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西游2神威魔王:丹道法诀12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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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家养生学概要》290页)学者如果真愿跨入丹道之门,就要敢于置江湖上老、中、青三代自称得道“丹师”们的群吠狺狺于不顾,认真按师传为铸剑而凝神起火,再以金水淬火,剑得金则刚,得水则柔,使之刚柔随心,曲直如意,呼之立应,才能强兵战胜。学道之士身中有剑才能精足,精足才能炼精化气,而炼精化气才能入丹道之门。丹家扶乩称太上老君降笔云:“问君下手欲何之?当悟生身受命时。漫笑三春花间柳,淫根情种是仙基。”(《道乡集》)


2005年9月9日,台湾大学李伟泰教授来访,恰值美国明道大学校长张绪通教授在京讲学,几个主持其事的学生来车接我和李伟泰教授陪他吃饭。张绪通教授早年留学于日本和美国,取得医学博士学位后四处行医并创立美国道学会,他所著《性理之道》已译成中文在国内出版(北京中软电子出版社2002年)。在这本书中,他将丹道的某些筑基功,如“一擦一兜,左右换手,九九之数,真阳不走”(他称之为“雄鹿功”)、女丹功“太阴炼形法”之揉乳房(他称之为“雌鹿功”)皆作了研究和实践,应该说他是一位有实践经验的道学家和性学家。老子《道德经》云:“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64章)张绪通教授在1993年《道的性理学》讲稿中,将“合抱之木,生于毫末”解为“育苗”;“九层之台,起于累土”解为“筑基”;“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解为“行功”。他将“筑基”与《素女经》、《天下至道谈》、《合阴阳》等书所记载的女子性高潮特征及“九气”之说相比附,认为“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就是男女性交过程中应使女性达到九个阶梯层次的性高潮,这种解释我以前未闻,确乎有些丹家所谓“说破令人失笑”的意思了。我和张绪通教授15年前就有交往,他也知道我一直致力于内丹学的研究。因此我问他男子在性交时一般说生殖器勃起可维持多长时间,张绪通教授回答说在医学上统计是3至4分钟。他说男子一般性交3—4分钟即射精,然后有一段“不应期”,再重新勃起。张绪通教授在《性理之道》一书中传授了一种“回精术”,即男子在做爱达到99%的性兴奋时(按实即丹家所谓阳极生阴之候)停下来做提肛等“鹿功”,等射精感觉消失时再重新做爱,以此维持性交时间,促使女子达到第九阶段的真正性高潮。他的书中还记述了一个病例:“有一回我接待了一位来自华盛顿特区的妇女,她的肾炎已经患了很长时间,进入后期,一个肾老早已经被切除。剩下的一个肾也开始腐烂。”最后找到病因,“像许多女人一样,她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性高潮,原因在于她丈夫的错误观念。”“我这位患者的丈夫与大多数男子一样,认为第四阶段就是真正的性高潮。”学了性理之道,“以后的性生活中,她的高潮一般都能上升到第九阶段,她的全身都得到了输通活络,健康逐步改善,最后变得精力旺盛起来。她身上残留的唯一的肾也痊愈,且保持了健康的功能”。我相信这一病例的真实性和他的判断,即连更为物欲横流和性开放的美国,大多数女人一生也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性高潮,而由此对女性生理上的损害乃至更严重的心理损伤会逐渐积累成社会问题。甚至可以说,大多数女人虽然都曾生儿育女,但她们终生都没遇上一个真正的男人,当然多数男人也没见过真正处于性高潮时的女人。有趣的是,《性理之道》还说:“科学研究表明,男子阴茎勃起的角度随年龄而异。”因之张绪通教授把人的阴茎勃起时与躯干之间的夹角作为男子健康状况和生理年龄的衡量指标,这说明他从西方医学的角度也把人的性功能当作返老还童的标准。张绪通教授时年已75岁,仍身轻体健,耳聪目明,毫无老态,我推测这是因为他传授的“回精术”实在差不多和丹道秘传的“弱入强出”的淬火之术暗合,故有此奇效耳。特别是他倡导的“早祷”和“晚祷”法,男女在性交时对坐静心,实即《道德经》所传“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62章)的静坐双修丹法,藏密无上瑜伽“大乐定”功法亦与此略同,依此而修,焉有不驻颜留春之理?那天我和张绪通教授讨论到男子要真正将女子的性能量激发出来,阴茎勃起的时间不能短。台湾大学的李伟泰教授也发表意见,认为张绪通教授所说的男性正常勃起时间在3—4分钟之内,可能是人类在漫长的生物进化过程中自然形成的。在人类进化初期的原始人阶段,人兽杂处,生存条件十分恶劣,如果再没完没了地做爱,就会遇到猛兽袭击,在做爱期间被老虎等吃掉了。我告诉他们,丹道的铸剑功,大概也是在人类进化中取得的性经验,丹家每言“一个时辰分六候,只用二候得丹头”,也就是起码在做爱时阴茎能勃起40分钟,甚至可以达到两个小时以上,感觉不出什么“不应期”(能“呼之立应”),这都是完全可以修炼成功的。


内丹学将人的“生”、“死”、“性”作为生命科学研究的重点,而人体生命的这三个关节点确实隐藏着许多奥秘未被揭示。譬如胎儿在降生时拼命要从母亲的子宫里钻出来,这种胎儿期就在潜意识里形成的心灵烙印注定了人终生都匆忙不停地向前奔,在世网里争名争利为食为家用尽心机,正所谓“凡夫皆从忙里老,谁人肯向死前休?”这种“不知老之将至”的人生存活时间在心理上感觉非常短暂,还没来得及思考和体味出人生的真谛就匆忙结束了。又譬如人在临终时,人的意识在湮入昏沉前受到激发(所谓“回光返照”),脑子里将自己一生的经历像放录像一样重现一遍,感觉过了很长时间,其实没超过五分钟。人在做爱时也一样,双方都在高度兴奋中感觉过去了十多分钟,实际上也只有四分钟,这说明人心灵体验的时间和实际的时间并不一致。丹道铸剑功所要求的时间是实际的时间,它不像平常人做爱的时间那么短暂。然而人类做爱的时间和方式,确乎和生物进化的历程有关。且不说人类的婚姻从群婚杂交到血婚制、伙婚制、偶婚制,再到一夫一妻制,出现了对近亲婚配的性禁忌,这本身就有一个演化过程。实际上,一夫一妻制在人类各民族中从来没有真正实行过,中国封建社会的一夫多妻制本质上是为维护父权家长制建立的政治制度和专制性的社会伦理观念。最初的原始人是不避血亲而群婚杂交的,这种群婚杂交时期并没有形成什么婚姻制度。人类母系氏族公社最初禁止近亲交配的婚姻制度,大概是如泸沽湖畔永宁纳西族人(摩梭人)那种只有家庭没有婚姻的自由恋爱的“走访婚制”。显然,在这种自由交配时期男子的性功能是很强的,不容易因心理或生理的束缚犯阳痿病。人类在进化中还有一个根本性的进步,就是不像其他动物那样存在一年只有少数时间才能交配的固定发情期,人类发情期的消失可使男人和女人随时产生性欲而扩大了女子怀孕机会。人类的性交方式演化出体位对面性交也为爱情和性关系的统一和谐打下生理基础。爱情、性关系、婚姻、家庭是四个不同的概念,它们在人类社会演变的历程中并不总是重合的。爱情可以导致固定配偶的性关系和幸福的家庭,但并不导致普遍的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一夫一妻制的婚姻本质上是由人类的财产、权力等经济、政治因素打造起来的。在现代社会里,爱情被金钱、权力所亵渎,一夫一妻制的婚姻因束缚人性面临破碎,同性恋、独身、母女、祖孙等生活方式使家庭多样化,纵欲、滥交、以服药等方式追求刺激的性关系使人的性功能逐渐退化。蔡华教授所著《无父无夫的社会——中国的纳人》法文版1997年由法国大学出版社出版,2001年美国纽约Zone Books出版社又出版了该书英文版,并荣获法兰西科学院2002年度法语国家大奖。我认为,纳西族人这种有乱伦禁忌、有家庭、以爱情和性关系为基础的“走访婚制” 最符合道学文化的理念,也许是人类社会婚姻制度未来的方向,因为这种人类最初的母系社会的婚姻制度,也应是人类最后婚姻制度的归宿。显然,永宁纳西族人的“走访婚制”眼下是将爱情、性关系、婚姻、家庭四者谐调得最合理的婚姻制度。


丹道铸剑功的秘密,大都隐藏在老子《道德经》、《黄帝内经》等道学典籍之中,今将这些“说破令人失笑”的内容略作提示。《云笈七签》载《王屋真人口授阴丹秘诀》云:“不敢为主而为客,侧身内想闭诸隟(同“隙”)。正展垂壶兼偃脊,翕精吐气微将通。袅袅灵柯不复空,徐徐玉垒补前功。玄牝之门通且和,销散三尸用此法。肌肤悦泽如春花,返其童颜是此术。沂流百脉填血脑,夫妇俱仙此得道。欲求长生寿无极,阴户初开别消息”。我们在这里讲的,是一种夫妇俱仙、返童长生之道,是异性双方互赠“命宝”的求爱心法,而不是单方面的采补之术,此所谓《悟真篇》“大小无伤两国全”的双修双成之法。老子《道德经》云:“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则取于大国。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国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夫两者各得其所欲,则大者宜为下。”(61章)此段经文和“不敢为主而为客,侧身内想闭诸隟”的口诀相合,亦是双修功夫中男性多采用下体位而成“地天泰卦”的根据,也是两性双方各取所需的法门。《道德经》又云:“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也。”(68章) “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执无兵,扔无敌。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69章)双修之功,在具体操作上有如两军对阵,要以不争为争,定息调停,以不泄精之闭固法(“不与”、不“丧吾宝”)取胜,弱入强出,不可轻敌躁进,要善于“用人之力”。《黄帝内经》云:“余闻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上古天真论》)又云:“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两者不和,若春无秋,若冬无夏,因而和之,是谓圣度。故阳强不能密,阴气乃绝。阴平阳密,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生气通天论》)丹道之男女双修之功,实即“提挈天地,把握阴阳”的功夫,“呼吸精气”即上咂其舌、下吸其精的采药之法,“独立守神”即“对境无心得大还”之道,“肌肉若一”则可久战不泄,“阴平阳密”则可双修双成。以上经文,我在此皆点到为止,详细功法,尚待师传口授,惟《道德经》第33章经文为同类阴阳丹法之要诀,故稍加详解,但具体操作程序,亦须师传。


老子《道德经》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第33章)其一为“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是男女双方观察异性(知人)和估量自己(自知)的技术。同类阴阳双修派丹法,称之为“择鼎”,对乾鼎、坤鼎的年龄、体貌、发肤、声音、生殖器的形状、个人性情、目光乃至体温,皆有具体之要求,且因之将乾坤二鼎分作不同等级,应用于不同的修炼程序,坊间之房中术书和丹经大多载其消息,读者不难据此揣摩。张三丰真人《择鼎歌》云:“粉红云,野鸡舌,唇若涂朱肤似雪。聪明智慧性温良,神光赤彩发纯黑。气清视正步行端,方用中间算年月”,由此可见彼家丹法之一端。但仅就一般留春驻颜的双修功夫而论,女性可以观察男性的鼻子、手指,估测对方性器官的大小、形状和强弱;男性可以观察女性的口和唇、眼睑、面颊、颧骨、面纹,估测对方性器官的状况和性欲高低。《印度爱经》和《西藏欲经》则按生殖器的大小和性满足的程度、性格特征依次把男性分为兔子型、雄鹿型、公牛型、种马型;女性则依次分为莲花型、图画型、海螺型和大象型,并以面部和身体的痣来预测女人的性生活及命运。丹家则较为看重不超过40岁最好是30岁以内花心较浅的莲花型女人。陈健民上师记述山西大同和湖北沙市的少女有生“螺旋脉”者,为丹家首选,实则这是清末采补家流传的说法,此类生殖器又称“二道门”,不过子宫位置较浅,交媾时深入子宫口对女性易产生伤害。双修之法,关键是“自知”和“知人”,不管属于什么类型,在感觉和体验上最适合自己的配偶才是最佳的。选择异性的原则,首先是要在心理上“一见生情,心灵相通”,其次是在生理上“乾刚坤柔,配合相包”,以销魂而生大乐,可入天人合一的空境和灵境,为最高的择偶标准。“知人”和“自知”之法,还包括在行功时能相互配合,能知对方之机,自觉掌握行功的火候,心息相通,进退得中,融合为一,方为“明智”。如此男知女,女知男,既得人,又得法,先有自知之明,才能选择适合自己的配偶且在行功中能预知和掌握配偶的行动,以此自知和知人之智而期双修双成。其二“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亦明胜人者先须自胜之理。丹家行功最担心者,莫过于因两情相悦而忘乎所以,在关键时刻“急水滩头挽不住船”,双方如猛兽般失去控制,桶底脱漏而一泻千里,双修双败。陈健民上师云:“老年益以酒力、气力、药力,虚阳外冲,似能久战,忽一泻无余,死妇人腹上;往事见《洗冤录》,近代北平张某、西蜀传某,皆如此丧身。”(《忍精、采铅、提点辨》)自胜者必须能自制,双修之道乃男施女受逆而行之的法门,其修炼法诀要在男子,男子在双修中要能自制就须炼成铸剑之功,使之曲直随心,取舍如意,呼之能战,战则胜人,故称强而有力。男子强而有力,则可将女子的性潜能开发出来,有“死去活来”的感受,使之在生理上和心理上得到最大程度的激情和满足,不但能治愈病患、留春驻颜,而且能双采双补、双修双成。其中铸剑之法、闭固(又称大锁阳关)之诀,皆须师传口授。其三曰“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知足者即能知止,知足知止则知度,即须掌握丹道修炼之火候。《悟真篇》云:“未炼还丹须速炼,炼了还须知止足。若也持盈未已心,不免一朝遭殆辱”。如此知止知足,闭固不泄,必能“积精累气以成真”,是谓“知足者富”。《悟真篇》又云:“先且观天明五贼,次须察地以安民。民安国富方求战,战罢方能见圣人”。丹家能掌握火候调和金水,积累精气,闭固不泄,必能铸剑成功,此时可谓民安国富。铸剑成功则是双修中的强者,强者必有志,其志在于采药,采药之功须强而行之,敢于求战,得大药则丹功成就,可以成圣成仙了。“意志”是只有人才具备的“自我调节”行为意向的能力,它将铸剑的功能强行引向“采药”的目标。此法须先行踵息术疏通经络;再以敲竹唤龟、鼓琴引凤之法调理阴阳;继之以龟眼含住支机石,采弦前、弦后之阴精行铸剑、淬火之诀;随后饮薄酒千杯、牢固阴精成筑基之功,则可立志求战而强行采药炼丹了。其中“玉露寒声”是口中舌冷,“铅鼎温温”是下身发热;无形之剑,隐然身畔斩妖精;有形之剑,献出青龙惹妙铅;凡煨炉铸剑、临敌采药等诸多名目,皆须师传口授,这就是“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的大略内容。其四谓“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什么叫“不失其所”?就是保持男女双修者生理上和心理上的良性内环境,如此则可延长阴茎勃起时间,久战不殆。近些年一些江湖术士,利用互联网贩卖他们非法出版的丹道宣传品牟取暴利,神化自己得到高人传授,可以“金枪不倒”,以此诱惑那些双修派丹道爱好者和诓骗某些高官巨商。江湖术士所传的“金枪不倒”法门,是用某些药物口服或外洗以刺激男性生殖器肿胀,再以某些器具阻碍生殖器部位的血液流通,可使之勃起三个小时以上乃至十多个小时,这是很危险的。我“文化大革命”期间在地方的医疗卫生部门工作,见闻过几起这类“金枪不倒”的病例,个别农村青年于燕尔新婚之际,行房过度,阴茎暴起不倒,生殖器中淤血阻塞,疼痛难忍,大哭嚎叫,收入泌尿外科病房以手术取出淤塞的血块,则生殖器功能亦终生受损。2005年10月25日,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主持人柴静女士以“注射隆胸存在安全隐患”为题播出一则节目,内容是讲某整形美容外科医生参与发明了“打败乌克兰的专利”,“具有我国知识产权的创新性生物材料”,即向女性乳房注射聚丙烯酰胺水凝胶使乳房更加丰满。某公司经国家药品管理局批准引进乃至生产这种产品,“不仅仅注射在女性的胸部,同时还被广泛使用在人的脸部、鼻部甚至男性的生殖器中,根据材料生产厂商提供的数字,目前在中国接受这一注射方式的人超过三十万”。显然这一隆胸丰乳技术从科研,到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批准,到厂家生产及在全国推广使用,都是合法的。医生和广告宣传也声称“不开刀,不手术,一针见效,无毒无后遗症”,可惜未见当事医生及厂家、推销商自己及其家人注射此液体效果的报导,否则就更有说服力了。然而《新闻调查》却声称不断收到全国各地不同省份女性观众来信说注射此液体后身体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疼痛和硬块。电视上也出现了几个以此丰乳的女青年声泪俱下,生不如死的画面。甘肃的陆小姐对记者说:“我知道可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癌变,因为我已经出现皮疹、骚痒,我等着它癌变,一下子死掉。我宁可用这种代价来换取他们的良知”。北京协和医院整形外科专家揭露了有关部门在利益的驱动下不规范操作的事实,也是国人早已心知肚明司空见惯的。我希望国人都来注意新浪网上的这一报道,看一看我们“以人为本”的政府怎样处理这一波及30多万人的事件并分出是非,据报导国内发生在整形美容方面的事件还有多起。我不想责怪持对立意见双方的任何人,而是想由此唤醒我国的民众对传统文化的自觉,从根本上否定西方这种错误的整形美容思想,回到中华民族传统医学的正确轨道上来。必须指出,人的性器官,包括男性阴茎、睾丸、女性阴道、乳房乃至男女的肛门、内分泌器官、前列腺、子宫等,都是神圣的,是不容侵犯的!世界上最美的事物是青年男女人体的自然美,而这种最高的美永远不属于阉人,也不属于假造性器官的人。欺骗大自然是不能不受惩罚的,男子的生殖器、女子的乳房在性交中勃起是一种自然的生理功能,用外科手术或注射药物人为地破坏它们的自然状态都是丑陋的罪恶行为。内丹学认为男女性器官的生理反应是一个双向互动的过程,男性阴茎勃起能维持较长时间实际上是受到女性生殖器中阴精的激发和含育造成的。铸剑功的要害是善于掌握火候引导女性的阴精激发并充分为我所用,具体说就是设法保持这种良性的内环境,这种谓“内环境”自然包括拙著《道学通论·房中养生学》所讨论的男子肾气至、心气至、肝气至等“怒、大、坚、热、久”等条件和女子“五至”、“五欲”、“九气”(肺气至、心气至、肝气至、脾气至、肾气至、骨气至、筋气至、血气至、肉气至)等性欲体征。具备此良性“内环境”谓之“不失其所”。尽管如此,男性也要时时注意自己阴茎的热度,保持其中血液流通,且勃起时间一般不应超过三个小时,或以360次呼吸为周期使其死而复生。究竟什么是良性内环境,一是“肌肉若一”,二是“阴平阳密”。男子的阴茎为“肌”,女子的阴道为“肉”,阴茎和阴道从上到下、从外到内的不同部位反射区分别与全身的心、肺、脾、肝、肾有对应关系,在性交插入后这两者的反射区恰好相互契合,如此丝丝入扣结为一体,谓之“肌肉若一”。张绪通《性理之道》一书画有男女生殖器反射区相互对应的图示。男女双方不但要两形合一,还要两气合一,两神合一,如此双方形、气、神相依为一,则进入天人合一之境,可以夺天地之造化了。“阴平阳密”则进而要求阴阳相交而合一;阴平则真阴足,阳密则精不漏,二者相互激荡,相互吞摄,相互含育,故女子阴液滑流而发热,男子阴茎越来越得其阴气,越来越有生气,越来越强而有力。“肌肉若一”乃采阴补阳之术,“阴平阳密”乃水火既济之功,在这种良性内环境下,故云“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是讲闭固珍精之道乃延寿之法。“死”即阴茎痿缩,“亡”即“精液亡失”,在男女双修过程中阴茎至痿缩仍不射精,必得补益而延年长寿。西方医学家在化验男子在性交过程中射出精液的化学成分后,认为无非是一些蛋白质、胺基酸、果糖类碳水化合物、无机盐(包括钙、锌、钾、镁等元素)、游离胺类和水分等,这些物质完全可以通过食物或药物来补充,因此得出精液无须珍惜的错误结论。而丹家则认为精液含有大量生命活力激素和性能量,射精会造成大量生命能量的流失,使人体正气(生命活力)损耗,人的精神会马上萎顿下来。人体生命的延续不但要靠从外界摄取某些化学物质,更重要的是通过新陈代谢摄取生命能量,并防止损耗生命活力,因此在双修中“死而不亡者寿”的结论是正确的。


丹家之铸剑功夫,有一个对人体精、气、神逐次修炼的过程,特别是要完成通经活络的炼形功夫,未可一蹴而就。因为人体性功能的增强应是全身强健的反映,只有全身之精满、气足、神旺才能有铸剑的根基,否则用药物刺激仅图一时之快,必然落个剑毁人亡的下场。且剑亦有有形之剑和无形之剑的分别,神剑和气剑属无形之剑,实为元神之作用,丹家用之采药炼丹,而青龙剑为有形之剑,在双修功法中采异性之阴精有留春驻颜之效,故有“献出青龙惹妙铅”之说。此段功法,须有阴蹻调息和凝神入炁穴的长期修炼,直待真阳萌动,自阴蹻至丹田气暖而足,有沛然莫之能御之象;由脐到眉间一路有金光或白光晃发,炁入骨髓,浑身通畅,两肾如汤煎,下身起火而真阳炁足,心寂神凝,人在无意无识、不知不觉之间生殖器跃跃欲动,热腾腾地像蛇一样纵身而举,为铸剑将成之象,此期间应及时行金水淬火之功,则为铸青龙剑之法诀。言犹未尽之处,《中华道教大辞典》及吾以前之著述中多论及,读者可自行以智慧捡出参看。


(6)有关“双修”的若干问题

近年来访者提出的一些问题多和“双修”有关,今行文至此,索性一并作答。

其一“双修”一语,一指“性命双修”,一指“男女双修”,这是从不同角度立论,二者并无冲突。如果将丹道全功分为性功和命功,则内丹学各派皆主“性命双修”。吕祖《指玄篇》云:“伏羲传道至于今,穷理尽性至于命”;“修性不修命,此为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这些话都是大家所熟知的。先师王沐先生认为全真道北宗王重阳、丘处机一系所传丹法,是先性后命的功夫;全真道南宗张伯端、石泰、薛道光一系所传丹法,是先命后性的功夫,性功命功的修炼次序虽有先后,但性命双修还是一致的。如果将丹道按清净孤修和男女双修分类,则自身阴阳的清净丹法和虚空阴阳的虚无丹法,一般说来是男女分别孤修的,不必发生肉体的性关系,而同类阴阳的彼家丹法和龙虎丹法,则可统统归入男女双修一派。清净孤修派有先性后命与先命后性之别,而男女双修派则皆以修持命功为重点。

傅金铨《性天正鹄》云:“独修之而成大觉,双修之可证金仙”。我于1980年初入丹道之门,首先得到的是南宗男女双修的法诀。据我所知,双修派和独修派除了在性观念上泾渭分明,有正邪之争外,在炼气等操作程序和功效追求上亦有一些细致的差别,局外人少有知者。例如独修派入手行功,大多以静坐为主;在呼吸法之运用上,多用吸升呼降的吸升精气法;在经脉之循导上,重在逆贯背后督脊;其功法以乾坤交媾为境界;行功既久可致马阴藏相,精神矍铄,杂念不起,发白面皱,容光清癯,飘飘然有神仙之概。而双修派入手行功,大多以站桩或动功为主;在呼吸法之运用上,多用呼升吸降的呼吸精气法;在经脉之循导上,重在下循胸腹前任脉;其功法以坎离交媾为境界;行功既久,男不泄精而阳具长大,女不溢津而内存中和,皮肤滋润少皱,面色红艳有光,翩翩然有少年之态。探玄子《益生内书》亦有类似看法。独修之路多趋于性功而开发智慧,故曰“成大觉”;双修之路多趋于命功而转化色身,故曰“证金仙。”


其二,男女双修之功夫,有可存而不用者,有可取而为我所用者。我1980年初次接触到龙虎丹法,觉得这只是庄子所说的那种“屠龙术”,屠龙术虽巧,却找不到龙,于是一笑置之,而只对其下部功法增强性功能的作用感兴趣。1985年我曾将龙虎丹法的大致操作程序告诉先师王沐先生,王沐先生斥为邪术,此后未再提起。1995年我发现龙虎丹法有极高的学术研究价值,就又追随先师知非子反复通信讯问,他说只得过上部功法的筑基功,下部功法隐在《金丹真传》之中不甚分明,后来得到其《东方绝学》之传,正好和我所知的下部功法补成全璧。对男女双修的彼家丹法,以无忧子师所传最切,我后来寻访的丹师多一知半解,且人言言殊,皆不足为据,但可据现存丹经、手抄本及房术资料补成全璧。由于同类阴阳的男女双修丹法皆要置鼎,有悖于现代文明社会的伦理规则,我坚决反对按古人的程序实践这类功法,也拒绝对外真传实授这类丹诀。近年我发现,越对双修丹法保密,双修丹法就越神秘,越有大批丹道爱好者千方百计追寻这种丹法,而那些自称得双修丹法真传的江湖术士则乘机捞取暴利。因此,我为保存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计,决定将龙虎丹法全诀及被家丹法的真相公开出来,这些内容已远远超出了江湖术士所能了解的范围,甚至也超出了先师自己收徒所传抄本的范围,使江湖术士从此讲不出实质性的新内容,这样反而更能化解诸多弊端,有利社会安定。据我所知,近世凡按古法置鼎修习双修派丹法者,皆灾难重重,未得善终。号称潇湘才子的著名学者叶德辉先生,懂双修丹法,广置姬妾,出版《双梅景闇丛书》,1927年因抵制湖南农民运动被农会处决,而当时农会的负责人即是《毛泽东诗词·答李淑一》中提到的柳直荀烈士。据某丹师讲,传他双修丹法的一丹师在建国初期因反对土地改革被镇压,另一丹师则在置鼎入室前突然神经失常,疯魔至死,这都是著名人物。另有和先师知非子同门的湖州名医吕甘泽先生,修同类阴阳丹法有成,耄耋之年又想采药,造成命案,上世纪80年代初在“严打”中被处决。北京和外地几个丹师,近些年以一知半解的所谓双修丹法传了不少徒弟,仅是籍此敛财而已,并未见他们修出什么结果。陈撄宁先生曾述其生前未见一个双修法成功者,恐怕今天亦是如此。我身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学者,更不能参预与自己身份不相应的活动,因之干脆将其内容公开出来,并奉劝丹道爱好者不要再为此事空费心力。双修派丹法只能作为学术研究的对象,须加一番实验和创新的功夫才有意义,眼下只好存而不用。


然而双修丹法亦确有可取之为社会造福者,例如其中的铸剑功和闭固之法就是一例。现代社会因夫妻性生活不和谐离婚者多有,还有些青年人因性生活过度罹疾,既给当事者带来痛苦,又不利于社会安定,而闭固精气强身之术恰有此奇效,故曰可取之为我所用。我国成都和重庆一带,多有习彭祖之术的高人。易学家霍斐然先生早年曾和先师知非子交往多年,后又同我结为道友,2005年5月赠我一册他托名“探玄子”著的《益生内书》,其中亦有关于老子《道德经》33章的解读,与我受先师知非子启发所作解读有同有异,我这次出版,对霍斐然先生之学多有参考。今再综合我和霍斐然先生所得闭精不泄(丹家谓之“大锁阳关”)之法,略作介绍。一是《玉房指要》所传在交接精大动欲出时,用手指按压阴囊和肛门中间的会阴穴,同时长吐气,叩齿,转眼球,精可止而不泄。此乃房中家的简单法子,但须先记住。二是霍斐然先生所传“气止法”,即在精动欲泄时,急速如闪电般同时吸气和收缩精门,且脚尖上翘,足跟蹬出,刺激射精之神筋立即止而不泄。三是在精动欲泄时,提肛,目上视,收腹及脊柱,握手缩四肢关节作羊抖状,精亦不泄,可名为“羊抖法”。四为“对境无心法”,霍斐然先生认为可以意守额间的神庭,称“独立守神法”,皆转移意念不为情境所动,可葆精不泄。如铸剑功成,对境无心,甚至可以在性交过程中朦胧入睡。五谓“哞字提吸诀”,其法以男女对坐式,行“空乐不二双修法门”,女抱男,男双拳持“金刚印”拄地,观想头顶虚空处有莲花生大士像。其法诀以松缓柔和为主,乐生则不动,心身皆缓,爱护自身明点如护佛目。口诵“哞”字,柔和吸气吐气,以龙头插入莲蕊脉以提明点,以长“哞”字将明点吸入中脉,升上虚空吐气放出,观女(空母)化光亦入身中,身生暖相,与莲花生大士法身合一。如法行四五次,全身自然颤动,则双运功成。此外尚有多法,因功力要求甚高,非常人所能行,故不赘。


另须指出,中国之房中术追求目标为治病、健身、延年和怀孕生子,中国之丹道男女双修法追求目标为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得道成仙,都和西方性学追求性快感的目标不同。《诗经·大雅·文王之什·思齐》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中国的老百姓自古以来多不习房中术,更不追求西方社会女性的多次性高潮和性快感,但人口繁殖很快。足见追求性高潮和性快感会影响女性的生育能力,妓女多不育亦反映此种现象,世界上的事凡有其利必有其弊,男女双修丹法的效果必须经过严格的科学实验后才能确认。


其三,在内丹学的研究中,我们发现男女双修派的丹家除了为铸剑、采药选择鼎器的工具性操作之外,还在超越世俗观念的道的境界里对异性有着一种永恒的渴望和追求,这是过去学术研究从未涉足的问题。且不说男女双修派的丹家终生为此寻寻觅觅,连以清净独修为主的马丹阳、孙不二夫妇拜王重阳为师夫妻俱仙之后,也存有这样的认识。孙不二仙姑诗云:“蓬岛还须结伴游,一身难上碧岩头;若将枯寂为修炼,弱水盈盈少便舟。”在内丹家中最著名的是秦穆公之女弄玉和萧史的故事,彼二人男女双修,琴瑟和鸣,结为“神仙伴侣”,在仙道史上流传久远。大仙吴猛之女吴彩鸾仙姑,与书生文箫结为夫妻,在西山共同修炼,夫妇俱仙,称为“神仙眷属”。还有仙人刘纲之妻樊云翘仙姑,指点秀才裴航(亦是仙人的后代)与其妹樊云英在蓝桥相遇,饮玉液琼浆后与云英偕为仙眷。直至近世陈撄宁先生尚对这种丹家寻觅神仙伴侣的故事非常倾心,他不仅特意为吕碧城女士注解女丹功法,还有《江上咏樊云翘》诗云:“我诵丹经思学道,愿随鸾鹤上青霄!”至于汉末刘晨和阮肇在天台山采药误入仙境,和二仙女结为神仙伴侣的故事,就更优美了。内丹学里的这种“神仙伴侣”,早已消除了世界各宗教里对女性的历史性诅咒,不仅男女是平等的,而且光彩照人的女仙成了青春美的化身。人们知道,仙人的境界也即是道的境界,道和“一”、“真”、“纯”等字在一定意义上可以互训,因之仙人的这种道的境界也就是一种至真、至善、至美的人生艺术境界。然而世俗社会里的爱情、性关系、婚姻、家庭,被折射和升华到仙人的道的世界里,究竟是什么样子呢?在现实社会里究竟是什么世俗观念玷污着“爱情”、“婚姻”这些神圣的字眼呢?什么是最纯真的爱情?什么是最理想的婚姻?学道之士怎样在社会上寻觅自己的“神仙伴侣”而结为“神仙眷属”?这些问题都值得研究。


人们不难看出,爱情、性关系、婚姻、家庭四者的日益分离是现代社会的政治制度、经济结构和伦理观念逐步异化的结果,至少爱情和性关系、婚姻和家庭原本应该是统一的,因之我们只须重点剖析爱情和婚姻的问题,就可透视现代社会深层的症结。在中国传统的古代社会里,决定男女婚姻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爱情”这个字眼对中国大多数民众来说一直是“奢侈品”。“五四运动”特别是建国以来有《刘巧儿》、《小二黑结婚》、《李二嫂改嫁》等戏剧上演,逐步唤醒这个古老国家里民众的爱情意识,提倡婚姻自主,逐步冲破数千年的封建桎梏,婚姻观念不断演变。20世纪50年代女青年追求的目标是劳动模范、先进工作者,进而是共青团员、中共党员;60年代“家庭出身”或曰“阶级成分”是否是工人、贫下中农竟成了择偶的界限;70年代的女性以嫁给解放军为荣,农村女青年则争相找一个非农业户口、靠工资吃饭的职工;80年代女青年择偶开始重视学历,硕士、博士的头衔在社会上很有吸引力;90年代中国社会急剧两极分化,“大款”、“大腕”极易获得女性的芳心,爱情、性关系、婚姻、家庭愈离愈远,且都成了可以用金钱买卖的商品。我们且不要冒失地触及这类现象深层的复杂社会原因,但看来那种将婚姻视为一种政治行为的论断尚未过时。学道之士修仙活动的目标本来就是要冲破现实社会的“世网”,仙人的婚姻显然不甘受这些世俗观念的束缚,他们似乎在追求一种纯真的爱情作为婚姻的基础。其实世俗社会里也不乏这种对纯真的爱情为基础的婚姻的追求,称作“只羡鸳鸯不羡仙”,言外之意是说这种有爱情的婚姻已经达到神仙的境界了。“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是个东西方哲学家谁也没有讲清楚的问题。也许对“爱情是什么”的问题根本用不着搞清楚,因为在“上帝造人”时早已给每个人安排好了他(或她)最合适的“另一半”,只是人们在世间或者终生没有遇到,或者遇到后在社会地位上甚至年龄上都有巨大差距,无法享受造物主的恩惠而结合到一起。据古希腊神话,人本来生有四只手、四条腿、头颅有观察相反方向的两副面孔,这种人的才能使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忐忑不安,于是宙斯把人一分两半,使每个人只有两条腿、两只手、一副面孔。然而人的身体分成两半之后,“每一半都急切地扑向另一半”,这两半“纠结在一起,拥抱在一起,强烈地希望融为一体”。这大概是对人类爱情的一种神学的解释,可见爱情在灵界是早有根基的。林语堂先生在所著小说《红牡丹》中云:“我相信一个人出生后,他的灵魂就到处寻找那与他相配的另一半。他也许一辈子找不到她,也许要十年、二十年。女孩子也一样。但他们碰面的时候,马上认得出对方,全凭直觉,无须讨论,无须理由,双方都如此”。这段话是我读破万卷书发现对爱情的最精彩的描述,德国哲人奥瑟·叔本华(1788~1860)也持类似的看法。大概每个人既是生物的人又是社会的人,作为生物的人上帝早已给安排好了最佳的“另一半”,谓之“郎才女貌”;而作为社会的人则须父母给安排最佳的“另一半”,谓之“门当户对”;再就是这两半必须在性格、气质上阴阳互补,而在道德水准、社会价值观和生活理想追求上又基本一致和相容,谓之“志同道合”,这需要当时着自己安排。没有深刻内涵的激情是靠不住的,持久的爱情需要有双方人格、气质、奋斗目标及道德价值观念相互阴阳和谐作为永恒的支柱。世界上只有善良人之间的爱情才是高尚的,这种高尚的爱情具有利他性,意味着可为心上人的幸福作出牺牲。婚姻却往往是一种自私行为,也许在“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志同道合”这三条线的交点上人们可以得到最佳的婚姻。然而人的社会地位是会发生变化的,人的命运也需要自己来创造,婚姻和家庭的悲喜剧全赖当事者夫妻自己演出。那种真正“发乎情”的恋爱往往在没走向社会的大学生中产生,但到真正走向社会遇到现实问题,就会“止乎礼”,那种近乎纯真的爱情没法维持下去了,只好转而追求能给自己带来最佳生活的“另一半”。据叔本华说,那种纯粹在生理和心理上,容貌和性格上天然相互吸引的两半结成的夫妻,可以生育极优秀的子女,这种现象也许可以用“生物电波”异性相引等西方科学语言来解释。宗教家却说人的姻缘都是早在前世就命定的,因之人们在初次遇到真正的“意中人”时感到有些熟识,似乎在哪里见过,并在内心里确认对方是自己等待已久的人。实际上,“爱情”是一个人的理性思维无法认识,只有灵性思维才能破解的领域,人世上两性间悲欢离合的剧本,是在灵界早已写定的。每个人的心灵中都有一个终生与之相恋的偶像,尽管有时不甚分明,但却能与现实的异性发生感应,不仅女人如此,男人也如此。一个男子不论有多少浪漫史,但他心中却总是隐藏着一个永远不被取代的女人。爱情是在以性欲为根本动力的驱动下每个人本性的真实流露,是其人格在苦乐体验、善恶标准、审美层次、文化素养上的全面展开。爱情又是人生智慧的燃料,歌德在74岁时仍然向一位17岁的少女示爱,天才的智者往往需要爱情相伴一生。归根结底,宇宙间阴性和阳性的存在是爱情产生的基本原因,在为同一个目标生死相依,为对方不惜牺牲,共同奋斗的爱情之火是不熄的。罗素曾说过“爱情只有当它是自由自在时才会叶茂花繁,认为爱情是某种义务的思想只能置爱情于死地”,也就是说,人们的爱情和性关系是以人的个性自由为根基的。但婚姻和家庭则不然,婚姻和家庭的首要前提是当事者必须承担起对配偶及双方父母和子女的社会责任,因为家庭本身是组成社会的细胞,那些缺少社会责任心,不能忠诚履行婚前对配偶的承诺,轻易抛弃家庭和子女的人,是没资格走进婚礼的圣洁殿堂的。


男女双修的神仙伴侣就是在这种人类纯真的爱情基础上升华而成的,它是对世俗婚姻和家庭的一种否定,全真道甚至公开宣扬现实社会的婚姻和家庭是“火宅”(一作“火院”),丹家只有立大行愿脱离火宅才能携手入仙乡。这方面的例子著名的有王重阳对马丹阳、孙不二夫妻分梨十化的故事,王重阳每十日以一梨分送马氏夫妻,且赠诗暗示其应立刻离家离乡,作云水游。马丹阳心领神会,和王重阳《水云游》韵云:“不住不住,火院当离,深宜别户。害风仙,化我扃门,这修行须作。”又云:“思算思算,妻妾儿孙,休来戏玩。这冤亲,系脚绳儿,宜一刀两段。”其《赠坊州曹解元》诗云:“养家家累累迷人,忒煞奔波忒煞辛。苦死不知苦是苦,春去那能春复春。”丘处机亦有《自咏》诗云:“自游云水独峥嵘,不恋红尘大火坑。万顷江湖为旧业,一蓑烟雨任平生。醉来石上披襟卧,觉后林间掉臂行。每到夜深云霁处,蟾光影里学吹笙。”在内丹家眼里,无拘无束的个性自由才是第一位的,现实社会里的财产、地位,皆是名缰利索;婚姻、家庭,是因前世冤业债而累人受苦的火坑,必须一刀两断,作物外游,结“物外亲”,炼心修道。值得注意的是,清净独修派的丹家虽然亦不乏和异性的交往及诗词赠答,但他们结的“物外亲”却大多是同性道友,以兄弟、叔侄、父子等关系称呼之。《王重阳立教十五论》界定这种同性之间的关系云:“不可相恋,相恋则系其心;不可不恋,不恋则情相离;恋与不恋,得其中道可矣。”而男女双修派的丹家,则重在追求与异性的道友相恋,结为神仙伴侣,但他们对世俗家庭、婚姻的态度,却和全真道毫无二致。为什么丹家不但要脱离现实社会财产、地位的追求,还要脱离世俗婚姻、家庭、亲族关系的羁绊,却去结同性或异性的“物外亲”呢?内丹学的研究是前人没有做过的开拓性的学术工作,我们不应将这类现象仅视为宗教信仰而轻易放过,而是要追寻其中隐藏的人类学的深层原因。原来丹道的修炼是一个回归自然的过程,现代社会就是个以家庭为细胞组织的网络,在这个世网中的人性都被异化,丹家要恢复人的自然本性,必然要坚定自己打破和脱离世网的“出离心”。丹家每言“打破世网”,“跳出火坑”,“脱离樊笼”云云,皆是以确立“出离心”为入道的第一要务,佛教禅宗、净土宗的修炼亦莫不如是。据陈健民上师《禅海塔灯》云:“首先要下决心出离。不出离便是狂妄的根源。他口谈高调,喝斥小乘,提倡火里红莲,汤镬中行,其实一点证量也没有,所谈的是敷衍他不出离的假面具。”“如普愿三十年不出池阳,大同三十年不下投子山,利踪四十五年不下子湖,慧忠四十余年不出党子谷。” “他们尚且如此出离,吾人智慧能比他毫发许否?庞居士家产弃于衡河,惟依蔑工养活家人;男不婚,女不嫁;个个都说无生话。我们的家庭是否如此?假定真是如此,许你虽在家庭,也等于出离。”“虽在家庭,不为俗事所碍,这种出离,更为彻底出离。”“如果不能照他们榜样,柴、米、油、盐上不能识得,鼠牙雀角上不能透过;河东狮吼,柱杖落地;王氏关门,吾知其意;石榴裙下活埋去!儿女债中牛马去!衣架饭桶混将去!行尸走肉忙下去!大不值得,大宜猛省!”佛道各宗派这种“出离心”的意识,为内丹家所继承且更赋有新意。这是因为丹道修炼既要回归“自然人”的初始状态,即原始人那种满足、和谐、安宁的心灵状态;又要回归“社会人”的初始状态,即伏羲和女娲或亚当和夏娃的那种两个人的原初社会状态。人类是无法忍受单独一个人长期离群索居的生活的,因为那样不但得不到心灵的放松和安宁,反而会激发出潜意识里危险的兽性,需要得到别人的体贴、关怀、理解和尊重几乎是人所共有的自然本性,故曰“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一对长期恩爱的夫妻之间往往更会隐藏着心灵的死角,况且夫妻生活难以摆脱社会关系的牵缠,因之寻觅一个“知音”倾诉自己长期心灵的压抑以消胸中块垒不仅是人自然本性的需要,也是净化心灵以修道的需要。人们本来就需要一个自己可以完全敞开心扉的人,而这只有在超越世俗观念的层次上寻觅一个自己渴望已久的心灵相通的知音才能得到满足。若干万年前人类的第一次社会分工就是男女之间的分工,因之男女之间的差异和相互需要是天然合理的,阴阳互补、琴瑟合鸣、男施女受是道学的根本原则。人类的爱情和性生活本来有着品位和层次上的高低之分,只有同心修道的异性之间才能激发和体验出那种超尘脱俗的大乐、大善、大美的纯真的爱情和性生活,从而进入神仙的最高艺术境界。男女双修派的丹家寻觅到一个真正与之相爱的异性作“知音”,进入人类社会之初亚当和夏娃的生活境界,就称之为“神仙伴侣”,这样丹道也成了男女自然和合之道。


这种“神仙伴侣”的双修功夫在心理学上是一种奇妙的超越自我的心灵体验,其功法首先要能进入对方的灵魂和肉体,体验对方的身体形象、肉体感受、情绪反应、心理过程、心境变化、态度选择,在灵和肉上泯灭双方的界限,进入一种“双体合一”(dual unity)的状态。这类自我身心的分界线松弛、消泯及与他人结合成一个整体的心灵体验,不仅在男女双修的“神仙伴侣”之间可以修炼成功,而且在同性伴侣、师生之间、包括与莲花生大师、吕祖、张三丰真人之间都可以发生。丹家在双修中进而还可以将这种超越自我的心灵体验扩大成为一种宇宙意识,获取整个人类、整个动物、植物的生物圈乃至各个星球的信息。人的心灵是可以与整个宇宙的量子虚空全息场产生共振的,这是一种新道学文化的科学观。


其四,在丹道修炼中,学道之士必须明白,自身肉体的转化功夫应是首要的目标。因为返老还童即是转化色身之功,人体由生病转化为不病,由体弱转化为强健,再加之以站桩、辟谷、胎息、实髓、铸剑、寒暑不侵等筑基功的锻炼,进入丹道炼精化炁的程序,达到地仙(人仙)之标准,便可伐毛洗髓,返老还童了。老子《道德经》云:“圣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71章)这是道家的“不病学”,疾病本来不存在,存在的只有病人,人自无病则可不病。欲修丹道,首先要将自身的疾病看作修道之祸患去排除掉,如果连自身的疾病都治愈不了,怎么谈得上修成丹道?人们在修炼丹道中自己就会体会到,自身多年的宿疾,乃至一些原来以为无关疼痒的小毛病,都会在筑基功逐步深入时一一显露出来,成为修炼的拦路虎,逼着你逐一去治疗,炼功的层次也就依次增高,身体的素质也就一天天向返老还童的方向转化。因此说,转化色身、返老还童,是丹道修炼的关健之处。


某些一知半解的学道之士和江湖丹师,学着佛教僧人的腔调称人的肉体是“臭皮囊”,是“肉布袋”,动辄批评我们对丹道的研究“太著相”,不是“上乘功夫”云云。殊不知学道之士如不能抓住丹道修炼的要害之处,是极易走弯路的。我自1958年读到刘贵珍先生《气功疗法实践》一书,便知有静坐修炼这一法门,特别是进北京后跟随王沐先生八年,一直把时间花在静坐止念上,并且见到过一些光影。1986年我才从王沐老师那里初次读到陈撄宁先生的《中华仙学》,见陈撄宁先生虽亦以静坐炼功,却多次批评佛教正宗的静坐法门对身体毫无用处,这使我悟到转化色身才是丹道的要害。学道之士不在转化色身上动脑子,而徒事静坐迷恋各种心理景象,欲成丹道无异于磨砖作镜。《道乡集》载孚佑帝师降笔云:“一般假道学、野狐禅到底不知我身中自有造化也。更有流于清净寂灭之徒,动曰‘放下布袋,得大自在’。岂知大道未成,全凭布袋为持身立命之所。成道而后,自有放下布袋之时。岂可混言‘放下’,误千载之学人哉?果从此言,一缕孤魂,将不知飘落何所矣,岂但不能成道耶!”


我与陈撄宁先生在丹道的具体修炼方法上所见多有不同,这些不同实是学术进步使然,设使陈撄宁先生能活到今天,就会自然缩小与我观点相异之处,成为知音也未可知。但我与陈撄宁先生丹道理论的基本观点,在大方向上却是一致的,这并不是我盲从他的观点,而是经多年思考得出的结论殊途同归。丹道修炼转化色身的最终目标是什么?那就是将“色身”转化为“法身”,所谓“法身”即是丹家理想的“炁化身”和“光蕴身”。陈撄宁先《与上海某居士书》云:“科学家要用原子力发动火箭,带着肉体上天,其方法与仙家不同。就让他们到了目的地,恐怕环境不适于生存,肉体亦难免毁灭。佛教徒到欲界诸天,是用识体投生,虽然达到目的,但有隔阴之迷,不能记忆前生之事,等于地球上人类一样,亦是缺憾。若用禅定力,不经欲界,直趋色界者,则不至于迷失本性。但中国传布之禅宗,是参禅,不是坐禅,其目的并不在色界。仙学家炼就阳神,白日飞升,是用气体上升。因为他们已经造成了一个适合彼处环境之身体,所以虽到欲界诸天,亦不必再由彼处天女胎中经过,隔阴之迷可以免矣。再加一番炼神还虚功夫,色界诸天亦能来去自由。但若要再到这个地球上来有所作为,仍非假借肉体不可。因为人类的眼睛看不见气体。重浊如空气,尚不能见,何况色界天身,是轻清虚灵之气所结成,更非空气之比。以上所说,都是梦话。但这个梦,我要长久做下去,不愿意醒。”陈撄宁先生对丹道转化色身的目标终生孜孜不倦地追求,反映了一个真正内丹学家的大愿力。


如果说人的精神可称之为花朵,那么人的生命就是宇宙的精灵,在宇宙间没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了。人既为万物之灵,人的身体本身也是有灵性的,人是形、气、神三个层次的统一体,这三个层次是可以相互作用甚至相互转化的,人的精神活动和生命运动即建立在这三个层次的相互作用之上,这就是新道学文化的身体观。《黄帝内经·灵兰秘典论篇》云:“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膻中者,臣使之官,喜乐出焉。脾胃者,仓廪之官,五味出焉。大肠者,传导之官,变化出焉。小肠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肾者,作强之官,伎巧出焉。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凡此十二官者,不得相失也。故主明则下安,以此养生则寿,殁世不殆,以为天下则大昌”。在我们中国文化里,有三本书,即《道德经》、《黄帝内经》、《周易参同契》,至今西方现代科学和现代哲学的水平都没达到它们的高度,也没有人能真正把这三本书的精华全部发掘出来。按《黄帝内经》的观点,人的精神活动,包括感觉、思维、情绪、直觉等心理层次,不只是脑的功能,而是脑和五脏六腑的整体功能。不仅是人的头脑和五脏六腑的生命运动和健康状况影响人的精神活动,而且人的精神活动包括喜怒哀乐悲思恐等情绪也会反作用于人的头脑和脏腑器官的生命运动,影响人体的健康。关于这一点,近些年西方新发展起来的神经免疫学和心身医学也得出与此近似的结论。人体生命科学的研究越来越向人们证明,西方笛卡儿心身二元论的哲学是错误的,人的心身是相互作用乃至相互转化的一个整体。有趣的是,西方这几年兴起的心灵哲学也正在否定笛卡儿心身二元论的观点,逐步向中国道学文化的身体观靠拢。


人的生命活动,本身就是人的形(肉体)、气(活力)、神(心灵)三者的运动展示。气是人体的能量结构,是形和神的中介,因之气本身就代表生命的活力,肉体和心灵是双向互动的关系,而气是丹道入手修炼促使灵肉互动的关键。人的肉体具有生命力才能运动,即形须气而动,但运动是要有目标的,目标必须由心灵来设定,即神行则气行。心灵通过气控制肉体,但同时又被肉体所限定,心灵的首要目标是保护肉体自身的安全和生存的延续,心灵可以适应、寻求乃至创造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而不能脱离肉体上天入地。心灵可以通过炼气开发肉体的潜能,甚至改变肉体的形状(如智者和勇者头盖骨和面部会呈与众不同的特征),反过来肉体通过炼气可以调动感官的潜能和激发内分泌的功能而提升心灵的层次,有身体缺陷的残疾人甚至可使心灵专一化从而创造出奇迹。丹家每言“心神专一,无事不办”,这是通过炼气调动形、神开发生命潜能的法门。丹家不承认人可以修炼离开神的形或离开形的神,形神分离就是死亡,死尸是无法修炼的,故丹道倡导灵肉合一,形神俱妙,性命双修。人大概在五岁时就形成了形、气、神相统一的行为模式,在灵肉的协调上,在肢体和表情表达自己的“身体语言”上,都形成自己的风格,从而赋予生命以个体的意义。这种幼儿期就固定下来的个体行为模式将影响其一生,丹道修炼是唯一可以改变和完善这种行为模式的方法。


除佛教僧人按形神二元论的观点将人的身体称作“臭皮囊”、“肉布袋”之外,某些道教徒也认为人的形体不过是灵魂的躯壳,是神的宅舍,丹家亦称之为“腔子”、“壶”等。江湖丹师往往故作高深,声言“先天一炁从虚无中来,不要在腔子里摸索,人体一身都是阴呵”!这些一知半解的话表面看来与丹经有契合处,实则他们根本不知道“玄关一窍”、“先天一炁”是什么,而是以为人体是一个物质性的阴浊之物,而非物质非实体的宇宙虚空中才有所谓“先天一炁”,要用女鼎或静坐冥想往体外去招摄。这种理解实际上似是而非,吕祖《百字铭》云“壶中配坎离”,“壶”就是腔子,不首先转化色身,离开了人体,丹道就没有个下手处。实际上,丹道修炼从坎离交媾、乾坤交媾直到出阳神,都是在腔子里完成的。例如丹道修至神具六通之后,身中三部、八景、二十四真之神显象为我护法神王,这些神实际上即《黄庭经》中的“身神”,就连丹道修炼至高层次的“五气朝元”,也是心肝脾肺肾之气的功夫境界,要之皆没离开腔子里器官的修炼,皆是做的炼阴成阳的功夫。陆西星《玄肤论·真息论》云:“调息又自调心始。调心者,摄念归静,行住坐卧,常在腔子里。久久纯熟,积习生常,自然澡雪柔埏,与息相和也。”这就是说,正因为丹家认为人体之中除双目及肾中真精之外,其余一身都是阴,故须自始至终在腔子里做炼阴还阳的工夫。“先天一炁自虚无中来”并非说人体之外别有一个什么“虚空”,而是至无食、无息、无念、无身之时人体本身便与虚无空灵的境界相通,此时玄关一窍呈象,自可得先天炁而入丹道之门。这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新道学定律,我在《两重天地》一讲中早已叙述清楚。丹家修炼至虚极静笃之时,忽然意念自行停止,体重亦忽丧失,以至脉停息住,无比轻安,不觉有身,此时静极生动,阴极生阳,故“先天一炁从虚无中来”,此种景象,江湖术士“未见如何想得成”!何止丹道不能离人体而修,佛教四禅八定的修持功夫次第,亦皆离不开人的身体。密宗白教的堪布卡特仁波切在《解脱庄严宝论概说》中称人体是“成佛所依人身宝”,此“人身宝”须具足身心方面的三种特质,即“离八难”、“具十圆满”和“三种信心”。“离八难”即远离八种影响学佛的机会和条件,包括未堕入地狱;未堕入饿鬼道;未堕入畜生道;未生于野蛮闻不到佛法地区;未生为天人(天人在乐境,难生修持之心);没有邪见;值佛法住世;未生为无法修持的有生理缺陷之人等。“十圆满”包括投生人道;生于能闻、修佛法之处;诸根具足;未造五逆等大恶业;乐于修佛法等“五自圆满”和值佛住世;佛转法轮;佛法住世;有修佛法和信仰佛教之自由;有善知识传法接引等“五他圆满”。“三种信心”包括深信因果行善敬佛的明净之信心;对诸佛成就证悟成佛的响往之信心;积累善业断除恶业的清净之信心。人体有此离八难、十圆满、三信心之后,即为具足圆满的人身宝,人生如不作修持而轻易浪费此圆满有暇的人身宝,便是浪费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成佛机缘。由此可知,无论是想成佛成仙,无论是修到欲界、色界诸天,无论是罗汉、菩萨、地仙、天仙,无论是净、密、禅和丹道,如果要想再加修持,皆离不开此人身宝,性功和命功都要靠人身去用工,这就是“一失人身万劫难”的道理。仙佛必假修炼而成,而修炼必须人身,这是不容置疑的。


丹道不赞成笛卡儿形神二元论的人体观,而是依据新道学关于天人合一、形神俱妙、心物能一元论的宇宙观来指导人的修持实践。密宗和丹道的修持功夫达到高境界,就会出现心能转物、化空为色、出有入无、无中生有的诸多神通,从而引发宇宙观的转变,将形神俱妙的真谛切身体验出来。形神俱妙,与道合一,才是丹家修炼的最高境界。丹道所研究的是可推理、可实证的人体生命科学,是世界各大宗教特别是中国佛道二教中数千年来许多禅宗大师、瑜伽修持者、密宗上师、内丹家前仆后继用自己的人体作实验留下的科学资料和文献,是东方民族的圣人传留下的千古绝学。因之,它不是西方心理学家研究的普通心理学,也不是弗洛伊德等精神分析医生研究的病态心理学,而是一种身心修炼达到最高艺术境界的超人的心理学,是仙、佛、真人层次上的哲学,是行世人不可思议之事,治不可思议之学,达不可思议之境。世俗社会人士对此所作的讥笑和责难,犹醯鸡而说大鹏,夏虫之议冬冰,内丹学的理论突破常规科学和哲学的范式是必然的。


实际上,古希腊哲学家那种把心灵看作是大脑的产物和功能的唯物论;那种把心灵看作终极实在,人体和大脑仅是心灵创造的幻影的唯心论;乃至把心灵和肉体都当作实体,视大脑为心灵之房舍的二元论,都与新道学文化的科学观不相符合。新道学文化的科学观认为宇宙的本原是“道”,“道生一”,“一”是宇宙的量子虚空全息场;全息场的涨落产生阴阳互补、相互作用的状态,即“一生二”,“二”是引力和斥力、正物质与反物质、心与物的激发态;进而激发为信息、能量、物质三大要素,即“二生三”,这三大要素组成生机勃勃的世界,即“三生万物”。所有基本粒子都分别具有物质(粒子性)、能量(波动性)、信息(选择性、合目的性)三要素,而物质、能量、信息是可以按一定数学关系相互转化的。基本粒子携带的信息就是一种“原初的心灵”,由它们进化为原子、分子、有机物、细胞直至人的大脑,信息组合的层次越来越高,直至最高层次进化为人的心灵。由此可知,神和形、灵和肉本质上是合一的和互动的,这就是新道学文化心、物、能一元论的宇宙观。


(7)禅定与开悟


禅定是梵文“禅那”(Dhyāna)的音译,早在佛陀之前就载于《奥义书》中,而后佛教各宗派皆修之。据《大般涅槃经》,佛陀入定离欲界诸天而得初禅,依次到二禅、三禅、四禅等色界诸天,又经空无边处、识无边处、无所有处、非想非非想处等无色界四空天,而后直入涅槃之境,这是禅定修炼人的心灵依次必然经过的境界,丹道之性功修炼亦须遵循这条人类心灵共同的规律。对一般人来讲,禅定之修持,只要有善知识接引,诚而信之地到柏林寺等庙里打七、闭关,原不需要久历年所地读经,亦可深入佛境。至于净土宗的念佛法门,更不需多少理论,只要诚心不二的身、口、意三业并用,愚夫愚妇亦可行的。无奈我辈学人,不容易敬信某种宗教,习惯于从哲学和科学研究的目的出发,非要读透《大藏经》的诸多佛典,直到对其中的理论有了自己的理解,才敢于对此略抒浅见。我之于禅定的修持和理解,是在练习静坐时首先详参傅金铨的《性天正鹄》,续而细读蒋维乔的《因是子静坐法》、《因是子静坐法续编》和月溪禅师(吴心圆)的《禅宗修持法》,初步有所悟解。1989年中国社会科学院清查“反革命暴乱”,集中学习两年,我记起《因是子静坐法续编》中所云:“方知古来学佛者,或从三论宗入,或从相宗入,确是一定之门径。杨仁山先生有言曰:‘相非性不融,性非相不显。’盖相宗则言相之极致,三论宗则言性之极致。若于二宗融会贯通,其于佛典,可以头头是道。”于是我立刻到图书室里翻阅《大藏经》,由《相宗八要解》入门,将法相宗的《解深密经》、《楞伽经》、《瑜伽师地论》、《成唯识论》及三论宗的《中论》、《百论》、《十二门论》依次借来读下去。当时中国哲学史研究室的张春波先生还健在,他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一声不吭地听别人批判“反革命暴乱”的发言,我知他曾跟随吕澂教授研习佛学八年,虽没有吕澂教授那么大名气,但书读了不少,足以回答我的疑问。张春波先生对我奖勉有加,劝我改行研究佛学,将自己的观点写成论文发表云云。我在学术界仅以研究道学见长,学佛是为有助修持,并不想涉足这一早已人才济济的领地,但在他的鼓励下我于《大藏经》竟一发不可收拾地读下去。几年后我又读到南怀瑾先生《椤严大义今释》、《如何修证佛法》和陈健民上师的《禅海塔灯》,如饮醍醐。我提到的这些书,除《性天正鹄》外,《因是子静坐法》、《禅宗修持法》、《如何修证佛法》、《禅海塔灯》都是近人的著作,不必像我那样先读法相宗、三论宗的原始佛典就能看懂,因之我向读者推荐先从这几本书入手了解禅定的真义。何况这些著者都是佛教的学界前辈,他们这几本书见地、境界都到位,除对丹道之论断有少许脚根不点地处之外,我至今还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应许为正传真授,因之他们已讲过的东西,我就不再重复了。由于我们的目标在于借佛学会通丹道,因之我仅从内丹学的视角谈些对禅学的看法。


其一,禅宗乃佛学宝塔顶上的一颗明珠,欲修禅定以求明心见性,首先在行愿和见地上必须到位。在这方面,陈健民上师有几句譬喻:“以无常钱,买出离土,筑戒律墙,下菩提种,灌大悲水,施定力肥,开智慧花,结佛陀果。”这几句话很精要,把见地、行愿都包括进去了。一般说来,研究佛学的学者将流传于斯里兰卡、泰国等地的“南传佛教”称作“小乘佛教”,将北传至中国大陆的汉传佛教称作“大乘佛教”,将藏传佛教称作“金刚乘佛教”,也称“密乘”。陈健民上师《小大乘修空及密乘大手印、大圆满、禅宗辨微》云:“密宗属金刚乘或称密乘,而禅宗则与西藏密乘之大圆满同一法系,故当属密宗,而不属与密宗对立之显教各宗。”“小、大乘同为‘修空’,小乘配四谛修空,大乘配‘六度’修空,其为修也固难。”“大手印为‘能’空,盖有明体之能,然后以此能空,套上所空便是。故较小、大乘为直接,然较大圆满为渐。”“大圆满为‘本’空,本空则较能空为顿。”“禅空则为‘证’空,最初开悟,已属证量;非证量物,皆为禅宗所唾弃。故在五事中,禅宗独高。”“故诺那老师称禅宗为大密宗。”(《曲肱斋全集》第一册)就禅宗而论,陈健民上师又分为“圣教如来禅”、“直指祖师禅”、“机用儿孙禅”、“口头河沙禅”,以祖师禅比白教大手印,以如来禅比显教般若乘之大中道,唯机用儿孙禅方可比大圆满。禅宗之“人无我”和“法无我”都要空,其境界分“入处”、“出处”、“用处”、“了处”四个层次,《禅海塔灯》已辨析甚明,与大手印四瑜伽相比,入处可比“专一瑜伽”,出处可比“离戏瑜伽”,用处可比“一味瑜伽”,了处可比“无修瑜伽”。禅宗之修持,未正式开悟之前,先“参禅”而非“坐禅”,其方式是“看话头”或“跑香”和“打香板”。某些学者批评禅宗“参禅”而推崇“坐禅”,乃不明就里之论。禅宗修持者往往多年参访而不得开悟,但一经开悟即“善自护持”而闭关修禅定,故有“不破初关不闭关,不破重关不入山”之说。《续指月录》卷十载,宝藏普持禅师印证其徒慧旵悟后,嘱以“善自护持”,并送偈云:“见得分明不是禅,竿头进步绝言诠。发扬祖道吾宗旨,更入山中二十年。”六祖慧能《坛经》云:“又有迷人,空心静坐。百无所思,自称为大。此一辈人,不可与语,以邪见故。”“道由心悟,岂在坐也!”“住心静观,是病非禅;长坐拘身,于理何益?听吾偈曰: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原是臭骨头,何为立功过?”由此看来,禅宗以证量授受,以证量显现体用,并不专注打坐。禅宗之开悟,在于通过参话头、跑香等方式截断意识流,使自己的灵明性体显露出来,证得此本来现成、周遍法界、无执无得、主客一体、离身心意识的空性。有时这种空性的显露,却似惊鸿一瞥,稍纵即逝。如人在酒醉时、性交时、灌顶时、惊吓时、心息相依突入佳境时、先天精气入中脉时、闷绝时、临终时、睡眠时、极度劳累忽尔休息时、紧张状态突然放松时,以及打哈欠、打喷嚏、憋急撒尿时、突然愣神时,空性光明显前,刹那间即能觉知,足见其是一种真实的心理现象。这种偶然的空性显露,并非宝藏普持禅师所云那样“见得分明”,尚不是明心见性,只有见米做饭,不动心安住于性地,保任如如,善自护持,才能真正证得灵明性体。



我在《道学通论》中,提出把人类的意识划分为三个层次。其一为表层的“常意识”,举凡感觉、知觉、记忆、判断、推理等日常认知活动,内丹学称之为“识神”,包括佛学的前五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和意识(第六识),属“理性思维”的层次。其二为深层次的“潜意识”,即弗洛伊德、荣格等精神分析学家所发现并研究过的人从胎儿、婴儿、少儿时期留下的心理印痕、心理未成熟时期受刺激遗留的童年记忆、人生的各种欲望、性欲和心灵创伤等印痕造成的非理性意识活动。佛学的“末那(anas)识”和“阿赖耶(Alaya)识”大致属于这一意识层次。这种由埋藏在心理深层的多种人生欲望和生理本能激发的潜意识在背后强烈地影响着表层常意识的心理程序,人们可以从梦境、幻觉、自由动作、癖习、精神病、偏执、妄想等多种心理状态中破译出潜意识的“原型”。内丹学将未被净化的潜意识称作“心魔”,将净化了的潜意识称作“真意”。其三是最底层的“元意识”,内丹学称之为“元神”,是一种先天遗传的本能意识,也是一种“灵性思维”能力。元意识是人类在亿万年漫长的生物进化中遗传在人的血肉之躯中尚未开发的信息库,它包藏着人在生物进化史上曾经有过的智慧和潜能。元意识相当于佛学里的“阿摩罗(Amla)识”(一译“阿陀那识”),也称“无垢识”、“白净识”,是阿赖耶识所藏的“无漏种子”,是人身真正的“自我”,内丹学称作“主人公”。在佛典中,阿摩罗识一般被包含在阿赖耶识中不加区分,故“阿赖耶识颂”云:“浩浩三藏不可穷,渊深七浪境为风。受熏持种根身器,去后来先作主公。”这就将阿赖耶识当作承担个体的人之业力和习气的轮回种子。而《解深密经》则云:“阿摩罗识(一作“阿陀那识”)甚深细,一切种子如瀑流。我于凡愚不开演,恐彼分别执为我。”由此可知,只有阿摩罗识才相当于丹道中的“元神”。这样,内丹学的心灵修炼工程,也是一项凝炼常意识,净化潜意识,开发元意识的系统工程,同时也是一套发现“自我”,开发“自我”的心灵修炼程序。



在内丹学修炼中,常意识可以凝炼为“意念力”,意念力也可以作用于外部的自然界和生命界。潜意识可以凝炼为“阴神”,阴神是人格化了的潜意识,又称“梦生身”,佛教密宗谓之“中阴身”,具有离体体验、遥感、遥视、预知等超常的心灵潜能。元意识可以透过潜意识参预常意识的心理活动,展现为直觉、灵感、前知等先天的“灵性思维”形式。内丹家通过“入静”等心理训练“排除常意识”(丹家称“识神退位”),元意识便可显现出来(丹家称“元神呈现”),元意识显现是一种头脑十分清醒的“无思维”状态,它在潜意识层次里激发和应用称作“真意”。在内丹学修炼中,元意识经过开发和凝炼,可以逐步人格化为“阳神”。阳神是元意识的凝聚体,有成熟的人格,是有形有相的本我,可以脱离肉体存在,具有突破时空障碍的巨大神通,这是内丹学研究和修持中须待验证的一项课题。更为现实的是,元意识通过凝炼转识成智,从而明心见性,使自己圆陀陀、光灼灼的“灵明性体”呈现出来。这一“灵明性体”,道学称为“金丹”,佛学称作“真如实相”,是一种无生无灭的无分别相,是在“气离出入”、“心离能所”时呈现的“无云晴空”般的心灵绝对本体,即所谓人的“本来面目”。藏传佛教噶举派“大手印”的修持,须经四次灌顶(瓶灌、密灌、慧灌、胜义灌)和四瑜伽(专一瑜伽、离戏瑜伽、一味瑜伽、无修瑜伽)的修持,则眼、耳、鼻、舌、身之“前五识”转为“意识”,意识再转为“末那识”,末那识继转为“阿赖耶识”,阿赖耶识又转为“阿摩罗识”,直到阿摩罗识破而转为“法界体性智”,便完成了“转识成智”的心灵修持程序,这个程序在内丹学中称作“炼神还虚”。“法界体性智”即是道教内丹学中所称万劫不坏的一点“灵明性体”,也是佛学的“真如佛性”。阿摩罗识既相当于丹道的元神,也是佛学“去后来先作主公”的“轮回种子”。在尚未“转识成智”之前由它作主,但既转识成智之后,不受轮回,即由佛性(法界体性智)作主了。阿摩罗识转为法界体性智之后,其他各识亦随之而转,阿赖耶识转为“大圆镜智”,末那识转为“平等性智”,意识转为“妙观察智”,“前五识”转为“成所作智”,皆为“法界体性智”之妙用。



道学和佛学都是心物能一元论的科学观,但道学是“道本论”,佛学是“心本论”,佛陀的“心”相当于道学的“一”,故内丹学在“转识成智”(即炼神还虚)之后,还有一个“虚空粉碎”、“炼虚合道”的步骤,才能“以心契道”,达到“即心即道”的境界。



禅宗的功夫大多在“神”的层次上进行,需要在见地、行愿、持戒、布施诸方面都到位,外表上虽不见其做功夫,而实际上时刻不停地用功夫。禅宗以灵明空性为真如,空性能缘生万有,谓之“性空缘起”。缘生即因缘所生,不能缘生者为“顽空”,非禅宗境界,而万有(即万法,泛指客观世界的一切存在物)又缘生性空,谓之“缘起性空”。佛学认为人能证得人无我、法无我的“无我性空”,便可不入轮回,故陈健民上师诗云:“长寿何需药物功?金丹未就已归空;自从修习人无我,不在阎王支配中。”禅宗之修持功法,与藏密宁玛派(红教)的大圆满功夫属同一法系,和丹道中王重阳所传全真道功法相当,白玉蟾之上品丹法和闵小艮之《天仙心传》亦可与之比肩。由此可知,先师王沐先生判定全真道北宗功法偏重性功,当属不谬。先师知非子亦有诗云:“六度之禅最为高,养生极则莫比肩。铅汞阴阳都扬却,人心不起道心圆。先天之先惟此是,法身炼就色身全。同类虚空皆可摄,体用动静相循旋。”先师知非子曾皈依于贝马布达上师、根桑上师、贡噶上师等,生前与陈健民上师多有交往,曾为陈健民《中黄督脊辨》作序。先师所谓六度禅者,系指第六度般若禅及大手印、大圆满等法门,就丹道而言,则以无念之念为阴,不息之息为阳,即阴即阳,将同类阴阳和虚空阴阳之丹道精华都摄为一体,故曰“铅汞阴阳都扬却”也。



其二,什么是“开悟”?永明寿禅师《宗镜录》卷一载有“十问”以判定是否开悟,南怀瑾先生《如何修证佛法》已逐条作了讲解,读者自可参看。我从新道学的视角统摄禅学,解读禅学,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心灵中的灵明性体显现,谓之开悟。


我们遍观世界各民族之哲学史和宗教史,发现一切拥有独立文明和智慧的民族,皆有对世界万物究竟本原之探索,皆有对宇宙之绝对本体的追求。西方哲人靠理性思维去推究而建立了形而上学,然仅能认识相对之本体论,无法认识绝对之本体论。故康德干脆否定人有认识绝对本体之认识能力,后现代主义哲学家则进一步解构了西方哲学的本体论,解构了形而上学,这是西方哲学史的一种悲剧性的终结。靠灵性思维建构的东方哲学则不然,佛陀反求自心,证得灵明性体,这是人类哲学史和思想史上的一大发现。老子则以灵性思维发现了“道”是宇宙的绝对本体,是世界万物的本原,从而建立了真正的形而上学。人的灵明性体与道相合,达到即心即道的境界,则是东方哲人的最高成就,也是人类的智慧之光。人的灵明性体呈现,就会达到主客一体、物我合一、天人合一的境界,得到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一粒微尘即大千世界、刹那万世的心灵体验,这就是开悟。


陈健民上师著《禅海塔灯》,据《传灯录》、《五灯会元》、《指月录》等所载禅宗公案,将禅宗“开悟”之证量分为“入处”、“出处”、“用处”、“了处”四个层次,读者自可参究。我今以道解禅,简单说来,人能截断意识流,中止逻辑推理,排除理性思维,即是“入处”。这个“入处”,就是古德所谓“用心即错”的“心识不到处”,故赵州曰:“且什么处着得?‘一心不生,万法无咎’,坐看三十年;若不会,截取老僧头去!”牛头《心铭》亦云:“一切莫顾,安心无处;无处安心,虚明自露”。所谓“虚明自露”,即“色界”和“无色界”的通道,也即内丹学中的“玄关一窍”!人能进而破除“我执”,认准“无我性空”,即是“出处”。楼子和尚从酒楼下过,偶因系袜带少住,听见楼上歌妓唱曰:“你即无心,我也无。”忽而大悟,所悟在一个“无”字。此即二祖慧可“觅心了不可得”,也即六祖慧能:“无念念即正,有念念成邪;有无俱不计,常御白牛车。”《续指月录》载宝芳进禅师法偈云:“真性本无性,真法本无法。了知无法性,何处不通达?”亦是此意。人能更进一步激起灵性思维,生机勃勃而事事无碍,即其“用处”。二祖慧可浪荡于屠门、酒肆,人问则曰:“我自调心,何关汝事?”西天二十二祖摩拿罗尊者亦曰:“心随万境转,转处复能幽;随流认得性,无喜复无忧。”此即荆州天皇道悟禅师所云“开悟”后“保任”之法:“任性逍遥,随缘放旷;但尽凡心,别无圣解。”陈健民上师又谓“任运之用,非作为之用;离能所之用,非有对待之用。”马祖道一更谓之曰:“平常心是道,无造作、是非、取舍、断常、凡圣。”以上为禅的大机大用之处。内丹学以“打破虚空”为了当,禅学则以“万缘忽息”,灵明性体无染为“了处”。禅学是从心的层面证道的学说,《心经》讲“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即是说“无我空性”之灵明性体,本来固有,人人具足,朗然常照,它不是另一个东西“生”出来的,无生故无灭,无灭必有大机大用。丹道之功,也全在这个“生”字上,生即大机大用。人而能修持到六根并用,一心清静,才寻到禅的了手处。《禅海塔灯》载龙牙禅师颂云:“夫人学道莫贪求,万事无心道合头;无心始体无心道,体得无心道亦休。”这“道亦休”一句,便是“了处”,此所以船子德成禅师待夹山禅师开悟后,弃舟入水而逝也。人能参禅得个“入处”、“出处”、“用处”、“了处”,便开悟证得灵明性体,可称之为“明心见性”了。



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最易障道,一个是权,一个是钱,因之高官和巨商,人性已被异化,灵魂大多扭曲,皆受权和钱的腐蚀而程度不等地造下诸多恶业,故修道最难。人而立志修佛道,必先痛下出离心,和花花世界的名利色权诸贪欲作个了断,所谓“了则业障本来空,未了还须酬宿债。”百丈山怀海禅师云:“努力猛作,莫待耳聋眼暗,发白面皱,老苦及身,眼中流泪,心中怆惶,未有去处;到恁么也如此时,整理手脚不得也,纵有福智多闻,都不相救。”祗园性虚禅师辞世偈云:“好去了,好去了。无生路上人知少。他年再有相逢日,大众修行须及早。”而后又有明本禅师曰:“今之参禅,不灵验者,第一无古人真实志气;第二不把生死无常当作一件大事;第三拌舍积劫以来积习不下,又不具久远不退转身心。毕竟病在于何?其实不识生死根本故也。”“惟有痛以生死大事为己重任者,死尽偷心,方堪凑泊直下。傥存毫发许善恶、取舍、爱憎、断续之见,则枝叶生矣。可不慎乎!”



六祖《坛经》云:“我此法门,从上以来,先立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实际上不仅禅宗如此,丹道之性功亦以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人的灵明性体是本来圆满具足,“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各种妄想、杂念等意识活动,本质上也是灵明性体的影响、显现和机用,恰如海水扬波、物体留影一般。能离诸相,灵明性体清净曰“无相”;能离诸境,灵明性体不染曰 “无念”;能离诸缘,灵明性体不缚曰“无住”。然而遍观各种性功修炼法门,欲达“无念”之境不外“操、纵”二途。所谓“操”法,即用“系心一处”等法门,据心理学规律以止念。念头和呼吸犹如波浪一般是间断的,过去念已去,未来念没到,现在念即可止于当下。在前后二念之间止念入定可得汞(元神),在前后二息之间停息而成胎息可得铅(元精)。得汞必有轻安的觉知,得铅必生大乐的感受。止念不是如死尸一般的“顽空”或木石一般的“无记”,而是无“攀缘心”,正如二祖慧可所云:“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所谓“纵”法,就是不作意于止念,随意而修,无心而修,以不修为修。六祖《坛经》云;“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人欲“止念”,而“止念”的想法本身亦是一念,这好比高能物理学里以光来测定光子的状态,测量本身即改变了光子的状态,以念止念亦是造作,并非真实。从本质上说,人之灵明性体皆自圆满,不假修证,故而道不用修,但莫污染而已!《续指月录》载:“夷峰宁禅师参大冈月溪澄和尚,久而彻证。澄付以偈曰:祖祖无法付,人人本自有。汝证无授法,无前亦无后。”一些有意造作的炼性之术,多是重增束缚,如剜肉生疮,自疗自伤。然而不修之修,亦非什么功夫也不做的“自然外道”,“自然外道”是“放任”而非“保任”,“放任”是达不到“无念”境界的。欲达“无念”之境,就“纵”法而论,又有“随流”和“溯源”两术。随流之术,即当念头生时,以灵明性体所发无念之正念照定它,不擒不纵随流而去看它如何变化。此念头被照看后如海水扬波仍会波归大海趋于平静,亦如蛇之盘结终会自解而归蛇行,久之妄念则离去不生矣。溯源之术则是当念头生时,反观此念头缘何而生,由何而来,追溯至一念未生前,看是什么?临济义玄禅师云:“看取棚顶弄傀儡,抽牵全藉里面人!”人之妄念,皆由自己灵明性体攀缘而生,灵明性体即是幕后牵线弄傀儡的“里面人”!意识来自何方?只要向一念未生前悟去,灵明性体自露!迷则迷自本心,悟则悟自本性,悟后灵明性体呈现,可谓“不改旧时人”,只须调驯之,保任之。何以谓之“保任”?临济义玄禅师云:“心心不异谓之保,要行便行,要坐便坐谓之任”。由此可知,“纵”法即是保任之法,心不攀缘便是修道!人的念头虽然随波攀缘,但能觉能照的“主人公”本身并没有动,能反观此念头,追寻此念头,此念头必空。与“纵”法的“随流”和“溯源”两术相对应,“操”法欲达无念之境,也有“增”和“减”两术。所谓“减”,即是系心一处将念头渐渐减少,古德云“制心一处,无事不办”,就是这个道理,最后连这个“系心一处”也要空掉。诸如禅定的安般守意,止观法门,天台宗的“六妙法门”,“三际托空”,丹道的心息相依,以铅伏汞等,皆属“减”法。而密宗的观想本尊、持咒念佛、磕大头、禅宗的跑香、打香板、起疑情、参话头等,皆属“增”法。增法其实是应用了道学“物极必反”、“阴极生阳”的“太极原理”,将念头不减反增,增至极端,也会突现一片空明的无心之境。古德云:“修行不到无心地,万神千般逐水流”,至无心地灵明性体才能显露。



傅大士有偈云:“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这段话是对人之灵明性体的真实描述。人之灵明性体,即是道学里的“一”,也即湛愚老人《心灯录》里所述佛陀降临世间时云“天上天下,惟我独尊”之“真我”,也称作“本来面目”。欲显现此灵明性体,禅宗“参话头”的方法最为殊胜。如前所述,参话头属作意止念(“操”法)中“增”的心术,其术是找一个最易使人生疑的语句(疑问)作为话头首先起疑情,将心中的疑情全集中于话头上,用尽心力参悟,使之欲求不得,欲罢不能,终于爆发灵性,大彻大悟。这些话头有可以用逻辑推理的,有根本没有逻辑或语义的,但都是一些不能找到答案的语句,目的仅在于生起疑情,故有“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的说法。有些话头可用逻辑推理和理性思维参究,如“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父母未生前我是谁?”“何为佛祖西来意?”“念佛者是谁?”“狗子有佛性也无?”等。有些话头无逻辑可寻,如“庭前柏树子”,“吃茶去”,“秦时轹钻”,“一二三四五”,“非梁陈”,特别是马祖道一的“藏头白,海头黑”,根本不能用逻辑推理去理解是个什么意思。这些话头,其要害在于生起疑情后,理性思维增而又增,增得头脑承受不住,从而截断意识流,激起灵性思维而开悟。湛愚老人《心灯录》云:“参语句,最妙在去不得,更妙在于罢不得。”“古德想出参语句之法,直要人当下即超入如来之地。更妙在语句并无理路可思、理路可议,刹那间即将你有生来多少妄想一截即断,使你心意识去不得,不得不生疑。然这去不得之时,正是我本来面目显露之时,与十方如来觌面之时,实相无相之时。”“然而妙在此疑,此疑只隔一层纸,这疑即是你出头的要路,即是你脱生死轮回的妙法,即是你证道与诸佛相见的密因。百千万劫容易不得到这里,百千万参学之士容易不得到这里,万万不可罢手!”“然要尽力去疑,疑到极处,自然悟入。悟后一想,原来多了这一疑。当去不得时,早已得之矣!”又说:“马祖答僧问西来意曰‘藏头黑,海头白’。此两句全无理路,又要你参,所以为妙。一参便去不得,直将你心意识之根截断,教你无可奈何。”“然全亏此两句,把断要津,不通凡圣,为末后一句,乃能跃出。”如此解门关闭,悟门必开,灵明性体忽地显露出来,将无始以来所染所著的习气销尽,既息诸缘,又不断灭,绝见离境,渐臻玄奥,名曰“善自护持”。《续指月录》载双峰净琴禅师闻尊宿静晃云:“佛性虽人人本有,若不以智慧攻化,只名凡夫。今欲成办此事,直须尽扫葛藤枝蔓,只将一句无义味话头,自疑自问,自逼自拶,不肯求人说破,不肯依义穿凿,决要命根顿断,亲证亲悟。如此昼三夜三,迫勒将去,年深月久,忽然心华发明,如云开见日,古人公案,一一洞了。始知无禅可参,无佛可做,头头上了,物物上通,如人到家,不问路也”。万峰时蔚禅师亦云:“大凡参学做工夫者,先将平日所知所见,人我名利,尽情扫却,然后将本参话头,顿在目前。行住坐卧时也参,著衣吃饭时也参,屙屎送尿时也参,静闹闲忙时也参,喜怒哀乐时也参,但于二六时中,心心无间,念念相续,不忘这个话头。须是大起疑情,大疑即大悟,不疑即不悟。悟即悟自本心,明即明自本性。古人云:‘佛见、佛法,是两重铁围山。若有所见,尽成其障。’所以《证道歌》云:‘心是根,法是尘,两种犹如镜上痕。痕垢尽除光始现,心法双忘性即真。’此事不论根性利钝,只要信得及,行得切,时节到来,忽然触着磕着,洞明大事。”这就是说,当选定参话头时,必须持续不停地连自身也参进去,使通身都是话头,形成一个“大疑团子”。陈健民上师《参禅捷径》云:“话头应一个接一个如箭射入上空一般”,不能间断,如接续不好则箭会全部坠地。“因此,一个接一个,它们必须紧密相接,以免任何其他念头夹杂其间。这是看话头之秘诀。”直到心识路绝,理性思维承受不住而突然截断,于是知解两忘,人法双泯,澄澄湛湛,这个“大疑团子”蓦地爆破,迸出一轮红日照耀山川,便开悟了。乌石世愚禅师偈云:“时时觌面不相逢,吃尽娘生力气穷。夜半忽然忘月指,虚空迸出日轮红。”(《续指月录》卷七)不难看出,“参话头”只不过是一种心理学上以“增”的办法止念的技术,《管子》一书最早称之为“心术”,“开悟”也是深层心理学上“元意识”被开发和凝炼的一种状态。这样,我们将禅宗“参话头”、“开悟”的程序和本质已揭示得很透彻,这对学术研究来说是大好事,但对真参实悟来说却未必是好事!因为学者一旦明白此“心术”的底细,反倒容易认指为月,增添了一层理障,在修证时认光影、弄虚头,仅解得清明,在信位上徘徊不前。总之,知解门开,悟门必塞,擅长逻辑推理的理性思维,恰恰是禅学修习所极力避免的!



吕祖《百字铭》云:“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宗祖”即灵明性体,古德唤作“无事道人”。临济义玄禅师云:“山僧无一法与人,只是治病解缚。你取山僧口里语,不如休歇无事去!”天宁道济禅师偈云:“道本无为岂属修,有修头上更按头。虚空若使重加柄,野草闲花正好愁。将谓衣中有宝珠,衣穿方知宝珠无。前年尚有无珠说,今日无珠说也无。”看来禅宗“无修”、“无事”的境界,和丹道“虚无”、“无为”的境界是殊途同归的。禅宗以证量授受,以证量显现体用,但有言说,但有工夫,皆非实义,皆是解悟而非证悟,必则参须实参,悟须实悟,须由自证,不假他求,不涉言诠,不存知解,如电光石火,一得永得,才是证悟。在禅学看来,天地间生死流转,善恶是非,报应循环,无非是一大道场;世俗之事,皆可视为灵明性体之机用;其他如天堂、地狱、极乐世界、佛祖接引、涅槃、轮回、三恶道、飞升云云,皆是人之心相。参禅开悟后,则无人相,无我相,无寿者相,无智亦无得,即与所有心相毫不相干矣。参禅至忽尔有悟,以心见性,尚非全悟;必得眼见此大千世界,细至微尘,皆是灵明性体化现,方为彻悟。悟而得乐,有快活受用,才能真悟;若无受用,乃影响之见,尚非真悟。悟后要根据自己的性格偏向、心理弱点下手调驯、保任此灵明性体,“善自护持”才是工夫。禅学认为“心外无法”,因之不必心外求法,只将其灵明性体“任运无整”即可。“无整”即无执、无著、无作、无饰的状态。灵明性体呈现的开悟境界,是一种先天的无差别的绝对境界,它无二元对立,无主客之分,无彼此,无名相(无概念),离知性,无缘取,无企盼,无作意。因之任运无整即为修,善自护持即为修,不动心即为修,毋须排斥什么,毋须舍弃什么,毋须出离什么,毋须取代什么,以不修而修,在原来境上保任,任何境皆为清净佛境。堪布卡塔仁波切《了义海》云:“倘若我们了解佛法在究竟上并非意指消除甚样东西,然后再带入另外一样东西;倘若我们了解事实上,它并无一样可消除,也无一物可增补的话,那么这便表示我们已抓到了要点。”是以实相般若本无染垢,仅因我等之业障体认不真,一切佛法的目标均在于消除执著,使心无攀缘而已。直视念头、不擒不纵、不生分别则心无攀缘,心无攀缘即是悟境。老子《道德经》云:“绝学无忧”(20章),这应是禅学的真见地。禅学之修持,须用一个“绝”字,外绝诸法,内绝诸见,绝见即离缘离境,但非断灭相,直到“绝学无疑,逍遥无心”,方是禅的境界。临济义玄禅师云:“一念缘起无生,超出三乘权学”。权学即“善巧方便说法”,佛教小乘、大乘、金刚乘的三乘佛经,其实都是引导人们明心见性的“权学”。观想佛教密宗的大量本尊、千手千眼观世音,修“上师相应法”、“那洛六法”等,亦不过引领我们证悟的“方便法门”。人一旦见到灵明性体,则禅宗千七百公案都成了用不着的闲家具。老子赞“愚”不赞“智”,惟愚者能息见而入悟门,故“绝学无为”为禅宗修行之要诀。最后再参一则公案:“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答曰:“一归于道”。


其三,什么是禅定?六祖《坛经》云:“外离相即禅,内不乱即定。外禅内定,是为禅定。”佛法离不开坐禅入定,《增壹阿含经》倡导“十念”法门,其中“念安般”实即打坐调息之法。天台宗的“六妙法门”,以数、随、止、观、还、净来调息止观,亦是以坐禅求禅定的法门。“观”是佛法,以开发智慧、明心见性为主;“止”是共法,佛教和道教都要打坐止念入静。其实从究竟意义上说,灵明性体本自不动,何须用“止”;本自不蔽,何须用“观”?就禅定来说,亦不能等同于静坐。《指月录》卷五载马祖道一未成道时在衡岳习坐禅,遇其师怀让禅师,讥其以坐禅求成佛犹如“磨砖作镜”,“若执坐相,非达其理”。马祖道一闻之,如饮醍醐,侍奉九秋,日臻玄奥。《法华经》亦有偈云:“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可见南岳怀让的这一见解也与佛经相合。佛陀说法四十九年,后人将其经典分为小乘、中乘、大乘、金刚乘;在中国传有禅宗、密宗、天台宗、贤首宗、法相宗、三论宗、净土宗、律宗、成实宗、俱舍宗等,皆是佛陀导人入道的方便法门;适合参禅或适宜坐禅,亦应因人的资质和缘分而定。六祖慧能《坛经》云“法门无量誓愿学”,既云“法门无量”,当然也应包括丹道这一法门应当学,故南岳慧思禅师立《誓愿文》修习丹道以求延命护法。后人在佛法和丹道之间,在佛法各派系之间相互诋诽,乃是用心不普的门户之见。佛经所云“乘”,其意盖云人奔向佛的目标所乘的交通工具,故“小乘”即小车,“大乘”即大车,“金刚乘”即钻石般坚固的车。第十二世泰锡度仁波切《相对世界,究竟的心》一书中说:“小乘有如两轮的人力车,跑起来慢慢的,万一要是翻了车,乘客不会受重伤。而大乘有如公共汽车,它跑起来很快,但若万一滑落路旁,可能有很多人会丧命,不过仍然有不错的活命机会。然而密续或是金刚乘有如喷射机,那真是难以想像的快速,但当它在半空中遭遇到意外时,所有坐在里面的人都就此完结”。小乘佛法包括声闻乘、缘觉(独觉)乘,为自身开悟而修炼,可以出离痛苦,破除烦恼,入甚深禅定,得罗汉果。小乘罗汉果仅是证得“人无我”,仍有习气在,最高只能达有余依涅槃之果,要成佛须接修大乘佛法。大乘佛法则应发普度众生的菩提心,同时证得“法无我”,得菩萨果,须一直修到十地菩萨以上,经三大阿僧祗劫,才能成佛。密乘(金刚乘)又有作密、行密、瑜伽密、无上瑜伽密,无上瑜伽可靠自力修持当世成佛,因为金刚乘发现人人本与佛陀无别,所差仅是一迷一悟而已。与此相应,显乘的净土宗则一心念佛靠他力在临终时接引往生极乐世界而修持成佛。近世前辈内丹学家陈撄宁先生固不赞成佛法,以为“成佛”、“度生”云云皆“梦中说梦”,但非要于其中选优则“以净土法门为最稳妥”。他说:“弄假成真要度众生,净土法门最为广大,密宗、禅宗皆难普度。设若三种法门皆不逗机时,自不得不借重仙道作为到彼岸之桥梁。”(《为净、密、禅、仙息争的一封信》)陈健民上师则赞成兼修密宗和净土宗,他说:“有密有净土,犹如带角虎;开顶现弥陀,即身成佛祖。”(《健民净密四料简》)陈健民上师精通而着力者是密宗,然密宗中又有莲花生大师于前弘期(九世纪中叶朗达玛灭法之前,约650-987年)开创的宁玛派(Nyingmapa,传密续大圆满修行法,俗称红教),以及后弘期(十一世纪初开始)马尔巴译师初传的噶举派(kagyüpa,以口传大手印为主,俗称白教),还有十二世纪初兴起的萨迦派(sakya,传大圆胜慧,俗称花教,元代忽必烈的国师八思巴属之,曾酿成焚毁《大金玄都宝藏》之祸),直到十三世纪末宗喀巴大师开创格鲁派(藏语dGe-lugs-pa,注重严谨的戒律和修道次第,修“中观见”之“大威德”法,俗称黄教),由其徒达赖喇嘛和班禅喇嘛传承下来。此外尚有西藏本土民间流传的苯教(bon,具原始神秘色彩和神通力且融汇进佛法,俗称黑教,此派因应藏人习俗且有高深的修持次第),还有迦当派、希解派、觉域派等多种教派及其分支教派。就藏传佛教的经典而论,就有《甘珠尔》(kangyur,即“经”,包括经藏和密续的基础经典)和《丹珠尔》(Tengyur,即“论”,为注解经典的论藏),此外还有大量的论集。如果再加上显教《大藏经》中小乘、大乘的佛典乃至近人著述,整个佛教的典籍多如山积,需要20年连续阅读的时间才能穷尽这一宝库。况且佛教源于印度,欲研读佛教典籍还要阅读印度的历史、哲学和宗教有关典籍,乃至西藏的医药学、天文学、地理学及诗歌、艺术作品等。这和内丹学研究要阅读《道藏》、《续道藏》、《藏外道书》及各类丹经抄本一样,同时还要学习现代物理学、宇宙学、哲学、心理学、医学的知识以作比较剖析。陈撄宁先生和陈健民上师皆为此倾毕生精力,我投入了26年时间亦深知其中甘苦。然而对佛法和丹道的研究欲求得真知,不仅要阅读大量经典,更重要的是取得修证体验,修持本不需要兼顾多门,而是要一门深入下去,最终效果是大致相等的。就密宗的修持而论,堪布卡塔仁波切在讲述《甚深内义》(第三世大宝法王著)时说:“若行者的心能住于自然无念状态中,当下了知心的本质时,则一切任何有关气、脉与脉轮等的修法就不需要了。在认知心的本质并住于其中的当下刹那,它便涵盖了一切的法门。”人生苦短,而书海无涯,人一生决无有那么大精力和时间去做庄子所谓“以有涯随无涯”的事。古人云“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治学必于博学通达之后由博返约,入于专门化之途。我六十岁生日,是在九华山度过的,回忆六十年来深恐有一天空过浪费时日,总是一件事接一件事地赶着办,每年都以书为伴耗去了光阴。那天在百岁宫参拜无瑕禅师真身,突然有悟,自觉“天下事,两由之”,世事之结局本是“无可无不可”的。我平生对每件事都要分个是非,认准的事非办成不可,这也是执著太甚,缺少的就是这种“无可无不可”的心境。人生大多贪恋执著某些自以为是正面的事物,憎恶瞋恨某些自以为是负面的事物,其实宇宙间万事万物皆是道的展现,是无须我们对之执著转生迷惑的。当我出入九华山里的一个个山洞,又想到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洞穴之喻”,我们自以为聪明,读了那么多书,实际上也许像囚禁在洞穴中的人一样,没见到过太阳和真实的世界。学问也许真如柏拉图所说,是人心中先天就有的,我们仅需要某种机缘将它“回忆”起来,故不觉吟而成句:“六十年读万卷书,而今顿觉无书读。我生能主多少事,老来无事还是吾。”我不但感到可读的书不多了,而且发现二十余年四处拜师访道求取内丹法诀,也觉多余,根本的丹诀全在自己的身心之中,继而吟曰:“千里跋涉未出屋,认取贫子衣中珠。自笑多年求丹诀,早存囊内未捡出。”近几年有关丹道和佛法的修持,我感觉最普通最吃力的道路也许是最近的路。我研修禅宗和密宗是想借他山之石破解丹道,故宜删繁就简,仅对最普通的坐禅功法略抒浅见。


丹道静坐的法诀是“端直其体,空洞其心,真一其意”,这已早讲过。佛法之坐禅,据《金刚鬘》密续,有毗卢遮那“七支坐”法,又称“庄严狮子坐”。所谓“七支坐”,谓其坐姿要满足七个条件:一是跏趺坐,即左腿在下,右腿在上双盘,两脚如锁住一般(双腿交叉如网);二是双手结金刚印,即以拇指顶住无名指的第一关节处,轻轻握起置于膝上;三是身体伸直,提肛,不左右前后倾斜,脊柱挺直如箭;四为身体肌肉放松,腹部向前微微凸出,手臂撑直如踞地之狮子;五为眼睛张开,目光顺鼻尖前虚空,向前直视;六为闭口,舌抵上腭;七是下巴内收,下颚压住颈部或喉咙,颈部弯曲如钩。就静坐而论,佛法之坐禅较丹道更为规范,留下的实修经验也较多,而佛法坐禅又以大手印功夫最为殊胜。大手印功法以七支坐入手,对坐姿要求甚严。其修持采取同外界隔绝的集体“闭关”的方法,在上师指导下进行。为保持身直不动,要挑选后高前低的专用坐垫,身体甚至以“禅修带”系绑上。据上师开示,坐姿以体正身直为关健,如右斜易生瞋念,久则受魔王干扰;左斜易生贪念,久则受魔女干扰;前倾易生痴念,久则受土神干扰,生妄想境;后倾易生我慢,久则外魔入侵,而发癫狂;其中魔王、魔女之类皆是心魔。因为巨大的生命能量和大智慧即住于我们身内,保持正确的坐姿,有助于我们将其显发出来,并使人体的持命气(prana,空大)、上行气(火大)、下行气(土大)、遍行气(水大)、平住气(风大)在三十七条气脉(包括中脉、左脉、右脉三主脉、五气脉、五隐脉及左14支脉、右10支脉等)中通畅运行。大手印七支坐要求一定要首先心存虔敬,坐姿端正则心气不二,身正则气正,气正则心正,如此命气入中脉,可生起拙火,出现暖相。这时由身体放松进一步达到心灵放松,睁眼平视,目光代表心境,这样可逐渐清除气、脉、明点上的晦障,放下一切执著,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由观而止,由止而忘,由专而一,由一而虚,以至明空合一之境。



佛法认为,人的身体乃是五大(空大、土大、水大、火大、风大)假合之物(包括阿赖耶识、五大、命气),是以前生之业识为因,父母为缘,即业力与遗传因缘合和而成者。《楞严经》云“生因识有,灭从色除”,人以一念无明而生身,如成道得寂灭之果,亦须从除掉色身的障碍修起。佛法欲以止观证得空性,必先以坐禅的工夫转化人身的“四大”,即须由念住、息住、脉住修起转化色身,否则只转化心理而不转化生理,临终时身体在生理上衰败,人的心理转化也靠不住。这就是说人的体质不发生根本转化,心灵也不可能转,即使止观得空,空犹是妄;造作止念,亦非真实;放任自然,终是外道,古来多少禅宗大德因缺少色身转化工夫而未得三身成就应是教训。坐禅的法门,要和丹道筑基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及“真人之息以踵”的法诀同参,食少气足为实腹,髓满身柔为强骨,必须坐到双腿柔软,真气直达足心,才能谈得上三脉七轮的修持,才能谈得上转化人的体质。学者一旦用功修持,自身的病脉及其中的病气被解释,某些宿疾也往往激发出来,体内的毒素开始往外排泄,出现所谓气、汁(胆汁)、痰(黏液)的四大不调之症。例如火主情欲,前列腺病、心脏病、艾滋病等属火大能量不调,胆汁不平衡。水主贪爱,黏液为病,如糖尿病、内分泌病、胃癌等,属水大(体液)不调。风主气脉,如肺癌、脑神经系统疾病,属风大(气)不调。人之命气、明点(生命能)在体内运行通畅,身体必健;命气不失,人不会死。瞋念(极度愤怒)易起无明,使人漏失命气,故为地狱种子。西医以外科手术割除人体器官,亦多危害佛法之修持。学者以坐禅转化四大,止心于足下以疗病,直至真气自足心通达四肢,一般说来疾病就可痊愈了。必须指出,身体健康,六根俱全,为修法之本。人以眼、耳、鼻、舌、身、意六识为六根,无根则无识,进入无明无记状态,不能见性,修法无益。例如患老年痴呆症的人,意根损坏,进入无记状态,自然与佛道无缘了。坐禅要诀在身正、意正,依此而修,必能转化色身,渐入定境。



天台宗坐禅之法以“数、随、止、观、还、净”为六妙法门,足见数息、随息应为静坐入定之门户。呼吸之粗者为风,细者为气,微者为息,人之呼吸皆属风大,坐禅先从“修风”始。丹道之“心息相依”,坐禅之“安般守意”,为入定之要诀。密宗认为勇父与空行母皆在气脉之内,欲使善巧与智慧合一,就须一心不乱地住于数息之中,由数息而随息,继而住息于明觉,渐至心气不二之境。吾曾有诗云:“性空真风是坐禅,仙佛种子道一般。百千法门有妙诀,俱在息中得真铨。”佛法调息之术有多种,其中一有与丹道相同的以深、细、长、匀渐至胎息的入静法;二有吸时细、长、慢,呼时粗、短、急的修风法;三有半小时呼吸一次的持气法;四有吸气压入腹内持气(住息),又突然如射箭般呼出的宝瓶气法等。密宗之调息,在于以呼吸激发人体内的命气和明点,贯入三脉七轮,引生拙火,故“意注呼吸”即是修行。丹道以铅伏汞,以息止念;密宗大手印则以定行气,以止念兼修气脉、明点,可谓殊途同归!



佛法调心,多用“止观”,以解诀坐禅时意念散乱和昏沉的问题。何谓止观?念念归一为“止” ,了了分明为“观”。治散乱可用止,治昏沉可用观;存想脐间可治散乱,意注鼻端可治昏沉;以心、口、意三业并用可使杂念减少。禅定实际上是一种直观本心自性的修持方法。修“止”即是激发由心来观照自性的能力,而“安止”于自性的境界,即是“观”。直观自心即可达到主客合一,无过去、现在、未来,无二元对立的明心见性的境界,此境界即为“不住语言、文字”、不起思维的“般若波罗蜜多”。人的本心自性从来是明觉的,它即是灵明性体,“止观”的修持并不能改变它什么,仅是断除本心自性的执著而已。“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当本心自性“止水无波”时便会生起光明和悟境,并自然安住于明觉之中,即入“三摩地”定。明觉不是停止觉受的“无记”状态,而是一种空无的体验。明觉的心不是实体,它无染无垢,因之二祖慧可“觅心了不可得”!大手印的生起次第是生起坛城和本尊的观想,即对本尊与其身形一种“作意”的想象;其圆满次第是渐次或刹那将此观境化光溶入一种无念、无缘取之境,而后住于平等定中。人的意识形成某一种境界谓之“作意”(遍行心所法之一),以“作意”修心才能得定,实际上“参话头”也是“作意”。作意守一,缘于一念,可得止;照定念根,灵明不昧,可得慧。世间一般止念法门,多是调训识神,转妄念为正念,转杂念为一念,从而心息相依,守一毋舍,渐入无念之境。禅定则心存虔敬住于一念,实即住于“第一念”,第一刹那之念谓之“初发心”。心之第一刹那即明觉,第二刹那是体验此明觉,第三刹那则分别此明觉而生攀缘,住于此第一刹那之初发心即得大自在。初发心虽无思维,但有觉受。我们只要将心住于当下的觉受之中,不起分别思维,即可“直观念头”,开始觉知念头“无生”,中间觉知念头“无住”,而后觉知念头“无灭”,可知念头是无目的,无自性的,将心放松,自然无作,念头自息。六根触动而心不分别,直观自心而不生企盼,不加引导,不使意造作,则念头如水中划圈,自生自灭。



我们必须清楚,由识神所引发的理性思维,包括各种此起彼伏的念头,在本质上都是间断的,局部的,随时间流转的;而元神则是连续的,整体的,超越时空限制的。由灵明性体激发的明觉之境,是一种无名相,无执著,无作意,无觉受,无取代,无增减,无哀乐,无是非的无差别境界;是寤寐一如,劳闲一如,主客一如,彼此一如的齐一逍遥之境。当念头生起时,我们只要直观念头,不作止念之想,不必驱除它和招惹它,不意图操纵它,也不强迫自己不起念,仅是“看”着它即可!当我们强迫自己的觉性不动时,它会蠢动而攀缘到一个对象上,当我们放松时,它会静止不动非常清彻。我们注视着念头不随它转,不去分别有念或无念,念头的间隙会自然增大,它会自行解脱无痕而逝。其他如烦恼、是非、喜怒、忧愁、苦乐等亦复如是,当我们注视着烦恼时,生起一种直观的智慧对之不加分别,烦恼等也会像冰入水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三界唯心所造,万法一念观空,当我们的心安住而与眼识分开时,便会感觉一切外境都像是在空气中流变的波纹那样的幻景,这时候眼向四周观看而心如如不动,不再受扰动了。我们进而将目光与自己的觉性溶合为一,心无旁骛、无视一切地住于自己的明觉之境上,灵明性体便会显露出来。大手印修行的要点要完全放松、放下和安住,不对念头有拒有迎,而是将其融入明觉中,以达离于造作的任运无整之境。当我们对客体的特点倘未生起分别时,即把注意力放在第一刹那的视觉上,那时心即不动,心的究竟本质也会显发而出。



其四,定力是判别学者道行的标准,佛道二教的理论再明析没有定力也难真正确知修道的境界。内丹学的研习往往以丹道立基,以禅宗收圆,故亦用“初禅念住,二禅息住,三禅脉往,四禅灭尽定”来判别定力的高低。在佛法中,“正定”是“八正道”之一,深入“正定”的次第有“四禅八定”之说。初禅入清凉境,超离欲界,身觉轻安。二禅心生喜乐,息止念止。三禅身生妙乐,变化体质。四禅苦乐双离,解脱烦恼,入不动定,澄湛寂静。空无边处定,超离色界,与虚空相应。识无边处定,证得心识空性。无所有处定,入无分别境。非想非非想处定,非有非无,至无色界顶处,如涅槃相。以上入定八次第是佛陀证得无余依涅槃前的甚深定境,此后打破“无明窠臼”,得大解脱,转识成智,即成佛果。



在证悟佛性的修持中,坐禅入定的功夫称作“加行”,共有四步,谓之“暖”、“顶”、“忍”、“世第一法”,佛法的每个果位修持行功都有相应的“四加行”。入手行功,身体灵能发动是“暧”相;证得人无我,与虚空同体是“顶”相;截断众流是“忍”相;悟入灵明性体是“世第一法”。密乘以见到空性为“暧”,见证善根为“顶”,以坚固定力远离恐怖曰“忍”,转识成智为“世第一法”。声闻乘以得胜义空为“暧”位,以色空不二为“顶”位,以无执无著为“忍”位,以胜义无所住为“世第一法”。独觉乘以真空妙有为“暧”位,以心物一元为“顶”位,以空而不执为“忍”位,以心能转物为“世第一法”。菩萨乘以证得空性成就,得无畏智为“暧”位;得不退转般若成就为“顶”位;以出离作意等障碍法为“忍”位;以无间见道正因常修法为“世第一法”。



老子《道德经》云:“重为轻根,静为躁君”(26章)这两句话可以作为禅定的要诀。《庄子》传“心斋”、“坐忘”之术,其《大宗师》所载修守之术三日能“外天下”,七日能“外物”,九日能“外生”,继而能“朝彻”、能“见独”、能“无古今”,而后入于不生不死之境,非禅定而何?东汉时安世高、法护已传禅定之佛法,东晋时佛陀跋陀修禅定而得神通,随之习禅者多,非待达摩祖师东来而后传。齐、梁之间有傅大士(傅翕)、志公(宝志禅师)和菩提达摩并立而三,大煽禅风,四祖道信六十年长坐不卧而修禅定,足见古来高僧、高道皆以生死为大事因缘,非徒以经典文字探其究竟。椐堪布卡特仁波切《讲演集?死亡无惧》中论述,是否修习禅定和定力的深浅关系着能否脱离死亡恐怖,认识自性光明,在“中阴身”解脱成佛的大事。他说:“若一个人生前曾修持过禅定,如大手印、直观本性等等法门的话,藉着禅定的帮助,就能当下认出此净光,好像见到一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的亲切熟悉,立刻能与此净光合一,从此净光中解脱。”由此可知佛道二教对修习禅定的重视还在于其和宗教超脱生死的目标相合。


考察入定修持的证量并分析得鞭辟入里的佛典,莫过于《楞严经》。色、受、想、行、识,谓之“五蕴”,又称“五阴”(阴,skandha),代表人体的一切有为法。凡有形有相者为色蕴;知觉此有形有相之外部世界者为受蕴;分别外界好坏、善恶、利害者为想蕴;对自以为好者贪恋、坏者拒斥,趋利避害者为行蕴;觉知前四蕴存在者为识蕴。学者要在甚深禅定中证得“诸法空相”,必先依次转化色、受、想、行、识五阴的障碍,而禅定在“五阴区宇”中的证量就详细地记录在《楞严经》里。另外,在《楞严经》中,还有二十五位菩萨以自己入定的经验现身说法开示了25种入定法门,其中以观世音菩萨的耳根圆通法门最为殊胜。学者以耳根可闻的机能,反转过来闻知自己清净能闻的自性,便是入甚深大定修行圆通的法门。丹道之静坐也有以听水流声、听水滴声、听海涛声、听钟表声、听钟摆声、听鼻息声、听天籁声入定的法门,这亦是观世音的耳根圆通法门。入定时的“色阴区宇”是转化色身的关键步骤,在心理上入定可以杂念不起,如人处暗室中生寂静幽暗之象;在生理上身体有如释重负的放松之感。真到心光显露,十方洞开,无复幽暗,体内器官亦历历分明,与虚无相融,纯一无觉,即是解脱了色阴的障碍。由色阴尽转入“受阴区宇”,是转化人体感觉的关健步骤,此阶段感觉全身麻木,四肢不能动,心力亦呈枯竭之象;直到身渐自由,心灵出现离体体验,是受阴区宇已尽。“想阴区宇”是转化人的思想活动的关健步骤,入定至受阴尽后得“意生身”,随意而往,是想阴之境;至妄想杂念尽除,入明觉之境,便解脱了想阴。入定至“想阴区宇”的行者如果识不破此乃五阴之幻境,为心魔所扰,误以为自己得道有神通,则会狂解经文,诓骗百姓,创立邪教,危害社会。“行阴区宇”是对人的生命运动与外部世界关系转化的关键步骤,入定至想阴尽后,得宿命通等神通,无颠倒梦想,寤寐一如,能感受到宇宙运动的根本节律,是行阴之境;至性光明朗,澄湛无波,就将行阴解脱。“识阴区宇”是转化人的深层意识的关键步骤,行阴尽后六根虚明,业力消除,元神清彻,为识阴之境。至能六根互用,激起灵性思维,天人合一,身心内外透明无碍,便是解脱识阴之境。由五蕴解脱再进一步修持到灵明性体无染,保任无整,转识成智,便得无上正等正觉。



丹道之龙虎丹法与彼家丹法以及密宗的大手印功法虽皆次第分明,然非纯粹的坐禅入定工夫,此处不论。我访道之初曾得无忧子师所传龙虎丹法和彼家丹法,皆是男女双修的实证功夫。然先师王沐先生力斥其为邪术,竟将《悟真篇》所传正宗南派丹法俱以坐禅入定功法解之,谓南派丹法别于北派者仅是先命后性偏重命功而已。1990年吾在五台山参访时遇一修持有年的老居士,见我晚间静坐云一望而知我是修北派丹法者,他自称年轻时曾得南派真传不足与外人道。在我一再恳请下他回手将屋门关上,答应可为我一招一式不错地演示一遍。我告诉他自己也对南派丹法略知一二,此道至秘,不敢贪求,只望提示关键步骤,以法换法,允与交流,于愿足矣。其中招式如何能“演示”得了?老居士笑云:“此道没有你说的那么神秘,你我有缘,正好相传”。我看过他的演示后,十分惊异,原来他把南派男女双修的工夫,演示为一种模拟加存想的清净动功,关键招式十分逼真,竟一步也不错。1999年我夜间正在室内打坐,突然接到安庆市余兆祖道友的电话,问我是否打坐时气脉不通,头部感觉闷痛?我奇怪他远隔千里,怎么会知道我当时的状况。原来他在入定时有念头发现我坐姿和呼吸太执著,于是当即打电话为我作了调整。余兆祖先生原毕业于清华大学,和我一样是“文革”前的大学生,曾师从陈樱宁之侄陈可望先生修道,后得具格上师灌顶修持红教大圆满工夫,多次在甘孜藏族自治州白玉县亚青寺闭关。但凡步入佛道修持之途,不发大行愿,不下艰苦卓绝的工夫,结果决然会空费时日不得证量。密宗灌顶后先须作大礼拜、金刚萨埵法、献曼达等前行才可正式入门修持,然仅“大礼拜”就须磕十万个大头,而余兆祖道友皆一一照行。据余兆祖先生说,密宗双运道条件难备,仅有大圆满功法可不用明妃,当世证果。陈健民上师所著《事业手印教授抉微》、《大手印教授抉微》已将密宗双运道工夫讲得次第分明,应是真传实授。然而我后来参访的密宗上师,却以清净的禅定工夫解释大手印的四灌顶和四瑜伽,并将双运道解读为止观双运,自身中脉内红、白菩提或上、下明点之间的空乐双运,乃至父本尊和母本尊交合的观想等。盖人体之脉不通则精不降,精不降则大乐不生;人之念头不断则气不转化,气不转化则光明不起。大乐和光明生起必有轻安的觉受。故气满必现光明,精满必生乐感,精气双运亦会产生类似双运道的觉受。此种精气双运的轻安觉受为得定之验。由头顶自上而下生起的轻安觉受易消退,由足心自下而上生起的轻安觉受则不易退失,故不用明妃的禅定亦得证量。我的意见是,凡将佛道二教中男女双修工夫解读为清净的禅定工夫者,只要其次第和技巧依双修之意有殊胜之处,皆不可轻易否定。这是因为毋论佛道二教的何种男女双修法门,皆易为情欲所障,乃至困于业力,善根难发,不生出离心和般若智,为修道之大忌。吾人既处物欲横流之末法时代,男女双修为江湖术士所乐道,世上所传百无一真。此吾之所以战战兢兢,乾夕乾惕,愿学者戒色欲,寡言语,节饮食,省思虑,在欲转欲,居尘出尘,莫负前因,自坠泥涂。世事所关只在一念,一念难回,遂成浩劫!今吾不惜笔墨论述此禅定法门者,亦愿世人有志于佛道者涤虑洗心,忘情绝念,惩忿窒欲,闲邪存诚,学一种有益于己的工夫,作一种无求于人的学问,平旦存夜气,集义生浩气,以求天锡纯嘏,眉寿无疆。学者如能于禅定中身如壁立,意若寒灰,绵绵密密,不二不息,必得天心眷顾,执德而至善,方不负吾此著述之一片婆心也。


大手印“四灌顶”、“四瑜伽”的禅定清修次第,先以人之身、语、意三业灌顶(行部、事部等下部瑜伽),再加上“无上瑜伽”的“第四灌”,合为“四灌顶”。“身灌”以“宝瓶”代表本尊坛城,即瓶灌。“语灌”即念本尊咒,亦名真言灌或甘露灌,即密灌。“意灌”为观想父尊与母尊双运合一,为知识和智慧的灌顶,相当于慧灌(陈健民上师云以双运道之事业手印灌顶为慧灌)。第四灌则启发出大乐的本质以得加持力,亦有触机开悟者,称俱生清净的长寿灌,相当于“胜义灌”。“四瑜伽”之“专一瑜伽”,把觉性“止”于一点,即安止于定境和喜乐之境,灵明性体专一常住。实际上只要一心专注,念头自然不生。倘若心能定住,自然会展现出一种喜悦和清明的境界,用不着作意去生起它。“离戏瑜伽”是“观”的开悟,即离去一切执著,灵明性体澄湛常明。“一味瑜伽”则混世同俗而不起分别心,入色空一元之无差别的智慧境界,可刹那间遍知一切因果而灵明性体不昧。“无修瑜伽”则破除一切烦恼障和所知障,除净历劫以来一切习气,得空智不二、不退转之圆满成就。陈健民上师云:“专一闭关;离戏住山;一味入闹市,踏破末后牢关”;此后“任运纯熟,方能免除一切修垢,又免无修之修垢”,则得光明大手印之极果。



其五,禅定是对人的生理和心理进行根本转化的修炼工程,《小止观》对“外善根发相”、“内善根发相”都一一作了论证,特别是对“辨邪伪禅发相”、“辨真正禅发相”等记述,对辨别禅定中的假相、幻景、禅病等都有实用价值,不可不知。在坐禅时,切不可把昏沉当作定境,须知不管修空、修有、修光明、修喜乐,如脱离不开意识境界,滞于识阴区宇,并不是道。特别是对坐禅中出现的各种境界,不可贪恋执著,禅学认为贪于妙乐境易坠欲界,贪于光明境易坠色界,贪于无念境易坠无色界,坐久如枯木落入无记定则易坠畜生道!憨山大师《梦游集》云:“荆棘丛中下足易,月明帘下转身难。”“此身遗世真容易,欲世相忘却太难。”在禅定的实修中,排除杂念等相对容易,但在“光明境”和“空境”等非究竟境界中转身再前进一步却有难度。名僧大德隐修较易,但消除世间的声名之累却难。静坐中出现一片清清明明的境界,引发神通,是独影意识的发相,皆非究竟。《同安察祖十悬谈》云:“问君心印作何颜,心印谁人敢授传。历劫坦然无变色,呼为心印早虚言。须知本自灵空性,将喻红炉焰里莲。莫道无心便是道,无心犹隔一重关。”坐禅入定境则光明生起,得胎息则大乐生起;拙火为精之激发,明点为气之潜能;不得乐不会得定,不得光明不生智慧,不入无念不能证空,身得轻安才是入定的效验。然而这些境界虽是禅定中应有的,但离究竟境界尚隔一重关。禅定至无念之境,无见闻知觉,是空洞黑暗的“无明窠臼”,必须直观此“无始无明”,将其突然打破,阿摩罗识立即转为法界体性智,佛性便现出。佛性如火焰里的莲花一样,本不受污染,自我具足的。大手印的修持过程中身体会出现各种体验,有时如烈火,如狂风,如爆炸,只要将这些觉受直观照定,住于明觉之境,则可证入荀子所谓“大清明”的境界,终于转识成智而得佛果。坐禅必要既不散乱,又不昏沉,修行者的根器、业力不同,散乱、昏沉的原因不同,采取善巧方便的对治方案亦应不同,无论佛法、丹道,什么法门与自己相应就可修持什么法门。



在《佛经》和《丹经》指导修持的各种法门中,常常隐含有一个“主体”在里面,往往被学者忽略过去而未予深究。例如丹道最后达到“出阳神”的阶段,丹经中每言“阳神”先旋出即收,后出一里、二里再收回云云,这就隐含了一个“出阳神”的主体,是谁指挥“出阳神”呢?佛法中隐含着某种“主体”的修法更为普遍,如“令一心不乱”,“智气入住中脉”,“充满全身,各各毛孔皆有智气光明流布”云云,乃至对灵明性体、四瑜伽之智慧气的检验,皆隐有一个修持的“主体”在里面。因之湛愚老人《心灯录》干脆直承有一个不假修证万古长存的“本我”,佛法和丹道的一切修持法门都是这个“本我”的造作。然而佛法欲证得“人无我”和“法无我”,丹道讲“虚空粉碎,归于虚无”,都是要除掉这个“我”字。这就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尽管佛法修出“灵明性体”,丹道炼出“阳神”,消除了历劫以来的业力和习气,万古不灭不入轮回,但倘若它们昧于“自我意识”,复归于宇宙的信息、能量、物质的自然大循环之流,这样在最终结局上修与不修是相同的,则佛道之修持又有何意义?如果修持者以成佛、成仙为目标最终结果是“无记”的自然状态,那么倒不如却病、健身、驻颜、延寿的“安乐法门”实际一些,人们何必苦苦以求佛道?其实佛陀的“心”,《心灯录》的“本我”,大手印的“灵明性体”,丹道的“阳神”,都属于道学里“一”的层次。老子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德经》42章),其中“一”、“二”、“三”都是属于先天的。“三”是丹道的精、气、神,大手印的气、脉、明点等。“一”是人类所有修持法门的极限,它上通于“道”,下生万物,属于无主客、无物我、无差别、无缘取的先天境界。因之它既是主,又是客;既是我,又是物,故为一遍历大千世界无牵无挂的“真我”。明心见性是法身,六通俱足是报身,千百亿身是化身。法身即是“一”,报身和化身是法身在“二”和“三”的层次上的展示。“佛”的概念却几乎与“道”相当,因之具有整体性和周遍性,是遍满宇宙、整体无分的,我们敬奉的释迦牟尼佛、大日如来、燃灯古佛、药师佛、金刚总持、弥勒佛、阿弥陀佛等等佛号本质如一,是“佛”在“一”、“二”、“三”等层次上的示现,就像从不同窗口瞭望天空一样,受自己的业力局限而所见不同。这样,人明心见性达到佛的境界,实际上是达到“一”的境界,这是一种无颠倒妄想、无作意、无缘取的境界,因之必须上座与下座如一,醒时与睡时如一,修与不修如一,都能惺惺不昧,才是心灵的真正解脱。佛法讲三界平等,色空不二,死生一如,不住此岸彼岸,“涅槃生死等空花”,皆是指此境界。不仅佛法如此,丹道也如此。如果醒和睡,上座和离座,修与不修打成两橛,则既不是佛的境界,也不是仙的境界。同时还必须强调的是,佛法和丹道修持的终极目标决不是那种昧于“自我意识”,如木石般“无记”的自然状态,而是在甚深大定中也须始终自己能做得了主!雪窦重显禅师偈云:“潦倒云门泛铁船,江南江北竟头看。可怜多少垂钓者,随例茫茫失钓竿。”所谓“失钓竿”,就是昧于“自我意识”,进入无记状态。须知主客一如,物我一如,彼此一如,是有如“庄周梦蝶”般的一种心灵境界,而非是失去“真我”,这也是佛陀在《圆觉经》中将“无我、无常、苦、不净”等“不了义”说法改为“常、乐、我、净”的“了义”说法的用意。这样,禅定必须自己完全可以作主,随时可以“入定”或“出定”,才是真境界。丹道中的“投胎夺舍”功法,就是完全由自己作主转换生死的修持方法。佛陀说法屡忆及自己前生和历劫之事,说曾托生过鹦鹉和六牙大象,他如果毫无“自我意识”,怎么会记得这么多往事?此无他,佛陀只不过将理性思维转化为灵性思维而已,这就是所谓大机大用!《五灯会元》、《指月录》里记载洪州百丈山怀海禅师上堂说法,常见有一老人随众听法,有一日大众散去而此老人不走。怀海禅师问此老人为何?老人回答说自己在过去迦叶佛在世时曾是百丈山的主持。因上堂说法时有人问“大修行人还落因果也无?”老人当年答曰:“不落因果!”只此一句错,五百生坠野狐身。今请怀海禅师代下一转语,使脱野狐身。百丈怀海禅师曰:“不昧因果!”老人于言下大悟,遂脱野狐身!所谓“不昧因果”,就是不昧“自我意识”。这一转语下得实在好,对了知因果的“自我意识”不是执著,也不是彻底消除的“无记”,而是“不昧”。可见那些教人摒除“自我意识”导致“无记”的说法,最终还是滑向了“自然外道”,这种种自然外道,都是无大机大用的“野狐禅”!


实际上,在我们得证佛果处于明觉境界时,虽然各种念头已不复存在,但由眼、耳、鼻、舌、身所生起的体悟和觉受并没阻断。人的感官所生起的觉受乃法界体性智的根,又是激发灵性思维的根,在修持过程中是不会改变的,如此必然不昧因果。这里还须特别指出,我们所说的“自我意识”,决非理性思维层次上的“我”执,也非“无我”之执,明觉之境本来是“非我非非我”的,否则一句之错,也会落得五百生坠野狐身。因为在明心见性之后,人们就会获得贯通理性思维和灵性思维的大智慧,能够“出生入死”、“出有入无”,自由出入欲界、色界、无色界,因之《金刚经》云佛同时具有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借用《金刚经》的说法,我们所云“自我意识”,即非“自我意识”,是名“自我意识”,是经过《金刚经》印证过的灵明性体。《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四句偈”是“空世”之法印,“自我意识”亦非有为法。《金刚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此“四句偈”是“空身”之法印,“自我意识”亦非声非色。《金刚经》云:“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此“四句偈”是“空心”之法印,不昧“自我意识”亦非“我相”。《金刚经》云:“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色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不昧“自我意识”本是无所住的“清净心”而已。经过禅定等修持,在达到佛的境界时,心理现象、生理现象、物质现象本质上是合一的。当我们的业障销尽现出净相时,我们观想的本尊和天女也会化为真实的存在。因为我们的究竟本质和诸佛菩萨无二,而诸佛菩萨无处不在,故而我们观想的、心造的也是真实的,这就是色空不二、心色不二、空即是色的道理。灵明性体、阳神、佛陀的“心”都是“一”。在甚深禅定中,虚无空灵的“道”通过“心”将其不可思议的能量展现出来,即是神通,即是佛法的无比功德力。佛学和道学都是回向一切众生的学说,它们本质上是殊途同归的。我们将丹道推向学术的殿堂,将佛学与道学融会贯通,这无疑是很有意义的事业,也是为后人积累功德和回向加持力。同样,我们对丹道和禅定的研究也是藉由前人积累的功德和加持力开始的。前人经过艰难刻苦的努力,后人继续做下去就不必遭遇同样的艰苦了。

      (8)为学与为道

  老子《道德经》云:“为学日益,为道日损”。(48章)老子在两千五百年前最早提出“为学”和“为道”的问题,在今人看来“为学”就是学习某种学科,属于做学问;“为道”是修习丹道、大手印、大圆满、禅定等,属于修持道术。我国历史上儒生以读书为业,一是为求官,二是为作学问。然而中国的士阶层曾经宣称“一事不知,儒者之耻”,这就不同于那些专为谋官困于场屋的儒生,于是有《汜胜之书》、《九章算术》、《齐民要术》、《梦溪笔谈》、《营造法式》、《天工开物》、《儒门事亲》、《本草纲目》等著述出焉,这些都属于“为学”的范围。如果我们从另一个新视角来分析,“为学”和“为道”的解释尚不限于此。古之所谓师者,即以传道、授业、解惑为职责。非惟佛、道之术称为道术,诸子百家皆各有其道,其他则书有书道,画有画道,茶有茶道,剑有剑道,商有商道,拳有拳道,领袖则有治国安邦之道,甚至“盗”亦有道。故曰人生在世而图生存,必求一技一业则须“学”,学而至于精则近“道”,这样“为学”和“为道”便成了每个人之生存必须面对的问题。1958年我在中学读书,那时“大炼钢铁运动”、“大跃进”在全国搞得热火朝天,毛泽东主席发出“十五年超过英国”的豪言,于是天津的小站稻米亩产十二万五千斤;确乎“超英压美”,世界第一。就连河北省徐水县那么个穷地方,大王庄的山药(即红薯)、玉米也放了“卫星”,毛泽东主席亲临实地视察,田间等诗人题诗助兴,出了一本“专刊”。我清楚地记得这本专刊上有大诗人郭沫若的诗云:“大王庄里出大王,山药玉米数他强。男女老少齐努力,幸福生活赛天堂!”可是时间过了不到一年,沧州、泊头一带男女老少都吃不饱饭,很多人得了“浮肿病”,一些同学的父母也因病上了“天堂”。然而学校里又突然发动学生们在班上开会辩论,凡是抱怨过饿肚子、吃不饱饭或不相信亩产万斤粮的同学就是“右倾机会主义”,大家逼他认错。那时我们还都没超过15岁,最后每个同学写了一篇歌颂“社会主义好”的作文才结束。这次运动给我留下深刻记忆,直到“文化大革命”我还亲自到天津小站查明了亩产十二万五千斤稻米的真相。我在中学时代曾经思考过,这个世界上如果还存在真理的话,那真理一定在自然科学里面,因之我不仅努力学习化学,对数学、物理学的前沿问题尤为关心。数学家希尔伯特曾经有过一个伟大的设想,公理(一些不证自明的命题谓之公理,为数学大厦之根基)、运算法则和程序一旦给定,世界上一切真理都将被推导出来。可惜哥德尔定理发现,任何一个形式系统中总有一些正确命题无法由公理和运算法则按一定程序推导出来,希尔伯特的设想仅是一个不能实现的梦。我对数学、物理学、化学研习得越深入,越发现逻辑推理的效能是有限的,人类发现真理实际上靠的是直觉和灵感。“文革”结束后,全国科学大会召开,中国科学院郭沫若院长因病不能参加,他有一篇书面讲话登在《人民日报》上,大意是说科学家需要文学家那种自由想象力。郭沫若院长的话无疑是对的,天才的想象力是一切科学发现和技术发明的源泉。我听从钱学森教授的建议由自然科学改行研究宗教后,却发现道教内丹学、佛教禅宗和密宗中的一些世界观、宗教体验中的自由想象力对自然科学家会有更大的启发性。我在拙著中将禅宗、密宗、丹道中的见地不厌其繁地如实揭示,并非表示我完全赞许这些见地,或我已以科学实验实证了这些见地的真实性,而只是申明研习禅宗、密宗、丹道而无此见地是不能真正入门的。行愿不大,见地不真,则毋论修证。我的前半生最珍贵的时间是在“毛泽东时代”度过的,深知我国科学界和哲学界在那个时代成长起来的某些“犬儒”们,对我揭示的这些佛道见地一听就会暴跳如雷,这同他们在那种政治气候下多年形成的观念差距实在太大了。然而有兴趣于丹道、禅宗、密宗修持的广大读者毕竟需要了解这些真实的佛道见地,他们需要“八正道”中的“正见”。这些见地是否“正确”和“真实”,还是等这些读者在修持体验中自己来判断吧!宗教不是科学,也不是哲学,因此不必担心被那些曾在“文革”期间猖獗一时的“刀斧手”扣上“伪科学”的帽子,我们如实揭示这些见地的目的仅是为了保证它不是“伪宗教”!然而宗教修持中的这些真实的见地,必然会给科学家和哲学家以巨大启示,这却是千真万确的,因此我奉劝国内外真正的科学家和哲学家平心静气地阅读我这本以信口而谈的讲稿形式写成的学术著作。

   我现已年过花甲,眼下学术研究的方向有二。一是创立新道学,以之作为人类21世纪的文化战略,此谓之“为学”。二是花费了26年时间,完成内丹学的调研,著此《丹道法诀十二讲》,此之谓“为道”。这两项研究以第一项最重要,其中包含了我个人的许多独有的见解和体会。现仅将我多年来“为学”与“为道”的经验,向读者略作介绍。

   其一,道学有一句要言:“执于一而万事毕”。所谓“一”,就是起点、原点、创始点。这句话用在“为学”上,就是首先要研习“原始经典”。中国传统文化的元典有五:《易经》、《尚书》、《春秋》、《礼记》、《诗经》。《易经》(包括《易传》和《易图》)是中国哲学的元典,故有诸子百家皆源于《易》之说。《诗经》是中国文学的元典,《礼记》是中国伦理学与社会学的元典,《春秋》是中国历史学的元典,《尚书》是中国政治学的元典。要掌握中国文化,就首先要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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