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水偏旁的笔名:1\答美国记者迈克·华莱士问(一九八六年九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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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莱士、法拉奇VS邓小平 (记者采访记录摘要)

(2009-01-30 10:10:32)



1\答美国记者迈克·华莱士问(一九八六年九月二日)

迈克·华莱士:邓主任,您对戈尔巴乔夫最近在海
参崴的讲话有何看法?

  邓小平:戈尔巴乔夫在海参崴的讲话有点新东西,
所以我们对他的新的带积极性的东西表示了谨慎的欢迎
。但戈尔巴乔夫讲话也表明,他的步子迈得并不大。在
戈尔巴乔夫发表讲话后不久,苏联外交部官员也讲了一
篇话,调子同戈尔巴乔夫的不一样。这就说明,苏联对
中国政策究竟怎么样,我们还要观察。

  迈:您以前有没有见过戈尔巴乔夫?

  邓:没有。

  迈:您是否想见见他?因为他说过,他愿意同你们
在任何时候、任何级别上谈任何问题。您愿意同他进行
最高级会晤吗?

  邓:如果戈尔巴乔夫在消除中苏间三大障碍,特别
是在促使越南停止侵略柬埔寨和从柬埔寨撤军问题上走
出扎扎实实的一步,我本人愿意跟他见面。

  迈:越南人今天发表讲话,表示愿意和中国谈判,
以便结束中越之间的困难局面。

  邓:越南这种表示至少有一百次了。我们也明确告
诉他们,前提是越南从柬埔寨撤出全部军队。柬埔寨问
题由柬埔寨四方商量解决。

  迈:所以,就邓小平和戈尔巴乔夫举行最高级会晤
来说,球在戈尔巴乔夫一边。

  邓:要越南从柬埔寨全部撤军。对这个问题,苏联
是能够有所作为的。因为如果苏联不帮助越南,越南一
天仗都打不了。戈尔巴乔夫在海参崴讲话一直回避这个
问题。所以我说,苏联在消除中苏关系三大障碍上迈的
步子并不大。

  迈:看来,中国同资本主义的美国的关系比同苏联
共产党人的关系更好一些,这是为什么?

  邓:中国观察国家关系问题不是看社会制度。中美
关系是看中国和美国关系的具体情况来决定。中苏关系
是看中国和苏联关系的具体情况来决定。

  迈:邓主任,刚才我的节目制作人要我再问一下邓
主任是否愿意会见戈尔巴乔夫。

  邓:我刚才说了,如果苏联能够帮助越南从柬埔寨
撤军,这就消除了中苏关系的主要障碍。我再说一次,
越南入侵柬埔寨问题是中苏关系的主要障碍。越南在柬
埔寨驻军也是中苏关系实际上处于热点的问题。只要这
个问题消除了,我愿意跟戈尔巴乔夫见面。我可以告诉
你,我现在年龄不小了,过了八十二了,我早已经完成
了出国访问的历史任务。我是决心不出国的了。但如果
消除了这个障碍,我愿意破例地到苏联任何地方同戈尔
巴乔夫见面。我相信这样的见面对改善中苏关系,实现
中苏国家关系正常化很有意义。

  迈:具体地说,哪一件事应该放在第一位做呢?

  邓:三大障碍主要是越南侵柬,因为中苏实际上处
于热点和对峙,不过方式是通过越南军队同中国对峙。

  迈:是指越南在柬埔寨的军队吗?

  邓:是的。

  迈:里根总统和夫人对我的节目很有兴趣,差不多
每个星期天都看这个节目,在我的采访节目播出时,他
们一定会观看。不知你有什么话对里根总统说?

  邓:在里根总统和夫人访问中国时,我们认识了。
我们相互间的谈话是融洽的和坦率的。我愿意通过你们
的电视台,转达我对里根总统和夫人的良好祝愿。我希
望在里根总统执政期间,中美关系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迈:目前中美双方是否存在大的分歧问题?

  邓:有。如果说中苏关系有三大障碍,中美关系也
有个障碍,就是台湾问题,就是中国的海峡两岸统一的
问题。美国有一种议论说,对中国的统一问题,即台湾
问题,美国采取“不介入”的态度。这个话不真实。因
为美国历来是介入的。在五十年代,麦克阿瑟、杜勒斯
就把台湾看作是美国在亚洲和太平洋的“永不沉没的航
空母舰”,所以台湾问题一直是中美建交谈判中最重要
的问题。

  迈:美国在处理美台关系时是否未能按照它承担的
义务去做?

  邓:我认为美国应该在这个问题上采取更明智的态
度。

  迈:什么态度?

  邓:很遗憾地说,在卡特执政的后期,美国国会通
过了《与台湾关系法》,这就变成了中美关系的一个很
大的障碍。刚才我说,希望里根总统执政期间,能够使
中美关系得到进一步发展,其中就包括美国在中国统一
问题上能有所作为。我相信,美国特别是里根总统,在
这个问题上是能有所作为的。

  迈:他们在这个问题上能有哪些作为呢?

  邓:可以鼓励、劝说台湾首先跟我们搞“三通”:
通商、通航、通邮。通过这种接触,能增进海峡两岸的
相互了解,为双方进一步商谈统一问题创造条件。

  迈:台湾有什么必要同大陆统一?

  邓:这首先是个民族问题,民族的感情问题。凡是
中华民族子孙,都希望中国能统一,分裂状况是违背民
族意志的。其次,只要台湾不同大陆统一,台湾作为中
国领土的地位是没有保障的,不知道哪一天又被别人拿
去了。第三点理由是,我们采取“一国两制”的方式解
决统一问题。大陆搞社会主义,台湾搞它的资本主义。
这对台湾的社会制度和生活方式不会改变,台湾人民没
有损失。至于比较台湾和大陆的发展程度,这个问题要
客观地看。差距是暂时的。拿大陆来说,我们建国三十
七年来,有些失误,耽误了,但根据大陆的现行政策,
发展速度不会慢,距离正在缩小。我相信大陆在若干年
内至少不会低于台湾的发展速度。道理很简单,台湾资
源很缺乏,大陆有丰富的资源。如果说台湾已发挥了自
己的潜力,大陆的潜力还没有发挥,肯定会很快发挥出
来的。而且就整体力量来说,现在大陆比台湾强得多。
所以单就台湾国民平均收入比大陆现在高一些这一点来
比较,是不全面的。

  迈:中国谈到,搞现代化,发展经济,需要西方的
资金,但现在西方投资者抱怨同中国做生意太难,存在
一些问题,房租太高,谈合同争吵不休,各种税收名目
繁多,劳动力太贵,贪污、受贿,还存在着官僚主义。
您是否了解这些情况?

  邓:我了解,是有这种现象。因为同西方做生意这
对我们来说是一件新事物,有一些差错是难免的。外国
投资者有这些意见,我能理解。投资不赚一点钱,那不
可能,那谁愿意来?我们正在采取一些有效措施改变这
种状况,相信问题可以逐步得到解决。解决了这些问题
,还会有新的问题产生,还要加以解决。作为领导来说
,要摸清情况,采取措施,包括教育干部。

  迈:现在中国领导提出致富光荣的口号,资本主义
国家很多人对此感到意外,这个口号同共产主义有什么
关系?

  邓:我们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关于共产主义,
“文化大革命”中有一种观点,宁要穷的共产主义,不
要富的资本主义。我在一九七四年、一九七五年重新回
到中央工作时就批驳了这种观点。正因为这样,当然还
有其他原因,我又被打下去了。当时我告诉他们没有穷
的共产主义,按照马克思主义观点,共产主义社会是物
质极大丰富的社会。因为物质极大丰富,才能实现各尽
所能、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原则。社会主义是共产主义
第一阶段,当然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历史阶段。社会主
义时期的主要任务是发展生产力,使社会物质财富不断
增长,人民生活一天天好起来,为进入共产主义创造物
质条件。不能有穷的共产主义,同样也不能有穷的社会
主义。致富不是罪过。但我们讲的致富不是你们讲的致
富。社会主义财富属于人民,社会主义的致富是全民共
同致富。社会主义原则,第一是发展生产,第二是共同
致富。我们允许一部分人先好起来,一部分地区先好起
来,目的是更快地实现共同富裕。正因为如此,所以我
们的政策是不使社会导致两极分化,就是说,不会导致
富的越富,贫的越贫。坦率地说,我们不会容许产生新
的资产阶级。

  迈:在广东珠江三角洲,我看到现在农民生活得很
好,有摩托车、彩电,自己盖新房。你们采取措施,鼓
励他们致富。他们把一部分收入交给国家,其余部分归
自己。这跟我们的制度差不多,我们的人交完税,其余
的就归自己。

  邓:我们的制度是以公有制为主体的,还有其他经
济成分。现在在农村受到赞扬的有些万元户,一万元不
过二三千美元,还是一年的收入,能够算富吗?我们就
算富了,那能有多少?比起发达国家来,人均国民收入
还是很低的。

  迈:邓主任刚才谈到“文化大革命”,在那时候您
和您的家人遭遇如何?

  邓:那件事,看起来是坏事,但归根到底也是好事
,促使人们思考,促使人们认识我们的弊端在哪里。毛
主席经常讲坏事转化为好事。善于总结“文化大革命”
的经验,提出一些改革措施,从政治上、经济上改变我
们的面貌,这样坏事就变成了好事。为什么我们能在七
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提出了现行的一系列政策,就是总
结了“文化大革命”的经验和教训。

  迈: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在中国的任何公众场
合挂您的照片,这是为什么?

  邓:我们不提倡这个。个人是集体的一分子。任何
事情都不是一个人做得出来的。所以就我个人来说,我
从来不赞成给我写传。我这个人,多年来做了不少好事
,但也做了一些错事。“文化大革命”前,我们也有一
些过失,比如“大跃进”这个事情,当然我不
是主要的提倡者,但我没有反对过,说明我在这个错误
中有份。如果要写传,应该写自己办的好事,也应该写
自己办的不好的事,甚至是错事。

  迈:还有两个问题。您说过,您要活到一百岁,然
后可以去见马克思,到那时候,马克思旁边可能还坐着
毛泽东,他们可能对您说些什么?

  邓:我是个马克思主义者。我一直遵循马克思主义
的基本原则。马克思主义,另一个词叫共产主义。我们
过去干革命,打天下,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就因为有
这个信念,有这个理想。我们有理想,把马克思主义基
本原则同中国实际相结合,所以我们才能取得胜利。革
命胜利以后搞建设,我们也是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
同中国实际相结合。我们搞四个现代化建设,人们常常
忘记是什么样的四个现代化,是社会主义的四个现代化
。这就是我们今天做的事。

  迈:每个人都会问这样的问题:在过去几年中,邓
小平干得不错,现代化搞得不错,经济在发展,人们不
像以前那样担心害怕,但邓小平以后情况会怎样?是否
会回到以前的状况?

  邓:肯定不会。因为确定现行政策会不会发生变化
的主要根据是,现行政策对不对,对国家来说对不对,
对人民来说对不对,人民的日子是不是逐步好过一些。
我相信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现行政策只要一改变,人
民生活肯定会下降。如果人民认为现行政策是正确的,
谁要改变现行政策,谁就要被打倒。

  迈:毛泽东逝世已经十年,他对现在的一些事会怎
么看?现在的领导人主张致富光荣,主张个人幸福,允
许私人办企业,准备搞政治改革,人民有了言论自由,
这一切同毛泽东的主张都不一样,毛泽东会怎么看?

  邓:有些不一样,但有些原则还是一样的。现在毛
泽东思想还是我们的指导思想。我们有一个《关于建国
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解答了这些
问题。

  迈:但我还是不清楚。邓小平领导下的中国和毛泽
东领导下的中国是不一样的。看来中国现在在进行一场
新的革命,至少是试图进行一场新的革命。

  邓:这个话是对的,我们也讲现在我们搞的实质上
是一场革命。从另一个意义来说,我们现在做的事都是
一个试验。对我们来说,都是新事物,所以要摸索前进
。既然是新事物,难免要犯错误。我们的办法是不断总
结经验,有错误就赶快改,小错误不要变成大错误。

  迈:最后一个问题。您是中国的第一号领导人物,
您准备在主要领导人和主要顾问的位子上再留多长时间

  邓:我提倡废除终身制,而且提倡建立退休制度。
你也知道,我同意大利记者法拉奇谈话时说,我干到一
九八五年就行了,现在超过一年了。我正在考虑什么时
候退休。就我个人来说,我是希望早退休。但这个问题
比较困难,在党内和人民当中很难说服。我相信,在我
有生之年退休,对现行政策能继续下去比较有利,也符
合我个人向来的信念。但这件事还要做更多的说服工作
。最终我是一个共产党员,要服从党的决定。我是一个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要服从人民的意愿。我还是希
望能够说服人民。

  迈:您当时告诉法拉奇准备一九八五年退休,您准
备对华莱士作什么表示呢?

  邓:坦率地告诉你,我正在说服人们,我明年在党
的十三大时就退下来。但到今天为止,遇到的是一片反
对声。

  (这是邓小平同志接受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六十分
钟节目记者迈克·华莱士电视采访时的谈话。)

 

2\答意大利记者奥琳埃娜·法拉奇问(一九八○年八月二十一日、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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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琳埃娜·法拉奇:天安门上的毛主席像,是否要
永远保留下去?

  邓小平:永远要保留下去。过去毛主席像挂得太多
,到处都挂,并不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也并不能表明对
毛主席的尊重。尽管毛主席过去有段时间也犯了错误,
但他终究是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要缔造者
。拿他的功和过来说,错误毕竟是第二位的。他为中国
人民做的事情是不能抹杀的。从我们中国人民的感情来
说,我们永远把他作为我们党和国家的缔造者来纪念。

  奥:对西方人来说,我们有很多问题不理解。中国
人民在讲起“四人帮”时,把很多错误都归咎于“四人
帮”,说的是“四人帮”,但他们伸出的却是五个手指

  邓:毛主席的错误和林彪、“四人帮”问题的性质
是不同的。毛主席一生中大部分时间是做了非常好的事
情的,他多次从危机中把党和国家挽救过来。没有毛主
席,至少我们中国人民还要在黑暗中摸索更长的时间。
毛主席最伟大的功绩是把马列主义的原理同中国革命的
实际结合起来,指出了中国夺取革命胜利的道路。应该
说,在六十年代以前或五十年代后期以前,他的许多思
想给我们带来了胜利,他提出的一些根本的原理是非常
正确的。他创造性地把马列主义运用到中国革命的各个
方面,包括哲学、政治、军事、文艺和其他领域,都有
创造性的见解。但是很不幸,他在一生的后期,特别在
“文化大革命”中是犯了错误的,而且错误不小,给我
们党、国家和人民带来许多不幸。你知道,我们党在延
安时期,把毛主席各方面的思想概括为毛泽东思想,把
它作为我们党的指导思想。正是因为我们遵循毛泽东思
想,才取得了革命的伟大胜利。当然,毛泽东思想不是
毛泽东同志一个人的创造,包括老一辈革命家都参与了
毛泽东思想的建立和发展。主要是毛泽东同志的思想。
但是,由于胜利,他不够谨慎了,在他晚年有些不健康
的因素、不健康的思想逐渐露头,主要是一些“左”的
思想。有相当部分违背了他原来的思想,违背了他原来
十分好的正确主张,包括他的工作作风。这时,他接触
实际少了。他在生前没有把过去良好的作风,比如说民
主集中制、群众路线,很好地贯彻下去,没有制定也没
有形成良好的制度。这不仅是毛泽东同志本人的缺点,
我们这些老一辈的革命家,包括我,也是有责任的。我
们党的政治生活、国家的政治生活有些不正常了,家长
制或家长作风发展起来了,颂扬个人的东西多了,整个
政治生活不那么健康,以至最后导致了“文化大革命”
。“文化大革命”是错误的。

  奥:你说在后一段时期毛主席身体不好,但刘少奇
被捕入狱以及死在狱中时,毛主席身体并不坏。过去还
有其他错误,大跃进难道不是错误?照搬苏联的模式难
道不是错误?对过去这段错误要追溯至何时?毛主席发
动“文化大革命”到底想干什么?

  邓:错误是从五十年代后期开始的。比如说,大跃
进是不正确的。这个责任不仅仅是毛主席一个人的,我
们这些人脑子都发热了。完全违背客观规律,企图一下
子把经济搞上去。主观愿望违背客观规律,肯定要受损
失。但大跃进本身的主要责任还是毛主席的。当时,经
过几个月的时间,毛主席首先很快地发觉了这些错误,
提出改正这些错误。由于其他因素,这个改正没有贯彻
下去。一九六二年,毛主席对这些问题进行了自我批评
。但毕竟对这些教训总结不够,导致爆发了“文化大革
命”。搞“文化大革命”,就毛主席本身的愿望来说,
是出于避免资本主义复辟的考虑,但对中国本身的实际
情况作了错误的估计。首先把革命的对象搞错了,导致
了抓所谓“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样打击
了原来在革命中有建树的、有实际经验的各级领导干部
,其中包括刘少奇同志在内。毛主席在去世前一两年讲
过,文化大革命有两个错误,一个是“打倒一切”,一
个是“全面内战”。只就这两点讲,就已经不能说“文
化大革命”是正确的。毛主席犯的是政治错误,这个错
误不算小。另一方面,错误被林彪、“四人帮”这两个
反革命集团利用了。他们的目的就是阴谋夺权。所以要
区别毛主席的错误同林彪、“四人帮”的罪行。

  奥:但我们大家都知道,是毛主席选择了林彪,就
像西方的国王选择继承人那样,选择了林彪。

  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不正确的做法。一个领导人
,自己选择自己的接班人,是沿用了一种封建主义的做
法。刚才我说我们制度不健全,其中也包括这个在内。

  奥:你们对“四人帮”进行审判的时候,以及你们
开下一届党代会时,在何种程度上会牵涉到毛主席?

  邓:我们要对毛主席一生的功过作客观的评价。我
们将肯定毛主席的功绩是第一位的,他的错误是第二位
的。我们要实事求是地讲毛主席后期的错误。我们还要
继续坚持毛泽东思想。毛泽东思想是毛主席一生中正确
的部分。毛泽东思想不仅过去引导我们取得革命的胜利
,现在和将来还应该是中国党和国家的宝贵财富。所以
,我们不但要把毛主席的像永远挂在天安门前,作为我
们国家的象征,要把毛主席作为我们党和国家的缔造者
来纪念,而且还要坚持毛泽东思想。我们不会像赫鲁晓
夫对待斯大林那样对待毛主席。奥:这是否意味着在审
判“四人帮”和开下一届党代会时,毛主席的名字不可
避免地会提到?

  邓:是会提到的。不光在党代会,在其他场合也要
提到。但是审判“四人帮”不会影响毛主席。当然,用
“四人帮”,毛主席是有责任的。但“四人帮”自己犯
的罪行,怎么判他们都够了。

  奥:据说,毛主席经常抱怨你不太听他的话,不喜
欢你,这是否是真的?

  邓:毛主席说我不听他的话是有过的。但也不是只
指我一个人,对其他领导人也有这样的情况。这也反映
毛主席后期有些不健康的思想,就是说,有家长制这些
封建主义性质的东西。他不容易听进不同的意见。毛主
席批评的事不能说都是不对的。但有不少正确的意见,
不仅是我的,其他同志的在内,他不大听得进了。民主
集中制被破坏了,集体领导被破坏了。否则,就不能理
解为什么会爆发“文化大革命”。

  奥:在中国有这么一个人,他在任何时候都没有被
碰到过,这就是周恩来总理。这个情况如何解释?

  邓:周总理是一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工作的人。
他一天的工作时间总超过十二小时,有时在十六小时以
上,一生如此。我们认识很早,在法国勤工俭学时就住
在一起。对我来说他始终是一个兄长。我们差不多同时
期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他是同志们和人民很尊敬的人。
“文化大革命”时,我们这些人都下去了,幸好保住了
他。在“文化大革命”中,他所处的地位十分困难,也
说了好多违心的话,做了好多违心的事。但人民原谅他
。因为他不做这些事,不说这些话,他自己也保不住,
也不能在其中起中和作用,起减少损失的作用。他保护
了相当一批人。

  奥:我看不出怎样才能避免或防止再发生诸如“文
化大革命”这样可怕的事情。

  邓:这要从制度方面解决问题。我们过去的一些制
度,实际上受了封建主义的影响,包括个人迷信、家长
制或家长作风,甚至包括干部职务终身制。我们现在正
在研究避免重复这种现象,准备从改革制度着手。我们
这个国家有几千年封建社会的历史,缺乏社会主义的民
主和社会主义的法制。现在我们要认真建立社会主义的
民主制度和社会主义法制。只有这样,才能解决问题。

  奥:你是否能肯定,今后事情的发展更为顺利?你
们是否能够达到你们的目的?因为我听说,所谓“毛主
义分子”仍然存在。我说的“毛主义分子”是指“文化
大革命”的支持者。

  邓:不能低估“四人帮”的影响。但要看到,百分
之九十七、九十八的广大人民对“四人帮”的罪行是痛
恨的。这表现在“四人帮”横行、毛主席病重、周总理
去世时,一九七六年四月五日天安门广场爆发的反抗“
四人帮”的群众运动。粉碎“四人帮”以后,特别是最
近两年,我们党的三中全会、四中全会、五中全会体现
了人民的意志和人民的要求。我们正在考虑从制度上解
决问题。已经提出了许多问题,特别是强调要一心一意
搞四化建设,这是得人心的。人民需要一个安定团结的
政治局面,对大规模的运动厌烦了。凡是这样的运动都
要伤害一批人,而且不是小量的。经常搞运动,实际上
就安不下心来搞建设。所以我们可以确信,只要我们现
在走的路子是对的,人民是拥护的,像“文化大革命”
那样的情况就不会重复。

  奥:很显然,只有在毛主席逝世以后才能逮捕“四
人帮”,到底是谁组织的,是谁提出把“四人帮”抓起
来的?

  邓:这是集体的力量。我认为首先有四五运动的群
众基础。“四人帮”这个词是毛主席在逝世前一两年提
出来的。一九七四年、一九七五年,我们同“四人帮”
进行了两年的斗争。“四人帮”的面貌,人们已看得很
清楚。尽管毛主席指定了接班人,但“四人帮”是不服
的。毛主席去世以后,“四人帮”利用这个时机拼命抢
权,形势逼人。“四人帮”那时很厉害,要打倒新的领
导。在这样的情况下,政治局大多数同志一致的意见是
要对付“四人帮”。要干这件事,一个人、两个人的力
量是办不到的。

  粉碎“四人帮”后,建毛主席纪念堂,应该说,那
是违反毛主席自己的意愿的。五十年代,毛主席提议所
有的人身后都火化,只留骨灰,不留遗体,并且不建坟
墓。毛主席是第一个签名的。我们都签了名。中央的高
级干部、全国的高级干部差不多都签了名。现在签名册
还在。粉碎“四人帮”以后做的这些事,都是从为了求
得比较稳定这么一个思想考虑的。

  奥:那末毛主席纪念堂不久是否将要拆掉?邓:我
不赞成把它改掉。已经有了的把它改变,就不见得妥当
。建是不妥当的,如果改变,人们就要议论纷纷。现在
世界上都在猜测我们要毁掉纪念堂。我们没有这个想法

  奥:为什么你想辞去副总理职务?

  邓:不但我辞职,我们老一代的都不兼职了。华国
锋主席也不兼国务院总理的职务了,党中央委员会推荐
赵紫阳同志为候选人。我们这些老同志摆在那里,他们
也不好工作。我们存在一个领导层需要逐渐年轻化的问
题。我们需要带个头。

  过去没有规定,但实际上存在领导职务终身制。这
不利于领导层更新,不利于年轻人上来,这是我们制度
上的缺陷。这个缺陷在六十年代还看不出来,那时我们
还年轻。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是整个制度的问题,更
多地是关系到我们的方针、四个现代化能否实现的问题
。所以我们说,老同志带个头,开明一点好。

  奥:我看到中国有其他的画像。在天安门我看到有
马、恩、列,特别还有斯大林的画像。这些像,你们是
否还要保留?

  邓:要保留。“文化大革命”以前,只在重要的节
日才挂出来。“文化大革命”期间才改变了做法,经常
挂起。现在我们恢复过去的做法。

  奥:四个现代化将使外国资本进入中国,这样不可
避免地引起私人投资问题。这是否会在中国形成小资本
主义?

  邓:归根到底,我们的建设方针还是毛主席过去制
定的自力更生为主、争取外援为辅的方针。不管怎样开
放,不管外资进来多少,它占的份额还是很小的,影响
不了我们社会主义的公有制。吸收外国资金、外国技术
,甚至包括外国在中国建厂,可以作为我们发展社会主
义社会生产力的补充。当然,会带来一些资本主义的腐
朽的东西。我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这不可怕。

  奥:那末,你是否认为资本主义并不是都是坏的?
邓:要弄清什么是资本主义。资本主义要比封建主义优
越。有些东西并不能说是资本主义的。比如说,技术问
题是科学,生产管理是科学,在任何社会,对任何国家
都是有用的。我们学习先进的技术、先进的科学、先进
的管理来为社会主义服务,而这些东西本身并没有阶级
性。

  奥:我记得几年前,你谈到农村自留地时说过,人
是需要一些个人利益来从事生产的,这是否意味着共产
主义本身也要讨论呢?

  邓:按照马克思说的,社会主义是共产主义第一阶
段,这是一个很长的历史阶段,必须实行按劳分配,必
须把国家、集体和个人利益结合起来,才能调动积极性
,才能发展社会主义的生产。共产主义的高级阶段,生
产力高度发达,实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将更多地承
认个人利益、满足个人需要。

  奥:你谈到还有其他人对毛泽东思想作出了贡献,
这些人是谁?

  邓:老一辈的革命家。比如说,周恩来总理、刘少
奇同志、朱德同志等等,还有其他许多人都作了贡献。
很多老干部都有创造,有见解。

  奥:你为什么不提自己的名字?邓:我算不了什么
。当然我总是做了点事情的,革命者还能不做事?

  奥:你说“四人帮”是少数,全国很多人反对他们
。他们这些少数人怎么可以控制中国,甚至整老一辈的
革命家?是否他们当中有一个是毛主席的夫人,他们的
关系太好,你们不敢动她?

  邓:有这个因素。我说过,毛主席是犯了错误的,
其中包括起用他们。但应该说,他们也是有一帮的,特
别是利用一些年轻人没有知识,拉帮结派,有相当的基
础。

  奥:是否毛主席对江青的错误视而不见?江青是否
像慈禧一样的人?邓:江青本人是打着毛主席的旗帜干
坏事的。但毛主席和江青已分居多年。

  奥:我们不知道。邓:江青打着毛主席的旗帜搞,
毛主席干预不力,这点,毛主席是有责任的。江青坏透
了。怎么给“四人帮”定罪都不过分。“四人帮”伤害
了成千上万的人。

  奥:对江青你觉得应该怎么评价,给她打多少分?

  邓:零分以下。

  奥:你对自己怎么评价?

  邓:我自己能够对半开就不错了。但有一点可以讲
,我一生问心无愧。你一定要记下我的话,我是犯了不
少错误的,包括毛泽东同志犯的有些错误,我也有份,
只是可以说,也是好心犯的错误。不犯错误的人没有。
不能把过去的错误都算成是毛主席一个人的。所以我们
对毛主席的评价要非常客观,第一他是有功的,第二才
是过。毛主席的许多好的思想,我们要继承下来,他的
错误也要讲清楚。

(这是邓小平同志会见意大利记者奥琳埃娜·法拉
奇时两次谈话的国内问题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