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蛋质检note7第几期:中国哲学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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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
---- 1992年德法兰克福大学“人与自然”世界各文化哲学研讨会上的报告
一、自然之本意
自然而然是一句中国成语,人们在使用中,似乎已经忘记了它的本意。但每个使用者又都知道,这个自然不是指与人意识相对的自然界,而是指一种没有预设目的的和顺状态。也可以说这是中国哲学的最高境界。
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个自然是超乎人类的,又是人的最朴素的心境。“自”是本源,天生的状态,规则,我外无他之我。“然”是一个轻微的态度,同意、接受和这样的意思。
如果一定要分别的话,也可以说“自”是本体,“然”是哲学的态度。庄子把具有这种态度的人称做“然若者”。虽然于“自”显示的指向不同,但“然”是中国古典哲学道家、佛学、新儒家几乎共同的态度。我不知道“自然”这个词是否被这样分别考虑过。我这样说,是因为在法兰克福的缘故。
作为个体“自”来讲,它始终存在着跟外界的关系。寻找自我和放弃自我,都是对自性的背弃。中国禅语中有两句话,说明了个体在自然境界中“有”和“无”的变幻。一句叫“本来无一物”,一句叫“心如明镜台”。
“心如明镜台”,是“有”的比喻,是可辨的,用来寓示自性——“无我”之“我”。寻找自我者,有如镜上涂色,遮蔽自身,被称为住念;放弃自我者,有如镜中之象,只是外象的影子。两者均无自性可言。
“心如明镜台”和“本来无一物”似乎不同,其实是在不同层次上述及的一件事情。前者对欲知者所说,后者于已知者而言。前者虽然所说的是无目的的“我”,但说者是有目的的;而后者不考虑知与不知,则是自然境界的表现了。
自然是中国哲学的最终境界,言禅、言道莫不如此。它是人对自身观念的解脱,也是灵性对外界存在的超越。它是同一的,又是超越有无的,所以也可以说是最初最终的和谐。
它没有对象,我外无我;它又没有我,我内无别。它在道家学说里,被形容为浑沌,非语言能及;在禅学中,被引为第一义;在道学的形而上中,被寓为太极之极的无极。
它是中国哲学宇宙的一切之全,一切之初;超乎而又包括有无。它不是人类存在的问题,只是无意间蕴涵了人类。仅仅从概念上言,它也超乎了上帝的概念。与西方“自然”的概念相比,它最大的特征是没有分别。
二.自然之境的退衍
没有分别的事,是超思辩的,不可思,不可言说;一说就有了对象和分别。所以我们无法讨论自然的本体,我们只能看见通向它而又逐渐消失的台阶,或者从它开始,像婴儿一样逐渐清晰起来的观察意识及宇宙万物。
“自然”下衍——我们可以看见老子系统中的道,或阴阳系统中的太极。它是一个隐形之物,无所不在,无所不生,无所不归。以老子的感觉是:绵绵若存。
这个感觉发展到清晰阶段,才真正出现了对象。照庄子的说法,是照之于天,像天那样观照万物;而在禅意里才有了“镜”和“台”的分别。这个分别相当于老子说的“一生二;地法天”、阴阳学说中的“太极生两仪”。
阴阳变幻自此而生,首尾相逐。照之于天之下,一切都是象征,如梦如幻,如露如电。但既然可观,哪怕是如是观,也毕竟有了分别和表达的可能,进入了可思可言之境。相当于老子说的“二生三”。
在这个逐渐清晰,接近了人类意识的部分,此长彼消的万物和观念我们不仅可以看到,也可以通过它们逆向看见使它们变幻、交织和独在的内质造化:
道家所说的事物的秉性和宿命——德、
佛理所说的,相生相灭的——缘、
阴阳家所说的万物万有的变化——易、
以及蕴藏出没于人间的灵性,使万物生灭的盲目的力量——气……
如此各端似皆可执一得万,中国亦由此生出百家之说。从西方的观点看来,这都是些非常模糊的概念,非逻辑,甚至是非思辩的。而这正是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形式和方向上的区别。
从中国哲学的自然观来看,首先的是取消“人”和“天”观念上的区别——天人合一,人归于天。而西方哲学与之相比,人的意识总是重要的。他们不惜建立强大精美的体系——思辩逻辑——从天上取火,与人世相对。当然我说的是传统哲学。
三、自然观与思辩
从人出发才有“有”和“无”的分别,才有对“自身”和“无限”关系的思辩,才有“为什么”这个问题。它蕴涵着人类的好奇心、渴望和痛苦。
中国最早的诗人屈原,也向天和人世提出了一大堆问题。但是他似乎缺乏后来者。中国的哲学家,似乎并不想解决这些问题。他们不是最终的怀疑论者,他们只是相对的不可知论者。他们是些明智的人。
人的愿望和存在的矛盾,决定了他永远要陷于悖论之中。庄子说,以有限求无限,殆矣。他们并不热衷于划清人的概念。天地如一粒米,时光如白马过隙,人之何在?
让天道合乎人的观念,不仅是徒劳的,而且似乎也是不必要的。因为人和万物一样,不过是变幻中的一个幻象、纸做的象征性的祭品。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也是这个意思。
基于对人自身存在位置的最基本的感知,中国哲学家体悟了自然的境界,它全然不同于人们的日常观念——现实的、因果的、逻辑的、思辩的,它可以包括它们又与它们无关——这一认知使他们在哲学表达中,不由地赋予了所使用的概念以自由变幻的性质。他们并不依靠这些概念。
他们深知,网能够捕捉鸟,逻辑能够推演概念,但是网并不能捕捉天空。那么对于一个像庄子这样的哲学家来说,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便要比当一个生物学家合意得多。
一个存在,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在自然哲学家那里似乎没有划分的必要。进入自然哲学其趋向是物我合一,而不是判断、演绎、推理和证明。在自然之境中,思想是没有目的的,是一种自然现象。说到底他们不仅是思想的建立者,也是思想的遗弃者。
他们也使用思辩,但思辩的目的往往是为了一种趣味——发现甚或炫耀思辩本身的荒谬。名家就是如此。他们不钟情于思辩,因为思辩是属人的,是人云亦云的人世的道理;而自然是超乎人的。
“以有涯随无涯,殆矣。”庄子的这句话说了人、思辨与自然的基本关系。在他看来,人世是无生命的秩序,而自然则是有生命的无秩序。他在《齐物论》中说:“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一棵树被加工成桌子,对于人,是有意义的,对于树却是一个破坏。固执于规范的概念和思辩规则,便与自然之境相悖。在庄子的寓言里自然的象征浑沌,被人为地凿开七窍,具有了常人的感知以后,就死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中国自然哲学家,对于分析、思维、思辩的基本态度。
四、自然的方法论
“淡若海,漂无所止”(老子)。
它表现的是中国哲学的境界,同时也是中国哲学的方法论。它没有预设目的,没有主客之分,存在和过程处在同一的状态。这个状态似乎消除了所有矛盾和悖论。没有预设目的,是因为没有预设这个目的的主体——无我。庄子形象地喻为:泛若不系之舟。
从中国哲学来讲,“我”一般指观念和执著。求法求道者,求的往往只是一个肯定的“有”。以此观念化的欲求为前提,以达到这种欲求为满足,就不能不排除在这个过程里所有妨碍这一达到的事物,包括真实。这一求的过程通常是以思辩的方式进行的,因为思辩被认为是肯定“有”的最有效的方式。
哲学是一种愿望,它更是一种超越存在的诚实态度。中国哲学敢于超乎有无。对“有”的肯定,并不能使哲学得到满足。
中国哲学家对于思辩的使用,从来是适可而止的。他们的使用往往集中在暴露思辩悖论上。逻辑在中国哲学家手里很容易变成漫画。对逻辑他们很难持以西方哲学家那样严肃的态度。
由于人们对于知识和思辩的迷信,对于目的性的执著,道家从老子起,就主张绝圣弃知。“为道日损,损之又损”(《道德经》)——要逐渐忘记日常所依赖的思维方式,以达到真性和大道的同一。
自然在方法论上来讲,是一种不修之修,也就是所谓的无法之法,不知之知。中国人平常所说的体会和觉悟,都是指这种非思辩的方式。“智与理冥,境与神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古尊宿语录》)。
中国哲学的自然观其方法与思辩迥异,它超乎常识的概念分别,就像自然不需要思考自然一样,它不属于人类知识的范围。如南泉普愿所言:“道不属知,不属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若真达不疑之道,犹如太虚,廓然荡豁,岂可强是非也。”
东方为道者在思辩之外,有丰富多彩的自己的方式——坐忘、面壁、印心、吐纳,皆为人们所传知。到了禅学以后,这些方式自然到了没有分别——“担水砍柴,无非妙道”(《传灯录》),“漂无所止”包括了“著衣吃饭,屙屎送尿”(《古尊宿语录》)。无为无不为,就是这种自然方法论的总要。
这种自由的解脱,可以说是对使用“人”的观念的解脱。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也不是可以利用的方式,但却是自然的方式。它不是去解决问题,而是悟到所有这些问题都不过是人观念之下的问题,预设目的之后的问题,自然真实之外的问题。
庄子是一个反对知识的专家,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大著作家;他提倡“钳口,灭文章”,同时又留下了很多文章。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矛盾的,但从自然观的角度来看,并不矛盾;因为自然包括一切,关键不是做什么,而在于做的态度。庄子反对的知识是模仿,并不反对生命逍遥自在的创造——龙章凤姿,清水芙蓉,都属自然。“文章本天成”,写自己要写的东西是自然的事,为了功名就不自然了。
庄子说:“天在内,人在外。……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人依旧是人,马依旧是马,有无缰绳或观念是区别的所在。天之所生,便是自然;这不仅包括自然界,也包括文化,思辩便也在之中了。
在中国哲学里,我们可以看到一种非常有趣的思辩,思辩的意义不在道理,而在道理变化产生出的有趣现象。我们很难说这是不是一场游戏,思辩是不是他们所喜欢的玩具。
五、关于自然哲学的表达
如果说思辩面临着执著观念的危险,那么表达使用符号和概念、文字和语言,几乎无可避免地会进入这种危险。用一种限定的、习惯的形式,表达无限的全新的体悟,本身就是悖论。中国道家,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点,老子《道德经》第一句即告诫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为了避免误导,在表达自然意识的时候,中国人对语言自最初起就采取了谨慎的态度——老子说:“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在使用语言的过程中,难免蕴涵着自身表达以外的目的性,使表达的内涵及方式不由自主地随着对象的改变而改变,脱离本体,进入规范的谬误。老子说:“辩者不善,善者不辩”——针对的就是这种偏离自然的表达。
语言如果仅仅是为了论及是非、征服对手,就不再是自然之道了。拘泥于此一目的,亦必落入言筌。
自然之境不需要被接受。自然之境的表达不是以令对方接受为目的的,它没有目的,它是存在本身,可显为表达,亦可不显为不表达。它显为表达的形态可以有千万种,如朱熹所说,其境如月印万川——使用语言符号,通过逻辑推理,只是其形态之一。
中国哲学的自然表达形态,有语言、隐喻、明示,也有准语言的呼啸和棒喝,以及各式异样的和正常的行为方式,亦包括不表达的表达——心心相印。
在中国哲学家的意念里,表达是真性的显现,显现为符号只是此一时一地的偶然。禅宗里有时说心是佛,有时说性是佛,有时又说本来无一物;看似不同,实则是同一的佛性于不同境遇中的影象显现。几朵菊花,可以是佛理,一片竹子也可称神树菩提。既然在哲学境界中,万物万象都是自然的表达和象征,那么超越语言的表达也就不足为怪了。
有人说中国哲学家是有情无累,但也是有理无累。六祖慧能说,得道者道理围着他转,不得道者他围着道理转。他们可以说道理,但并不被道理所困。有则有,无则无。道理亦不过符号,而任何符号不过是姑且有之的,在哲学上不足为凭。老子说:“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
有人问马祖说:“和尚为什么说即心即佛?”曰:“为止小儿啼。”曰:“啼止时如何?”曰:“非心非佛。”
尽管中国的为道者对知识说了许多不恭的话,但在求真知上,他们其实走得更远;他们深知,要了解道,了解那个全体,必须抛弃人的局部经验。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很彻底的。
而正是由于在求真知上的无私、彻底,中国哲人方才对于表达方式和使用语言象征,采取了无可无不可的随意态度。
六、哲学方式的类比
从自然的角度来看待人的思辩和表达,是中国哲学的一个特点。
不论东方还是西方,人都需要了解自身,了解使之存在的事物,了解超乎于自身存在,甚至超乎于自身理解力之外的事物。这似乎是人类共有的天性。有一种我们所未知的,来自内心的,也是来自宇宙的召唤,一种潜涵于生命自身中的微妙的记忆和明悟,使人能够超乎他的存在,从一个独在的角度看待一切,从而发现一个独在的宇宙。这种观注可以说就体现为哲学。
由于每个民族的天性的不同,每个人的天性的不同,这种明悟显示的色彩和形态也不同。西方人偏重于思辩和逻辑,重论证。他们认为“有”高于“无”,更愿意接受有限、明晰的概念。他们在东方人放弃努力的方向上,建立起精确庞大的体系。他们出色地避免了个体面临无限时的绝境,在预设的上帝、理和人之间架设了思辩逻辑的价键。在一定范围内,它不仅是合理的而且是非常有效的,即使出现了悖论,也可以由更复杂的系统来加以解决。
但是在近代社会,这个系统出现了问题:思辩系统的一支——科学的发展,打破了最初以为不可漫溢的预设;这个支持他体系的关于未知的预设,被它自身的逻辑所损坏。科学所发现的那个无情的无限的未知,侵蚀着它关于“有”和“存在”的既定概念。如何修补这个体系,以避免未知的侵袭,似乎已成为当代西方哲学的一项重要的工作。
我们可以用很多方法来研究哲学,但这只是对于哲学的研究,并不是哲学。在纯哲学的表达和体现上,所有方法都显得无能为力。“知者不言,言者不知。”(《道德经》)哲学是超知的。在真正言及这个事物的时候,老子说:知不知者上。苏格拉底(Socrates)会说:我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东方哲学倾向于“空”、“无”,善于用直觉和意会以感知和表达。他们对于超乎人的理解力和表达力的事物——自然,有特殊的兴趣。
但是他们并不企图以思想为工具来掘取它,他们不是盗火者。他们深知自然是超乎人类知识的。知识和方法在中国被称为“术”。每一种可以重复的方法都含有不自然的目的性,在使用时都是有限度的,与自然的无限性相悖。这就是老子所谓的“执者失之”。
为学为道,在中国是两个概念。为学永远含有目的性,为了到达这个目的,它要求不断增加和完善自己的能力,这也就是“学而知之”,“为学日益”。
而自然之道是没有目的性的,它不需要增加也不需要减少。所有相对目的而言有效用的人的知识,只会遮蔽它,而不能到达它。为道者所要做的事情,不是增加知识,而是减少概念,使心无依无傍,无牵无挂,无遮无拦,乃至无心,合乎自然;也就是达至老子所说的与“为学日益”相对的“为道日损”的不知之知。
七、纯哲学——自然所在
在什么是哲学的问题上,东方和西方都有含混之处。一般的情况下总含有面对道德的问题。善、合理,这都是一些人们愿意接受的意识;上帝高于魔鬼也是这种准道德价值的体现。甚至在中国最优秀的道家著作里,也含有很多教导人们明智生活的“智”理“明”言。
道德是和社会的生存意识相联系的。而生存与否并不是哲学的问题。在哲学上生和灭是相等的。自然不以生灭为问题。这些问题只是生存现实在形而上中的投影。只要有这个投影,我们就能看见道德或准道德的轮廓。
自然是超生灭的,就像对于宇宙来说没有昼夜一样。哲学也是超乎人世得失的。我们没办法对它有所要求——它并不悦耳,并不取媚于人世,它甚至并不给人以希望;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它不是什么,就不是什么;它不会说上帝照自己的形像做了人,也不会说上帝把地交给了人;它不会造出一个合乎日常想象力或想象愿望的宇宙,说人在这个宇宙中是重要的,说这个宇宙是合理的,说人合乎天命或违背天命会产生什么结果;因果论也不是哲学问题,自然无因无果,皆因皆果。
总之,哲学使人自在,并不使人存在。人存在与否是另外一个问题。
把哲学的观念推到极限,容易使人产生一个误解,好像哲学是抽象的隔绝一切的事物。其实不然。哲学恰恰在一切事物之内,同在同往,关键是无牵无挂,没有执著和预设。中国哲学的自然意境,可以使人从有限的意念中间解脱出来,成为自然人,又叫真人。
自然之境的体现并不是抽象的——一举一动,一花一木,担水劈柴,皆可显道。一个真人,不一定非得跑到山高林密的地方去住;他无牵无挂,无可无不可,故也可能做一切人间的事情,为官为盗,娶妻生子,生如蚁而美如神。他予以改变的不一定是存在,而是存在中的迷误。
自然之境并不要求特别的形式。自然之境中的人,会由于自己的秉性诞生自己的形式,也会不创造任何形式。因为他已经解脱了人的观念,无身无我,便不再会为自身的存在所困惑,也不会为自身的泯灭而惶恐。他无私无畏,秉性依旧,与命不违,可生可死,从心所欲。他“从心所欲不逾矩”,这个矩就是他的心性,两者无别。
八、自然哲学的诗境
中国哲学的自然之境与中国的诗境相合,都是一种无目的的自然观照。“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李白)。人山相映,物我无别,与庄子梦蝶,堪称异曲同工。
无为与忘我,不过是一个事物的两种说法。达此自然之境,便没有了分别之心,没有了妄念,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一切尽在自然的变化之中;“泛若不系之舟”的比喻,在这里失去了语言对象,变成了“野渡无人舟自横”(韦应物)的自然场景。这是一种超功用的语言表达。
中国唐宋年代,是禅学的极盛时期,也是中国自然诗境最为明澈的时期。在禅学中隐约不言的境界,在诗中得到了自如的显现。这不仅因为诗语言是可以超观念的,更因为诗可以穿越外象,达到“象”由尔显,复所归的地方,“道”生“万物”乃至之前的地方。“超于象外,适得寰中”,“言有尽而意无穷”,说的都是中国诗歌的这种功能。
在这种明澈的诗境中,语言是属于自然的,如花草树木,自生自长,灵悟隐现,如鸟飞鱼跃,作者和读者,都处在与自然不隔的状态中;不是像旅游者那样看待风景,而是像空气和春天那样,体悟万象和自身的变化。
从西方的语言习惯来看,中国古诗最大的特点是缺失主语,语法不固定,视点变幻,少有抒情的“我”;它的核心也是个空,空与象一体若有似无,无身而有情。这些对于西方读者来讲,是很难想象的,在翻译上会感到不可逾越的困难。
这不仅是一个语言习惯上的问题,它更表现了一个与西方观念迥异的哲学宇宙——一个不以人、思想为主体的世界,一个没有目的的自然世界。语言是文化的核心部分,而这一语言随时暗示着“无我”。
“行到水尽处,坐看云起时”(王维)——为何行?为何看?谁人行?谁人看?都不是诗的问题。诗只表现一种状态,万物依缘而生,尽为客,尽为友;所以李白在他的诗中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正是这个“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王维)的自然之境,使我们看到了我们处身而未感的人的自然生活,看到了生灭交替,光阴潜移,春秋轮转,日月如梭,花落去,燕归来,“有”在“无”中充满意味地隐现着。
也可以说在中国诗歌里显示的自然之境,比在哲学中描述的,要清晰得多。
九、自然哲学的戏剧
以上介绍可能使人联想起许多对于中国传统艺术的介绍,觉得中国艺术是寂静的,无人的,明慧而高远,简言之神秘的。其实这只是中国艺术特性的一极。
艺术上的“空灵”,无我之境,相当于哲学上的“无为”。没有目的是寂静的,是超乎个性的;但没有目的的“我”,则是自由的,有着可能难以想象的鲜明个性。目的和概念已经不再束缚他,包括生死概念,人类的生存准则和与之相应的道德意识与他无关;他自性的灵动,使他处在永远的创造之中,不仅生可为游戏,死也不例外。
庄子就是这样的一位游戏大师。他是哲学家,是人,同时也是鸟兽虫鱼。他能够寂静地梦蝶,也能够感受鱼的快乐、鲲鹏的气势、死亡的甘美。他对死亡鼓盆而歌。他能够乘天地之正,以游无穷,对他来说做人只是姑且有之的事情,不值得以为依凭——“无待而常通”(《逍遥游》)。他对自由最重要的注释是人不必与人同,而与万物同——“万物大同,同于独化”。
为西方读者所熟悉的孙悟空,也是这样一个灵动的象征。它解脱了生死之念,“悟空”,故而能上天入地,出生入死,大闹天宫。它是一切秩序的破坏者,也是生命意志的实现者。他作恶也行善、杀人也救人,不是因为道德——他不属人世,而纯粹由于兴趣使然。孙悟空这个象征是中国哲学无不为意识的体现。
如果说孙悟空还是个精灵的话,那么毛泽东可以说就是这样一个精灵附体的人。他喜爱庄子的《逍遥游》、《齐物论》,喜爱孙悟空的大闹天宫,“金猴奋起千钧棒”,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他制造的文化大革命,几乎就是庄子反文化意识的现实体现。他摧毁敌人和自己的国家机器,恰如人世间的大闹天宫。令人惊讶的不是他的行为,而是他的游戏态度;他用一种嘲笑的态度看待自己发动的革命,就像如来看在自己手上翻跟头的猴子一样。在他说“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时候,也会说:“一万年后,我们都很可笑。”
老子并不说存在不存在,老子说有没有预设目的。自然哲学的戏剧性显示,正是解脱了目的后的“我”无不为意识的直接演示。
没有目的——无为;无不为——灵性自为。
十、人们回避的哲学的另外一面
一个自然之境中的人,是自由的——他不以“我”为出发点,也没有自身以外的目的,在现实中便具有无限的可能性。他可能长久和平地生活,也可能暴死(作为社会可以摒弃后者);他可能是一个智者、一个疯子,或一个傻瓜(作为社会可以尊崇前者);他可能泛爱万物,也可能吞食野兽(作为社会可以嘉勉前者而惩抑后者)。萨特写在《苍蝇》中的俄瑞斯忒斯,最后就有点接近这个状态,他承担了一切,也就自由了,解脱了宙斯和政府对他意念上的控制,他与一切无关;所不同的是他还剩有一线理念,即他是一个个体的“我”。但即使这样的“我”,对于要求同一的社会来说,已经足以构成威胁(当然社会以其目的性在其范围内摧毁这样一个个体又是轻而易举的)。
对于愿意生存的人,你可以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对于无所谓生存不生存的人,你就要说“己所欲勿施于人”了。人们就是这样地逃避着他无法承担的自然和自由,即使在被自然哲学浸透的中国,人们也是往往把自然哲学收缩为处世之道,而真正的“道”却是喻为宝剑,不可示于人的。
生和灭在自然中是一种必然现象,所有生都来自虚无,又归于虚无。这不是自然的问题,却是自然之境中显示的变幻——阴阳交替,气之聚散,毁灭孕育于所有生存之中。这是一个很古老的道理,但赴死如生的人,却是很少的。中国的真人,换一个角度也可被视作魔鬼。
千百年来伦理维系着中国社会,就象思辩和上帝维系着西方的精神一样。
中国哲学的自然性,给中国人提供了无限的精神自由;而在社会生活中间,却盛行充满安全保险限制意味的儒家学说。“儒”字的构成即“人需”,即“人”生存的“需要”。鉴于这种需要,它明显地强调了自然的生的一面。
儒家的创始人孔子,不惑而知天;他自然知道,道是全部——天无言,而万物运行,生灭一体。但在别人问及生死的时候,他却直绝地回答:不知生,焉知死。出于社会存在的目的,他言礼,不言力怪鬼神。在他为哲学找到自身以外的目的的时候,他已经偏离了自然哲学——以维系社会延续的道理来决定哲学的命题,是不自然的。
总之自然是超乎人类的,自然之境是人对于超乎人的自然的体悟,是对人的“有”“无”“生”“灭”观念的解弃。
他是物我无别的宇宙,他是一心一意的人。自然从来不对他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无论这个世界产生什么问题,都不是他的问题,因为他可以接受所有的答案——有什么能毁灭“无”呢?
这就是我们列作题目的“没有目的的'我’”,就是我们开篇所说的“自然而然”。
十一、从自然看自然
由此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哲学的自然和科学的自然是两个事物。
我们可以用自然观来看人世,也可以用自然观来看自然界。这是一个合一的又各得其所的境界。
而从思辩和分析科学的角度来看待自然,自然就变成了人的对象——从功用的角度考虑自然,自然就变成了人类的利用对象;从利用的角度来说,保护自然和开发自然,目的是一致的。
如何利用自然,是一个技术的问题;如何看待自然却可能是哲学的问题。“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庄子)——人与天地一体,就没有了对象的问题;人只是暂时离开自然的一个幻体,也就没有了从人类的角度考虑自然的问题。
自然界的毁灭,是现代社会的问题,是人与自然分裂产生出的问题。人类欲求的急速膨胀,必然导致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的毁灭,这是不须哲学也能一目了然的。这是“人类中心”意识的必食之果。
一个人不会吃掉自己的舌头,却会吃掉一头牛;一个人不会砍断自己的脚,却会砍断一棵树。人类在自身和自然环境之间选择的时候,一定会牺牲自然环境而不会牺牲自己。这就是以人灭天。
现在保护自然的理由往往是,自然毁灭,人也很难生存。事物都有两个方面,人道主义对人是优惠的,对自然生态却是残忍的;因为过多的人本身,对于自然生态就是灾难。人所能抉择的不过是一百亿人生存一百年,或者一亿人生存一万年。
生灭在自然中是守衡的。人成功地用技术干扰了这个系统,他不受报复是不可能的。其实最大的报复倒不是生存与否的问题,而是人的自然性的丧失。当人不再能接受死亡,不再能在万物生灵中,感受自己的本身,在这个时候,他那个属于自然的生命,他那个体悟自然之境的灵性,就消隐了。人制造了人,也许这就是自然哲学的终点。
自然观并不避讳这一点,因为它自身的消失幻化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宋志明:中国哲学的精神
哲学、中国哲学、中国哲学的精神的基本定义
哲学不是看书可以学到,实际上是一门要心灵交集才能学到的。哲学对于一个学哲学的人来说是最难回答的问题。什么是哲学,一百个哲学家,可能有一百种理解。哲学作为一个关于世界观的学问,不好给它一个准确的定义。但是哲学是关于世界观的学问,这个还是大家普遍认可的。这里需要做一点解释。
世界观中的“世界”是人感觉到、认识对象的世界,人还没有产生,在洪荒时代,那不是哲学研究的对象,哲学所说的“世界”,就是纳入到人们的认识范畴。这个“观”,恐怕不是观察,因为世界你是不可以观的,如果说上帝是可以观的,因为世界是他造出来的,世界是人们以一种观念理解和把握世界的主题。还有一种说法,是古希腊的说法,哲学是爱智慧,这是更笼统的说法,哲学不是一个名词,是一个动词,是不断追求真理、探索宇宙总体的奥秘,这样的一种常学、常讲、常新,是一个永远讲不完的话题。所以哲学要永远的讲下去,而且要永远地、不断地、花样翻新地讲。
哲学是爱智慧,西方人有西方人的爱法,中国人有中国人的爱法,中国人爱的方式就是中国哲学,所以我们在哲学前面加上“中国”两个字,表明哲学是有民族性的。马克思有一个说法,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我可以再加上一个,哲学是民族精神的精华。准确的表述,哲学是时代精神和民族精神的统一,哲学是有区域性、民族性的。搞自然科学,因为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世界,客观物质世界,没有国别的。西方哲学的希腊哲学跟大陆的理解主义、英美的经验主义,爱智慧是有不同的。我们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们研究中国哲学,我们的先哲是如何爱智慧的,中国哲学是一门独到的学问,不能用看西方哲学的眼光来看中国哲学,自己领先创立的精神世界里的哲学意义。
中国哲学的精神是什么呢?又多了两个字,变成了七个字。精神实际上活的人才有精神,古人已经作古了,他已经不说话了,他没有精神了。中国哲学的精神,严格来说不是一个可以讲的话题,是我们每个活着的中国人,我们作为先哲的后人,对于我们先哲思想所做的一种领悟、对话,心理的交契。中国哲学的精神,虽然先哲没有精神了,他们已经不说话了,但是他们给我们留下了精神的基因、留下了文化的遗产。我们将先哲留下的文化遗产变成我们活生生的精神世界,这就是我今天要讲的一个主要问题。
中国哲学的精神,不是一个知识的传授,而是一个体悟性的话题,是我们一种心理的交契,是我们跟古人的心灵交契,也是我作为讲者和大家作为听者共同探讨的话题。中国哲学的精神,这个话题可以说大,也可以说小。大意思就是说这个话题是应该常讲、常新,说不完。许多大的哲学家都有他们的一些说法,比如说《原道》,翻译成英文的副标题,就是叫“中国哲学的精神”。这是一个很大的话题。同时也是一个很小的精神,每个中国哲学的学习者,都面临如何领悟和把握中国哲学的特点、特色的思索。中国哲学的精神,每个人、每个学习者、每个爱好者,甚至每个中国人都应该给出一个自己的答案。中国哲学的定义,原始的定义,是不可说的,但是也要说,说只是一种一家之言,是为我们学习者领悟中国哲学提供一个借鉴,仅此而已。
我今天说的中国哲学的精神,不是对于中国哲学精神是什么做一个准确的论断,而是我作为一个多年来学习研究中国哲学,个人的几点体会,是我对于中国哲学是什么、中国哲学的特色是什么、中国哲学的现实价值是什么,对于我们还有什么指导意义,这样一些问题,个人的一点浅见,拿出来与各位交流,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哲学就是要交流和对话,苏格拉底说学哲学最好的地方就是对话的地方,不是学习的课堂,老师和学生在一起,随时有问题随时发问,随时应景回答。
中国哲学的精神的具体内涵
为了阐述思想,我采取比较研究的方法,时常拿出西方的哲学、印度的哲学,作为一种比较,因为没有比较显示不出特点,我们说张三个高,是以李四的个矮为前提,如果就一个张三,你不好说张三的个高还是个矮,中国哲学的独到韵味,恐怕还是要采取比较研究的方法。对于中国哲学的精神是什么,我概括为六点。
一、自强不息
这也是我们耳熟能详、经常见诸报端的,自强不息代表了中国哲人关于世界观的一种基本的态度。原话出自于《易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行健,古人所说的天,这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大气,古人那时候没有纸,写一个字是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绝对不用两个字,不像我们现在那么随便写,那时候是刻在甲骨板上、竹子上,很难的。天行健,就代表了中国哲人对世界怎么样的一种回答。古人所说的天,包括了地,也包括了人,那就是相当于我们现在所说的世界总体概念。
世界总体是一个什么呢?古人就用一个字来表述,那就是“健”,意思是说宇宙是一个不断运行、发展、产生、消灭、生生不息的这样一个流变的过程,所以叫做“天行健”,这个健就是动的意思,天最本质的特征是变动。“天地之大德曰生”,宇宙最根本的原理、原则就是一个生,宇宙是生生不息的。孔夫子站在河边感慨,“逝者如斯夫”,他将世界看成是动态的变化。中国哲学所提出的第一个哲学问题,跟西方哲学的提法是不一样的。西方哲学的第一个提法是世界是什么,它把世界看作一个判断的对象,好像世界是某种东西一样,我们在鉴赏这个东西是什么,这就是追求所说的第一原理,所以有它的本题。
世界按照中国哲学的说法,恰恰说不出世界是什么。世界是无限的,对于无限的东西你怎么能说它是什么呢?比如说桌子是有限的,我们说它是木质的。对于一个无限的东西,难以做出一个是什么的判断。当然这里的哲理,包含着人类要追根究底,满足对世界的解释的愿望,但是这个愿望实在是人的智力难以完成的课题,是人类给自己出的一个难题。中国哲学家应该说在提出哲学第一问题的时候,显示我们中国哲学的智慧,我们提出问题不是世界是什么,而是世界怎么样。世界怎么样?“天地之大德曰生 ”,“天行健”,就是世界是一个生生不息的运动、流变的过程。这是我们对世界总体的一种理解。
西方哲学说世界是什么,怎么说呢?是采用一种分析的办法。世界是什么?世界肯定首先得有一个组成,要有一个形式,质料和形式结合在一起,接下来分析就是原子,完全是分析的路,把世界分析成质料等等。中国哲学提出的问题,不是世界是什么的问题,而是世界怎么样,我们就是一种描述性的语言。所以中国哲学的思路跟西方古希腊那种分析的路,是采用一种综合的路。如果你深入描述“天行健”的话,什么是健?中国人就不会找出原子这么一说,我们找的说法就是“气”,气和原子的区别,气是有弹性的,有形无状,原子你可以想象是钢珠一样的,你不可能想象气是一样。庄子说气就像是在极好的天气,极目远眺,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蹦蹦跳跳,好像将天和地连接在一起,那就是气。
西方人讲完世界观好像就完了,获得知识性的满足,但是中国哲学不是这样的,我们第一句话是天行健,这也是属于世界观,对世界总体的理解。但是第二句话,“君子以自强不息”,那就是做人的准则。天和人奉行一个共同的东西,那就是自强不息,就将宇宙观一下子发展成一个人生价值,告诉你应当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做君子。君子是什么呢?最像人的人,跟君子相反的就是小人,不是说个子矮,小人是属于半人半兽。
中国哲学将世界观与人生观紧密结合在一起,宇宙人生。在中国哲学里,哲学就是关于宇宙人生的大道理,这个大道理是什么呢?就是四个字,“自强不息”。自强不息四个字是中国哲学的最基本精神,是我们民族精神的一种必然,它给于我们中华民族的繁衍、发展,对于我们个人的成长有着极其重要的指导意义,中国人对世界未来的一种乐观主义的态度。中国哲学六十四卦,最后一卦是“未济”,意思是世界没有完成。《易经》说世界是一篇没有做完的文章,我们要猜这篇文章,这就是人的使命、人的责任。自强不息,就是要提升你的责任感、你的参与意识。不息就是没有完,所以不息两个字,包含着对于未来的乐观主义精神。《易经》的否卦不好,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下,困难是暂时的,用毛主席的话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这就是自强不息的一种现代表达。看到前面就是有好事的,不要绝望,今年考不上大学、考不上研究生没有关系,明年再考,总有考上的一天,用中国的话说是否极泰来。
自强不息是中国哲学的第一原理,它支撑起我们这个民族乐观向上的精神境界。鼓励每一个中国人自强、自立、好学、上进,所以天行健自强不息,是我们民族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又一再崛起的一种精神支撑。自强不息有不同的表达方式,但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领袖级人物,从这里面就可以吸取到精神理念,比如说我们广东人的骄傲,孙中山先生,他没有用自强不息,但是他的表示方法是越挫越奋,就是越受到挫折越要奋起,这就是孙中山对自强不息这样一种中国哲学精神的近代理解,所以孙中山是越挫越奋,发动十次起义十次失败,但是第十一次成功了,就是辛亥革命。
中国共产党也是从自强不息里获得精神力量,大家所熟知的“与时俱进”,哪里来的?不过是自强不息这样一种古老的中国哲学精神的现代版而已,是一种江泽民式的表达方式。自强不息不是一个过去时,而是现代时、未来时,永远是激励着我们这样一个民族乐观向上、动力支撑,是我们作为一个中国人的人生责任感、上进心的一种理论指导。自强不息应该说对大学生是特别重要的,清华大学的校训就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也是我们广东人给它起的,这个广东人就是梁启超先生,这是从《易传》里拿出的两句话。自强不息,言简意赅,有非常丰富的精神内涵,对于我们打造当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有无尽的启迪,使我们能够不断地玩味,尤其是在我们倒霉的时候,想想中国哲学精神,恐怕会找到精神导师、精神的鼓舞、精神的力量。
二、实事求是
从中国哲学的角度来领悟实事求是,实事求是这个提法也是在中国共产党产生之前就有了,也可以说既是我们党的基本路线,又是我们中国哲学的基本精神。实事求是这四个字,表示了我们中国哲人如何看待知识这样的一种基本的态度,实事求是这四个字,核心的词就是那个“是”,包含着智慧、知识、真理。人干什么呢?人就是只为成就一个“是”,弄清楚一个道理,所以求是就是最接近西方哲学的爱智慧。求是就是不断的求,表明了中国哲学家对知识的一个基本态度,中国哲学也是要求智慧、求知识、求真理,怎么求,前面有一个前提,就是“实事”,通过实践活动,来获取真知,探求这个“是”。这个“是”,是我们中国哲学的独到提法,西方人讲世界观、宇宙观,世界是什么,接下来就是要进入知识论的层面,知识是哪里来的?西方人认为知识是人们起于一种好奇心,我为什么要求知识啊,就是因为好奇。没有实事这样的一个前提,所以西方人一个著名的传统,就是为学术而学术、为艺术而学术、为知识而知识。有一句著名的话,“让我明白一个横行的道理,让我当国王我都不当”。中国人可能觉得这个人有一点犯傻,当波斯王多好,要明白什么横行的道理。
为知识而知识,这是西方人的传统,所以几何里的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点成线、线成面,完全是纯理论的探讨。为了满足好奇心,这与中国哲学在知识的问题,恐怕跟西方人的态度不一致。我们在知的时候,是把知识和实事,用一个字来说就是行啊,所以中国哲学严格来说没有西方意义的,知识是从哪里来这样一种意义上的认识,它叫做知行观。知行观,就是知识一定要跟行为相联系,知来自于行,反过来要指导行,所以中国哲学相当于西方的知识论,这个哲学的组成部分,它的准确称谓就是叫知行观。毛泽东写的实践论,它没有认识论,而是论知行,知行观这是中国哲学的一个内涵,中国哲学观知识是什么,第一个独到的提法。
实事求是作为一种知论,跟自强不息的世界观、人生观是紧密相连的,表现出我们中国哲学重视实践、关怀现实问题,这样一种品格。实事求是本来是一个形容词,最早出现不是哲学用语,是一个形容词,汉代有一个王好学修古、实事求是,但是到了十六世纪就变成了一个哲学词,是一种做实际学问,能够有利于国计民生、治国安邦的这样一个道理、学风。实事求是表明我们求知要从实际的行动、行为中了解,求到那个是,指导人生的实践、社会的实践,从它的真理性得到检验。
实事求是,当然中国所说的实事,不是指那个开门五件事,古人所说的实事,主要是这么三件事,正德、利用、厚生,这是《左传》的一个提法。正德就是提高你的道德意识,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正德必须是放在首位。第二条叫做利用,这个利用那就是发展生产,提高你这个生产能力。厚生,过的舒服一些,现在日本还保留着中国传统哲学的说法。
在中国对于一个学人的要求,那就是要求你德才兼备,光有德没有才不行,光有才没有德也不行。曹操在人们的心目中,永远是一个白脸奸臣的形象,中国人要求你必须要德才兼备,后来大学把它作为四件大事,那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就是提高个人的道德品位,你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人;齐家,你把家庭弄好了,家和万事兴,家里老是打架也不行;治国,古代的国和现代国意思不一样,古代的国是地方政权的意思;平天下就是治天下的概念。
中国哲学是这样的一个实事求是的知识论派,使中国哲学的表述风格跟西方也是不一样的。西方人讲为知识而知识,所以很重视逻辑的表述,大前提、小前提,然后你推出结论。中国没有这样的三段论,形式逻辑的科目,应该说比古希腊人落后了,比印度又落后了,印度虽然说没有明确的三段论,但是有一个类似的。中国说有天地必有父母、有父母必有什么,得出一个结论,在逻辑上是经不起推敲的。它不是系统化、学理化、逻辑化的表达,是一种应景,所以读古书有一个特殊的困难,西方哲学原著抓住大前提、小前提等等就可以了,而中国哲学的书恐怕就不能这样的读法,没有一个现成形式上的系统供你领悟和把握,用冯友兰的话来说,读中国哲学是通过先哲给我们留下的鳞片,你再把整体的龙重现。这需要你以想象的成分去领悟,所以读中国哲学的书,不单单是读书,而是来领悟书中的道理。
读中国哲学的原典,比读西方哲学更难,因为需要想象,不是一个现成的龙放在那里,而是需要通过鳞片,把龙重现出来。中国哲学的精神有实事求是,它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是代表着一种知识论态度。这种知识论的态度,表明我们在了解古代哲学意思的时候,你应当通过它的形式来把握内容,这就要求你在读中国传统书的意思,要通过言来领悟意,所以古代人读书的功力是力透纸背,这样才能把书读懂、读通。实事求是,这是中国哲学的一个精神瑰宝,而且这种精神瑰宝也获得了现实的生命,那就是毛泽东对它新的诠释,实事是国内外、省内外的情况,求就是研究、探究,是就是内在的本质联系。所以毛泽东的诠释,把中国哲学这样的古老哲学精神,变成了我们党的思想路线。在中国哲学这样一种实事求是的古老精神,它既是传统,同时又是现代化,既是古人适用的,也是现代中国人所适用的,这是我领会中国哲学的第二件事。
三、辩证逻辑
这是中国哲学一个基本的思想方法,也是跟我们前面是一致的,因为中国人所要解说的那个世界,不是世界是什么,而是世界怎么样,世界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什么是动?有一个古希腊的哲学家,他觉得动很难表述,他拿着一根棍走来走去,学生就说你在动啊,老师拿棍子打他一下,说怎么在逻辑上表述动,这很困难。恩格斯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对一个动态的画面用一个点没有办法解释,必须是两点,既在一个地方,又不在一个地方。中国哲学在描述一个动的画面时,我们不能采用形式逻辑那样一点论的方式,A就是A,A同时又是非A。
中国哲学基本的思维方式,我们不是形式逻辑,A同时是A,同时又是非A,这样的辩证逻辑的思维方式上。用毛泽东的话,我这里是两点论。哪两点呢?比如说阴阳,一切都要在阴阳的框架下得到结果。中国哲学的一个基本特色,英国有一个著名的科学史家叫李约瑟,对于世界的两种基本的哲学思维方式做了概括,他的说法是当希腊人和印度人仔细的考虑形式逻辑的时候,中国则一向倾向于发展辩证逻辑。当希腊人和印度人发现了机械原子论的时候,中国人发展了有机的宇宙的哲学。所以李约瑟博士这个说法,他是把中国哲学、印度哲学、古希腊哲学放在一个比较的办法,得出的结论是中国哲学的思维方式,是辩证逻辑为主的。
按照中国人的说法,就是不能够父亲就是父亲,但是中国哲学的说法父亲是父亲、也是儿子,是他儿子的父亲、是他父亲的儿子,事实就是如此。辩证逻辑应该说我们中国人可以毫无愧色的向世界宣称,中国是辩证法的故乡。德国辩证法比我们晚很多年,德国辩证法最早追到史前文化,伏羲画八卦,伏羲是人面蛇身,传说中的人。在中华民族古老的历史上是有悠久的历史,马克思的辩证法比我们晚了很多年了,也有人说西方人的辩证法从哪里来的,很有可能就是从中国来的。西方人在十六世纪,因为传教士在中国搞到了《易经》,翻译成德文、法文、英文,德国一个著名的哲学家叫莱克尼兹,仔细地研究《易经》,然后之后有了黑格尔、马克思的辩证法。
中国哲学应该说在辩证思维上是最丰富的,起步最早。中国的辩证思维大概有这么几种类型,一个是以老子为代表的贵柔辩证法,把辩证法重点放在阴阳的阴,水是最柔弱的,但是水又是最有力量的,滴水穿石。另外就是孙子的辩证法,他的军事辩证法,是建立在刚阳,铁的原则就是两军相遇勇者胜,《孙子兵法》有七千多字,通篇是刚阳精神,要敌人听我的指挥,所以他也以水做比喻,但是他崇尚的水不是柔弱,而是水的灵活,遇圆则圆、遇方则方,所以兵行像水,懂得辩证法就是因势利导,把理论中心转到阳的一面。道家、兵家把阳挑去了,最后儒家就讲中庸,中庸既不过又无不及,那就是恰到好处,达到一个最佳的状态。
中国形容一个人很美,美到什么程度呢?美人的身材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矮,这个身材是不高不矮,恰当好处。肤色呢,是涂粉则太白,肤色是天然白,已经很好了,又不能施朱,不能点红嘴唇。辩证思维从中国哲学这样的一个几千年流传史,印证了马克思所说的一句话,“辩证法是人类精神所固有的”,这种固有的人类精神最早的表达方式,恐怕是我们中国。当然这个中国哲学,它的辩证法还是停留在朴素辩证法,没有充分的理论化,跟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是可以相互解释、相互沟通的,所以我们了解中国哲学辩证思维的精神,也可以消除我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那种陌生感、隔离感,辩证思维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跟中国哲学的传统辩证法,完全可以融会贯通。
这是第三点内容,辩证思维。第一个是讲世界观,第二个是知识论,这是我们思想方法的演进。
四、以人为本
中国哲学是一种人生哲学,这样的一种哲学理论形态。哲学的基本理论形态,大体上分析可以概括为这么三种类型。
第一种类型那就是自然哲学,自然哲学换句话说就是以自然为本,古希腊的哲学属于自然哲学,现在的科学哲学也是属于自然科学,就是它的主题是以对世界的解释,为追求的话语,所以他是以自然为本。古希腊的哲学给我们留下了很多哲学著作,在古希腊人的哲学著作里最常用的一个书名,叫什么呢?“论自然”。那时候大家都用这一个词,也没有什么著作权,大家都有这样的论自然的书,特拉特想理解一个恒星的道理,所以对自然的奥秘探索、猜想、猜测为他的哲学,以自然为本。我们中国哲学恐怕不是这样,我们中国哲学虽然也有论自然的,但是我们论自然还是为了说明人。
再一个是宗教哲学。宗教哲学是以人生死后的情景为他的主要话,基督教的哲学、佛教的哲学,那它的关注点不是自然界,也不是现实活着的人,而是另一个世界,人死后的情形,你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堂,彼岸的情形,成为宗教哲学家他们所关注的内容。
再有就是关怀人生实际,关怀怎么样做,这恐怕是我们中国哲学的独到韵味、独到精神,中国哲学说来说去,它就是教你怎么样做人、做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一门学问。中国哲学的理论关注点,不是自然、不是彼岸,而是现实的人生,怎么样把你这几十年过得更好、更有意义,无愧于祖宗、无愧于天地。中国哲学也谈天,但是我们中国人谈天,像是荀子写过《天论》、柳宗元写过《天道》、屈原写过《天问》,《天问》是光问不答,有自然哲学的味道,《天论》和《天道》都是《易传》的模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们谈天,都是为了说明做人的道理,中国哲学独到的精神,司马迁有一个表述,中国哲学的基本理论诉求叫做交天人之际,这个际就是关系了。中国哲学不是单纯地谈论天,也不是谈论人,就是交天人之际,把天作为人生存的一个环境放在那里。“通古今之变”,古和今通过一个变,现代的中国是古代的中国发展和继承,所以中华民族是一个历史感最强的民族,我们的编年史比哪一个国家都要长,时间最差的就是印度人,他没有时间观念,他的编年史是根据西游记的记载来整理的,但是我们很早就有了,司马迁说要通古今之变。
中国哲学不关心纯粹的自然问题,也不关心纯粹的彼岸问题,孔子有一个学生问他,死后是怎么样的,孔子很不高兴,用一个软钉子把学生碰回去,他说“未知生焉知死”。学生问他什么是鬼,孔子的回答也是“未知人焉知鬼”,就是说我只能告诉你怎么做人、怎么样做一个活着的人。中国哲学不以人生的彼岸为目标,不关心人死后的情形,中国哲学是非常重视人在现实人生中的意义、价值、地位。中国哲学这样一种独特的、重视人生的特征,也是它的一个突出的地方。
五、内在超越
这是中国哲学对于价值问题的一个基本态度,中国哲学不讲究彼岸,但是中国哲学并不等于不讲究超越,中国人也有超越意识。所谓超越是什么呢?超越就是一种把现实提升到理想的层面,理想对于现实来说是超越。超越就是对你现状的否定,人就是这么一个怪物,就是不满足于现状,如果人满足于现状就是动物。人是今天吃饱了还想明天,想这辈子吃好还想下一辈子,动物是今天吃饱了就不想明天,对于现状的不安是人的普遍性,如果一个人总是满足现状就不求上进,求上进就是不满足现状,那就要超越了,所以你的超越就是对现状的提升,对你现状设的一个追求的目标。无论哪一个民族的人,都是有超越的追求。
中国哲学的超越跟别的民族有一个明显的不同,那就是它的超越是内在超越,是人对人自己的一种超越。用中国哲学的术语来说,就是超凡入圣,要把一个普通的人、凡夫俗子提升到圣人的层面,圣人对于凡人来说就是超越,所以我们定位的目标就是在圣人,但是圣人还是人啊。这还是有内在的联系。你想西方人、印度人讲超越,就把人不再变成人了,把人不再变成人并不是把人降低了,那就是人还可以更高,比人更高的就是佛、天使了,所以他的超越,不是人自己对自己的超越,是来自于另外的一个世界,对于现实等待超越的人,给他以拯救、提升。
西方的基督教、印度的佛教,就是使人变成非人,当然不是变成禽兽,变成比人高一点的那就是天使、佛了,所以它是靠外力提升拯救,是一种外在的超越,这样的一种价值取向,他好像自己对自己没有办法了,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没有一个上帝,好像没有依托了,无着无落了,活着的勇气也没有了,没有一个佛或者是上帝指点,好像只能在六道中轮回、堕落,佛一提升,就进入了长乐我境、极乐世界,那就是对超越。它把超越的动力,寄托于人性之外,一种神的力量。无论这个神是主,是安拉,还是什么释迦牟尼,反正有一个神来帮忙。
中国哲学中人性就有自我完善的可能,也就是“人性善”。人性善就是对人自我完善的可能性理论前提。按照中国对于人的理解,人总是有善根,但凡有善根变成实际的善心,你还要修啊,人性善就像是稻谷一样,外面包着一层皮,得把皮磨掉大米的善才能露出来。但是这种善是人靠着自己的努力,在今生今世就可以实现这样的一个目标。所以它对于人生的价值是一个充分的肯定,肯定人是有自我完善的肯定。孔子说,如果你不想学好,神圣也拿你没有办法,所以将超越的根据放在人性之内,所以人性善理论是中国哲学对于人是什么的一种独到的判断,按照西方人的说法人性不善,人性是罪恶,人哪里来的?人是天使的堕落,亚当、夏娃本来在天上活的好好的,干嘛偷那个禁果。佛教说人是苦的,所以说没有一个孩子是笑着来的,第一声就是啼哭,所以超越寄托于人死之后。中国哲学是对人的自我完善、超越的根源,是对于人性善这样的一个基本前提。
中国哲学可以说不是把人变成非人、变成天使、变成神仙,而是使人更像人,最像人的那种人就是圣人。圣人只是他的思想境界比别人高而已,圣人不需要做与众不同的事,所以你成为圣人,该读书还得读书,还得担水砍柴,但是对于圣人来说担水砍柴他们有一种心安理得,心灵的安宁。这是中国的价值取向,与西方、印度不同的这样一种内在。
六、有容乃大
这个概括不太好,应该说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也就是说中国哲学作为一种人生哲学,它的总体显示出一个宽容的包容性,它的包容性跟宗教哲学相比较就可以看得很清楚,宗教哲学是排他性的,你不能想象一个人接受了基督教哲学,同时又接受伊斯兰教,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宗教哲学是具有排他性的。中国哲学没有关系,你说我相信中国哲学,同时接受伊斯兰教,那随你去吧,我们不干涉。中国哲学作为一种人生的哲学,它有极强的包容性、开放性。
有人说中国人如何如何保守,其实中国人是最开放的,我们接受异族文化,没有文化上的障碍。比如说佛教,佛教不是我们自己有的,而是从印度传来的。中国接受佛教,本来的超越思想是不够的,所以你想佛教有33重天,还有释迦牟尼、如来、弥勒,中国的神话普及想象力不如印度人,印度人的精神空间想象力比我们强,我们就引入,所以印度的佛教是我们请进来的,包括它对我们的文化有很大的影响,包括我们现在的语言,中国原来的语言发声是两声,所以做古诗就是讲平仄,而印度念经是四声,比两声好听,所以我们有四声。
基督教在十六世纪利玛窦时代,本来在中国传播很顺畅的,利玛窦也是穿着中国的衣服、说中文,后来罗马教廷的教皇太狂妄了,说你信了上帝就不能祭祀老祖宗,一下子就把雍正皇帝惹怒了,一下子就把他们赶走了。中国接受马克思主义实际上也是很顺畅的,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几乎就是几年的时间。用毛主席的说法,带有很大的诗意了,十月革命一声炮声就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主义,送来的前提是你没有一个阻碍马克思主义传播思想的障碍。如果我们是宗教国家,恐怕接受马克思主义不会那么痛快,所以中国的文化传播史上经历了佛教的传入、基督教的传入,基督教后来不太成功,然后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哲学作为一种哲学精神来说,它既是历史的,同时又是现实的。我们以前在讲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时候,教科书上有一些讲法看起来是需要检讨的,有意无意的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中国哲学对立起来,好像非得把中国哲学贬低一下,显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高明。我想这种态度是数典忘祖,甚至马克思也不会同意的做法。
马克思主义最接近中国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什么呢?费尔巴哈有一个经典的概括,哲学发生变化,不再解释世界是什么,哲学是改造世界,改造世界又是在行为中体现哲学的慈爱性、真理性,这不是很接近中国哲学中的实事求是传统吗,那种自强不息的传统吗,那种以人为本的传播吗?所以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跟中国哲学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我们应该把这些哲学资源,包括西方的哲学资源,进行创新,打造一个当代中国人应有的精神世界,这种精神世界依然要体现这六点中国人的精神,那就是:自强不息、实事求是、以人为本、辩证思维、内在超越、有容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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