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镜中影全文:天涯观察第90期：政府主导型经济是中国制度化贪腐的根源

腐败裙带

“两会”前夕，全国政协委员、招商局集团原董事长秦晓接受了《财经》记者专访，就公众关注的热点话题和即将出台的“十二五”规划阐述自己的看法。秦晓在回答记者的提问时说：“中国面临着愈演愈烈的制度化贪腐的挑战。”

体制内也不是没有明白人，体制内的人掌握的信息资源更多，他们看问题当然更清楚。有许多体制内的人老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明白，而是意味着他们不想让老百姓明白。秦晓这个人还是说实话的一个人，体制内的人，愿意为民众着想，这是值得钦佩的。

今天反腐败为什么越反越腐？其实说起来也不难理解。这是因为中国的腐败是一种制度化的腐败。什么叫制度化的腐败？就是腐败已经成了政府运行的一种方式，没有这个腐败，这个政府就不能运行了。或者说，只要政府运行了，就必然会有腐败，腐败是政府运行的副产品之一。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是反不了腐败的，除非你把整个政府都停了，才不会有腐败。

这个话说起来是很严重的，但是我们认为这也是符合实际情况的。现在政府无论做什么事，只要一启动，就必然伴生着腐败。这种腐败不是靠借几个贪官的人头就能解决的。因为贪官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们是一个有机的整体。

越反越腐

制度化的腐败靠外在的反腐力量，是无法铲除的。朱元璋当年是最喜欢杀贪官的。贪污了五十两银子以上，就要剥皮实草。但是朱元璋晚年说：贪官为什么这么多啊？就像是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一茬。朱元璋遭遇的就是制度化的腐败，而制度化的腐败靠杀两个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明朝为了控制官员，也为了反腐败，后来搞了特务组织东厂、西厂，用一种超越法制的专制权力来整治贪官。也是越反越腐。这说明即便是特务统治，也无法根治系统性的制度化腐败。
　　
　　我们这些年来，反腐败的力度在不断加大，但是作用甚微。为了强化反腐力量，不断给予纪委更大的权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纪委的权力有些方面甚至可以超越法律层面了。但是有没有效果？其实还是没有效果。四川有个纪委书记，别人给他上贡，他就包庇，不给他上贡，他就整人，纪委的人本身成了大贪官。反腐本身成了腐败的一种手段，你说这腐败又如何能反得了呢？

就可以想见常规手段的反腐效果

制度化的腐败，靠常规的反腐手段是没有效果的。传统的反腐手段与其说目的是反腐，不如说目的是为了给民众提供一点安慰剂，以平息他们的愤怒。你看看这些年来抓起来的贪官，很多人都是农民家庭出身，没有什么背景，靠自己的才干爬上去了，一念之差，贪了一点钱，结果马上被抓起来了。民众说：“要杀啊。”结果杀掉了。其实真正有背景的大贪官根本不会倒台，许多小贪官被杀掉只是因为需要借他们的头来平息民愤。
　　
　　我有个朋友，当个小官，其实也很有实权，能搞到钱。我问他：“你搞不搞钱？”他说：“不搞。你不要看别人贪，你就眼红，别人贪上千万，没事，你只要贪个十几万，你就要倒霉了。别人是有背景的，我们农村出身的人，没有后台，这些事不能做。”所以现在反贪，反来反去，最后还是拼背景，有背景的，贪再多也没事，贪得越多，越好办事，没背景的，只要一贪，就被捉住。所以，靠这样的反腐来治理国家是没有实质性效果的。中国民众素质不高，他们一般看不到这一点。他们许多人天天大叫，希望增加反腐力度，其实没有正确的方法，力度再大，杀的贪官再多，对社会进步来说也没有意义。

偶然性太高

2010年末，我们国家发表了《中国的反腐败和廉政建设白皮书》，这当然是个好事，但是最后给予民众的可能也只是失望而已。
　　
　　我们国家现在的反腐败机构可以说是叠床架屋，人员庞大，开支惊人。党政法三家反腐工作人员的总数量，超过整个欧洲与美国同类工作人员4倍，高达三百余万人。如此庞大的一个反腐体系开支惊人，效率却低得叫人觉得可笑。你翻翻报刊就可以看到，今天那些被抓起来的贪官，基本上全是靠官员窝里斗、情妇举报、家中失窃这些偶然事件才东窗事发的。
　　
　　要说到反腐败的成果，当然也是很多的。中央纪委监察部2010年元月7日在北京召开新闻通气会，通报2009年全国纪检监察机关查办案件有关情况，统计数据为：立案115420件，结案101893件，处分106626人，其中处分县处级以上干部3743人，移送司法机关的县处级以上干部764人。在深圳，1995至2000年间任职的大型企业（市属一级企业）老总的“入狱率”超过了50%，最大的六家国有集团老总，有五个进了监狱。
　　
　　这样的反腐力度不能说不大，但是它能不能解决这个贪腐的问题呢？我看还是不能。因为贪官的基数实在太大了，靠偶然因素抓的一批贪官，不能改变整个官场腐败的风气。而且还有一个现象，就是抓来抓去，只能抓住一些后台不够硬的，只要后台够硬，贪得够多，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官场上有句笑话：百十万坐牢，上千万移民，一个亿逍遥。贪了上亿以后，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要说是纪委，你就是东厂、西厂，他都能买通了。

权力与资本脱钩

那么如何才能真正铲除制度化的腐败呢？那还是要对症下药，要看到制度化腐败的根源在哪里。
　　西方政府里面有没有腐败？有，当然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贪心。但是他们为什么能把廉政工作搞得比较好？其实也很简单，他们的政府不直接参与经济活动，他们只提供公共产品。权力与资本两条线，他们就很难从中搞腐败了。
　　
　　而我们的政府，权力太大了。可以说控制了国民经济的一切方面。另外还有一帮子国企，更是直接垄断经营，敲骨吸髓，与民争利。我们的经济是政府主导型经济，什么事最后都由政府说了算。该管的事，他管不了，不该管的事，他乱插手。这样的一种情况下，必然会产生制度化的腐败。我们的政府是人民的政府，这是肯定的，我们的政府也想为人民做好事，这也是肯定的。但是我们不能保证政府中的每一位官员都是抱着为人民服务的目的来工作的。所以这种情况下，政府权力过大，就很可怕。金融危机来了，拉动内需，拉动经济，投资四万亿。大多数投资都打了水漂，只是肥了一大帮官员与奸商。其实遇到这种金融危机，想要拉动内需，很简单，你按人头给老百姓发钱就行了。老百姓有了钱，他自然知道去买东西，去消费。老百姓消费了，工厂就有活干了，大多数民营企业就兴旺了。很多国家都是这样做的，香港最近又给每个人发了六千元。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们国家的官员们，他们拿了钱以后，就有充分的自信，认为由自己去分配这笔钱，比让百姓拿到这笔钱能给社会创造更多的效益。
　　
　　其实经济活动有它自己的规律，这种规律不是我们人类能控制的。我们只能顺应这种规律。一个人，会呼吸，会保持体温，这是一种自然的过程。如果我让你自己去指挥你的身体去调节呼吸，去测量血液中目前需要多少氧，呼吸量要调节到多大，不出半个小时，估计你就把你的身体指挥成植物人了。经济也是这样，国家这么大，经济这么复杂，仅仅几个人，在上面想想，一拍脑袋，就来调节经济，你们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中国经济之所以没有被这些人指挥成植物人，不是因为这几个人有多么聪明，而是因为这个国家的人民太勤劳了，就算你指挥错了，他们也能靠自己的勤劳来弥补瞎指挥的损失。
　　
　　政府主导型的经济，另一个副产品就是严重的腐败。政府有权啊，他想叫哪个企业赚就让哪个企业赚，他想叫哪个企业倒，就叫哪个企业倒。权力太大，一旦与资本结合，这里面的腐败就不可避免。房地产开发，为什么腐败最多？因为土地属于国家，民众没有份，你在一个地方住了几十年，政府一句拆迁，叫你走你就得走。这个土地政府官员想给谁给谁，这里面你想不腐败那是不可能的。卖了地，赚了钱，用在什么地方了？政府官员从来不说，也没有一本账。理论上说，国家的资产属于全国人民，但是钱到了政府官员那里，全国人民想看看钱是如何花的，都做不到，更不要说人民想怎么花了。房价这么高，要打压房价办法很多。你可以搞个住房实名制，看看到底哪些人在囤房，炒房。这个信息一公开，第一会倒下一大帮贪官，第二以后想怎么整炒房的人都行。但是我们没有这样做，我们搞了“京八条”，权贵炒房，群众吃药。理论上也听到说要大搞廉租房，但是光听见打雷，不见下雨，而且真的搞了一批廉租房以后，能不能分到民众的手中，也是个大问题。行政方式打压房价，是没法子解决实质问题的，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而且会滋生更多的腐败。

三点建议

所以，我们觉得要想铲除制度化的腐败，今天的政府，要在三个方面有所转变才行。
　　第一、要从一个经济建设型的政府转化为公共服务型的政府。经济建设，有它自己的规律，不是你们几个人商量一下，一拍脑袋就能做得好的。硬要去做，只能是低效并且滋生腐败。政绩跟GDP脱钩，政绩只跟你的市场服务、民众保障有关。政府为经济服务，为民众服务。比如现在市场环境很差，产品质量得不到保证，三鹿奶粉之类的东西四处横行。你政府就要去管。这才是你的职责所在，你管不好就下台，另选能人来管。净化市场环境，让企业在这个环境中自由竞争，这才是你的职责。你一拍脑袋就要到哪里哪里投资，这不是你的本行，你也做不好。
　　
　　第二、进一步开放民营企业的发展空间，减少对民营企业的税收。国营企业是什么样子，大家都看到了，可以说是扶不起的阿斗，刚开始，说国企有利润就要上交，结果这个国企全是不赚钱的，一个钱交不了，每年还巨额亏损，让农民伯伯给他们送钱，才能渡过难关。后来中央说，你们自己去做吧，赚了不用上交，亏了中央也不补了。结果他们立马又开始赚钱了，只是赚了的钱，他们自己花，而且也不知花到哪里去了。2010年国企盈利19870.6亿元，同比增长37.9%，其中化工、电力、有色、交通等行业利润增长超过1倍。但是这个钱，他们只上交了5-10%，其它的钱，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所以可以说，我们的国企是我们祖国妈妈养的一群白眼狼，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也指望不上。所以还是要靠民营企业，这才是社会发展的一个中坚力量。但是现在，看看沿海就知道，现在民营企业大量倒闭，民营经济生存状态不断恶化，政府该做的事情不做，把许多问题推给企业自己解决。现在许多做实业的，都不愿做了，全想着炒房，搞房地产了。这样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第三，国有企业还利于民。国有企业现在牛得很，他们靠垄断来赚钱，这样是不行的，这是坑害民众的行为。另外他们的利润也不上交，最后钱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国有企业的产权属于全体国民，他赚了钱，就要补贴民生。国有企业的钱可以拿来建立社会保障体系，可以给全体国民买社保。这样也减轻了民营企业的负担。
　　
　　政府做好这些事情，我们国家的问题就理顺了一大部分，我们的制度化的腐败也就不存在了。不能再搞政府主导型经济了，只要政府过分干涉经济，腐败就不可避免。未来三十年，不会再有上一个三十年那么多的红利了。如果不能进行深度的调整，我们的经济可能就会进入一个漫长的衰退期。这样的衰退期，对人民不利，对政权的稳定也不利，我们的领导们一定要重视这个问题。

结束语

正在召开的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温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庄严承诺“必须从制度上改变权力过分集中而又得不到制约的状况”，看得出政府很有信心根除腐败！祝愿我们的国家能够更加美好，拥有越来越多的公平与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