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崛起 电影 2013:〖读摘〗【音乐之美】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5 21:46:29

〖读摘〗【音乐之美】

 

    音乐,感情的语言,心灵的呼声也。其万能,不如文学;其有形,不若美术。然而,不借景而直接抒情,无形貌而神韵俱在,则为文学美术所不及;登峰造极作品的出现,也较文学美术为晚。
    音乐之美,首在意境。意境之美,崇高第一,童真第二,高贵第三,奋发第四,深情第五,豪放第六,淡雅第七,悲凉第八,绚烂第九,空灵第十,欢娱第十一,哀伤第十二,粗犷第十三,异族情调第十四,描模自然第十五。
    意境之美,必配以形式之美。形式之美,可意会而难以言传者有旋律之美和纯声音之美;虽难解但仍可分析者有精确之美、变化发展之美、和声对位之美、配声配器之美、曲式结构之美;此外,尚有外在形式体裁,如歌剧之美、交响乐之美,弦乐四重奏之美等



    意境与形式,犹如人之精神与身体,内涵与外貌,相互依存,相互矛盾,相互成就。 
    音乐艺术的一大特点是抽象。听同一首乐曲,甲的感受是慈母哄儿,乙的联想是山明水秀,丙却说那是情人私语。正所谓“作者不必有此意,而读者未尝不可作如是想(缪钺“诗词散论”)”。绝对音乐、无标题音乐的好处高处,就在于给听众极大的感受与想像空间。 
    文学美术创作,均由作者一手完成。音乐创作,作曲者却只能完成一半,另一半要由唱奏者来完成。这真是天下作曲者的一大不幸与一大幸事。不幸者,要选人、求人、等人,其苦有过于单思单恋;幸者,一旦遇到合意的“另一半”,其快乐或甚于小登科。 
    作曲家只给予作品骨肉,唱奏家才能赋予作品神韵生命。


    久闻巴赫六首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之大名,先后买过当代两位最红的年青辈大提琴家之唱片来听。可是,一张是始终没听完一首便关机,另一张只是不觉讨厌而已。直至后来买到Fournier演奏的唱片,一听便被迷住,忍不住一听再听,前后听了不下数十次,还觉得听不够。这才知道,原来巴赫的作品有这样美!
    Helen  Keller  小姐有句名言:“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要用心灵去感受。”音乐中的意境之美,就是最美丽的东西。可惜学院派的音乐教授和教科书,大都只讲道,以至令最好最美的东西逐渐失落,不为当代人所珍惜珍重。



    祷告的声音,是最美的声音;祷告的音乐,是最美的音乐。舒伯特的“圣母颂”、普契尼的“为了爱情,为了艺术”、布鲁赫的“晚祷”,其动人心弦的力量,都不单是来自纯声音之美,而是同时来自圣洁的情感。
    如基督,牺牲一已之生命为世人赎罪;如佛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松柏,严寒下依然青翠;如梅花,冰雪中绽放报春。是为崇高。巴赫的“马太受难乐”、亨德尔的“弥赛亚”、贝多芬的“欢乐颂”,皆是以音乐表现崇高精神的典范之作。中国音乐似乎欠缺“崇高”的传统。这或许是近代中国劫难不断的远因之一?


 

    无机巧之心,无名利之意,无淫邪之气,不知权力和痛苦为何物,沧桑历尽而稚气犹存。是为童真。富有而不自夸,同流而不合污,得意而不忘形,有泪而不轻流,苦痛自己独担而快乐给予别人,是为高贵。莫扎特的音乐,兼具童真与高贵之美。
    恶势力面前不畏懼,恶命运当头不颓唐,绝境之中仍充满斗志,屡败屡战,独挽狂澜,砥柱中流,自强不息。是为奋发。贝多芬和布拉姆斯的音乐,处处充满奋发精神。

 

    岳武穆思国耻而怒发冲冠,苏子瞻念亡妻而梦中泪千行,孟东野叹无以报春晖,纳兰容若盼与知已缘结他生里。是为深情。大家之作,无不深情。中国的戏曲音乐,处处深情。区区之小作,也入此类。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义之当为,千金散尽不后悔;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兴之所至,与君痛饮三百杯。是为豪放。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比才的“卡门”、中国的新疆民歌,均是豪放之作。


    兰花香于幽谷,睡莲开于月夜,陶潜采菊东篱,王维长伴山水。是为淡雅。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莫扎特的协奏曲慢板乐章、刘天华的“良宵”,均是淡雅的代表之作。
    李尔王苦头吃尽才知后悔,李后主思念江山独自凭栏,伍子胥出生入死反被赐死,彭德怀为民请命送掉老命。是为悲凉。威尔第的“奥赛罗”、拉赫曼尼诺夫的第二号钢琴协奏曲、马勒的“大地之歌”,均是悲凉的代表作。




    千花斗艳,百鸟争鸣,焰火满天,礼炮动地,人潮涌,举国狂。是为绚烂。拉威尔的“波丽露”、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西班牙狂想曲”、柴可夫斯基的“意大利狂想曲”,均是绚烂之作。
    鸟踪绝,人迹灭,老翁独钓寒江雪;尘不染,俗不沾,老僧入定忘大千。是为空灵。西方音乐缺少空灵的传统。要求之,唯有中国的古琴音乐。
    心与圣灵相通,喜事双双来临,闲对良辰美景,难题忽然自破。是为欢娱。莫扎特的欢娱,是天使在玩耍;贝多芬的欢娱,是巨人唱凯歌;约翰斯特劳斯的欢娱,是世俗之人享受生命。

 

    穷、困、病相交煎逼,与亲爱者死别生离,见花落而知生命无常,被欺屈却无处可诉。是为哀伤。同是哀伤,西方音乐多悲伤忧郁之作,如柴可夫斯基的第六交响乐、马勒的第五交响乐等;中国音乐却多哀愁怨恨之曲,如“昭君怨”、“双声恨”、“江河水”等。中国人历代苦难甚多,与此究竟孰是因?孰是果?抑或互为因果?真希望才智之士,有教于我。
    勇士策马飞奔,英雄力降猛虎,纤夫急流勇进,村民击鼓欢歌。是为粗犷。哈恰图良的“马刀舞曲”、巴尔托克的“第一号狂想曲”、史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均是粗犷的代表作。
    以本族类习用之形式、技法去写非本族类之题材、内容、风情、音调。是为异族情调。此类音乐多长于色彩浓烈而短于深厚深刻。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天方夜谭”、克特比的“波斯市场”、克莱斯勒的“中国花鼓”等,均为此类作品的佼佼者。

 


    借景抒情意在情,景胜于情二流声,鸟鸣人奏技堪赞,何如迳直听鸟声?是为描模自然音乐之三层次。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莫索尔斯基的“图画展览会”等属第一层次;德彪西的“水之反光”、拉威尔的“水之嬉戏”等属第二层次;梅湘的“群鸟录”、广东音乐“鸟投林”等属第三层次。
    旋律之美,有如绝代佳人,丽质全然天生,权力逼不出,金钱买不到,教无可教,学无可学,其平易无人不爱,其神秘无人可解,真是上帝对人类的一大赏赐。
    音乐开始于旋律,精彩于不止有旋律,没落于没有旋律。
    作文的基础在造句。句子不通,文章免谈。唱奏的基础在声音漂亮。声音不漂亮,音乐免谈。



    纯声音之美,其大略为:深宽如海,厚重若地;透如水晶,亮若明星;洁如美玉,柔若鹅绒;刚烈如炸,锐利若剑;圆如珍珠,脆若银铃。
    飞机降落不能偏离跑道,电脑操作不能错按键纽,绘制蓝图不能误写尺寸,太空船发射的方位不能差之毫厘。是为精确。音乐唱奏,不但要求极度精确,还要加上随机变化。大型合唱合奏,上百人同时极度精确加变化,真是人类智慧和自制力的极至表现。 
    一粒小小的种子变成参天大树,两个细胞结合后,分裂、变化,发展成为一个人。这是奇迹,也是美。一个短短的动机、主题,变化发展成一首庞然大曲,也是奇迹和美。巴赫的赋格曲和贝多芬的奏鸣曲,处处充满这种令人叹为观止的变化发展之美。

 

    自然色彩有红、黄、蓝、白、黑,每色均有无数层次。加以混合,可产生青、紫、灰等多种新色。音乐的和声与此相似。自然三和弦有大、小、增、减,每种和弦均有其独特色彩并可转位。加以混合、变化、扩大,可产生多种七和弦、九和弦、四度音和弦、不规则和弦等。再加上某些音的或经过、或先现、或挂留,其丰富可达无穷无尽之境。同是多姿多彩,美术的色彩凝固,得静之美;音乐之色彩流动,得动之美。


    金庸武侠小说《神雕侠侣》中,“玉女素心剑”由情侣共使,刚柔相济,左呼右应,互为奥援,互补破绽,其威力远胜于过一加一等于二。音乐的对位,两条旋律重叠交织在一起,互相对比、补充、辉映,其丰富度、厚度、难度也远超过一加一等于二。若三、四条旋律重叠交织在一起,那是作曲技法的登峰造极之境,其表现力之强,音响之丰富,绝非单音音乐所能相比。
    春之美在润,女高音似之;夏之美在盛,男高音似之;秋之美在淡,女中音似之;冬之美在沉,男低音似之。合唱音乐集美于一身,比之一年有四季,不遑多让。
    园有百花,林有百鸟,野有百兽,此乃自然之丰富多彩。大型管弦乐团之铜管善刚,木管善柔,弦乐刚柔兼备,打击乐擅长热烈,各组乐器均高、中、低音齐备,既自成一体,复融合成团,此乃人工丰富多彩的极致。



 

    建筑物有方、圆、高、矮、多边、简单、复杂等形,每种形各有其美其用。音乐之曲式,有单段体、二段体、变奏体、回旋体、奏鸣曲、赋格曲、自由曲式等,也是各有其美其用。此为建筑与音乐在外形上的相似之处。然而,外形之美易知,内在之美难明,人如是,物如是,曲也如是。曲式与结构,曲式为外,结构为内。所以作曲之难,不难在曲式而难在结构。
    何谓结构?素材之间的关系是也。结构严密者,全曲的素材之间,首尾关照,前后呼应,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秩序井然,理路清楚,逻辑性强。恰如善奕者每下一子,必然全局在胸;善兵者行军布阵,必知已知彼;善医者头疼可能医脚,脚痛可能治腰,腰痛可能补肾,肾亏可能强气。


    音乐体裁各有所长。略言之,歌剧宜表现男女之爱,交响乐长于描绘人生之曲折变幻,合唱宜抒发崇高壮美之情,室内乐长于升华精美难言之思,艺术歌曲善以乐释诗,管弦乐与独奏则能表现人生百态而尤长于华美灿烂。
    音乐不抒情,休想留美名。歌剧不爱情,可以判死刑。
    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乐表现人的悲苦与无奈之情,萧斯塔科维契第五交响乐表现人的奋斗抗争之情,贝多芬第九交响乐表现人的崇高博爱之情。作曲技法上,三曲均是无懈可击的典范之作。然而,论艺术与历史地位,无法不排贝多芬第九交响乐第一、萧斯塔科维奇第五交响乐第二、柴科夫斯基第六交响乐第三。何故?悲苦不若奋斗,奋斗不若崇高也。
    同是女主角为爱情而死,同是歌剧艺术的登峰造极之作,我可以连续看十次普契尼的“托斯卡”,却无法连续看三次理查.斯特劳斯的“莎乐美”。何故?“托斯卡”之情怀圣洁,音乐纯美;“莎乐美”之情变态,音乐虽高明却带几分歇斯底里也。
    同是武林绝学,少林拳至刚,太极拳至柔。同是作品中充满力,贝多芬似少林,勃拉姆斯近武当。此由于二人之性格一刚烈,一内向乎?
    看画,有画幅很小,但气象大而深厚者;也有画幅很大,但格局小而单薄者。布拉姆斯的室内乐作品,虽只为三、五件乐器而写,但无不气象开阔、深厚博大,有大型管弦乐团的气魄,可谓“咫尺见天涯,室内知宇宙”。 

    古人论诗,有“出水芙蓉”与“错采镂金”之说(钟嵘“诗品”)。顾鲁伯的“平安夜”似出水芙蓉,史特拉文斯基的“火鸟”如错采镂金。前者单纯、自然,人人能赏;后者复杂、人工,雅士行家喜之。二者分别代表了美的两极。

    黄安伦的“伎乐天”(选自歌剧“敦煌梦”),集出水芙蓉与错采镂金于一曲,开五声音阶而色彩绚烂之先河。单此一曲,黄安伦便可入世界一流作曲家之列。 -
    近代中国合唱作品中,区区之“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知音不必相识”,表现人的崇高之情,已达前人未到之境。但比黄安伦的“诗篇第一百五十篇”,终输一筹。何故?地不胜天,人不敌神也。
    平的山不好看,所以平山不入画。平的音乐不好听,所以作曲与唱奏均忌平。现存的佛教音乐,大都嫌太平。此是佛教音乐至今未成气候的原因之一?
    人,宁可实过其言,而勿言过其实。音乐,尤其是器乐曲,也是宁可小标题、无标题之下,有厚实的内容,丰富的内涵,而勿在大标题、具象标题之下,言之无物,不知所云,经不起听。
    人怕凉薄,曲怕单薄。
    十二音列体系无主音属音之分、全音半音之别,尤如物性不分阴阳,家庭不辨长幼,学校不别师生,国家不立君臣,焉能不乱?
    艺术上的真,是真诚而非真实。明乎此,才能领会宗教的伟大,也才能欣赏莎翁的戏剧、金庸的武侠、瓦格纳的音乐。

    近代水墨画大师潘天寿先生有句名言,叫做“一昧霸悍”,其画作也充满骨力与阳刚之气。华格纳的歌剧,剧情平淡无奇之处,音乐也充满戏剧性;内容柔美缠绵之处,音乐也刚阳气十足。二人一美术一音乐,一中一西,一古一今,遥相契合。
    Barsai先生把萧斯塔科维奇的第八号弦乐四重奏,改用弦乐团演奏,易名为“室内交响乐”,比原作精彩得多。类似改奏,也有令原作失色者。如以吉他奏巴赫的“恰空舞曲”,以大提琴奏克莱斯勒的小品等。
    佛汉.威廉士的“泰伊斯主题幻想曲”,集深情、绚丽、色彩多变及强烈的戏剧性于一曲。乐坛有此一曲,好比词坛之有纳兰性德,打破了宋朝词人专美词坛的一统天下。
    王国维先生评冯延已的词风为“和泪试严妆”。意谓满腔眼泪,尽往心中流,脸上却庄重如常,甚至强作欢颜。听莫扎特第十五号D小调弦乐四重奏,感觉也如此。
    杏林子用生命和对宇宙的大爱,写成了两本感人至深的书,一本是“生之歌”,一本是“生命颂”。莫扎特的歌剧“魔笛”,是用音符谱成的“生之歌”与“生命颂”。
    巴赫的音乐是人类对上帝的赞颂,贝多芬的音乐是人类对英雄的赞颂,莫扎特的音乐是人类对生命和自然的赞颂。难怪后人把这三位作曲家分别尊称为乐父、乐圣、乐神。何时世人都能欣赏他们的音乐,何时便是和平、大同、极乐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