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歌词李健:开创“观化山水”(金台点将系列之四) ——访著名画家贾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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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创“观化山水”(金台点将系列之四)
——访著名画家贾又福
李树森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1年11月17日   第 08 版)


东方既白

日月之行

太行牧歌
贾又福,1942年出生于河北省肃宁县,1960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现为中央美术学院、中国艺术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中国当代艺术经典大家入史研究与传承工程设立有:北京大学贾又福艺术研究基金、北京大学贾又福艺术研究会和北京大学贾又福工作室。
金台记:
贾又福先生,开创“观化山水”,提出“以石观化”学术思想,并形成了完整的理论体系,开了一派之先河。
贾又福师承李可染,但并不一味地模仿李可染,他追求的是与老师艺术精神上的一致,在最好的继承是创新和独创性思想指导下,他大胆求变,形成了“贾氏山水”独特风貌。
他,德艺双馨,不仅是具有独创性成果的画家,还是著名的教育家、理论家。他为中国画的继承、发展,以及教育事业均做出了突出贡献。
“金台点将”栏目点之,是以为记。
新样貌 新风格
李树森:著名美术评论家邵大箴说:“在当今中国山水画坛,贾又福是最有成就、最值得注意和研究的画家之一。他创造的山水画新样貌和新风格,是继李可染之后的又一次突破,对于当今和未来的中国山水画的创作,具有重要意义。且形成了“坚实、奇特、博大、诡谲”的艺术风貌,创造了新的美学品格。”著名美术评论家郎绍君在谈到您的画时说,“贾又福的画作的风格既是个人的又具有时代烙印,代表20世纪晚期山水画的新成就”。
您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是“坚实、奇特、博大、诡谲”的艺术风格?
贾又福:理论家鼓励与肯定,对我的创作是很大的支持。风格的形成,需要经过长期的艺术实践。我的山水画的个人面貌,是经过数十年在大自然中磨练,逐步形成的。
评论家说我的作品“坚实、奇特、博大、诡谲”,这主要是与我画的内容及对象有关,我画的是中国北方的太行山,太行山是我创作的基地。很多文人形容太行山就如同中华民族的脊梁。太行的危岩绝壁、长坪大坡,很壮观,气势非常大,太行山本身这种形象就是雄浑博大的,很奇特,而且很神秘。
几十年里,在画太行山的时候说的好听一点,是在跟太行山对话,我把太行山看作老师、朋友,跟其交流思想,交流感情,在精神上逐渐有所领悟。
刚开始画太行山,画得比较偏重写实。如实的画也具有这种坚实和奇特,后来慢慢的就不满足于此了,加上了一些艺术处理。苏东坡讲:“作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 随着逐步的深入与超越,我的画中融入了自己的思想、感情、精神和学养,作品除了形象的奇特、雄浑以外,在精神方面具有了一种象征意义,象征着中华民族博大、浑厚的精神。
中华民族有着悠久的历史,尤其现阶段我们国家发展得越来越好,正迎来一个蓬勃的发展时期。时代的精神在作品中通过太行山得以寄托,再与数千年的优秀文化联系起来,就可以更多地给人一种精神方面的启示。
在我的作品中,太行山不仅仅是物象上的太行山,同时还是民族精神的象征,是中华民族历代英雄人物的象征,是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的象征。太行在我眼中和心中,成了承载过去、现在和未来,宇宙、民族和自身的精神载体。也正是我把太行山作为寄托自己情怀的一个母体去对待,可画的东西是非常多的,题材是非常丰富的,直到现在我仍然在挖掘其精神性方面下着工夫。
风格的形成是经过几十年的实践慢慢得来的,包括艺术语言,艺术精神,都是经过实践慢慢探索出来的。这是一个需要艰苦学习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地探索、研究,追求跟古人不一样,走自己的艺术道路的过程。
鲜明的“独创性”
李树森:著名美术史家、理论家陈传席认为,画家能进入画史必须符合四个条件:一、功力,二、独创,三、审美,四、社会影响。在评价您的画时说:“贾又福的画是符合此四条的,尤其是‘独创性’方面,不用见落款便可一眼看出是他的画。风格独特,前无古人。”请谈谈您的“独创性”。
贾又福:任何艺术都要追求独创性,任何艺术都不应该一味地因袭前人,不应该停留在学了古人像古人,学了老师像老师,否则怎么能体现出个人对社会的贡献?在美术生活和创作的路上跋涉,要敢于想人所不敢想,见人所不能见,得人所不能得,造人所不能造。
我认为,独创性主要体现在作者对社会、人生、历史、大自然的一些独到的感悟。所谓独到的感悟就是看法与别人不一样。
非常独到的,非常个性化的去认识客观世界,包括认识自己主观的世界,个性化地去研究大自然、历史,个性化地去剖析自己。一切皆是个性化的。
我在艺术方面的学习和研究,基本上是本着追求个性化原则,我的教学也是个性化的一种教学,这样就避免了跟古人雷同,或跟老师雷同。
所谓尊师重道,就是非常敬重个人的创造,敬重老师对我们的教育,我们学了古人与老师,不能只守着而不发展,我们还要创业,要开荒种地,力争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及艰苦劳动开出一片新的领地。
独创性的可贵之处,就在于跟任何人不一样。正因为不一样,才为世界增添了一份美好,增添了一份新的艺术,这份艺术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不同,或仅仅是一朵小小的艺术花朵,那也是新鲜的。光有继承没有创造是不够的。我也是在几十年的艺术磨练中慢慢地明白这些道理的。
千人一面,就失去了自身存在的价值。几十年里,我非常笨拙地在艺术道路上前行,学习古人也是追求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怎样才能学习前人又与前人不一样?这要靠学养、修养,靠真性与悟性,去追寻思外思、意外意、神外神、画外画、法外法,最终将特殊独到的体悟与感知体现在作品上才会产生独创性。
择一而从,许之终生
得天独厚,志在必成
李树森:专画太行山的,唐末五代有荆浩,荆浩被称为北方山水画之祖。纵观当代山水画,您是画太行山而集大成者。您为何如此钟情于太行?
贾又福:画太行是最适合我深入的,也是我最喜欢、最方便的。一方面我从年轻时身体就不好,受身体条件限制,不能够跑遍全国的名山大川;另外我是北方人,离太行山比较近,对那里的生活非常熟悉。经认真考虑后决定扎根于太行,专画太行山。
我从小生长在农村,与农民没有一点隔阂,在太行山的农村就如同回到自己的家乡一样,具有一种自然的亲近感。
“择一而从,许之终生,得天独厚,志在必成。”这是我刚开始扎根太行时给自己写下的座右铭。自此,我心无旁骛地深入到了太行山中。我下决心用我的一生,去洞悉自然造化的神奇与奥妙,并希望从中悟出自然物运中的“天之大道”。
老子云:“知而不博,博而不知。”我认为,从事艺术要处理好博与专的关系。专注于一处,会精力更凝聚,精神更集中,情感更浓厚。记得当时我首先为自己做了个五年计划,很多人提出疑问说:太行山景观荒凉、条件艰苦,那么坚定地选择此合适吗?通过自己的艺术实践,我越去越有兴趣,有时甚至很兴奋,并与太行山产生了一种割舍不掉的感情。到现在,我去太行已有60余次。每次去待一到三个月,但依然有很多地方没有走到。
其实,深入山区真的很不容易。老乡经常和我说又来了一帮人,带着画架在公路上转了一会,说没什么可画的就走了。要深入山区就不能走马观花,要带着感情去,深入下去就会发现可画的地方太多了。我画太行几十年了,依然感觉很多地方很新鲜,不会烦,至今还很想去。在我眼里,那里的山是有思想、有内涵、有精神的。
前无古人的“观化山水”
“以石观化”学术思想
李树森:您的山水画开一派之先河,创造性地推出了“观化山水”,提出了“以石观化”的重要学术思想,开创了精神性极强、时代感鲜明、个性突出的民族山水画新图式。你觉得什么是“以石观化”呢?
贾又福:我画太行,一开始是侧重具象的,比较真实。后来开始追求比较深层的东西,也就是追求作品的思想和境界,这促使我大量看书阅读,深入学习、研究优秀传统文化,思考、解疑很多问题。
在儒、释、道方面我研究的比较多,研究这些并不是为精通其某一领域,而是为“借光”,就是借助他们的思想光辉、哲学理念来照亮自己艺术的道路。比如佛学讲“尽无尽法门”,就包含无边无尽的意思,无边是空间概念,无尽是时间概念,艺术超越时间与空间就变成永恒的了。那么在画上怎样才能超越时间与空间呢?
艺术的背后是哲学。哲学思想指导作画,画作体现哲学思想,画中一块贴近真实的石头表现的是物质景观,经过适当的艺术处理,融入思想与感悟,物质景观就变成了精神景观。当把一块石头画成精神景观时,就不再侧重它是什么特质,什么地区的石头了,而是通过石头跟社会、历史、人生、文化,以及整个时代、大自然的沧桑变化联系了起来,通过石头把这些反映出来,我称其为“以石观化”。
“以石观化”产生的景观不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被赋予了一种让人看不透的神秘感,具有了一种超越意识或叫宇宙意识。中国人、外国人对这样的作品都能观赏品读,这种共同点,体现了人类文化通融、和谐的一面。
做到这些,不是为作品增加一些符号或标签那么简单,而是需要独到的体悟和感知。
没有老师就没有我
对李可染存在误读
李树森:您师承李可染先生,在一次公开场合,您曾拉着李可染的夫人、师母邹佩珠的手,动情地说“没有老师就没有我”。师生深情,令人感动!恩师李可染的哪些方面对您影响最大?
贾又福:我的老师李可染先生的人品、画品都是我特别敬仰、崇拜的。我从进入美术学院开始,就受到李可染先生的教导,他的谆谆教诲让我受益终生,其恩情令我终身难忘。
李可染老师提倡尊重传统,这与老师的崇高品格合在一起,对我影响很大,可以说没有李可染老师的教诲就没有我的艺术,也不会有我今天这样的所谓的成就。
李可染先生从学习传统,到去写生、画画,都是一丝不苟的,从不潦草。他常说“不怕笨,就怕潦草,宁肯把自己看得笨一些。”他这种对待艺术的态度对我产生的影响太大了,直到现在我都把自己看得很笨,还在继续踏踏实实地做全方位的修炼,这样虽然有点慢,但吃得很透。
我常把自己比喻成“夏虫夜唧,蜗行有痕”,夏天的小虫,在夜里嘀嘀地叫,声音很小,但一直坚持发音;蜗牛爬过的地方,常会留下一条线。我就像蜗牛一样已经爬行了50年。
对传统研究怎样深入,对绘画怎样独到,这些都是跟李可染老师学的。有些人对李可染先生还存有误解,认为他希望自己的学生像他,其实不是这样的,他的真正意思是说不要求脱太早,要大器晚成,他主张学老师要有一个像老师的过程,这个过程要扎实,不要变化太早,这样才能深入进去,学到真东西,得到真传。
他反对随意画,一个正读大学的学生,功课还没有做足,也没有足够的学养,如果随意画就会肤浅,这时正是要严格约束自己,强迫自己学到好的东西,学到高的审美规律。这个过程虽然很痛苦,但必须经历。
我受李可染老师的影响,直到今天都不敢放纵。孔子云:“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我总结一下自己的艺术历程,可以这样说:三十不能立,四十困惑仍很多,五十半知天命,六十不敢言耳顺,七十战战兢兢的不逾矩。七十岁仍然感觉到艺术上需要研究、解决的问题太多了。
最高规律是相反相成
最好的继承是创新
李树森:在现实中,许多书画家在大师面前,常常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满足于借用大师的技巧、经验和名气,在画坛谋一席之地。
您是李可染的得意高徒,作为“李家山水”派中的重要一员,却没有靠老师的光环生存,而是跳出圈子自立门户,创造了新的独特的美术风貌,生成了“贾氏山水”。您对此有何认识?
贾又福:这里有一个传承与开拓的关系。我们中国艺术最高的规律是相反相成,最好的继承是创新,最好的创新也是最好的继承,继承与创新是相反相成的。
我与李可染先生作品的不像,实际上在精神上是更像。李可染在艺术上做了发展,与前人及他的老师齐白石、黄宾虹都不一样,就精神与本质而言,艺术应注重的开拓、创造是一致的,这样的继承才是真正的继承。继承与创新如一件东西的两面,谁也离不开谁。没有继承的创新往往缺乏文化含量与价值,没有高度。
书法与绘画的有法与无法的关系,也是相反相成的,从有法到无法,再从无法产生出更好的法。
一生追求文化责任与历史担当
李树森:您的画有正大气象,充盈着中华民族大山大水精神内涵,具有宏大的气势和时代气息,有文学作品的感染力,强大的视觉冲击力能震撼观者的心灵。您曾说“走在时代的前面,给人们以崇高的精神启迪。”认为“造就中华民族历史和文化的是深沉博大的精神,中华民族之所以能在现代腾飞跻身于世界现代文明之林,须靠这种精神。”由此再回头看您的作品,俨然就是在为太行,为中华民族的宏大精神立起的丰碑,是为宇宙的永恒精神,为人类坚忍不拔的探索和创造精神唱的赞歌。这是不是因为您追求的博大精神和您对民族历史、民族文化和民族命运的关怀有关?
贾又福:一个搞艺术的人或搞文学的人,对时代的关注一定是非常密切的,也是敏感的。任何人不可能脱离所处的时代,我作为时代的一分子,对我们所处的时代充满了热情和希望。
我们首先应该认识到当今的时代与以前确实不一样,现在是一个非常宽松,非常有利于发展的好时代,现在我们可以充分地研究我们优秀的传统文化,充分吸收古人好的营养。我们对国家与社会的发展充满自信,我们有责任充满热情地去弘扬民族的优秀文化与精神。
具体到我的山水画,就是用大山、大水、大气象,表现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和民族大气象。
每天早晨起来,我都深感肩负着一种历史的责任和担当,劲头十足,自信崇高的追求是有价值的。即使现在年纪大了,仍然感觉艺术生命之树长青,不空虚,总觉得有干不完的事情。
我现在争取每年至少创作出一幅与以前不同的重要作品,对艺术的思考、总结、开拓与追求一直不放松,在教学上把这种追求带给学生,付诸于创作的实践。
我们背靠着民族文化、民族精神和博大精深的哲学基石,我坚信中国山水画的发展,具有无边的远大空间和无尽的活泼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