?”同时还拉响了枪机,弄不清情况,谁也不出声,接着对方又喊到:“不吱声就开枪啦。”我一听声音很熟。这不是二连排长王殿利吗?因为以前我和他在过一个连队,所以对他很熟。我赶紧说:“王排长,是我们,别开枪。”这样才化解了误伤。

过后,不一会,我们就上了八号公路,公路上有不少人往回撤,由于这一地区已被我们占领,所以大家的警惕性不是很高。我在公路上找到了我们指导员并要回了我的枪。此时我的心才算安定下来。班长他们也找到了我。看着对方都还活着,我们心里又激动又高兴。

    部队全部撤回到了391高地北面,我们找了个地方打开雨布躺下就睡,此时已是深夜,白天我们都被敌枪声、炮声覆盖着,现在骤然的平静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任何的喜跃,一种大战后的宁静显现出来的只有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明天又会是什么样的战斗呢?

由于是冬天,夜里也很冷,衣服又被汗水浸湿了,一阵阵风吹过冷得难受。累了一天,尽管很冷,脑海里还在重现着几天来的情景,但始终敌不过困倦,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今天的战斗,由于我炮兵阵地转移,指挥上也有问题,敌人炮火十分猖狂,我营攻击失利,伤亡较为惨重,仅我们一个连在一天之内就伤亡了一半左右,两个排长也受伤了,好多人被打散了,还没找回来,全连120人现在只有50多个。

    22日,天刚亮,我们又转移到高地的西北侧山脚下,重新进行了调整,将全连剩余的人编为两个排,我们排只剩下我们班的八人和二、三班的四人,从其它排抽了五个人过来编为两个班,我调到了二班当班长,李晓滇当付班长。我们班长调到二排当排长。调整完后,我们简单布置了防御,等待着进攻的命令。大约在11点钟左右,炊事班运来饭菜,由于盘子都丢了,没丢的也铲过土很脏,所以只能用手和树枝捧着吃。吃完后,我看饭还剩不少,就用塑料布装了一包放在挂包里背着,想留着下午吃。因为我估计下午可能很难吃上饭。

    中午12左右,我们又向绑匪地区发起进攻,天气十分热,好几个战士,在这几天战斗中把帽子给丢了,光着脑袋,只好用小手帕顶在头上,有的用芭蕉叶扣在头上。今天我们改变了进攻路线和队形,我们沿着八号公路前进,翻过了一个高地,向一个横梁前进,因为只有占领了那个山梁才有利我们部队进攻。

    高地上很静,附近也没有枪炮声。今天我们排做预备队,走在连队的最后面,三排在先。先头部队已经到达箐底准备向高地发起进攻,我们排也翻过了山梁的分水线,准备攻打对面的一个山头。此时全连都暴露在前面高地的视线之下,突然隐藏在对面高地上的敌人突然向我们开火,全连被逼,迅速就地卧倒,子弹像暴雨一样向我们射来,打得四周尘土飞扬。我们又遭到伏击了。子弹在我身边跳跃,我左缩右滚好不容易躲开了敌人的子弹,过了一会,二连从右边的山上用火力压住了敌人的火力,枪声停了,我们都不敢抬头看前面,卧在那里不动,这时我看到在我前面的排长的通信员把脑袋抬起来往前看,刚一抬头就被一颗子弹击中他右肩胛,敌人又开始射击了。此刻,只听到前面的同志大声喊叫,仔细听才知道原来是连长李明晓负伤了,叫指导员上去指挥。指导员跃起大喊一声:“同志们!为连长报仇!”他提枪就向前冲去,好几位同志喊他卧倒,可他全然不顾,继续往前冲。在他精神鼓动下,好些战士也跟着往前冲。我们排长命令们占领左边的一个山头,防止高地被敌人占领。我们退到山的后面,隐蔽前进,来到了那个山头下,翻过这个高地就可以看见敌人,但要是敌人占领了这个山头,我们全连将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当时五班也来到了这里,排长叫五班长张四光带领他们班占领山头,可是这个山两边都是悬崖峭壁跟本上不去,只有迎敌的一方平缓些,五班的士兵只有从这个地方向往上爬,第一个刚上去一半就被一颗子弹打中耳朵滚了下来,第二个又往上冲,又被打中脖子滚着下来,连续上去几个都负伤,最后只剩下班长一人了,排长只有叫我们班上去,我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有两棵树紧挨着崖边,借着树就可以攀上山顶。我们就顺着这里爬了上去。

这个山头不大,顶部是一个锅底形,四周草很深,看不到山下的情况。我观察了地形,给全班每个人布置了防御的方向,此时山脚下的枪声十分激烈,子弹不断地打在我们周围的石头上,想看看下面的情况都不行。我们就这样在高地上守着,排长说过没有通知不许往下撤,下午六点左右,大家肚子有点饿了,我把带着的饭拿出来传着每个人吃几口,上午让他们带饭他们一个也不想带,现在个个饿得狼吞虎咽。

天快黑的时候有人通知我们可以下山了。这时敌人的高地已被我们占领。到处是他们遗弃的枪枝弹药。我们清理战场时发现些血迹和浴沙布,还有几具敌人的尸体。我发现在一个掩体内有不少高射机枪弹壳,越南鬼真狠呀,用高射机枪打人!!我们连长李明晓的大腿上就是被高机弹打的。

    我们清理完战场,天已黑了,连里叫李晓滇和陆干政到一个山上给三营八连的带路,我们在原地组织防御,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李晓滇回来了,他说:“他们带着八连来到半路遭敌人伏击,八连连长牺牲,陆干政被手榴弹炸伤,他的半自动步枪已炸坏。陆干政的下半身中了十多块弹片,幸好没有伤到命根子,李晓滇命大活着回来了。班长何开双在下午指挥二排的战斗中胸部负伤,不知伤势怎样,我心里十分难受。当晚我们排长李运书调到连里当指导员,原来的指导员杨俊明又转当连长。原五班班长张四光到我们排当排长。

    夜十分漆黑、宁静,为了防止敌人的偷袭,不得不构筑工事,但工具丢的丢剩下不多,只有利用地形简单修个地方容身,枪打不着就行了。我和战士王新学躺在一个简易掩体里面,由于白天流了不少汗,衣服全都湿透了,这下突然停下来,风一吹浑身直打哆嗦,我们俩只好坐着背靠背地在一起互相取暖,盼望早点天亮。这一夜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23日,天刚亮,我们又向前进攻,今天我军的炮火显示了威力,一发发仇恨的炮弹飞向敌人的阵地,我们步兵尾随着延伸去的炮向山上攻击,身边没有号声、杀声;只有满眼的销烟和满耳的枪声、爆炸声,人们都一个劲的往上冲,没有人犹豫更没有人说话。我们终于冲上了阵在。阵地上留下了敌人逃跑时扔下的不少东西,我们班缴获了两支美式机关枪和30多发炮弹和一些高机子弹及步枪子弹。

    攻打高地是十分累的,身上负重太大,说真的我当时啥也不顾,只知道往山上走,根本懒得弯腰,因为当时我想,有如受这样的累不如一枪打死好了。还算我命大,攻了几个高地也没被打死。

   攻下一个高地后,我们继续前进,在一遍树林里,我们发现了这样一幕悲惨的景象:在树林里有三个我们的士兵被炮弹炸死,有两个死在一堆,有一个脑袋没了,只留下个后脑勺,一只手也不知去向;另一个肚子开了一个大口,肠子流了出来,浑身被炸得血肉模糊;再一个,距他俩有5 米左右,右臂膀的肉全被弹片削光,骨骼露了出来。真是惨不忍睹。在他们周围有几排均匀的弹坑。我估计是火箭炮炸的。当时大家一看吓得都不敢往前走。我是班长,在这个时候只有壮着胆子上去,我上前扯下其中一名战士遗体的领章,但上面没有名字,田茂华接着去解下另一名战士的裤带,才见到上面写着:35217部队XX分队。这是我们团的代号。

    接着我们又继续前进,翻过一个小高地,前面是一片开阔地,有敌人的营房,二排已冲到前面去了,我们尾随着攻了进去,原来是敌军的一个医院,但是敌人早已跑光了,只留下一片空房,房内房外到处丢着染满血迹的沙布和医疗器械,看样子敌人刚走不久。攻占医院后我们继续前进,一连跟在我们后面300米的地方。这一带的山不算高,就在我们前进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响起了枪声,我们转身一看,有三个越南兵想从我连和一连队形的中间穿过,被一连先头部队发现开火了。我们也转身卧倒向敌人射击,三个敌人立即被消灭。但不知是谁打死的,两头同时向中间开火,有的子弹差点打着我们自己人,真险啊。一场小的战斗过后又继续前进,     

前面是一个很平缓的高地,部队现在准备攻占这个高地,在攻占前我们的炮火先向敌人的阵地进行炮击二分钟,随后我们全连就向高地发起冲铎,由于我们冲得太快,炮火向前延伸太慢,有些炮弹就落在我们的队形中间,炸得我们四处乱窜,有一块弹片落在我的屁股上,正好被身后的雨衣挡住,雨衣穿透了好几层,后来想想都有点后怕.

    我们卧倒停了一会儿,等炮火延伸后又继续攻击,攻占这个小高地后,我们很快就进入了八号公路,只见公路上遍地是越南兵的尸体,大约有30多具,有两头水牛也被炸死,在这些尸体中有年轻的小伙,有四五十岁的老头,有的身上只穿一个裤头,有的全副武装,有的浑身包满沙布躺在担架上,总之什么样的都有。我想可能是刚才敌人医院转移时被我军炮火炸的。我随军战斗了几天,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敌人的尸体,心情很激动,小越南你们终于有这一天了。

我们越过敌人尸体,沿公路的边沟前进,到了一座小桥边,就在这时,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向我们打来几发炮弹,炮弹过后紧接着在右前方高地上又有子弹打来,当时炮连一个班长中弹牺牲了,我们连五班的几个战士想越过公路到左边的小山包下隐蔽,结果一上公路就被打翻了一个战士,当时我们还都认为是敌人打来的,谁知过了一会儿冲过来一些人,一看都是中国兵,才知道是场误会。他们是我们一个师126的人。炮连连长气得直喊骂。我们指导员跳到公路上指着他们骂:“你们这些杂种,瞎机吧打,老子上军事法庭告你们”。可是有什么用呢?在战场上误伤是很常有的事。

    后来我们就一直在公路的边沟里隐蔽着等待命令,下午五点左右,我们沿公路往回撤,在公路上我和老班长何开双相遇,这时才知道他受伤的情况:右胸肋骨被弹片击中,伤势不是很重,一直跟着后勤还没机会回国治疗。我俩相见后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从挂包里拿出一个午餐肉罐头给我,并在分手时只说了一句:“要多多保重,活着回来”。此时此刻我能说什么呢,战友之间的情意用握手就可以传递了。

    目送班长走后,我们来到一个长满竹子的高地上防御。这几天的事让我太难忘了,我想把它记录下来,但是出国时除了武器之外我们什么也不许带,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布置完班上的防御后,只身提着冲锋枪下山,想到山下的村子里找墨水和纸笔,也提点水上来给战友们喝。我这次下山是偷着去的,只有我们班的人知道,因为我想很快就可以就回来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山脚下有四五间民房,距我们在的那个山不到一公里,房前有一条小沟,有几间房子被炮弹炸蹋了,我观察好地形后,来到一间房门前,一脚踢开房门的同时一跳跳进去,又赶紧缩到门后,观察了一会,里面没动静,就壮着胆在房间里找我要的东西,我看到一面墙上贴着胡志明和毛主席的像,还有一些家具。我到处乱翻了一会儿,当然并不是想找点什么油水,在这种情况下再好的东西也吸引不了我,主要是想看看越南老百姓家里的情况和我们国家的是不是一样,也是出于好奇吧,不过当时一个人下来是十分危险的,可我并不在乎,在屋里我找到一个小学生用了一半的写着越语的笔记本,还拿了一本画报,一支钢笔,一瓶墨水,又到厨房里找了一支小铁桶,打了一桶水提着上山了。

刚回到阵地上,部队正要转移,好险呀!再回晚五分钟部队就走了,我赶紧把水分给大家。想想要是把我一个人留在山里,那将会是什么后果。我赶紧收拾好行装就跟着部队出发。

   此时天色已晚,我们来到了一个条山沟,营里的副教导员通知我们排,说前面的山上有我们一名战士的遗体,叫我们找到烧点骨灰带回来,我们排上山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后来嗅到一股臭味,我们就迎着嗅味搜寻。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具越南兵的尸体,士兵双脚跪在地上,头顶着树,身上带着子弹带,边上放着一支中国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尸体已经腐烂,周围飞满了苍蝇。但没有找到我们战友的遗体。后来我们跟上了部队,来到了7号公路边的一遍竹林,这一带属于我军占领的地区,没有敌人,这一夜我们终于没有挖工事了,大家找个地方裹着雨衣就睡。

2月24日,我们连续打了七天后开始转为预备队,之后我们的任务是在占领的地区清缴残敌,寻找我军战士的遗体。今天的任务是去找16号被打死的两个侦察兵的遗体,我们找到了两具尸体,但不知道被那个部队烧了,我们检了点骨灰装在塑料袋里就返回。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山上,山的下边是一条公路,公路上到处是我们的部队,在公路两边的山上到处是象蜂窝一样的猫耳洞。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直在这一带的山上转来转去。从其他军区补充来的兵也陆续分到了连队,分来我们连队的主要是南京军区的,有一天,我们营长去带这些兵,来到半路听到炮响,有一个兵就吓得瘫痪在地上,我们营长当场就把这个兵送回去了,怕把这样的兵带到战场上影响士气。这几天后勤保障也很好,天天都能领到好多罐头,都是1公斤重的红烧肉罐头,一半肉一半油,背不动只好用砍刀砍开吃吃里面的瘦肉就把他丢了,吃了冷肉罐头又喝些箐沟水,好多战士拉肚子,炊事班长拉痢疾拉得路都走不动。这几天,我们还领到了一些缴获的苏联压缩米饭。这种压缩米饭用冷水一泡就可以吃了,里面已经放过盐,还是很方便的。

后来的几天一直下雨,白天有时去搞伏击,有时去寻找烈士的遗体,有时去清缴战区内的残敌,到了晚上都是缩在猫耳洞或者掩体里。有时掩体里进水20多公分深也只有泡在里面,谁也不敢在洞外睡觉。从出国的那天起我们的衣服就没有干过,这几天汗水、雨水、泥水混在一起,夜里脚又被水泡里,那嗞味难受死啦。有一天我们转移到了一个山凹,这个山凹很大,雨下个不停,我们砍了一些树、竹子、芭蕉叶盖了棚子,连续几天我们都在棚子里度过。炊事班给我们送来了不少东西,有罐头、水果、烟等。我装了不少翡翠烟、碧鸡烟,没事无聊的时候就抽烟消磨时光。大约在山凹里呆了三、四天,雨停了,天气开始转晴。

有一天部队又向另一个地方转移,来到一个村庄,我在老百姓家找到了一床棉絮,我想带上它到山上睡觉用,我们从一条很宽的土路朝山上走,我看到一条水牛浑身是枪眼往山上跑,有的地方还在流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着的。天快要黑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座山上,准备在这个山上防守。连长安排了一个山的一面给我们防守,我找了个地方,打开棉絮就睡,好舒服呀,从出国的那天起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今晚我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亮我们又出发了,一路上我看到了不少越南老百姓,大都是些老人和小孩,个个又黑又瘦,看上去好可怜,我们部队有规定,从不向手无寸铁的老百开枪,有时还向他们招招手表示友好的意思。就这样我们在山上转来转去不知转了多少天,又转到了391高地上。因为我带的墨水和笔不小心弄丢了,这几天的情况我没有记录下来,在说这几天也没有战斗,一切都很平静。

我们来到391高地,我军的后勤保障部队和炮兵都住扎在山的四周,周围也有不少村庄。我们班分了一段堑壕把守。这里的工事修得很正规,隐蔽部也很结实,这几天我们天天吃脱水菜,从来吃不到一点绿菜,好几个战士由于长期吃罐头喝生水拉痢疾病倒了,我看到炊事班长拉了瘦得走路处拐棍。我身体好没有生病。

有一天,听说越南的王牌军:316A师要向我军反攻,我们作了紧张的战斗准备,但好几天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动静。

3月5日左右。我军的重型火炮陆续撤回国。我们继续在高地上掩护。有一天,我们看到不远的村庄里,炮兵在田里抓鸭子,连长叫我们也下到村里弄点回来改善一下生活,后来我们共抽了8个人轻装下山,我也去了,那天天还早,我们下到村里,挨家挨户都进去看看,进去后大家翻箱倒柜。有的翻到了一些越南币,有的翻了一些越南姑娘的照片、首饰之类的,我什么也没有要,只是很好奇地看看越南老百姓的家是什么样,毕竟我是第一次来到外国。在这种情况下要什么东西都没有意思。有几个兵很无聊,把单车推出来骑了玩,不玩了就把它推到水塘里。

我们一直玩到下午5点多钟就到田里打鸭子,一大遍水田里有很多鸭子,我们每个人从老百姓家找了一个萝框,抬了一根竹子,来到田里把鸭子围起来,鸭子吓得拥挤在一起,头抬得很高,我用竹杆一杆子平扫过去,50多只鸭子全部睡地上,大家上去把鸭子的脖子一捏鸭子就死了,装了好几框,记得有一只白色的鸭子跑了,我追上去一杆子就把它敲死。50多只鸭子一只也没有逃脱。我们带着胜利的果实回到了阵地上,把鸭子交给炊事班,每个班派了一个兵去帮厨,当天晚上我们吃到了香喷喷的黄焖鸭子肉。

第二天,鸭子还没有吃完,我们连长、指导员就被营里叫去批评了一顿,说我们违反规定乱拿老百姓的东西。连长他们回来后向全连传达了营里的精神。

可是,在当天下午四点多钟,连里又接到上级的通知:现在越南的部队可以就地解决吃的,也就是说可以自己到老百姓家里找吃的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很高兴,马上又组织了十多个人下到另外一个村子里抓鸡,我也去了,我们进到村里老百姓家,挨家挨户找鸡,鸡大部份都关在圈里。我和两个战友到了一家堂屋门口,门口有一只老母鸡看着我们不动。我一棒就把它敲翻,拎起来一看下面一呙鸡蛋,原来母鸡正孵小鸡。

后来我们找到了几个鸡舍。里面有很多鸡,我进去后抓着鸡把鸡脖子一捏传给外面的人,很快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六七只鸡,我们出来看见一些人还在村子里追鸡,街上还有一些猪和狗,满街鸡飞狗跳,有点像小日本进了高家庄。带着胜利的果实我们又回到了阵地上。

鸡吃完了,过了一天。我们又进村抓猪,猪是抓不到的,只有用枪打,之后有好几天我们天天有新鲜猪肉吃,大猪打完了打小的,这是到越南作战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有一天,一连的几个战士到越南的柑蔗地里砍柑蔗,进去后被越南人在出口处埋了地雷,出来时炸死了一个,重伤两个,这件事发生后,营里规定所有部队不准在私自下山。

后来我们排又转移到了一个高地,一、三班在一个阵地上防御,我们二班被派到高地的主峰上,主要任务是封锁一条通往8号公路的小路,掩护部队撤退。阵地上除了留下轻机枪射手和副射手观察小路外,其他的人员全部住进了猫耳洞。

这数日的防御,虽然没有隆隆的炮声,也听不到激烈的枪声、杀声,但确是最残酷的经历,它给我的身心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在那个个无眠的日日夜夜里,我们的人生被高度浓缩在不足二平方米的猫耳洞内,这是一场真正的练狱。无论战争的目的是如何的正义,但就其本身的实质而言永远都是残酷和黑暗的,回忆于每个参战者而言总是痛苦多于快乐,要翻开这些深植于内心的痛苦记忆更是需要勇气的,在这里我无法用更精彩的手法来描绘洞中的情景,可以说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像的

这几天虽然没有战事,听不到枪声,除了有时看到我军拉炮回国的车经过8号公路外,一切都很平静。我们班共有七个人,除了轻机枪留在阵地上观察、封锁小路外,其他人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隐蔽在猫耳洞里,到吃饭的时候派兵下山用桶提回饭菜,送到洞口。整天呆在洞里,夜晚静得出奇,只能听到蚊子的声音和偶尔动物走动碰响罐头盒的声音。这死一般的寂静更加叫人心惊胆战了。

白天无聊,蚊子又多,我们两个人住一个洞,实在没有玩的,我们比赛打蚊子,有一天我打了满满一火柴盒蚊子。

夜里蚊子实在太咬,我们用捡来的毯子撕成一条,点着火来驱散蚊蝇的叮咬。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几天。

有一天半夜,排里有人上来通知,做好撤退的准备,当时我们不知道还要往那里撤,只能按命令做准备。

早上六点左右,我们接到下山的命令后来了了8号公路上,然后沿一条小路行进,我们班在部队的最后面。大约在七点多钟,来到了一条小河边,顺河而下到了一座桥头,我看到有好多人在那里,工兵已经在桥下装满了炸药。过了桥头,感觉桥这边空气清爽多了,仔细一看,一栋栋白色的房子,一遍遍整齐的橡胶林呈现在眼前,啊!原来我们已经回到祖国了!

我以为是在做梦,有点不敢相信。我使劲摇摇头,伸伸脚,捏捏手会痛,这才相信这是真的回国了,我高兴死了,战争终于结束了,我活着回来啦。就在我激动不已的时候,农场的喇叭里响起了:嘀嘀嘀……嘀,随后听到广播员的声音:“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八点正”。一阵熟悉的音乐后,播音员在报告新闻。听着这熟悉、悦耳的声音。无法形容心里的高兴。

我们又回到了原来的橡胶林,住进了原来的竹棚。只是这时橡胶树的叶子都落了,满地铺满了黄色的叶子,竹棚上的草和芭蕉叶也经枯了,这已经是3月15日了。离开一个月的时间感觉是离开了一个世纪。我想:枯萎的树叶是为我们而落下的,因为有好多曾经在这里和它们朝惜相处的战士永远也回不来了!!

我们胜利了!我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那么多战友的鲜血洒在了异国它乡,他们用自已的生命和鲜血为自已抒写了历史的荣耀;因为他们的付出使得生存的我们也沾染了荣耀,并一同被载入共和国以及人民军队的史册,我想这是永垂不朽的

回到竹棚,拿出存放的行囊,我们跑到南溪河边,不顾寒冷跳进了清澈的河里。洗了整整两个小时,河水虽然洗掉了一个月以来身上的汗水、污垢,可是战争留在我心里的阴影却永远无法洗去。它将伴随我一生,永远永远也不会消失……。

四、最后的感叹

战后,我荣立三等功。79年的10月我作为战斗骨干被送到了大连陆军学院学习。而死去的那些战友的家属也领到了300元人民币的抚恤金,他们的遗体被埋在了祖国的边陲永远地为人民站岗放哨。我们活着的人被人们称做:“新一代最可爱的人”,而死去的人称为:“血然的风采”。一时间,我们这些活着的幸运儿成了人们崇敬的、最可爱的人。中央军委给我们送来了写着“中越自卫反击战纪念”字样的一支和一块毛巾,国家名演员候保林、常香玉,姜昆等也随中央慰问团到部队演出,我也光荣地戴上了三等功的勋章。这就是祖国给我们的最高荣耀!!!想想死去的战友,活着的我感到无比的幸福!这种幸福是常人体味不出的!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我是最幸福的。

五、感叹后的补记

对于我参加自卫反击战的这段经历我很少对人们提起。偶尔有人会问,我也只会轻描淡写的说一点。好多人都会对我所谈到的战场经历感到怀疑,有的会反问我:“你真的打过仗啦?吹牛皮吧”。对他们的怀疑给,我的只是心灵上深深刺痛。因为他们没有经历、更没有感受。那场战争早已成为历史了,只有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1995年清明前,武装部和民政局组织烈士家属到蒙自、河口、金平扫墓,听说要我也去,我很激动。到河口小南溪烈士陵园后,我找到了我们连的战友,为他们每个人都敬上了两支烟。我静静地站在他们的坟前,二十七年前的那个日日夜夜,他们每个人的面孔就像电影一样重现在眼前,我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心里的伤、感、痛在场的人谁也无法体会得到。对那段历史我也不想对人们在提起。因为说了也没有人能理解,我想永远把他埋在心里,让他伴随我度过一生。直到前久,一个很了解我过去的朋友鼓励我把那段经历记录下来,作为历史的见证,让现在的年轻人也了解一下,也作为对我死去那些战友的怀念。我想了很久,最后,我鼓足勇气花了四个晚上的时间一气把它写完,写完后感觉浑身轻松,就像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事业。后来我一个侄子看后,让我把它在网上的一些论坛上发表,我照着做了,没有想到,文章发表三天后就有6万多人看了,有300多个读者回了贴。对我让他们了解了那段历史表示感谢,一些同事看了也很受感动,有的还鼓励我出书,对大家的支持我很欣慰,也非常感谢。我不想出书,也没有出名的欲望,我写下这些真实的经历,只希望后人不要忘记那段历史,更不要忘记边陲的他们,也不要忘记今天的我们……。

 2006年7月11日(作者 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