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苏维埃进行曲:“文革”记事--风走小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2:17:51
文:山乡武侠 

二、风走小镇

 

红卫兵的造反精神终于迈进了小镇的社会生活中来了。

我们街道上一位在外地读书的女学生回来了,这位大哥哥大姐姐级的人物在过去是不屑我们这些小不溜湫二不挂五的小娃儿的,各有各的生活环境,各有各的成长天地,各有各的兴趣爱好,不在同一生活水平上。平时,即使在街上遇见,也是各看各的方向各自扬长而去,知道的只是晓得谁是谁家的孩子,他们的家在那个位置。

但这次她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她要在街道上组织红卫兵。十七、八岁的年龄,还常挂着一副幼稚而腼腆微笑的样子,却象老大似的把我们通知去,说她要组织一个街道红卫兵,说要我们都要参加进去,这样才是革命的样子,才是听毛主席话的样子。

参加了这个象是碰头又象是开会的谈话后,我们就是红卫兵了,一个街道上的红卫兵了。真是好玩,真是高兴。

接下来就是武装红卫兵的行头了,红布箍箍总是要有的,上面印有“红卫兵”三个字可代表的是身份,是气魄,戴着这所谓的红袖章,心头油生一点点自我感受的轻度陶醉。但有点大的红袖章戴在有点过小的手臂上,却往往有点形像不佳,有点邋塌。

红袖章戴上了,双手空空的没有东西在手,总有些不象个样子。学别人的样子,我在家中拿了一张木板,用锯子锯了一个枪头,一个尖尖两个棱角一个把子,裹点红布在周围,往竹杆杆上一插,就是名符其实的红缨枪了。

一切都有了,但时隔不多久这事也就玩完了。还没开展一点点红卫兵的革命活动,我们的组织者却不见了。不知是组织者信心不足或者另有他事或者还要去干其他的革命事业,也或者这个组织本身就本不正言不顺,没有任何发展的趋头,再或者一个大半个子的人带着一帮不着调的毛小孩子,也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此种种情况,使我们街道红卫兵的组织者给我们来了个消失,带给了我们一个无言的结局。

这事本来就觉得新鲜,觉得好玩,有它多一些事情,无它也不防碍我们啥子。事前我们没有什么,事中我们也没有得到什么,当然事后我们也没有损失什么。轻松地来,轻松地去,生活照旧。

随后的时间,可能就到了学校停课闹革命的时期了。学校停了课,但学校的校园里,却热闹非凡,闹剧连连。

一天,在街上一个较热闹的地方,一群人围在那里,喧闹不停。走近一看,一伙文星中学的学生,即所谓的革命小将,把一名女教师推推攘攘地围挤在中间,他们对她大声地呵斥着,拉扯着,仿佛这位老师与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在那里不停地发泄着。这位年轻的女教师低着头闷沉地站在那里,她那漂亮有脸庞上面,露出了被人剪刀掉了一半的头部,就是被人为地强行地剃了“阴阳头”。

这位教师我虽然不认识,但在学校玩的时候时常见到过她,她年轻,漂亮,穿着入时,文质斌斌的,一副温存中带有点点严肃的样子,她刚结婚不久,对象也是这个学校的教师,从大学毕业后来这个学校时间也不太久。

今天是什么原因竟然遭到自己的学生把她长长的秀发剃了并拉到大街上亮像示众施以奇耻大辱,我们看的人不明白,含泪的年轻女教师不明白,可能施暴的红卫兵们也不什么明白。一个偏僻小镇上一个普通的初级中学一个刚来不久教课的年轻女教师,能跟走资派,能跟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有丝毫联系吗,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事情。可能是美丽惹的祸,是衣着惹的祸。

这时的老师已没有了往日的师严,更没了年轻女人的秀丽,她披散着乱发,弯着深深的腰,低着重重的头,目光呆板迟钝,任凭别人用言语用粗暴鞭打着自己,内心在默默地滴着辛酸无助合着耻辱的血泪。

是什么惹怒了这群年龄在十五、六岁的不久前还在课堂上端坐听自己讲课的自己的学生,是什么力量在短短的时间里改变了这群天真活泼的时常把家长和老师的话当成教导的幼稚心灵,使他们变得这样无情,变得这样暴戾,变得这样无常,变得这样狂妄,他们没有一点学生的样子了,他们拾起了无耻的下三滥的行为当成宝贝一样在社会上肆无忌惮对人到处挥舞,显现出了豺狼视人的冷眼和吃人时的残暴。

当时,一双巨手正在牵动着这历史的闹剧。1966724 ,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发出《关于改革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通知》,毛提出,搞文化大革命就是要依靠一大批不出名的革命青少年,使他们成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闯将。并决定高校和中学停课半年学生教师集中时间专门搞文化大革命。

当然,这种现象在当时是正常的革命活动现象,是一种打倒走资产阶级当权派和打倒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革命行为,是席卷全国的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的一种革命大潮。在这种大潮翻卷时,一部分人们疯狂地追遂这种社会潮流,享受着另一种社会行为带来的刺激和快感,一部分人们只能侧目以视,沉默着忍受着社会上乱象丛生的丑恶和带来的社会压抑。

人的本性原来这么多样,生活的舞台虽给人们穿上了鲜艳夺目的戏衣,使人们一表人材,楚楚动人,教养有素,但一有风吹草动,一有施暴的条件出现,一些人就会扮演出人类道德常常不能认可的并常受人唾弃的助邪为恶的可憎形像。

人不可貌相,人心不能斗量,人,能相信吗,很不容易!

那时的学校,更显热闹的事是建立中学生红卫兵组织。各式各样的充满革命雄心壮志名子的战斗队象雨后春笋一样,在短短的时间里,从地下冒出来不少。“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真应了这种场面。这时的学校,已是一部分学生的天下,是他们指点江山,笑傲江湖的场所了,他们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要作文化大革命中的革命闯将。

他们三人一伙,五人一群的,在学校这块一天地到处都竖起了“闯王”旗,人少的占一个教室,人多的占几个教室,把教室里的桌椅摆得象一个迷魂阵似的,进去要拐几个弯才能到达里面,有点创意的,门前要竖起一面旗帜,上书某某某战斗队,一般的也要在红纸写上队名帖在门前,当然,所起的战斗队的名字五花八门,革命味道十足,豪气冲天。成立红卫兵战斗队,当然首要任务是战斗,战斗的武器就是大字报,大批判,所以当时抢占教室,占据文印用品,抄写印刷张贴大字报,散发传单及揪斗学校领导(“黑帮”、“三反分子”)和教师(“牛鬼蛇神”)就成各个战斗队的中心工作。大家忙的就是这个,而且终日忙得不亦乐乎。

当时,学校停课了,我无事可做,在家呆着,在社会上闲着。在这个战斗队茁壮成长风起云涌的风潮下,有些人是闲得下来,但很多人是闲不下来的,他们很想动,很想去顺应奔赴这个浪潮,很想去凑这个热闹。

要距离我家不远处,有一姓李的娃儿也有点对此兴趣盎然了,他在文星中学占了一间教室,但他的同学却不愿搭上他这条船,他那天真得有点傻像的言语和举动好久也招不到一位同他志同道合的战斗队员。一天在街上碰上我,就热情邀请我参加他的战斗队,说得白沫子直流,人不大点脸皮还是很厚的,说话还是很油的。闲着也是闲着,我答应了他的请求。

这个两人的战斗队取名为“永红”战斗队,意思很明确,那个时代的常用语言。在战斗室里我们也学别的战斗一样,把桌椅堆码在门前,起个遮挡迷惑的作用,里面就是战斗的地方,几张桌子,一台油印机,几堆白纸,这些东西都是这位比我还小一点的李队长在学校费劲地捞过来的。我的工作就是把外面拿回来的传单的一些自己认为可以的内容,用铁笔在蜡纸上刻写下来,当然还要学外面的样做一个简单的版面,把自己的战斗队名字赫赫地显示在上面,刻好后就用油印机印制,一份自己战斗队的革命传单就做好完成了。剩下的工作就是这位队长亲自出马,到外面去散发传单了。

在那段不长的日子里,风云变幻的局势把这些混乱的局面撑得越来越深入,运动规模越来越大,当然,其产生的疯狂和破坏性也越来越突出扩大。在毛泽东和中共中央热情赞扬、大力支持的北京红卫兵“破四旧”运动的影响下,重庆由党政领导部署组建的学生组织毛丨泽东思想红卫兵、教职工组织赤卫军在各地占了主流,联合、替代、吞并了原来那些林立散乱的战斗队。学校红卫兵战斗队的烟消云散也就结束了我当了几天的可以说称不上是红卫兵的红卫兵生活。

2011-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