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花香费玉清:信息科学哲学--------第二次文艺复兴与信息化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6 07:56:00
作者:斯莫林(Lee Smolin),加拿大圆周理论物理研究院(Perimeter Institute for Theoretical Physics)学者
   斯莫林(Lee Smolin),浏览:http://www.21chinaweb.com/bbs/ShowPost.asp?ThreadID=39
Lee Smolin文献索引: http://scholar.google.com/scholar?q=Lee+Smolin&hl=en&btnG=Search
翻译:林世昀


时间如时钟一样"滴答"前行


空间由一条条线编织而成

  环圈量子重力理论预测,空间就像原子一样:在测量体积的实验中,我们只会得到一组离散数字的集合,体积由独立的小块组成。另一个我们可以测量的量是边界B的面积。一样,运用本理论计算,所得到的结果亦是毫不含糊的:这个曲面的面积也是离散的。换言之,空间并不是连续的。它只由面积与体积的特定量子单位所构成。

  测量体积和面积时,可能得到的数值,是以所谓的「普朗克长度」(Planck length)为单位。这个长度与重力的强度、量子的大小和光速都有关。它标示了空间几何不再连续的尺度。普朗克长度非常微小:10-33公分。非零的最小可能面积,就是普朗克长度的平方,也就是10-66平方公分。而非零的最小体积,则是普朗克长度的立方,10-99立方公分。因此,理论预测,每立方公分的空间里,约有1099个空间量子。空间量子之微小,小到一立方公分里的空间量子数目,竟比整个可见宇宙所包含的体积(1085立方公分)还多。

自旋网络
  关于时空,我们的理论还告诉了我们什么?首先,这些体积与面积的量子态看起来像什么?空间是由一堆小方块,还是小圆球所组成的?答案是:都不是,没有那么简单。话说回来,我们还是可以画出代表体积与面积量子态的图示。对于研究这个领域的同行来说,这些图示非常漂亮,因为它们能连接到一个优雅的数学分枝。

  要看这些图示怎么运作,可以想象我们有一块形如正立方体的空间。在我们的图示中,我们以一个点来描述这个正立方体,它代表一个体积元,还有六条线向外伸,每条代表正立方体的一个面。在这个点旁边有一个数字,是用来标记体积的大小,而每条线旁边的数字,则标记着这条线所指表面的面积。

  接着,假设我们在正立方体的顶面摆一个金字塔。这两个共享同一个面的多面体,就用两个点(两个体积元)和两点之间连结的一条线(代表两个多面体邻接的面)来表示。正立方体还有其它五个面露出来(五条向外伸的线),金字塔则有四个(四条向外伸的线)。很清楚的,除了正立方体与金字塔,含有其它形状多面体的更复杂排列,都可以用这些点线图示来加以描述:每个多面体的体积变成一个点,或称「节点」,多面体的每个平面则变成一条线,而连接节点的线,就代表多面体之间邻接在一起的面。数学家便把这些线条图示叫做「图」(graph)。

  现在,在我们的理论中,我们把多面体的形象丢掉,留着图就好了。描述体积与面积量子态的数学会给我们一套规则,让我们知道节点和线要怎样才能连接,以及图里头哪里可以放什么数字等等。每个量子态都对应到其中一个图,而每个合乎规则的图也对应到一个量子态。对所有可能的空间量子态来说,图是一种很方便的速记法(量子态的数学与其它细节太复杂了,没有办法在这里讨论;我们最多只能展示一些相关的图示而已)。

  比起多面体,图是一种比较好的量子态表示法。尤其是,有些用奇怪方式连接的图,并不能转换成整齐的多面体图案。比如说,要是空间是弯曲的,不管我们用任何画法,都不能把一堆多面体适当地嵌合在一起,可是,我们还是很容易把图画出来。的确,我们可以拿出一个图,然后由它算出空间的扭曲程度。由于空间的扭曲就是重力的来源,这些图示便构成了重力的量子理论。

  为了简单起见,我们通常把图画成二维的,不过最好还是把他们想象是充填在三维空间中,因为那正是它们所代表的。但这里有个观念上的陷阱:图的线和节点并不是存在空间中的特定位置上。每个图的定义,要视各个单元连接在一起的方式,以及它们与一个定义良好的边界(如边界B)之间的关系。你用来想象「图」的三维连续空间背景,并不能当做独立于图之外的一个实体。线和节点就是所有的存在;它们就是空间,而它们连接的方式就定义了空间的几何。

  这些图叫做「自旋网络」(spin network),因为它们上头标示的数字,和一种叫做「自旋」的量有关。这是英国牛津大学的彭若斯(Roger Penrose)在1970年代早期首先提出,而自旋网络也许会在量子重力的理论中,扮演某种角色。1994年,当我们发现我们的精确计算与他的直觉不谋而合时,不禁雀跃万分。熟悉费曼图(Feynman diagram)的读者,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自旋网络并不是费曼图,尽管它们从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类似。费曼图表示的是粒子间的量子作用力,是从一个量子态进行到另一个量子态的;而我们的每个图代表的却是某个空间体积与面积的固定量子态。

  图里头个别的节点与边线,代表的是空间的极小区域:一个典型的节点代表一个大小约为一个普朗克长度立方的体积,一条典型的线则约代表一个普朗克长度平方的面积。不过原则上,对一个自旋网络的大小和复杂度,我们的理论并没有任何限制。如果我们能画出一个我们宇宙量子态的详细图像(亦即被星系、黑洞和其它物体的重力所弯曲的空间几何),那么,这个巨大的自旋网络的复杂度是无法想象的,它的节点多达10184个左右。

  这些自旋网络能描述空间的几何,可是包含在那个空间中的所有物质跟能量要怎么办?那些占据空间中某个位置与区域的粒子与场,我们该如何表示呢?粒子(如电子)对应的是某些型式的节点,可在节点上加注更多的标记来表示;场(如电磁场)也可在图中的在线加注额外的标记来表示。至于粒子与场在空间中的移动,则以这些标记在图上一步步的跳跃来表示。

一步一滴答
时间犹如无数个时钟的滴答声,一格格地前进。 

  会移来移去的不只是粒子与场。根据广义相对论,空间的几何也会随时间变化。空间的弯曲会随着物质与能量的移动而改变,其波动则可以像湖面上的涟漪般穿越空间。在环圈量子重力中,这些过程便以图中的变化来表示。它们随着时间,以连续若干「步」(move)的方式演化,每走一「步」,图的连接性质都会改变。

  当物理学家用量子力学来描述现象时,他们会去计算不同过程的或然率。我们应用环圈量子重力来描述现象的时候,也是做相同的事情,不管是在描述粒子与场在自旋网络上的移动,或是空间几何本身随时间的演化,都是一样。特别一提的是,加拿大滑铁卢圆周理论物理研究院的提曼(Thomas Thiemann),已经导出自旋网络步进的精确量子或然率。有了这些,整个理论就完全确立了:我们有完整定义的步骤,任何在我们理论规则的世界中,所能发生的任何过程的或然率,都可以计算。剩下的就只是实际去计算,算出对各类实验观测结果的预测。

  爱因斯坦的狭义与广义相对论,把空间与时间结合成一个单一、融合的实体,称为「时空」。而在环圈量子重力里用来表示空间的自旋网络,则变身为我们所谓的「自旋沫」(spin foam),来纳入时空的观念。加入了另一个维度(时间),自旋网络的线便长成了二维曲面,而节点则长成了线。自旋网络变化的转折处(之前讨论的「步」),现在就用泡沫中的线所汇合的节点来表示。时空的自旋沫图像乃是由许多人所提出,包括罗维理、现于乌拉圭蒙特维迪亚大学的莱森博格(Mike Reisenberger)、英国诺丁汉大学的巴瑞特(John Barrett)、美国堪萨斯州立大学的克瑞恩(Louis Crane)、加州大学河滨分校的巴艾兹(John Baez),以及加拿大圆周理论物理研究院的马可波罗(Fotini Markopoulou)。

  用时空的方式来看,在某个特定时间的一张快照,就如同一张时空的横面切片。在自旋沫上取一张这样的切片,就是一个自旋网络。不过把这样的切片,幻想成有如平滑的时间流般连续地变化,则是不对的。如同空间是用自旋网络的离散几何来定义一样,时间也是由一序列个别的步所定义,每进一步,网络就重新排列一次。如此一来,时间也就变成离散的了。时间并不像一条长河般地流动,而是如时钟的滴答声一般,每「滴答」一次,就大约是一个普朗克时间:10-43秒。说得更精确些,我们的宇宙中,时间就是以数不清的时钟滴答声来流动;意思是,在自旋沫中每个量子「步」发生的位置,就有一个时钟在此滴答一声。

已通过数道检验关卡
  我已经略述了在普朗克尺度下,环圈量子重力对时间与空间有什么说法,可是我们并没有办法考察这个尺度下的时空,来直接地验证这个理论。这个尺度实在太小了。所以,我们要怎样来检验我们的理论呢?一个重要的检验是,我们能否从环圈量子重力导出一个近似理论,而它就是古典广义相对论?换句话说,假如自旋网络像是织出一块布的丝线,这就如同在问:我们是否能将几千条丝线的性质加以平均,来算出这片布料正确的弹性。当自旋网络在好多个普朗克长度之下做了平均以后,是否能以一种与爱因斯坦古典理论的「平滑布料」约略相符的方式,来描述空间的几何及其演化?这是个困难的问题,不过近来已经有学者在几个特例(或可以说是物质的某些形态)上有所进展。比如说,波长较长的重力波,在平坦(没被弯曲)的时空中传播,便可以描述为环圈量子重力理论中特定量子态的激发状态。

  另一个成果丰硕的检验,是针对一个长久以来重力物理与量子理论的谜:「黑洞热力学」,特别是和无序性有关的熵。我们来看看环圈量子重力对此有什么说法。物理学家计算关于黑洞热力学的预测,用的是一种混合的近似理论,其中的物质以量子力学处理,但时空并不是。一个重力的完整量子理论,如环圈量子重力,应该要能重现这些预测。具体而言,1970年代,现于以色列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的柏肯斯坦(Jacob D. Bekenstein),曾推论黑洞熵必须正比于其表面积〈信息、黑洞、全像宇宙〉)。不久之后,霍金(Stephen Hawking)推演出黑洞(特别是小黑洞)必须放出辐射。这些预言,名列过去30年中理论物理最伟大的成果。

  为了用环圈重力理论做计算,我们将边界B取为黑洞的事件视界。当我们分析有关量子态的熵时,我们所得到的正完全符合柏肯斯坦的预测。同样地,这个理论也重现了霍金对黑洞辐射的预言。事实上,它还对霍金辐射的精细结构做了更进一步的预测。只要有微小的黑洞被观测到,就可以研究从它发出的辐射光谱,来检验这项预测。话说回来,这可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制造黑洞的技术,更别提是小的还是大的了。

实验技术上的障碍
空间是由一条条丝线所编织而成 

  的确,乍看之下,任何环圈量子重力的实验检测,都是技术上的巨大挑战。麻烦在于,这个理论所描述的特征效应,只有在普朗克尺度这个微小的面积与体积量子下,才会变得明显。比起目前计划中最高能量的粒子加速器所能探测到的尺度(探测越短的距离尺度,需要越高的能量),普朗克尺度还要小上16个数量级。由于我们无法运用加速器来达到普朗克尺度,许多人对于量子重力理论的验证,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不过,在过去几年里,已经有一些想象力丰富的年轻学者,想出了立即可行的新方法,来检验环圈量子重力的预测。这些方法靠的是光在穿越宇宙时的传播过程。当光穿过介质时,它的波长会受到一点扭曲,而导致一些偏折(就像光穿过水面所产生的效应)或是不同波长的色散效应。这些效应在光和粒子穿过自旋网络所描述的离散空间时,也会发生。

  不幸的是,这些效应的大小和普朗克尺度对波长的比值成正比。对可见光来说,这个比值比10-28还小;就算对至今测到过最强的宇宙射线来说,这个比值也只有十亿分之一。对于任何我们能观测到的辐射,空间的颗粒结构所产生的效应都非常小。但这些年轻学者注意到,当光走过一段长距离时,这些效应会累积。因此我们可以去侦测来自数十亿光年以外,如从γ射线爆发等事件所发射出来的光与粒子。

  γ射线爆发会在非常短的爆炸内,喷发出能量范围相当大的光子。乌拉圭共和国大学的甘比尼(Rodolfo Gambini)、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的普林(Jorge Pullin)与其它人用环圈量子重力所做的计算,预测不同能量的光子会以略微不同的速率行进,因此到达的时间会有些许差异。我们可以在γ射线爆发的卫星观测数据中寻找这个效应。目前为止的精确度,约为所需的千分之一,不过,预计在2006年升空的新观测卫星「大区域γ射线太空望远镜」(GLAST),将会有符合我们所需的精确度。

  读者也许会问,这个结果是否意味着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是错的,因为狭义相对论预测了光速恒为常数。许多人,包括意大利罗马萨宾扎大学的阿梅利诺–卡梅利亚(Giovanni Amelino-Camelia)、英国伦敦大学帝国学院的马逵荷(Joao Magueijo),以及我本人,已经导出了爱因斯坦理论的修正版本,可以容许高能光子有不同的行进速率。我们的理论主张,原来狭义相对论中,那个不变的光速是能量非常低(或是波长非常长)的光子,才具有的速率。

  离散时空的另一个可能的效应,牵涉到极高能量的宇宙射线。30多年前,就曾有学者预测,宇宙射线中能量超过3×1019电子伏特的质子,会被充塞于空间中的微波背景辐射所散射,因此永远到不了地球。令人困惑的是,日本一个叫做「明野广域空气粒子雨观测装置」(AGASA)的实验,已经侦测到多于10个能量高于这个上限的宇宙射线。原来空间的离散结构,居然能提高散射反应所需的能量,而允许更高能量的宇宙射线质子到达地球。因此如果AGASA的观测持续下去,而且找不到其它的解释,那么我们也许早就侦测到空间的离散性而不自知了。

【本文转载自《科学人杂志》2004年2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