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汉字带拼音字母:叶永烈:鲁豫有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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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永烈:鲁豫有约(5)  

2005-11-06 07:06:47|  分类: 走近叶永烈 |  标签: |字号大中小 订阅

文革中,无情的风暴

字幕:文革中,无情的风暴,又卷进了叶永烈12平方米的陋室,在打倒一切,以及文艺黑线专政论的呐喊声中,让叶永烈引以为荣的《十万个为什么》被打成了大毒草,作为大毒草的作者,再加上家庭出身不好,社会关系复杂,名利思想严重等问题,叶永烈成了造反派打击的对象,不断遭到批判。

 

鲁豫: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文革一开始吗?

叶永烈:文革一开始不是要开展大批判嘛,大批判就批这个《十万个为什么》,被列为大毒草。《十万个为什么》被列为大毒草的原因,现在可能觉得很可笑,为什么,比如说太阳为什么有黑子,这是个很正常的一个为什么,可是当时太阳是影射红太阳,这就麻烦了,红太阳怎么会有黑子呢?太阳黑子是我写的。还有一篇是我写的,就是那个关于喝了盐卤为什么会死人,因为我那个一开头就写道,在电影《白毛女》里头,杨白劳喝了盐卤自杀。可是在文化大革命中,《白毛女》已经经过改编了,那个杨白劳变成了反抗的杨白劳,就不再喝盐卤了,那么那个书里头还是老的版本,他就说你诬蔑贫下中农。

鲁豫:所以这些是你的问题?

叶永烈:对。

鲁豫:那当时戴的什么帽子啊?

叶永烈:当时就是说这是个大毒草作者,文艺黑线干将。

鲁豫:还记得哪一天被抄家吗?

叶永烈:那是1967年的冬天,突然来了那么多人。

鲁豫: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叶永烈:那我一点都不知道,我那天回家是老远就看见那么多人围在我们那个家门口,别人告诉我,你们家在抄家,我进去这才知道。

鲁豫:抄家是什么样子啊?

叶永烈:就一些人翻箱倒柜,他们来抄家当时就说,一是找文字资料,一是找照片,拍照的,还有就是找信件,当时把所有的这种通信,信件拿走,把所有的照片拿走。还有就是我的书稿和文稿都拿走。其中我的一位老师,做论文的导师,他是从苏联留学回来的,他有一张在红场上拍的照片,他当时送给我,后来这张照片,也成为一个很重要的审查线索,因为有人在红场上拍照片,这个是不是苏修特务,那我是不是跟苏修特务有联系等等,还有就是我跟俄罗斯的这些朋友的通信,这些都是列为审查的重要的一些线索。

鲁豫:那当时的文稿都给抄走了?

叶永烈:给抄走了。

鲁豫:什么都没留下来啊?

叶永烈:还好就是那个《小灵通漫游未来》那部书稿,是放在我的岳母的床底下,当时抄的时候,岳母说,这些东西是我的。因为当时就在她床底下一个纸箱子里头嘛,她说这些东西是我的,既然是她的东西,那个时候就没有抄她的东西,就是这本书稿就这样被保存下来。当时这个抄家的影响,最大的呢还是对我爱人,因为她所有的学生啊,几乎都住在我们家的周围,那么他老师家一被抄家,第二天她到学校里上课,头都抬不起来。我在厂里反正老是贴大字报。

缺......

鲁豫:这时候重新开始写作了,那个时候“文革”中,家里面生活很苦吗?叶老师要把相机都给卖掉。

杨惠芬:对,那个时候我们家里就是两个人的工资吧,收入都有限,又养两个孩子,一家四口,而且我们每个月还要给我婆婆寄生活费,因为我的父亲、他的父亲、我的母亲都在文革中相继过世了,那么婆婆的生活费呢我们要负担。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当时写了那么多书,就是一分钱稿费都没有,不仅没有稿费,还要自己出钱买稿纸,因为他从来不用公家的稿纸,还有就是复写纸,还有笔啊、邮票什么的。这些东西,现在看起来是用不了多少钱,在当时来说,这笔开支对我们一个家庭来说也是相当可观了。那个时候没有稿费,好多人说“哎呀,你们何苦这样做呢?”但是我觉得很值得。因为写作是叶永烈他毕生的追求。他已经整整八年了,真的是八年了,不能拿起笔来写作,对于一个热爱写作的人,他心里是多么痛苦,那么今天终于有机会让他写作了,我们是再困难再困难,也要让他坚持写作,不能够有丝毫马虎。再说老叶平时他也不抽烟、不喝酒,对吧。如果是一个男的一抽烟喝酒,一个月也用了好多钱呢。我这样一想,我说我应该支持他,所以不管买稿纸也好,不管是买笔也好,买邮票也好,什么东西,我都全力以赴地支持,这是当时的情况。另外,当时我们家里写作条件确实也是很艰苦的。别的不说,就是说我们家里,因为房子很小嘛,一点点大,家里也没有什么多的家具。他白天是忙厂里的事情,晚上写作。晚上写作的时候,我们家里有一张长方形的矮桌子,平时是我们家四口人吃饭用的。晚上呢,我就把两个小孩支开。那个时候大儿子大概五岁,小儿子两岁吧,那我就把他们支开,给他们讲故事啊什么的。然后把这个吃饭的矮桌子腾出来,让老叶写作。写好的稿子,因为一摞一摞,一大摞都没有哪个抽斗可以放。放不下,放在什么地方呢?就放在菜篮子里,就是买菜的篮子。白天买菜,晚上不用买菜了,他写好的稿子一摞摞,就放在那个菜篮子里,然后吊起来,就是这样来坚持写作。不管那个年初一、年三十的,他都是勤奋地工作着,整天地工作。

我记得在1991年吧,他那个视网膜剥离了,眼睛开了刀,开刀以后,眼睛不是要蒙起来了嘛,而且医生嘱咐他说,一个月以内不准看书看报、不准写作,这对他来说也是很痛苦的,于是他就盲写。什么叫盲写呢?就是眼睛不看,我拿一个木头的板子给他,他拿一张白的纸,拿着笔,就是这样盲写。

鲁豫:那他盲写,谁来帮他抄呢?

杨惠芬:对,我帮他抄,写好了的字,歪歪扭扭的,有时候是重重叠叠的。

鲁豫:那您口述不就完了吗?

杨惠芬:因为我那时是上班的,还在上课呢。所以,我不在家的时候他就盲写,而我在家的时候,他就口述。他说,我给他记下来。

叶永烈:那时候我才知道,中国人那个“瞎”字,眼睛瞎的瞎,就是目受害了,我才开始理解这个瞎字是什么意思,所以我当时写作叫做瞎写。

鲁豫:都是您帮他抄的?

杨惠芬:我帮他抄。

鲁豫:您帮他抄过多少字啊?

杨惠芬:我帮他抄的字是不计其数了,因为那个时候没有电脑嘛,没有电脑就是说写好的文章,有时候要誊写,要重新写什么,我都是把它抄下来,那个时候抄的文章,不晓得几百万了。

鲁豫:几百万字?

杨惠芬:应该有的,我就是白天上课,晚上备好课以后,我剩余的时间就是帮他抄稿子。那个时候没有电脑嘛,他就是用手写啊,这只手啊都写出来那个老茧了。

鲁豫:叶老师,让我来摸摸您的手。

杨惠芬:现在没有了。

鲁豫:现在都敲字了,以前这地方都是老茧,是吗?

杨惠芬:对,那个时候这个指头,一个茧子就蚕豆那么大。

鲁豫:那您完全是他的秘书,是吗?

叶永烈:对。

鲁豫:他给您开工资吗?

叶永烈:那没有。

鲁豫:您知道请一个秘书要多少钱吗?虽然不开工资,但我知道您去任何地方出差,都会带一个记录,就是阿姨的那个身材尺寸,帮她买衣服,买东西都是你买。

叶永烈:对。

鲁豫:买衣服合适吗?

杨惠芬:他对我是非常好的。因为在文革当中嘛,那个时候困难啊,家里很困难,他觉得,自己好像拿工资给我买衣服,肯定是钱不够,于是他就利用空余的时间学会了做衣服。

鲁豫:您还会做衣服呢?

叶永烈:对。包括她那个风雪大衣,都是我做的。

鲁豫:这不是您做的吧?

叶永烈:这不是。

杨惠芬:不是,那时候外面有卖纸样的。我们上海有卖纸样,他就把纸样买到了,自己买那个布,买了以后照纸样裁,裁好以后就给我做衣服。有时候,像我有的灯心绒这些衣服穿旧了以后,因为他是念化学的,会染衣服,所以衣服旧了以后,他就得染一下。用自己买的那个药粉,在面盆里一烧,把衣服浸上去,这样就给它染好了。染好了,我第二天穿到学校里,老师看:“哎,小杨......”。那时候我年纪轻嘛,都叫小杨,:“你今天又穿了一件新的灯心绒的嘛”。我说:“不是,是我爱人给染的”,她说:“染得这么均匀,这么好啊!给我也染几件”。后来我有的同事,也把家里的小孩穿的衣服拿过来,他也帮助她染,就这样。

鲁豫:您这么全面啊?

叶永烈:因为我是念化学的,对于念化学的(人)来说,北大六年化学这个染衣服呢是小菜一碟了。

鲁豫:北大,北大六年化学会染衣服。

杨惠芬:他还会衲鞋底,我说他是家里的三脚猫。

鲁豫:什么叫三脚猫?

叶永烈:三脚猫。

鲁豫:哦。

杨惠芬:就说样样事会干一点儿,但又干不精,叫三脚猫。比如说平时的家务事情什么,都是我做的。烧菜啊、买菜啊,但是家里东西坏了,比如说什么东西坏了,就是洗衣机坏了,冲水马桶坏了,我就说阿烈,快来呀,他就来,就马上会想办法给你修好。

叶永烈:最有意思的,最精彩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呢,冲水马桶。有一次一个塑料的肥皂盒子,不小心掉到冲水马桶里去了,正好一冲呢,就冲到里头去了,卡住了。那么叫那个修理工人来修。修理工人他说,你这个只能把马桶拆掉,换个新的,否则没办法。他走了以后我就想办法。这个又得益我念化学了,因为我知道就是这个塑料东西啊,温度一高,它会软的,所以我叫她去烧了两壶开水,就灌到那个冲水马桶里头去,然后用那个棒头一打,把它打下去了,就修好了。

杨惠芬:第二天修理工来了,因为约好第二天来的,一看怎么修好了。我们就告诉他,是怎么修的,他都大吃一惊,他说,我们都想不到,你们真聪明。

鲁豫:开玩笑,北大化学系的,您说。

叶永烈:后来我再修这些东西,在邻居家也出名了,所以有一天我隔壁邻居,那天那个女的,她赶紧过来,敲我们的门,她说我们家洗衣机不会转了,你帮我看一看,那我就去她家一看,原来她那个插头没插上去!

鲁豫:嗨,刚才我们已经听出来了啊,叶老师跟杨老师两个人是这么多年,真的是相濡以沫,度过那段挺难的日子。从1978年开始吧,您算是又能够恢复创作的那个激情,而且那自由也回来了。

叶永烈:对。

鲁豫:可以想写什么就写什么,随便的,也进入了一个特别旺盛的创作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