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高志谦基础班视频:食草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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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之际,气温颠簸有忐忑,但万千草木还是探头探脑地萌动了。古人喜欢在开春踏青,采野菜,各种可食草本是充饥或送情人的重要客体,具体实例在堪称野菜谱的《诗经》中比比皆是。“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边采撷,边抒情,日常生活都是承托在朴素的植物里,干净光亮得让人神往。





现在虽然已不是农业社会,但春天的菜场仍是值得期待,水灵的野生时蔬陆续上市,比城市的花草更早地带来春的消息。市区北郊的长江中有个八卦洲,梭形的小洲盛产野菜,已成南京的野菜基地。八卦洲最负盛名的就是芦蒿了,芦蒿又叫蒌蒿,苏轼的《春江晓景》里有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说的就是芦蒿。明代的江宁县志曾记载芦蒿是当地贡品之一,“岁荐新,叶如艾而茎园,丛生水侧,性凉,春时撷苗食之,……多生江边湖滨,金陵人春初,与笋同拌肉食之,最为美味,碧如玉针,嫩不须嚼,良于他方所出”。芦蒿之味,是清香中带点野草根的霸道,汪曾祺形容的最贴切美妙,像坐在河边闻到新涨的春水的气味。芦蒿“与笋同拌肉”我还没吃过。家常做法中,它一般和香干或臭干同炒,和香干搭配时是鲜香双馨,和臭干组合又别是一番滋味,巧妇伴拙夫一般各衬其美。





八卦洲还有首民谣,“一条裙子七条沟,十里不嫁八卦洲,阳春三月回娘家,舍不得芦蒿马兰头”。二三月间和芦蒿一起上市的还有马兰头,这也是江南人家最喜欢的野菜之一。马兰头常见于山坡或田埂,大多丛生,却很不起眼,灰头土脸和其他野草混生在一起。春天大家都叫它马兰头,采嫩芽而食;秋天它又叫回了老本名,马兰,开野菊那样的紫花或黄花,几乎认不出它就是春天那个细嫩的野食。马兰头最普遍的做法是焯水之后切极碎,放少许盐糖醋,淋上麻油,和香干花生米一起凉拌。马兰头清香中带点涩,像美人水袖拂面之后还用衣带绊你一下,暗中层次,可堪玩味。





早春人气旺的野菜还有荠菜。《诗经》里有“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的句子,早在两三千年前人们已经在品尝荠菜之甜美。荠菜清甜略有苦涩,味道不及芦蒿或马兰头浓烈,于是常和肉糜鸡蛋等混搭做馅料。包子馄饨什么的,顿时也野趣了起来。每逢过年,荠菜蛋饺更是老南京们饭桌上的固定角色。江南一带还有“三月三,荠菜赛牡丹”的说法,大概是形容荠菜花繁盛之意,因为三月三时荠菜已经开花,细小洁白的花朵像星屑,闪现在路边荒地或田边沟渠。在这天人们会把荠菜采回家,放在灶头,据说一年都不会有虫子靠近。到清明时,吃荠菜煮鸡蛋也是一大习俗,可以驱邪明目。清明往后,荠菜老去,不再能吃了。





有一种特别可爱的野菜叫草头,细长的茎,三瓣倒心形叶子簇在一起,像能带来幸运的三叶草。这种野菜南京人叫它母鸡头,苏北一带叫它秧草,而在无锡又被叫做金花菜。南京人为什么把草头和母鸡联系到了一起,茉莉解释说,是“苜蓿”在南京话中念白了念成了母鸡;大葱说,是和狗鸡头(枸杞头)对应的。哈哈,怪趣一深究就更好玩。草头还有两个古风盎然的马甲,“怀风草”,“光风草”,《西京杂记》云:“风在其间,常萧萧然。日照其花,有光彩,故名怀风,又名光风。”名目繁多,一个比一个神气。草头味清,清的近于寡,常和河豚烧汤,草头气清,河豚丰美,合起来也是一个鲜字。而草头单独烹饪时,一般用重油和酒煸之,否则真像在吃草。不久前的一次家宴,饭桌上同时有清炒草头和清炒豌豆苗,这两位的滋味就像亲姐妹求同存异,都是鲜嫩的底子,草头更有青草香,而豌豆苗是甜的。





说到豌豆苗,这也是南京人年夜饭不可或缺的一道野菜。南京人把豌豆苗的豌发成“安”的音,取一年之初平平安安之意。炒豌豆苗和炒草头一样,需要放多一些的油烹,速炒盛出,翠绿欲滴,一碟春色。在云贵一带,人们称其为“豌豆尖儿”,听上去更得新芽之鲜嫩清芬,搭配的菜式也更多样,是春天的一大主力时蔬。豌豆苗我家以前种过,一爿豌豆,一爿蚕豆。豌豆苗毕竟是野生品种,不需特别打理,极容易养活。豌豆叶茎上有纤细卷须,与下方两片羽状叶子合成一只蝴蝶,跃跃欲飞,比近邻的蚕豆杆子们柔美多了(当然,蚕豆花也很好看的,是一种盲驴转磨的风情,有没有!)。





记得有次我到安乐园买肉包子,排队排的焦躁,不经意间看到餐牌上列出馄饨的种类有水芹马齿苋荠菜等,全是野菜馅的,顿觉清风拂面,野趣浩荡。安乐园是一家有九十年历史的清真饭店,看来还保留了南京人爱吃野菜的传统。南京春天常见的野菜还有枸杞头,菊花脑,艾草,鹅肠菜等等。我和茉莉盘算着,在这个春天,要把路边的二月兰(一种十字花科的紫色野花,也叫诸葛菜)也摘来尝一尝。 “南京人,不要好,一口米饭一口草”,真是食草的春天,清凉的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