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地藏王解签大全:何占豪陈刚:相逢一笑泯恩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4 19:21:10
“前两天我还给陈钢打了电话,我说我们仍然像五十年前一样,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五十年多不简单呀……他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这样多好!”

 

  撰稿·王悦阳(记者)

 

  五十年前首演的盛况仿佛近在眼前,最后一声和弦在空气中散发的回响若隐若现,“当时,台下掌声不像现在又是叫唤,又是跺脚。”何占豪回忆道,“台下的观众就是默默地鼓掌,这是我最难忘的第一次喝彩,真叫不快不慢,经久不息。”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诚心聆听音乐者都应该感悟得到,这种纯粹的理想化的宣誓才理应是《梁祝》最原始的主旨,而《梁祝》也绝非是让人为名利趋之若鹜的小道具。

 

  如今,《梁祝》已然成为中国的一个符号。《梁祝》谱写了太多奇迹,它见证了“业余”作曲家所缔造的辉煌。可是,《梁祝》毕竟是音乐而非产品,这种符号化的放大,无形中让《梁祝》本身的音乐性渐渐弱化。一晃五十年而过,从昔日的共谱辉煌到今日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梁祝》这部国内被称为“民族的交响音乐”,而在国际上更是被誉为东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实在承载了太多音乐之外的纷纷扰扰。让人不禁感叹:五十年后的《梁祝》太需要“非诚勿扰”了!

 

  如今,何占豪回想起曾经走过的漫漫长路,那些世俗瓜葛形同渺茫沧海中的一抹浮云,“当年我们这一代青年,代表了我们这一代人的志气——要把中国的交响乐推向世界,要将中国的民族音乐推向新的高峰。《梁祝》来得多不容易!其中所包含着不是我一个人的汗与泪,孟波院长、已故的刘品教授,还有丁芷诺、俞丽拿等这些小提琴民族化试验小组成员,包括陈钢和我的名字,都应该镌刻在《梁祝》的里程碑上。民族化并不是简单化,《梁祝》能有今天的成就已足以让我感到欣慰,想到这一点,还有什么不平衡的呢?难道我们不应该高高兴兴地庆贺《梁祝》五十年?”

  

  让老百姓听懂小提琴

  

  半个多世纪前,上海音乐学院管弦系进修班的一场入学考试,引得全国各地的音乐才子纷至沓来,经过几轮残酷而又激烈的竞争角逐,何占豪这个从乡下来沪,十六岁才看到小提琴,十七岁才开始学琴的“另类考生”,凭借他出众的才华脱颖而出。

  出乎意料地坐进了上海音乐学院的课堂,让何占豪有机会接触到更多国外的优秀作品,可是,这些课堂上学来的优美旋律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爱听,下乡进行慰问演出时老乡们也不爱听,认为是西方人故作优雅的“锯木声”,这让何占豪深感困惑。

  在当时的音乐学院支部书记、长笛教师刘品先生的启发与引导下,何占豪和丁芷诺、俞丽拿、张欣等六位同学成立了“小提琴民族化实验小组”。这群年轻人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劲头,平日里除了要完成自己的功课作业,还要花很多精力去搞业余创作,同时又得在民间音乐的学习方面花去不少时间——白天时间不够用,就在深夜“挑灯夜战”;瞌睡了,就打上一桶自来水冲一下脑袋……不久,何占豪就根据他熟悉的越剧素材创作了一首被他戏称为《小梁祝》的《梁祝四重奏》。

  著名越剧琴师贺仁忠曾提出:小提琴是西洋先进乐器,戏曲中如若使用得当,可以使乐曲更有表现力。不仅如此,他还用《二泉映月》作教材教何占豪各种民族风格的演奏手法。《小梁祝》的创作源泉正是融入了这种风格性的演奏手法,在之后的下乡演出时,老百姓终于听懂了小提琴的美妙旋律。

  试验小组因此在音乐学院也小有了名气,何占豪他们“振兴民族音乐,小提琴民俗化”的理想也逐渐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当时文化部党组书记钱俊瑞来“上音”视察时,对实验小组的创举大加美誉——“小提琴民族化方向是一条值得探索的道路,请大家再接再厉”。在大礼堂的后台,孟波马上将这席话传达给了何占豪,更使得这群意气风发、雄心勃勃的年轻人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使中国的小提琴让老百姓喜欢。

  适逢国庆10周年大庆,当时闻名于世的十大小提琴协奏曲中又唯独少了中国的一席之地,上级领导便对实验小组布置了更宏伟的要求:“你们这个小组不能小打小闹地搞,要勇攀国际高峰,要写出一个大的协奏曲。”大跃进的思潮让这群抱着“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美好理想,在还没有奠定理论基础便自诩为“小提琴民族学派”的年轻人,凭着一腔热血就豪情万丈地接下了这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下乡去往温州前线采风的船上,一行人久久不能入眠,在甲板上开会商定创作题材。“娘子军”们很积极,一番热烈的讨论后,马上就有了两个方案:第一是“大炼钢铁”;第二是“女民兵”;何占豪随即又根据领导曾经的指示,补充了最后一个方案,提议用越剧风格为《小梁祝》写个大的协奏曲。

  试想,如若没有“鼓足干劲,力争上游,超英赶美”的理想,甚至是接近“堂吉诃德”式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怎会有如今如此完美的《梁祝》呢?“毛主席提倡‘洋为中用,西为中用’,说我们要为工农兵服务,为当前政治服务,为大炼钢服务,错了吗?没错!大跃进是我们的志气,中国人赶超世界人民的一股志气,不能全部否定。我拉小提琴是洋的,但我们要为中用,《梁祝》是谁出的题材?是农民伯伯,本身就是下里巴人的。我写《梁祝》就是要响应为工农兵服务,我何占豪是无心插柳,但没有大跃进就不会有五十年来阳春白雪的《梁祝》的经久不衰,是时代在有心栽花。”正如何占豪的豪情壮语一般,寄托《梁祝》那个关于“托梦蝴蝶”奇妙幻想的不正是大跃进时代年轻人骨子里泛滥的理想吗?

  然而,《梁祝》的创作过程却并非一帆风顺。之前经历了《小梁祝》、《二泉映月》的创作,肚子里东西都被搜刮尽了,真正开始创作《梁祝》的时候,何占豪却再也写不出来了,一种“我是业余的”的惶恐袭来,不禁打起了退堂鼓,不愿意接下创作的任务。这下可急坏了刘品,他把何占豪喊去谈话,而何却仍旧执拗着不肯写、不愿写、不想写。 



  终于在一本辞书中找到了那段曲子,于是立即提笔将商调式的昆曲音调和徵调式的越剧音乐“移花接木”,写成了如今那阕让人只闻其声便如临境的“蝶恋蜂飞”之章……

 

  1959年5月27日,《梁祝》作为上海音乐学院参加上海市音乐舞蹈会演的节目,正式首演。

 

  “我说不出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任务总算完成了。自从实验小组成立以来,我感到压力太大了,深怕辜负领导和同学们的期望;观众的掌声,送给我的是一身轻松……”何占豪意犹未尽地谈着首演时的感受,无限感慨发自肺腑,“回过头想想,我和陈钢只是穿着中山装的学生,真是两个学生,纯正的学生。《梁祝》之所以有生命力就是一个‘纯’字,在一个‘纯’的年代里,两个很‘纯’的青年写了一个很‘纯’的作品。”

 

  何占豪的信箱塞满了来自教师、大学生、工人等各阶层群众写来的信,“他们信上会这样说:我是音盲,本来对音乐一窍不通,《梁祝》让我听懂了,感谢你们……有的还告诉我,听到‘楼台会’时,他们忍不住边听边哭。我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很高兴,因为老百姓听懂《梁祝》、喜欢音乐不正是我们实验小组最大的心愿吗?”那些信件至今仍是何占豪最宝贵的珍藏。

 

  

 

  化蝶五十年

 

  

 

  《梁祝》留给何占豪无数荣誉,同样带来了劫世灾难。伴随着“文革”的爆发,《梁祝》被打成了“封、资、修”的典型,文艺“大毒草”,被迫遭到了禁演,何占豪也被打成了“文艺黑线”。在那个最黑暗的年代,何占豪与《梁祝》同甘共苦,共同沉浮,在他最困难的、最迷茫的时候,给他最大安慰的却依然是《梁祝》。

 

  “文革”结束,《梁祝》仿佛那只舞动在电波中的斑斓蝴蝶,飘然而至。

 

  进入80年代,改革开放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随之而来的是“物质”与“利益”欲求的膨胀,“名利”二字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一本名为《黑色的浪漫曲》的小说,大篇幅地将《梁祝》协奏曲的创作灵感与陈钢的初恋紧密相连,而此书的作者正是陈钢本人。随后,1992年二胡改编版的协奏曲《梁祝》在美国卡内基上演,节目单上却没有出现何占豪的名字。《世界日报》的推波助澜更造成了两位作曲家首次在海外报纸上的冲突。也因此将两人之间的口诛笔伐推上了又一个高潮。

 

  十年后,陈钢又以个人名义用《梁祝》去申报蜚声中外的美国斯卡莫大奖,这是一项个人荣誉奖,令何占豪愤慨不已,“如果陈钢在四十八年前和我合作时,对越剧一窍不通,我还能理解,时至今日,不仅不懂,还要装成内行的样子,以作者的身份,多次到中央电视台去误导听众,这就不应该了,为了个人成就而抹煞别人集体辛勤耕耘得来的成果就更不应该了。”

 

  事态愈演愈烈。不久之后,在一场名为“上音优秀交响乐作品”的音乐会上,当主持人在介绍《梁祝》时,引用了陈钢在中央电视台“艺术人生”栏目中所说过的一席话,将《梁祝》的创作与他的恋爱故事相联系,顿时使何占豪感到非常不满。坐在二楼前排的他愤然地站起,在音乐会现场激动地喊道:“这是虚构的,陈钢的爱情与《梁祝》无关,……我把旋律都写好了,他才加入的……”当主持人表示,这是一个历史话题,可以展开专题研究时,何占豪继续喊道:“这根本不需要研究,当事人都还健在,我们可以当面对质。”最终,在现场观众一片“我们要看演出”的呼声中,演出终于得以继续……昔日因《梁祝》结缘的好友如今几乎成了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各奔东西,当年《梁祝》的演奏者俞丽拿情不自禁地用略带感伤的语调感慨道:“因为《梁祝》,老何和老陈是从过去吵到现在,从国内吵到国外,真不知道该怎么劝啊。”

 

  然而,就在2007年的末尾,事情出现了转机。由于小提琴家潘寅林的从中斡旋,陈钢竟在何占豪亲自指挥乐队演奏《梁祝》完毕之后,上台祝贺,二人在台上握手示好!昔日的好友尽管并不一定就此彻底放下成见,但却为《梁祝》的五十华诞写下了最绚烂的序章。2008年春天,两人又再度相聚于“俞丽拿交响音乐会”,共同为当年的首演者献花,并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引起台下掌声不断……对于这位相交半世纪的老同学、老朋友,何占豪从不否认他为《梁祝》成功所作出的巨大贡献,“我认为,陈钢在《梁祝》的构思上面确实很有作用,他把我们的民族乐段很好地同西方音乐相结合,符合旋律发展规律,因此使得整个布局有了新的突破,新的面貌。比如小提琴和大提琴对拉那一段,虽然不是他写的,但是对我的旋律发展起到了启发作用。现在想来,我和陈钢之间的‘蜜月’怎么就不能长过五十年呢?前两天我还给陈钢打了电话,我说我们仍然像五十年前一样,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五十年多不简单呀……他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这样多好!”

 

  五十年《梁祝》重的是“含情脉脉”、“一往情深”。许多人或许一辈子都说不上《梁祝》为何人所作,却能永远铭记住玲珑剔透的旋律,快乐时哼唱助兴,悲伤时凭吊情思……或许,只有一双自由的蝴蝶比翼双飞,重新谱写钱塘江畔的浪漫,才能唤起更多人心中的美妙回忆。若得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