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服装:台湾教授的辩证法思维

                    　　　　　　许锡良

前不久去北京师大开教育哲学年会及教育哲学国际研讨会。台湾来了一批年轻有为的教授。他们一个个能言善道，很是引人注目。作为东道主的北师大也尽量安排台湾及海外来的教授发言。感觉他们的语言风格与叙事方式与我们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到了公开场合发言的场合似乎有一种无穷的活力，说话很是放得开，也不是仅仅拘宜于站在发言席上发言，有许多是不用多媒体，也不用麦克风，就这样站在听众面前演说。不像我们一到公开场合发言，先是要来一大通客套话，再一个自我贬抑的谦虚话，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中规中矩地说出一些观点。台湾教授几乎一上来开腔，就直奔主题，免得浪费时间。这种风格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是印象最深的还是台湾师大的温丽明教授的发言。她是一个中年女士，有很好的表达能力，发言时像歌星那样拿着麦克风在台下的听众前走来走去。她的发言时间按规定是二十分钟，然后提问回答十分钟。但是她提交的论文却有十几页纸。题目就是《全球化是否有利于教育公平？》。洋洋洒洒近二、三万字。这样长的报告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讲完呢？温丽明教授是完全脱稿来讲的，也不用电脑屏幕的演示。而是用非学术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核心思想。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的开场白显然是用来批评美国人的：“你最爱的上帝是犹太人，你的汽车来自日本，你吃的库斯库斯来自阿尔及利亚，你的民主来自希腊，你的咖啡来自巴西，你的手表来自瑞士，你的衬衫来自印度，你的收音机来自韩国，你的假期是土耳其、突尼西亚或摩洛哥，你的数字来自阿拉伯，你的文字来自拉丁文，而你却责怪你的邻居是外国人。”这个开场白很是吸引人。接下来应该是赞扬全球化的到来了。可是并不完全是这样。之后，她改用辩证法的思维来回答自己论文中提出的这个问题。这个回答的模式就是：全球化既不是完全有利于教育公平，也不是完全对教育公平有害，有的方面有利，有的方面有害。利弊参半。我很奇怪，一个台湾教授也能够把辩证法那一套动运用得那样如火纯青，收放自如。我知道他们是不学辩证唯物主义原理的。怎么也会有这样的话语套套呢？难道这个原理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吗？或者台湾教授的这个思维可能是来自中国的中庸之道。自我们就提倡一种“过犹不及”的中庸之道的思维方法。我想应该这样来理解吧。辩证法及中庸之道，基本上成了我们这个民族的一套思维方法。如果说话稍稍有些深刻，那么偏激与片面的指责就会铺天盖地地向你袭来。而一旦被指责为偏激与片面了，那么你的观点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这一套东西既能够阻止人们深入探讨，又能够很有效地打击异己。还可以扮演一贯正确、伟大及光荣的角色。但是，就是这样全面而正确的思维却没有能够制定出一套全面的制度，也没有什么重大的发明。数千来，说来说去就是那“四大发明”。而且“四大发明”也似乎看不出什么中庸之道在起作用，更看不到辩证法有什么功劳。发明火药的据说反倒是一些炼丹的道士，他们的目的只是想长生不老，并不是想证明什么中庸之道的。发明纸的蔡伦据说是一个太监，大概也是想为了解决一下擦屁股的老大难问题吧。而指南的针的发明很显然是为了解决看风水宝地难的问题。似乎没有一样是与中庸及辩证法联系在一起的。当台湾师大的温丽明教授一说用辩证法来思考时，我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果然不出所料，她的结论与我的猜测完全一致。那么，这样一套圆润完满的话语，说完以后究竟要说明什么呢？难道就是要纠正别人的完全赞同全球化与完全否定全球化的思想观点吗？可是，整个会议期间并没有一个人是偏执地执一种赞扬或否定的观点，那么这样的批判不是多此一举吗？我在听的过程中，一直在这样想。

温丽明教授的发言完了，接下来就是听众提问题了。时间有的是。但是，温教授站着在那里等候大家来发问时，全场却没有一个人来提问。温教授很无趣地被主持人请回了自己的坐席。我想其实，我当时只想提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大家你对您的精彩发言没有问题？但是终于考虑到与主题无关而没有发问。为什么没有问题呢？因为你是用辩证法来思考的。什么都给你讲到了，但是什么都不是深刻的。没有人可以提出不同意见。因为任何意见都被你的话语套套框在下面了。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迷惑人了。如果要在辩论中不给予人们任何责难的机会，那么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运用辩证法来思考、来表达。把什么话都说得天衣无缝，看你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如果没有什么挑剔，那么他自然就是永远正确了。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一切学术探讨都是多余的。我曾经听过一个学者说过，学术讨论与其对得含含糊糊，不如错得明明白白。与其对得肤浅，不如错得深刻。开了几次学术研讨会，都发现我们的讨论很快就难以深入下去了。因为没有几句话，大家都在不约而同地使用辩证法了。这东西一出，天下就已经定了。大家还说什么呢？但是，我感觉惊讶与悲哀的是，台湾教授居然也学会了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