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黄蓉cp同人小说:探访皇亭街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5 13:42:13

 

探访皇亭街

亦然

探访皇亭街其实主要是探访它的过去。现在的皇亭街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三块石碑与那座亭子。别的与其它新建的小区没什么两样:新楼、草坪、绿树、红花。

特别的当然还有它的名字:皇亭街,能与“皇”字挂上钩的都不可小觑,皇亭街,有着可观的历史含量哩。

是的,皇帝来过这里。1684年,康熙南巡至苏州,并由此转江宁。巡抚汤斌把皇上这段行程的经过及面谕勒石树碑在此,并为碑筑了一座万寿亭,老百姓习惯称其为“皇亭”,于是这条街就叫皇亭街了。

皇亭街现在已经不是街,只是一个居民小区。过去是街的。这里是外城河西岸,水运便捷,上个世纪初的鸿生火柴厂、新振源冶坊、震生裕木行、大丰米厂等一些当时的大厂商都聚集在这里。解放后这条街短了,因为南面一段被火柴厂、味精厂圈进了厂区。只留下北面一段弹石路,让这个曾经声名显赫的地名在地图上苟营残喘。

是的,皇亭街这个名字早已垂垂老矣。苏州人曾经多次试图改名。文革时期被改名为“永胜街”,大约是因为“亭”与“停”谐音,与“在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继续革命”的意思有悖、而必须永不停步永远胜利吧?

民国初年前后这里也不叫皇亭街,叫“水门荡”。而对于过去住在这里的人来说,“水门荡”还不如干脆叫“水荡门”更加确切。在发大水的时候,这里谁家大门能逃得过水的扫荡呢?

我们终于说起水了。说到底,在现在苏州人的记忆里,皇亭街的历史总是浸透了水的印迹。

先来听听曾经在皇亭街住了整整五十个年头的钱荣明老先生的叙说吧:

“我1954年就住到皇亭街来了。原来住在虎啸堂岸,就是现在三香园那一带,也是因为发大水才搬过来的。

“皇亭街原来是窄窄的弹石路,地势低洼,八十年代初填高一次,填了有两尺高。不久因为改铺六角道板,又提高了大约60公分。可是后来还是要进水。

“以前街上也会发水的,不厉害,路上只薄薄的一层。从九十年代开始,一年隔一年发一次水,而且越发越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大的一次是1999年,水涨上来,楼下住房里水深有一米七,一条街上的住户走了大半,都投亲靠友去了。我因为是住在楼上,一直坚持着。

“水淹了,没法出去,街道上到东园借来了橡皮艇,我们就坐着橡皮艇外出。后来市政府派人来,用竹子在街上搭便桥,没多长时间水把便桥都淹下去了,涨到高出桥面二十来公分,好在桥边还扎着扶手,我们就趟着水扶着栏杆进进出出。

“上面还用大卡车运来好几车大木板,作为跳板搭在便桥和住房上,有的人在家里都要穿着那种捉鱼人穿的橡皮衣。厕所里的粪便氽起来,一直氽到马路上。唉,想起来住在里面的人真是苦恼啊。

“水退之后,那竹桥下面一堆一堆都是垃圾,人家没办法出去倒垃圾呀。住到外面去的人返回来,却进不了家,因为开不了门。水泡得门都变形了。”

太南居委会副主任许琪顺对这里99年发大水印象特别深,因为她正好那段时候刚到居委会上班。

“那年是6月25号开始下雨,30号雨越下越大,7月1号我来上班,盘门路没有了,都是水,运河水上岸啦!有些居民把被子顶在头上撤出来,有的单位派人撑着橡皮船来。太让桥到新市桥之间都是水,汽车也不好开,有的小伙子骑着助动车硬要开进去,一开到水里就熄火了。就有一些人踏着黄鱼车摆渡,从太让桥送到新市桥两块钱,我们挨门挨户地去送防瘟疫的药水,也是每次两块钱。

“想想真是作孽,有的人家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夜醒来,早上水漫上床沿了!

“一些老人不肯搬走,死也不肯搬。可是在这里生活上实在太艰难了。有位老太,小便时要俩人侍候,一个人把痰盂放在小凳上,水把凳子漂起来,要用力揿住。再一个人扶着老太。

“这里的房子都是一些不太好的老房子,一进水就成危房了。老人们在这里住的时间长,有感情,就是不愿意搬走,反复劝说也没用,后来只好‘硬做’,背起来就走。

“水退了的情形也很惨,门打不开,都变形了,墙上都是水印,泡在水里的一些家俱歪里斜巴的,还有棉胎呀什么的也都不成样子了。每次发大水退了之后,都要扔掉一些东西,这样不穷也要穷掉的。

“那些时候天天有领导来,市里的、区里的、街道上的,副省长也来看过。皇亭街算是出了名了。”

皇亭街真是出了名了,出了名便会得到各方面的重视。整治这块每逢汛期必受水淹的重灾地段,成了市政府的实事工程。开工典礼的时候,市委书记、市长都来了,工程一年多就全部峻工。如今,这里已经改造一新:整片地被填高到了吴淞标高5米,彻底改变了低洼受淹状况;小区内新建绿化5694平方米,绿化率50%左右。2800多平方米道路宽敞整洁。 5幢居民楼,180户人家,八成居民回迁。时隔不到两年的时间,老街坊邻居再次相见,已经是天翻地复慨而慷了。

他们到处走走看看,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崭新的公寓楼、明亮的客厅、宽敞的房间、漂亮的厨房和卫生间自不必说,楼下那些碧绿的草坪、悦目的道路、红艳欲滴的美人蕉、柔波轻拍的水码头,还有专供小孩子们爬上爬下游戏的器材,哪一样也看不够。更不要说那新建的亭子,和亭子前一字排开的三块巨碑了。走呀看呀,累了,就坐在亭子里接着聊,聊什么都是开心的。只可惜有好几位老人没能等到这一天,看来老人不宜离开老住宅是有些道理的。

其实,在别人看来这一切都没有什么稀奇,确实,苏州的小区都是如此。但这里的人就是看不够,他们不是与别人比,他们是与过去比。当然,现在这“一样”里头也有“不一样”:别人看到下雨无所谓,而住在这里的人看到下雨就更加开心,从阳台望出去满眼都是风景,开心死了。要知道,过去他们一到下雨就开始担心了。

可是有一点我总觉得美中不足,这个小区现在叫盘门路785号,其实叫皇亭街挺好的,这名儿不明不白地丢掉有点可惜。

不叫皇亭街人们也忘不了这里。最近有人反映,有乡下人到小区里来烧香,影响小区安全。一了解,老早皇亭街北首有一座庙,叫水仙庙,供奉的是水仙老爷。在现在太让桥东面原来还有一座桥,叫大日晖桥,因为桥洞小,这里的水特急,船从胥江往上,如果正好碰到有船东去,下水船往往不及避让而相撞沉船。过去这里是经常沉船的。船沉了你在船沉的地方下水捞尸体是捞不到的,早已冲到河对面水厂码头下了。为了行船太平,水仙庙应运而生。那庙大门朝北,面对三叉河口,就在现在那棵大塔松南面。

现在水仙庙早就没了,可是在木渎那一带的老人中间还颇有影响,记得每年进城时都要来烧一柱香。找不到庙的踪影了,也要跪在水码头边焚香望空而拜。这种事情是会传染的,几位住皇亭街的老太太也跟着烧香。人家大老远的都要来敬香,我们住在这儿,哪有不敬之理?也烧上一枝香吧,反正也是闲着。居委会的干部知道了,当然要来做工作,小区不安全啦,不要再迷信啦,苦口婆心。那两位老太太也听劝:“不烧就不烧,随便咯。”不要怪她们对水仙老爷无所谓、心不诚,过去水淹了她们家水仙老爷也没帮忙。再说了,老爷连沉船死人的事都管不过来,哪有能力管得了运河水上岸?

坐在俊秀雅逸的亭子里,远远望着对岸接官厅那一带的古城墙、绿带,心情舒畅。脚下的运河水轻轻舔着水码头,就像一群温顺的猫,哪里会想到同样是这群猫曾经一齐狂犬病发作、爬上岸来在皇亭街横冲直撞、强占民宅、胡作非为,让老百姓和各级政府大为头痛?

还是让我们静下心来仔细欣赏那三块名碑吧。

中间那一块碑最高,据说有六米多高,二米多宽。碑额雕着龙,碑的边框也都刻着龙纹。碑文十分清晰,记载着康熙皇帝1672年“渡黄河、历京口至苏州”一路巡幸的事情。当时率众官员前往接驾的巡抚汤斌受到康熙帝的批评,说江南、苏州民风之朴“不及北方,皆因粉饰奢华所致”,告诫地方官员要“爱民、奉公、守法,体恤民隐”。边上的两块碑刻着龙飞凤舞的诗,都是乾隆帝写的,内容都是关于苏州民风的吟咏,“牙楼春日驻姑苏,为问民风岂自娱。艳舞新歌翻觉闹,老扶幼挈喜相趋。周谘岁计云秋有,检察官方道弊无。入耳信疑边各半,可诚万众庆恬愉。”还有一首也大致是些意思。乾隆这皇帝做得真是快活,有滋有味的。

为了纪念汤斌,苏州人在皇亭街河对面的接官厅建了一座"民不能忘"的石牌坊,文革前一直耸立着,那时皇亭街的这三座碑却埋没在民房间的草丛之中。胥江两岸,碑坊相映,倒是一种无言的叙说。现在这三块碑重新闪亮登场,而“民不能忘“牌坊早已毁于文革,但苏州人是不会忘记汤斌的, "民不能忘"牌坊已载人《老苏州》画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