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财网洛阳机械第四设计院:胚子一根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23:42:46
胚子是半成品，不成器的东西；人若叫胚子日子就难熬了。
胚子自小口齿伶俐，常常语出惊人，小小年纪在大人眼里是个怪。有人支他买烟、打酒跑个腿，一声得令，跑得像风，蛮招人喜欢的。
问题出在他的嘴上，那天，邻居家相亲，女方刚走，媒婆撮合说姑娘肤白、眼亮，蛮标致的……胚子忽闪着清澈的眼睛，说：“我一眼就看出她脸上有麻子，你们都没有看出来？”他妈一听，气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胚子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媒婆：“我晓得她就是见苟哥长过癞痢才介绍麻子的。”苟哥是看着他长大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不好发作。他妈咬牙切齿地骂：“是哪一辈子造的孽，养你这么个胚子！丢人现眼，气死我了！”
现在医学发达，麻子、癞痢再也看不到了，字典里才有。胚子却被一骂成名。
背着胚子的名声，他还是一根筋地认为自己没错，是他们睁着眼睛说瞎话。胚子好纳闷，原来说话，大人都一笑了之，从来没像这样不能容忍。他不知道自己在大人眼里已经到了懂事的年龄。
胚子常常说不着调的话，就常常闹得大家不开心，基本上是在父母的责骂声和人们的冷眼里长大的。眼看成年，个子也长高了，还是瘦，远远看去像根葱，只是口无遮拦，积习难改。他妈妈百思不得其解，这孩子怎么就不开窍呢？据说还打听过让人成哑巴的偏方。
赶上那年“大辨论”，离他家几百米的十字街头轰轰烈烈摆开了擂台，不知怎么他成了擂主；他妈妈整天提心吊胆，觉得胚子迟早要出事，腿长在他身上，拦又拦不住；一天几十个回合，可怜了喉咙，先是嘶，后是哑，有人恨他太顽固，趁夜黑把他打跛了；再后来他很少出门，埋头看书，必要的交流也就一两个字，渐渐说不出话来。
坊间流传他妈妈悄悄给他吃了“偏方”。也有说用进废退导致失声。尽管他不能说话，还是要说，凡是听到他认为有违事实的话，他就瞪眼睛，或是摩拳擦掌，表示义愤。人们说话开始回避他，脸上露出大度的神情，不屑与胚子计较。
胚子显赫的名声渐渐暗淡，整日郁郁寡欢，注意力逐渐转向当地的广播电台和报纸，他发现报道与他所见所闻屡有出入，就不停地写信质疑，结果自然是泥牛入海，不了了之。他觉得没劲，只好屈驾亲征，广播电台和报社的门卫开头还算客气，看上面的脸色知道该怎么办，胚子就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说不清从哪天起，胚子吃饭一颗一颗地嚼，从午饭吃到晚饭，接着一颗一颗地吃到上床睡觉。有一天，胚子和往常一样，没有一丝一毫异常的举动，靸着鞋默默地出了门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人再见到他。那年，他刚满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