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艺大哥大江蕙那几期:灵隐漫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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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上苍的垂怜,终于降下一场小雨以消弥夏日江南的酷热。这场雨使灵隐之行多了几分惬意。
其实我起初并不知道行程将至灵隐,下车后方知横亘于眼前的苍翠山峰就是著名的飞来峰。在江南坦荡的平原上,飞来峰确是一种突兀的高度,也许它小了点,但绝不乏山的凌霄气概。山贵有骨,飞来峰就矗立出一种险峻的骨相,这比黄土高原上如馒头般堆放的山要美得多。匆匆仰观了飞来峰的雄姿,沿石道穿过峰下一段昏暗险仄的石洞,再向前走,就可望见不远处的灵隐寺了。灵隐前屏飞来峰,后依武林山,在青山环合之间,与暖风醺人的杭州城各为两重天地。在我有限的见识里,大凡名寺古刹多居名山之巅,皇皇而大,巍巍而壮。竟未想到灵隐寺却似有意避开山顶而坐落在重山环合之坳。灵隐,莫非其名曰隐就是指此而言。

灵隐寺殿宇众多,据说五代吴越时,曾有九楼,十八阁,七十二殿,一千三百僧房,三千余僧众的规模,南宋时被誉为江南禅宗“五山十刹”之一。这众多殿宇楼阁中,气势最雄,声名最盛的即是供奉释伽牟尼17米全身立相的大殿。我印象中,寺院中凡供奉佛祖的殿堂称大雄宝殿,但这座殿堂却无此字样。它的飞檐下有上下两块匾,上曰“云林禅寺”,下曰“灵鹫飞来”。此殿到底如何称谓,我不得而知了。
立大殿中,仰望高及苍穹的释伽金身,心中感受难以传达。17米是一个确切的概念,而巨大则是无比强烈的感受。释伽面色平和,双目悲悯地俯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所有凡夫俗子皆得虔诚仰视。一俯一仰间,大小高下顿然分明。
膜拜,虔诚的膜拜。
渺小不可以抗衡崇高,我为自己的卑微,渺小,凡俗而膜拜。也许这金光灿灿,高大俯视的佛祖只是某种虚幻的诠释,可它却足以映照所有的卑微与凡庸,让所有红尘中浮沉的众生看见崇高并俯首膜拜。
我是无神论者,可我敬重宗教,敬服宗教中的哲学。宗教对无限与崇高的神格化在现代科学面前也许是一种谬误,但它的崇高却为世俗提供了一种观照。观照出人的卑微与渺小,生命的短暂与脆弱。它是一种高度,一种神圣,澄澈的高度。
人生苦海,俗世孽障,佛以平和待之,洞明待之,达观待之。若尘根未净,俗缘未了,留恋红尘也无妨,俗世自有俗世的悲喜。若能参透,人生万事不过过眼烟云,岁月无限,凡事俱如幻境,那么佛渡有缘人,你以为灵魂找到了永恒的皈依。佛就是参透,若能参透人人即佛。
仰望,佛目悲悯如故。

小沙弥合什行礼后告诉我,午课时间已到,请我退出宝殿。我悄然退出,那副巨大的朱漆大门徐徐关合。一门之隔,僧俗各一世界。
钟磬声与僧人的诵经声在灵隐的天空波荡。我听不懂他们诵的经文,但心中却倍觉宁静与澄澈。山色如洗,苍翠欲滴。雨后的山间薄雾氤氲,灵隐在薄雾萦绕中亦真亦幻。
同行的A君与我并肩站在大殿的飞檐下,神情肃然。我想面对大佛,A君应与我同感吧。A君是我敬重的少数人之一,他沉稳坚毅,胸襟博大,事业颇有成。在这静穆的禅寺,他肃然如斯,况我这般碌碌之辈。
良久,A君道:“人活着应干些事吧,不然只如草木一秋又有什么意思呢?”
诚哉斯言,我心头不由一震。

在灵隐我徜徉最久的地方是罗汉堂。它供奉着佛教历代名僧的画像,这些画像每幅一尺大小,皆由单线勾勒而成。人物个个清瘦矍铄,面色平和,似为大的差别。只有画像下的法号和圆寂时间昭示着每个人的不同。我对佛家先贤知之甚少,众多罗汉中只知道达摩、玄奘、慧能、神秀、弘一等有限的几位。达摩开禅宗之先,成一代祖师。玄奘为佛法在东土的弘扬有无比之功,这是人所共知的,亦是所仅知的。毕竟岁月之长河上,他们在先,我们在后,要望其项背早已不可能了。
弘一是了解一些的。在俗时,他名李叔同,曾是十里洋场的倜傥公子,且享才子之誉。后留学东洋,归国后任教南京、杭州,其弟子多有贤者,丰子恺先生就是其高足之一。我尚记得李叔同留日时词作《金缕衣》中的几句:
……
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有!
听匣底苍龙狂吼,长夜西风眠不得
度群生那惜心肝剖。
是祖国,忍孤负?
……
他兼任南京高等师范与杭州师范的课程,教的竟然是西洋音乐和西洋画。再后来就在杭州出家了。可曾在灵隐修行,我就不知道了,只从丰子恺先生纪念弘一法师的文章中了解到,他后来在福建泉州圆寂,佛门尊其为“重兴南山律宗第十一代祖师”。
弘一法师出家的动因我不得而知,很难言说他皈依佛门的得失。或许李叔同变为弘一,中国现代就少了一位风流倜傥的名士,少了一位才气过人的诗人,少了一位学贯中西的学者,少了几首“长亭外,古道边````````”的绝唱;但佛门却有了一派宗师,灵隐寺却多了一位德高望重,功德圆满的罗汉。
罗汉堂依山而建,正好俯视着纵横于山麓的灵隐各殿堂。步出罗汉堂,满目苍翠;俯视灵隐,紫烟、白雾袅袅盘旋,钟磬、佛号悠悠传荡。灵隐确有“灵”哉。

游灵隐须从山门入,侧门出。我从侧门出来后,见同游者尚无一人出来,便转身欲返寺中寻找,门口旅游部门的工作人员拦住并告诉我,不可复进。我只好在门口守侯。寺外不远处停放着一辆白色的轿车,素洁而华贵,我不由多看了几眼,寺外的路面不甚平整,雨后有不少小坑积水未干,我正专心等人,忽见方才的轿车正驶过来,忙抽身躲闪。车飞驰而过,积水飞溅而起,所幸未太过玷了衣服。
我不禁想,在静止时,我是一存在,车与水坑亦各是一存在,各不相涉。但车一驶动,就有车碾水坑,水坑溅我的一幕。这也许就是佛家所说的缘吧,我苦笑。
我终究是一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