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降头1976完整版:《我认识的鬼子兵:杀人恶魔》第二部分 轰炸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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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的鬼子兵:杀人恶魔》

作者:方军

 

第二部分 轰炸重庆


    松井老头儿一开始就帮过我的忙,这使我非常感激他。
    事情是这样的:开摩托车去松井家要经过一个长100米的坡道。如果中途不停车,问题倒不大,可以一直顺利开上去。偏偏那天在这个坡道上有家人订饭,我得停一下。等我再起动时,由于油门过大,摩托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大吼着从我两腿间蹿了出去。只见它“轰”地一声,腾空而起,又重重地摔在坡道上。惊魂未定,我发现松井老头儿订的饭已从箱子里甩出来,在坡道上不紧不慢地跳着华尔兹。它一转一歪、一转一歪,顺坡而下。阳光照着它圆润的身体,忽明忽暗,忽暗忽明。
    松井老头儿订的饭叫“中华盖浇饭”。中国国内没有这种国粹,日本全国倒有这种中华料理。这种中国饭卖700日元,合日本工人半小时工资,它是由一大碗米饭浇上肉炒白菜一类东西组成的。卡路里、维生素、蛋白质、脂肪和植物纤维的含量,足可以使一个健康人在热量充足的情况下工作半天。
    中国料理经过日本厨师的革新和改造,变成了适合日本人口味的外国菜。这些中国料理的表面又罩上一层透明塑料薄膜后,就使原本平常的食物增添了神秘色彩。撩开以前就能窥视到它的色香味形,能让人产生馋涎欲滴的冲动。日本国外卖的中国料理,都必须罩上塑料薄膜“面纱”,它的作用除去引发食欲刺激之外,还能让人感到卫生和温度。这样就可以让客户在没有心理障碍的情况下放心享用。
    松井老头儿的家在坡道拐弯处。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理按响了他家的门铃。一个一瘸一拐的老人开了门,露出一张慈祥的脸,无疑这就是松井先生。我老实对他说:“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您订的饭看着很干净,其实它已经在马路中间跳过华尔兹舞了,——我刚才在坡道上翻过车,实在抱歉。”
    “华尔兹?你说它跳过华尔兹?”松井老头儿乐了。他慈祥地看了我一眼,说:“你是中国留学生吧?咱们初次见面。既然这碗饭跳过华尔兹了,那么你就放在这儿吧。我吃不吃没关系,关键是你的老板他要不高兴的。他不会关心你翻不翻车,他关心的是这碗中华盖浇饭的利润。这碗先放下吧,一会儿你再给我送一碗来。小伙子,驾驶摩托和驾驶飞机一样危险,你可要小心。”
    善解人意,助人为乐。这是松井老头儿留给我的第一个印象。
    在与松井老头儿接触的一年多时间里,我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他喜欢看书,却不喜欢修饰。他还有一套自己的理论:“打扮是为了给异性看,而我从不出门,修饰干嘛?”
    与其说松井是个普通的日本老头儿,不如说他是个比大学教授更有思想的学者。
    与其说日本国民不关心政治和历史,不如说关心这些的人,着实能让中国学者自叹弗如。
    这就是原侵华日军老鬼子松井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老鬼子松井眉清目秀,不过他的左腿细得像根歪扁担。我摸过那条腿,是条没有肌肉的真腿。通过多次聊天我才知道,松井原是飞行员,二战中轰炸重庆时被中国军队击伤飞机而致残。我每次送饭,都要和他聊一聊。和他聊,我感到比听大学教授讲课还有意思。后来聊不过瘾,干脆休息日常去这个残疾老人的家。
    松井是个飞机迷、书迷、历史迷。我在他家了解到许多关于飞机的知识,看到许多中日战争时的照片,读到过许多关于二战时期的历史资料。我为能认识他而感到庆幸。我认为他应该去大学当教授,不管是教历史或者是教飞机,他都是好材料。
    松井先生温文尔雅。松井夫人也是个和善的日本妇女。她到处做临时工,每天勤奋地早出晚归。我就看见过她在离我们饭店不远的一家日本料理店里洗盘子,也是昏天黑地猛干,像外国留学生一样。她比松井先生小30多岁,看着她轻盈的背影,我小声告诉松井一句中国的俗语:你是“老驴吃嫩草”。松井听了不见怪,他只是懒洋洋地向里屋喊道:“嘿——,你过来一下。”

    他指着我对妻子说:“他说你是嫩草。”
    松井夫人跑出来跪在我面前榻榻米草席上给我倒上茶,十分不解地问:“什么叫嫩草?”
    我给她解释:“中国男人在形容年轻的女孩子或风韵尚存的漂亮女人时,都爱用碧绿、鲜嫩、柔弱的小草作比喻。”夸中国女人和夸日本女人会有截然不同的效果。她听了嫣然一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还显出几分羞涩。
    松井先生看着夫人的表现,摘下老花镜,放下手中的报纸,诡秘而又小声地告诉太太:“可是他管我叫老驴。”说完,他得意地看看我,又看看夫人。
    “是吗?”过了一会儿,松井夫人才明白这句中国俗语的含义。她羞红了脸,说:“原来如此。那么,中国男人也是很坏呀。”
    我不无感慨地叹息道:“如果我像松井先生那样,怕是比我大15岁的女人也找不到了,只好一个人生活一辈子喽。”说到这儿,我狼狈地抹了一下鼻子。松井又放下报纸,从花镜上面的缝儿里瞄了我一眼说:“没那么可怜吧。像你这么狡猾的人,当一头老驴怕是不难吧。”
    我们三人都放声大笑起来。
    但是,她知道他在侵华战争时轰炸过中国重庆市。
    二
    老鬼子松井爱飞机。他能迅速从书架上找出几本杂志,信手翻出其中的章节,给我讲解今日美国战斗机、中国战斗机、苏联战斗机、北欧战斗机的各种性能。他说今天的飞机和过去的飞机不同,备有自动装置。即使飞行员受了伤,自动装置也会帮助人安全降落。对此,我将信将疑。当他讲到日中战争中日本的各种飞机和舰只时,我就专心地听。
    他翻开罗斯基尔写的《海战》第一卷告诉我,1941年12月太平洋上日本海军综合实力为:主力舰10艘,航空母舰10艘,重巡洋舰19艘,轻巡洋舰18艘,驱逐舰113艘,潜艇63艘。而美国拥有主力舰9艘,航空母舰3艘,重巡洋舰13艘,轻巡洋舰11艘,驱逐舰80艘,潜艇56艘。
    我问他:“你是空军,为什么要关心海军呢?”
    他说:“我是空军,但我一定要关心海军的事,因为日本海军的航空母舰,使日本空军的续航能力大大增加。比方我们去轰炸重庆,中国政府军的少量战斗机要从汉口等机场起飞,对我们进行空中拦截。这时我们日军的战斗机也要阻止中国政府军的拦截,而战斗机的续航能力很低,只有零式战斗机能完成这个任务。零式战斗机,它的速度、上升力、运动性和续航能力,在日本战斗机中都是最好的。它的存在大大鼓舞了日本空军的士气。似乎有了它,打败美国人、打败中国人,都近在咫尺了。当时别说中国造这么好的飞机,连比这个次的飞机都生产不出来。现在想起来,好飞机不但没有帮助日本走向胜利,反而使日本走向了失败。”
    松井又翻开英国军事理论家巴兹尔·亨利的著作给我看。书中写道:“1941年11月初,离太平洋战争只有4个星期,零式战斗机增长了航程,可从台湾飞450英里到菲律宾,再飞回台湾,航程大大超过同盟军所有的战斗机。因此,航空母舰就可腾出来,供袭击珍珠港之用。日本由于武器质量上占优势,特别是零式战斗机质量上占优势,数量上的优势愈发加强。”
    除去续航能力最强的零战式战斗机之外,松井还给我讲了飞燕三式战斗机、96式陆上攻击机、二式水上飞机、100式重型轰炸机、100式司令部侦察机、屠龙战斗机、舰上攻击机和紫电型战斗机的战斗能力、续航能力。

    松井见我仔细听,又接着对我说:“这么多性能良好的战斗机除去鼓舞日本空军士气外,还使当时的山本大将酝酿了一个偷袭珍珠港的计划。1941年12月7日晨,6艘航空母舰组成了一支日本海军部队,对夏威夷群岛的美国海军基地珍珠港进行毁灭性的空袭。这一袭击是在宣战之前进行的,承袭了1904年袭击中国旅顺口的先例。日俄战争就是以袭击旅顺口开始的。当时,偷袭珍珠港的突击部队经千岛群岛,绕了个大圈子,人不知鬼不觉地从北面南下夏威夷群岛。然后趁日出之前,在离珍珠港约300英里的地方,用360架飞机发动进攻。美国8艘战列舰中有4艘被击沉,一艘搁浅,其余都受重创。仅仅花了一小时多一点时间,我们日本就控制了太平洋。作为报复,1945年8月6日8点16分,美军飞机B29在广岛投下一颗原子弹。广岛人口34万,当时就死亡7万8千人。”
    和松井老头儿聊天,让我感到他三句话不离飞机、不离与飞机有关的战争史。
    “战前我受过高等教育,卢沟桥事件之后我就被卷了进去。我一开始就在空军。我驾驶过三种飞机,轰炸过重庆市。那个年代,不去是不行的。我的轰炸机被中国政府军地面部队击伤,回国后冷静地思考了几十年。
    “1942年我回国后,躺在东京的防空壕里,听着轰轰隆隆的美国飞机声、炸弹爆炸声,我就想:我们去轰炸别人,所以别人才轰炸我们。美国人为什么和中国人一起报复我们呢?我们日本国那么多敌人,全是我们自己树立起来的。
    三
    “当时美国飞机几乎天天来轰炸日本,我的腿在轰炸重庆时被中国地面炮火击伤的部位还在恢复中,所以就天天躺在防空壕里。我关心飞机。所以家人也关心飞机,他们告诉我与昨天来的B27不同,今天来的是8架B29远程轰炸机。其实,光听机声我就能听出是什么飞机,连飞机投完弹的一瞬间发动机细微的变声我都能听得出来。那时的日本,除去地震就是轰炸,大地总在波动。整个日本列岛处在恐慌和烈火之中。这烈火是我们日本兵在中国、朝鲜、菲律宾、马来西亚和美国燃起的。如今,它烧到了日本本土上。”    松井先生在谈到飞机时,总用一本书或一双筷子在空中比划着。他又拿出1945年在防空壕里写下的日记给我看:
    “1945年3月10日,美军空袭东京,一夜之间夺去10万人的生命,使100万人失去家园。
    从1942年4月18日开始,美军开始利用在太平洋上航空母舰起飞的飞机轰炸日本。空袭日本以来,美机飞行17,000多架次,共投下炸弹10万吨,使日本国民死35万人,伤42万人,有221万户受灾。”    松井先生说:“我当时一边写日记,一边鲜明地感到,这地面不断传来的震颤和爆炸声,正是世界人民对我们日本民族的怒吼和报复。
    “1940年和1941年,我多次飞往重庆投过炸弹。我亲眼见过炸弹在地面爆炸时的情景:先是一个个爆炸的闪光点,跟着就是一个个圆形冲击波;圆形冲击波迅速扩张后,就是腾空而起的浓烟。我只看着飞行图操纵飞机做俯冲动作,下面死了多少人,不得而知。我的飞机被击伤后,我非常害怕飞机落下去。摔死的恐怖和被中国人捉住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尽管缺氧,我用尽生命的力量驾机往回飞行。
    “现在日本右翼势力竭力主张为当年发动的侵略战争辩护。我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感到,这种辩护对日本民族的将来,没有任何好处。忘记战争,就没有和平。
    “1996年桥本首相在‘日本战没者慰灵祭’上发表悼词时说:‘每当我思念起那场激烈至极的大战中,怀着对祖国安泰的期望,想念着家庭,零落在战场、倒在战祸中或丧身异国他乡的300万战亡者时,心中不禁充满悲痛。’
    “我对桥本的演说不满。是我们先轰炸重庆和珍珠港,美军轰炸东京是在其后。光说东京挨炸不好,这样会使日本年轻一代产生错觉。我们日本产品要融入世界,心理也要融入世界,为各国人民所能接受。”

   我问松井:“桥本首相的脖领子是不是被无数人提着呢?”松井说:“1996年日本国会提出了一个不明言‘侵略’的决议。这个‘决议’遭到了占日本国会议员人数三分之一共250人的反对,日本全国有500万人之众提出了抗议。你说桥本首相的脖领子被多少人提着呢?”他反问我。
    松井给我看美军在广岛投下原子弹时的照片,给我看空袭日本的照片,日本兵死亡的照片和日本国民在战争中受害的照片,还给我看轰炸重庆的照片。

    看轰炸重庆的照片,我问他是他亲手拍的吗?他笑了。他说那时的飞机进行投弹时要俯冲,可没有今天美国空军在海湾战争中所使用的现代化军事科技。万米以下是非常危险的,不可能自己摄影。面对轰炸重庆的照片,我心情沉重。我告诉松井:“1973年,我当铁道兵时去过重庆,建设歌乐山火车站。那时,我们铁道兵修建的襄渝铁路的终点就在重庆。一个夏日的夜晚,我和一个战友去红港码头散步,看到山城的灯光和满天的繁星连成一片倒映在江水之中。面对码头上一对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闻着婀娜多姿的南国植物所飘散过来的阵阵幽香,我感到重庆就是人间天堂。”
    我不断翻弄着松井收集的历史照片,可是我印象中的“美丽山城”与面前的“被轰炸的重庆”对不上号。我们中华民族辽阔的土地,我们祖祖辈辈相依为命的美丽家园,岂容日寇的铁蹄蹂躏?我们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岂能俯首贴耳跪地而降?我们蔚蓝色的祖国领空,岂容日寇的飞机肆扰?!
    我这个人城府不深,是个喜怒哀乐溢于言表的人。我冷下脸来告诉松井,我在中国军队服役时是优秀射击手。要是抗战时我在重庆,今天你就别订饭了。松井老头儿听了并不生气,表示理解。聊到很晚,松井夫妇竟打电话让电器商把一台音响送到我家里,说是要表达他们难言的心境。
    我打开包装,插上电源,已是满天星斗。听着带有重低音的提琴曲,我总感到那是松井操纵的重型轰炸机在重庆上空向下俯冲。那细细的高8度,似乎是被炸死的重庆少女的冤魂在呐喊,充满了悲愤和苍凉。
    我从没欣赏过音乐,倒是老鬼子松井送我的CD音响,使我感受到了音乐的魁力!
    我不能说这台CD音响上沾有中国人的鲜血,但我想到我叔叔是被侵华日军杀死的,他被晋察冀军区追认为战斗英雄;村里父老乡亲为他建的抗日勇士纪念碑至今仍耸立在村头。想到这些,我就趁着夜色,把音响端出门外,扔到垃圾堆里。
    抬头望月,那个夜晚的月亮特别圆。我相信那明月就是我叔叔的目光。
    每年“八·一五”前,日本电视台都要播放二战的纪录片。看到其中有轰炸重庆的片断,我急忙给松井去电话。看着飞机俯冲嘉陵江和长江汇合点重庆的情景,松井老头在电话里大叫了起来:“这就是55年以前的情景!”

   看到浓烟滚滚、烈火熊熊、尸骨遍地、断壁残垣的山城重庆,松井说他也很难过。他在电话里告诉我:“是我,是日本给中国人民带去了灾难,带去了不幸。”松井问我重庆人是否能看到这些历史镜头。我告诉他中国国内的资料片太少,所以我录了下来,准备回国后交给重庆市领导,让中国的年轻人永远记住这些惨痛的历史画面。
    “八·一五”前后,在日本出版的中文报纸上刊登了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国各地挨炸的文章。其中有一篇“蒋经国之母遇难经过”,我看了忙用日文电脑译出,交给松井先生。全文如下:
    蒋经国之母遇难经过
    1939年11月2日下午,日军出动4架“黑寡妇”轰炸机对溪口实施轰炸。蒋介石祖居丰镐房高大华丽,十分醒目,正是日军重点轰炸的目标。不一会儿,丰镐房一带就落下数十枚炸弹,瓦砾四溅,血肉横飞。正在房内安歇的毛夫人(即毛福梅)听到轰炸声,慌忙从丰镐房后门逃出,但走至弄口时又想起房门未锁,便返身锁门;再走出弄口时,适值日机投弹,炸中弄口的围墙,墙壁突然坍倒,将毛夫人砸压在下面。毛夫人当即殒命,卒年56岁。
    日机走后,溪口镇镇长蒋立祥带人寻找毛夫人,但找至天黑仍杳无踪迹。蒋镇长知事态严重,急忙向上司报告。次日,奉化县县长何杨烈赶到溪口,发动民众在丰搞房一带残垣断壁中查找。最初发现的是一只胳膊,手腕戴一金锡,乡亲们认定必是毛夫人无疑,待挖出遗体一看,正是毛夫人。
    蒋经国闻知噩耗,异常震惊,当即乘专机飞杭州,然后改乘一辆黑色小轿车急驰溪口。一进丰镐房,蒋经国就伏在母亲遗体上,号啕大哭。
    由于战事频繁,更因毛夫人身份微妙,为免于刺激宋美龄,蒋经国没有为母亲举办正式葬礼,而是将她暂葬于其生前念经的地方——摩诃殿北隅。墓前竖碑一座,上题“显妣毛太君之墓”,系国民党元老吴稚晖所书。在毛夫人遇难处,也立一碑,上刻蒋经国题写的“以血洗血”四字,借以铭志。
    松井看后感慨万千。事过50年,他头一次知道,连蒋介石老婆都让日本空军炸死了。
    四
    松井说每年“八·一五”前日本电视网都播二战纪录片,虽然教科书上没有这些历史,但不少日本学生从纪录片中模糊地知道一些历史事实。松井特别赞赏德国人对侵略战争认罪的开明态度。他认为这正是经济、政治大国与狭隘岛国国民心理的鲜明对照。
    他给我看1996年8月21日《每日新闻》上的一篇文章。该文说德国根据纳粹犯下的罪行,用法律规定出对受害国家与个人进行认真赔偿。该文还说:
    “从1956年《关于对纳粹迫害牺牲者赔偿联邦法》制定以来,截止1993年1月,德国对犹太人付了710亿马克的赔款。对英、法、荷兰等欧洲12个国家支付了9亿9千万马克的赔款,还对以色列单独支付了34亿马克的赔款。东西德合并后,德国又对俄罗斯、乌克兰等三个国家支付10亿马克,对波兰支付5亿马克的战争赔款,而且没有宣告结束。目前总共支付了905亿马克的赔款。估计到下个世纪初,德国将付出1000多亿马克。”
    松井说:“相比较之下,我们日本付了多少战争赔款呢?日本从1954年到今天总共向18个国家付了相当于德国战争赔偿费零头的6565亿9000万日元的战争赔偿费,其中包括法国、西班牙、荷兰等欧洲国家,却分文未给中国。而且,就此宣告结束了所有战争赔款问题。

    “中国遭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为时最久,牺牲最大。据《人民日报》报道,死亡军民在2000万人以上,伤1000万,直接经济损失5000亿美元。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中华民国政府和印度政府,各自在与日本单独讲和条约中放弃赔偿请求权。至于北越和北朝鲜则没有机会交涉赔偿,因为日本片面地只与南越和韩国交涉,而留下北越和北朝鲜未获得赔偿的后遗症。中国的舆论有过要求战争赔偿的呼吁。”松井翻出一份中国国民党监察委员于树德等撰写的《对日和约的意见》。这篇文章发表于1947年9月15日中国《大公报》日本报纸曾经转载:
    “吾国乃缺乏资金之国家。拆旧工厂,作为赔偿,我国必须准备偌大资金作为搬运装置开工等费,故赔偿中不能不要求一部分现金。过去我国对日战争,每次缔和,日本都要赔款若干万两。他们都以我们的赔款,发展他们的工商业。日本经济发展之所以有今日,实多借助于我国的赔偿。今日本战败,我们按例要求一部分现金赔偿,实属正当而合理,应该据理力争,不容稍存客气。”
    松井说:“中国有国民党和共产党,有蒋介石和周恩来,他们放弃战争赔款的文件、理论、谈话,我至今没有看到过书面文字。我这个侵华日军,我这个当年开飞机轰炸过重庆的老飞行员,感到不可理解。为什么不要战争赔款?这不但要说服亿万中国人民,也应该让我们日本国民理解。你当过记者,请你无论如何找到相关文件给我看看。我总会死去,但离开这个世界前,我不愿再有什么遗憾了,我要坚持到头脑清醒的最后一刻。日中两国间的历史,应当弄清楚才好,倒底是日本不给还是中国不要呢?
    “最近,民间赔偿和慰安妇赔偿问题又重新提出,日本国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对中国人民表示歉意。如果一拖再拖,死活不认帐,这既不符合中国国民的民意,也不合乎大部分日本国民的愿望。”
    五
    每一次去老鬼子松井家,我都要飞速地跑出去几次。到日夜都开门的小店里复印我记不住的东西。我对他说:“对不起,松井教授,我想复印一份可以吗?”他说:“你管我叫教授?我可当不了那玩艺儿。不过,几十年来,我一直都是坐在家里看书。我想我看的书可能不比教授少。但是我的学生经常窜出窜进,这可不成。”
    作为50多年前就在中国领空纵横驰骋的老飞行员,松井有他见识独到的一面。他认为侵华日军较之中国军队的第一个区别就在于有文化。日本兵大都受过初等教育,而中国兵多是文盲。在经济力量上,至1937年,日本的现代工业产值在国民经济总产值中已占80%,各种轻、重工业产品均能制造;而当时中国的现代工业产值在国民经济总值中仅占10%。在农业方面,日本当时已使用机械,而中国几乎全部依靠人力、畜力。1937年,日本工业总产值为60亿美元,而中国仅13亿美元。生铁产量,日本为239万吨,中国95万吨;钢产量,日本735万吨,中国仅55万吨;石油,日本为39万吨,中国仅0.02万吨。
    松井说两国之间另一差距就是军事工业。1937年,日本军事工业投资达22亿日元,能大规模生产重炮、坦克、飞机、军舰。而中国的军事工业薄弱,除能生产“汉阳造”步枪外,不能制造重武器。“汉阳造”还是光绪年间,中国的张之洞、辜鸿铭请德国克虏伯工厂建造的。国民党军队有少量飞机,都是外国制造的,而共产党军队一架飞机也没有。1941年,日本已有用于作战的飞机5088架。
    听着老鬼子松井说日中战争中中国的落后,我既感到无奈,又感到不高兴。他不等我说什么,就敲着一大摞航空杂志,对我发议论:“不过,战争的最后胜败不在武器。零式战斗机虽好,日本国不照样在1945年8月15日在美国密苏里号战舰上签字投降吗?战败50年来,我一直关注世界局势。美国军队武器好不好?还不是败在越南人手里!这和我们日本人在中国的失败是同一个道理。”
    眼前的老鬼子松井令我困惑:
    他曾驾“零式”机拦截中国政府军战斗机,曾驾100式重型轰炸机轰炸重庆,亲手炸死的中国人起码在3位数字以上;但他今天的明智,又显然在日本政府大臣之上,他究竟是怎样一个日本人呢?我又如何将这样的日本人向中国的年轻一代作介绍呢?
    我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