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大的酒精厂:草书的欣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3 05:23:27

    书法是极具个性化的艺术,几千年来备受人们的喜爱,它在中国人的心中犹似音乐在西方人的心中一样,有着特殊的意义和地位。因为它极具个性化,让人难以捉摸,所以历来就有如何欣赏的问题。唐孙过庭曾感慨万千地说:“吾尝尽思作书,谓为甚合,时称识者,辙以引示:其中巧丽,曾不留目;或有误失,翻被嗟赏。”竟然会有好的看成坏的,坏的看成好的。尽管历代对书法欣赏问题论述甚多,但往往用语简赅,词藻华丽、骈文玄奥,读后使人徒感高深,难以理解。所以,直至今日,书法欣赏依然是书法爱好者和学习者所共同注目和感兴趣的问题。“金陵八家”之一的龚贤也说:“作画难而识画更难,天下之作画者多矣,而识画者几人哉?”作为形象艺术的绘画的鉴赏尚且如此之难,那么,属于抽象艺术的书法作品识之就更难了。为此,有必要谈谈草书艺术的欣赏问题。


    书法欣赏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因为要从一根根线条和空间布白中理解书法家的思维,情感,技艺,品性,修养是不容易的。只有深刻理解了,才能得出公正和确当的评价。但是由于欣赏者的修养不同;品性不同;志趣爱好不同,对艺术理解的角度不同;以及审美力的高低,包括时代的隔阂,无端的偏见等;都可以使欣赏的主观看法与作品的客观实际不十分符合。即使以论书十分精辟而著称的米芾,在评唐朝颜真卿的书法时也说:“颜鲁公行字可教,真便入俗品。”贬得更甚时说:“颜柳挑剔,为后世丑怪恶札之祖,从此古法荡无遗也。”此处所谓的古法,是以魏晋、二王的法式为坐标。对颜真卿的“变法出新意”之举,自然是不满意的,这是审美观不同所带来的偏见。明朝沈度被永乐帝朱棣称为“我朝王羲之”,蒙受恩宠。比为右军,其实际相去甚远,自是溢美,永乐帝有篡位之嫌,犹恐文人谤已,所以有此笼络文人之言,以示朝出圣贤,巧妙地标榜太平盛世。这种有意拔高的评赏,是有其政治目的的,所以也是不会公正的。清末康有为著《广艺舟双楫》一书,影响很大,有“尊碑卑唐”之论,乃是为提倡碑学而作出的偏激之词。南北朝碑固然有其非凡的价值,唐楷又何可轻薄,尽可以互为补充,殊途同归。任何艺术都有不同的流派和风格存在,完全不必抑此扬彼,故作贬褒。以上仅是举例,说明品评书法并没有一种固定的模式和统一的标准。推而广之,在书法欣赏中更不能随心所欲,妄加论断。当今碑学,帖学时有争论,其实,帖学极尽幽远绰约之美,如清风、如彩霞、如幽篁,如碧溪,可得春风荡漾,沁人心肺之乐;碑学极尽雄健旷达之美,如崇山,如原野,如林海,如长江。高山大川有雄旷之美,小桥流水得幽静之雅,阳刚是美,阴柔也是美;这是渊源流泽、地理环境、风俗习性、审美情趣等因素所形成的。世界上缺少那一种美都不行,没有阴柔就无所谓阳刚,没有阳刚也无所谓阴柔,这就叫相辅相成。当然,爱好可以不同,但品评应该公正。欣赏书法实际上是欣赏者的心理与书法家的作品在进行交流,是二者间的一次心灵的撞击和合作。这种交合沟通绝非易事,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书法家的作品要技巧纯熟,意图明朗。欣赏者对书法艺术要有一定的理解和实践能力,要了解历代书法名家、流派及其代表作;要懂一点笔墨技巧,有一点历史知识,包括多看多写这两方面,不然对书法艺术的内在秘奥是难以洞察的。那么,怎么才能具体理解和欣赏富于变化,具有生命力的书法艺术呢?简言之,可以从“形质”和“性情”人手。

    书法作品是书家手中的笔在纸上运动时的真实记录,任何细微变化都一览无遗地袒露在纸上,成为通常所称的墨迹或笔迹。在墨迹中色含着两种因素,一种是“形质”,一种是“性情”。形质是指点画的外形和内质,字的构成,它包括线条、重心、笔势三要素。同时,书法作品又体现作者之精神、气质,故其面貌因人、因时而异,这种艺术个性的流露谓之性情,它包括气韵,风格,墨趣之要素。性情则人各有别,千变万化。欣赏书法若能抓住“形质”和“性情”这两点,那就是抓住了核心问题。

    形质完备即是点画的外形和内质都符合笔法和字形结构的原理,即成有法之书。具此基础,才有可能使性情得到充分的表达。因为,性情是书法家内心的独白,其中包含作者的气质、禀赋、个性、修养、学问、识见、品德以及情绪的变化等,不是单靠功力所能达到的。“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日如其人而已”(刘熙载《艺概》)。当形质和性情达到和谐统一时,作品才具有个性风格,方有艺术性可言。当然,形质和性情是相互渗透和促进的,众人临同一本帖而面目各异,即是不自觉地渗入了自己的性情。而优秀的书家必须有意识地将深邃的情感融化到自己的作品中去,从而形成具有艺术个性之风格。


    欣赏书法实质也是学习,欣赏时对书法艺术的理解力口深了,从而也能在实践中加以应用。所以说,要提高创作能力,必须提高欣赏能力,反之,自己的艺术水平上升了,那么欣赏和实践能力也就能交替上升。所以,书法欣赏又不单是一种艺术享受,也是提高自己书法水平的重要环节。孙过庭说得好:“自矜者将穷性域,绝于诱进之途自鄙者尚屈情涯,必有可通之理。”可以断言,具有相当造诣的书家,必是具有相当鉴赏力的评论家。


    书法是技巧和意境相结合的艺术,是颇具特性的艺术。欣赏时,要有一定的艺术想像力,要大胆地张开艺术想像的翅膀,在作品中自由翱翔,透过外形质朴、自然,毫无雕饰的一个个汉字,观察到其内在蕴藉的美。也可从外形的“妖娆”和故作妖媚,以及外形“强悍”故作刚狠,外形“脱略”故作潇洒中,发现其肤浅和缺乏高尚情趣。王羲之看书法的点画时就将其与自然界的生态万物相联系,如将一横看成为“如孤舟之横江渚”。若能如此充满遐想地来欣赏书法艺术,则我们的文化生活将丰富多采,精神生活将充满激情。人们之所以如此需要书法艺术,如此热爱书法艺术,乃是因为书法艺术能给人高尚的美的享受。


    清刘熙载曰:“观人于书,莫如观其行草。”行草书尤其是狂草书体束缚性最小,可变性最大,最能体现书家的艺术构思、心的律动,情的宣泄。草书所表达的是一‘种朦胧、变幻乃至狂热的美,所以欣赏书法是享受艺术,享受生活。


    书法艺术的欣赏需借助于视觉,览其表象,深入内核。需玄鉴精识,从形见其神、钩沉揽玄,追虚探微。草书之美,多半隐匿在形态的中间或后面,线条是外形,是具象的,但线条表现出来的理念和情趣是抽象的,要能在具象中抽取其事物的本质属性,这样才不至于在欣赏时览其浅表而略其神韵。因为书法所表现出来的并非是客观世界中任何——种形象,如图画中的亭台楼阁、茅屋小桥,梅兰竹菊,飞禽走兽等等。书法之美当然来源于自然,但它不是自然的直接写照,而是弃去表象,抽其内质。如将一横称为千里阵云,一点称为高峰坠石,一竖称为万岁枯藤,戈称为百钧弩发,一捺称为崩浪雷奔等等。以上所形容的自然现象都是客观存在的。但将这些现象与一点一画联系起来,是需要丰富想像的,并不是写一横真的像画天上的云。现在有—‘些书法家,将画与书法强拉在一起,这种思维方法和表现手法只知具象不知抽象,是将艺术庸俗化和肤浅理解了。抽象是造型的根本。著名文学家韩愈称草圣张旭:“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观于物,见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一切的自然现象在张旭的草书中都可以体会出来。然而,看张旭的草书,真正存在于纸上的只是线条而已,这就是韩愈在欣赏张旭草书时所产生的移情作用。

    韩愈的高度的抽象思维,将线条看成是有生命,有思想感情的。以韩愈的欣赏水平,他看到了书法艺术的抽象美。正因为书法具有抽象之美,所以评述书法也常以抽象之法。如苏东坡称颜真卿“细筋入骨如秋鹰”。赵构称米芾“沉着痛快,如乘骏马,进退裕如,不烦鞭勒”。董其昌称右军“如凤翥鸾翔”、称米芾《蜀素帖》“如狮子捉象”;肖衍《古今书人优劣评》:“钟繇书如云鹄游天,群鸿戏海”,“王羲之书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 没有一句是谈书法的笔法、结体、章法,但他们确实是在评述书法。这是一种对书法艺术的高度概括,抽象的评述。我们可以对书法的用笔,结体等分解得十分精细,但仍无法找到最确切的语言将书法二字讲得十分明白,仍感到说不情、说不透,所以就有了种种海阔天空的形容。欣赏者只谈感受,不谈具体,感受是对书法艺术的入神理解。什么是真正的书法艺术?且听孙过庭所作的比拟赞叹:“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稿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崖,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威信可谓智巧兼优,心手双畅,翰不虚动、下必有由。”

    此即是“艺”,即是“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