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大本营2016郭富城:国人是怎么“玩人”的(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3/29 22:02:39

    有个鲁迅,说,“中国人因为向来不敢正视人生,只好瞒和骗”——然而,由不敢正视而生出的瞒和骗,往往是回向自身的,即瞒自家,骗自己,采行阿Q风格的自慰,片面拉升内心的幸福指数。其实,鲁迅的话固然深刻,但他也该提到问题的常识一端,那便是国人不仅用文艺和其他方式欺骗自己,更用各种方式欺骗他人,引人入彀,这便是玩人。

  中国文化是讲究玩人的,李耳先生双眼放出的阴森光线,以及孔二先生随口讲出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一直在传递玩人的暗黑消息。大约有人因为热爱中国固有的文化,便思反驳,但如果我认为自己更热爱中国文化,那又怎么说。

  “三国演义”有一个等义的说法,叫做“玩人趣事”。三国中玩人的故事的确很多,然而单向的玩法却不好看,双向的玩法倒是可观,譬如蒋干和周瑜的故事。蒋干渡江,口说,周同学,我来看你,心说,老子玩你来了。周瑜心说,你他娘的是来玩我的吧,口说,我感受到了来自江北的温暖,晚上我们同榻而眠吧,说些别来沧海事。然后你看二人,装睡的装睡,盗书的盗书,在故人情谊的床单覆盖之下,相互玩弄,实际上也紧密配合,一起玩弄了故人情谊。

  如果把价值态度悬置起来,可以发现,人玩人,需要一些要件。譬如,玩人总有一个目的,或者一个缘由。毛主席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玩人的事。要不是为了利益,或者为了泄愤,人怎会把人玩了,人又怎会被人玩了——除非被玩者有让人玩耍的特殊癖好,然而那样一来,被玩者也就瞬间转换成了玩人者;又除非玩人者抵达了唯美境界,玩人为戏,玩人为乐,然而戏乐也是一个缘由,吃饱了没事干,于是靠着玩人打发时间。

  然而追问玩人的目的,意义不大,要把人玩好,更关键的要件有二:一是玩人者的势位,由国家机器或者财富量或者肌肉力或者心智力或者媒体力或者其他影响力赋予玩人者的超级势能;二是信息的不对称,也就是玩人者对一切信息了然于胸,而被玩者则懵然无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任其调度。两个要件,可以只居其一,但要保证玩人的绝对效力,则需要两者兼备。

  福建永定土楼,相当牢固,可以防土匪,而修建一座土楼,也相当费时费工。据说有座土楼的财主,想把自家土楼修得结实一些,雇了两个施工队。主人婆下午三点钟跑去对甲队说,你们辛苦了,我煮点东西给你们吃,别给乙队的人说。于是甲队极其用命,把墙体夯得硬实如铁。主人婆又跑去对乙队说,费心了伙计们,我煮点东西给你们吃,千万别让甲队知道了。同样,乙队也飙了死力地干,想对得住主人家。其实,主人婆是把两队的人玩了,她玩人成功的关键在于,虽然是让甲乙两队享受相同的待遇,却由于她制造的信息不对称,导致两队的人各自以为自家是受到了主人婆的特别恩惠,于是报以特别的效力。

  我说主人婆玩人,用词大约是略重了一些。其实,1957年的反右,才是一场知名的玩人运动。当时,之所以几十万知识分子被成功地玩垮了甚至玩死了,极其重要的促成因素在于大部分知识分子对人性的残酷和阴暗估计不足,尤其是对信息的两面性茫无研讨。譬如,当玩人者示人以宽怀纳谏的笑容之时,知识分子便信以为真,却想不到玩人者还暗藏了将人们罗织入罪一网打尽的良苦用心。信息的严重不对称,导致不少知识分子被成功玩掉。然而也有一些知识分子,他们可以凭借超强的智力突破信息不对称的帐幔,看出玩人者循循善诱的本心,譬如年轻的美学家高尔泰,在甘肃省委书记不厌其烦地请他发表对党的意见之际,他坚称对党没意见,搞得玩人者一时之间搓脚搓手,感觉不好办。然而,玩人者既然要玩你,即便你一言不发,还是会直接把你搞成右派分子,因为玩人者有势有位,力量强大,可以一翻脸把诱奸变成强奸。于是高尔泰最终还是被搞成了右派分子。

  说来应该检讨,我也是玩过人的,玩的是我表哥。我年少时候曾经伪造了一张地下财富清单,毛笔书写,繁体字,古色古香,藏进一座久无人住的老房子,然后让表弟“无意间”得之于墙缝,于是表哥当夜便扛了各种工具,前往那所老屋发掘财宝。表哥怀着一夜暴富的梦想,最后把那座老屋挖垮了。

  然而玩人是有后果的。如你所知,我从事文学,想过简单的生活,想有真实的朋友和宁静的内心,所以,再不愿意玩人,也所以,多年以后,每当想起自己做旧一张财富文书玩耍表哥的往事,总是良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