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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20日 《渤海早报》渤海潮副刊

写给母亲

贾平凹

人活着的时候,只是事情多,不计较白天和黑夜。人一旦死了日子就堆起来:算一算,再有二十天,我妈就三周年了。

三年里,我一直有个奇怪的想法,就是觉得我妈没有死,而且还觉得我妈自己也不以为她就死了。常说人死如睡,可睡的人是知道要睡去,睡在了床上,却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的呀。我妈跟我在西安生活了十四年,大病后医生认定她的各个器官已在衰竭,我才送她回棣花老家维持治疗。每日在老家挂上液体了,她也清楚每一瓶液体完了,儿女们会换上另一瓶液体的,所以便放心地闭了眼躺着。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她闭着的眼是再没有睁开,但她肯定还是认为她在挂液体了,没有意识到从此再不醒来,因为她躺下时还让我妹把给她擦脸的毛巾洗一洗,梳子放在了枕边,系在裤带上的钥匙没有解,也没有交代任何后事啊。

三年以前我每打喷嚏,总要说一句:这是谁想我呀?我妈爱说笑,就接茬说:谁想哩,妈想哩!这三年里,我的喷嚏尤其多,往往错过吃饭时间,熬夜太久,就要打喷嚏,喷嚏一打,便想到我妈了,认定是我妈还在牵挂我哩。

我妈在牵挂着我,她并不以为她已经死了,我更是觉得我妈还在,尤其我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家里,这种感觉就十分强烈。我常在写作时,突然能听到我妈在叫我,叫得很真切,一听到叫声我便习惯地朝右边扭过头去。从前我妈坐在右边那个房间的床头上,我一伏案写作,她就不再走动,也不出声,却要一眼一眼看着我,看得时间久了,她要叫我一声,然后说:世上的字你能写完吗,出去转转么。现在,每听到我妈叫我,我就放下笔走进那个房间,心想我妈从棣花来西安了?当然是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却要立上半天,自言自语我妈是来了又出门去街上给我买我爱吃的青辣子和萝卜了。或许,她在逗我,故意藏到挂在墙上的她那张照片里,我便给照片前的香炉里上香,要说上一句:我不累。

整整三年了,我给别人写过十多篇文章,却始终没给我妈写过一个字,因为所有的母亲,儿女们都认为是伟大又善良,我不愿意重复这些词语。我妈是一位普通的妇女,缠过脚,没有文化,户籍还在乡下,但我妈对于我是那样的重要。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再不为她的病而提心吊胆了,可我出远门,再没有人啰啰嗦嗦地叮咛着这样叮咛着那样,我有了好吃的好喝的,也不知道该送给谁去。

在西安的家里,我妈住过的那个房间,我没有动一件家具,一切摆设还原模原样,而我再没有看见过我妈的身影。我一次又一次难受着又给自己说,我妈没有死,她是住回乡下老家了。今年的夏天太湿太热,每晚被湿热醒来,恍惚里还想着该给我妈的房间换个新空调了。待清醒过来,又宽慰着我妈在乡下的新住处里,应该是清凉的吧。

三周年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乡下的风俗是要办一场仪式的,我准备着香烛花果,回一趟棣花了。但一回棣花,就要去坟上,现实告诉着我,妈是死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阴阳两隔,母子再也难以相见,顿时热泪肆流,长声哭泣啊。

文学之人性化

马 季

人的身上了承载了文学的一切。这个道理虽已在经典作品中得到反复验证,但在我们今天的创作实践中,却依然是个严峻的问题,那些所谓优秀作品,看见的只是思想(包括为了证明这个人的存在而罗列的一系列社会关系)的影子而不是血肉之躯,或者说,他们总想着如何深刻地表现这个时代,想站到更高的地方……那些无意中丢失的正是关于人的基本元素。

长期以来,文学负重太多,社会功能、审美作用被格式化,几乎成了一种手段,而在今天这个充斥假话的社会,运用虚构的“真实性”去打动人,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艰难了,因为我们难以确认自己的表达包含了多少真实性。

前不久去江苏参加施耐庵文学奖颁奖典礼,曾经和阎连科简单讨论了这个问题。此前,我很赞同他的一个观点。在一次作品研讨会上,阎连科表示,读了一批“80后”的作品,让他很受打击。“我发现他们可能是走了一条文学的捷径,而我们走的却是弯路。他们注重描写人的内心、欲望、情感,离人更近一些;我们却写人物性格、社会,从外部看人。他们被解放了,我们依然被现实和历史绑架着。”我觉得阎连科的反省,对当代作家具有重要意义。和西方作家、日本作家相比,中国作家在这方面的确有落差,某种程度上说甚至处在未启蒙状态,仍然在“弯路”行走,但走得志得意满。

文学从人出发,即是从生活出发。于是,我联想到自己的生活,过去我遇到不满意的事情,一定要弄清楚,不行的话,还要和人辩解。这实际上是远离了我自己。最近,我才稍微明白了一些,因此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简单、直接一些,在处理人际关系,观察社会问题时,学会用心而非耳朵去“倾听”,否则,将有陷入形而上泥潭的危险。比如遭朋友误解的时候,我不再“非要搞清楚为什么”,真的不需要,因为世界本来就是模糊的。他误解你只是你的看法,而他有自己的视角,有自己的理由,你必须理解他;其次,也有可能,他的解释还会导致你误解他,这样的话,你实际上就离他更远了。人往往被欲望左右,没有人能够战胜它,因此有时候需要宗教来拯救我们苦难的灵魂。懂得这些,人才有望摆脱失败的命运。在某种意义上,社会性对人的束缚是无法彻底割断的,这也是“疯子”、“精神病患者”反复进入文学作品的缘故,他们彻底割断了与社会的关系,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但最好写的,往往最难写好。

文学再回到人,要有旷达之心,不计较,不啰嗦,而臻人生高远之境界。

茶与瓦

何 弘

有一个喝茶的地方,叫瓦库。在二三十年前并由此上溯至秦汉及其以前,说到“瓦库”,没人会把它与喝茶联系起来,几乎所有人想到的可能都是“放瓦的仓库”;然而今天,在现代化的都市里,说到“瓦库”,几乎没人会再想到“放瓦的仓库”,而会自然把它看成一个富有文化意味的古雅之所。

人最基本的需求,无非衣食住行。住,在当今中国的都市,仍然是一件让很多人纠结的事。只是现在渴望拥有属于自己住房的蜗居一族、合租一族在说到自己无房的状况时,已不会再用“上无片瓦”来形容。而在人类漫长的发展历程中,除少数窑洞、竹楼、茅屋等非主流建筑的居住者之外,对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居所总是离不开瓦的。公元2009年,文物普查人员在陕西宝鸡陈仓区桥镇遗址采集到板瓦一片、筒瓦三片、槽型瓦两片。这些龙山文化时期的陶瓦,比此前所发现最早的瓦即3000年前西周早期的周原地区的瓦又早了1000多年。由此可见,在人类开始过上居有定所的生活以后,瓦就一直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但是现在,生活在高楼林立的都市,瓦早已不是居住生存的必需品,而仅仅成为一种可有可无的装饰。于是,瓦也就成为一种正在消失的历史记忆。

今天再说起瓦,我们会想到小时候曾居住过的长满瓦松的旧房,想到古镇富有文化气息的老建筑,想到散落在文化遗址上的破碎瓦片,也许还会想到一个词——秦砖汉瓦。当瓦成为历史记忆的时候,它自然也就成为一种文化符号。无论如何,它已不再与生活息息相关,而与记忆、经验、历史、文化联系密切。

茶的情形与瓦类似。中国有句老话:“人生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可见茶原本也是与生活息息相关的。

茶的原产地就在中国,使用的历史有数千年之久。《神农本草》中说:“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陆羽在《茶经》中也说:“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闻于鲁周公。”神农生活的时代距今大约有五千年,那时中国的先民已经发现和利用茶叶了。不过在当时,茶的食用和今天的泡茶而饮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茶的食用是从咀嚼茶树的鲜叶,逐步发展到生煮羹饮的。

今天,茶在很多人那里,已被可乐和各种碳酸饮料取代,能够坐下来的人已然很少,而坐下来的人中又有相当一部分会小口啜着咖啡轻声交谈。与三两知己或一人独坐慢慢品茶,在很多人眼里,已成为一种恋旧的雅兴。总之,和瓦一样,茶也不再与生活息息相关,而更多与传统、与文化相关。

茶水茶水,茶总是离不开水的。瓦的情形又何尝不是如此。泥土在水的浸润下,经过反复的揉,反复的和,有了黏性,有了柔性,被赋予形象;然后,在火的烧炼中,如凤凰涅槃,有了新的生命,有了坚强的刚性;最后,再有水的滋润,火气被袪除,有了新的颜色,变得沉稳而富有内涵。因而,瓦的生命同样来自火的洗礼和水的滋润。

茶、瓦,看来是如此的不同,细品却又有着如此相同的内涵。其实,万事万物又何尝不是如此。正如我们的人生,没有水与火的洗礼、历练,哪有丰厚的意味。

于是,坐在瓦库里喝茶,就喝出了别样的味道,在此品味的岂止是茶,岂止是瓦,其实就是人生。

儿子搭起连心桥

张 萍

儿子一岁多的时候,我家对门搬来了新邻居。新邻居家的女主人不苟言笑,很内敛很冷峻的样子。见面和她打招呼,只嗯一句,算是搭讪了。

邻居家有个漂亮的小女孩,比儿子大一岁,长得像爸爸,性格像妈妈。才两岁半的小人儿,大模大样的,可矜持了。儿子出来进去的,看见对门住进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姐姐,可兴奋了,可就是不知怎么向小姐姐示好。

儿子嘴笨,但耳朵贼灵,慢慢地儿子竟然弄清了小姐姐的日常作息。每到傍晚时分,知道是小姐姐随妈妈归家的时间,小儿格外精心,听到动静,就使劲拉着我往门口走。开门后我先和新邻居打声招呼,然后就将目光转向小姑娘:“小姐姐来我家和弟弟塔积木好不好?”小姑娘抬头看向妈妈,眼神迫切,请求妈妈批准。新邻居耐不住女儿哀求的目光:“只玩一会儿,就回家。”

儿子见小姐姐终于被请进家门,不知怎么献殷勤好,手脚不停地忙活,将自己所有的玩具都倒腾出来,小山一样堆在姐姐面前。有一次,趁我没注意,竟将橱柜里一套挺珍贵的瓷器都奉献给姐姐当玩具了。

如此这般的一来二去,新邻居像变了一个人,和蔼可亲,热情周到。见面主动逗我家小儿玩,做了好吃的也会大碟小碗地端来我家。我一客气,新邻居就说:“不是给你们的,是姐姐要给小弟弟吃。”我带小儿出去买吃食,他也一定会央求我:“买两个吧,给姐姐。”

小儿的语言功能和胆量一起突飞猛进,小姐姐也不用眼巴巴征求妈妈同意了,自由自在地和小儿一起玩耍。两个妈妈就在身后开心地笑。感谢小儿的这份坚持,他的童真为两个家庭搭建了五彩的连心桥。两个家庭因为两个幼童之间美好而牢固的友谊成为好邻居,我和女孩妈妈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