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华书单推荐:汉语新诗鉴赏(118)徐建宏?侯吉谅?许德民?蓝菱?蹇先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04:31:02

汉语新诗鉴赏之一一八

徐建宏/侯吉谅/许德民/蓝菱/蹇先艾

 

 

徐建宏(1967-),山西五台人。著有诗集《无暇爱恋的时刻》等。

 

白宴

 

这是生死之间的最后一次告别。

如同把水倾入土地,

让它向深处浸洇,

没有到达的地方便是目的地。

然而,再宏大的场面,

又如何遮掩哭泣的风声?!

 

多年前,一场清明的疏雨,

宣告了这个送葬的祭日。

我们被遗弃在局外,

担当着阴阳的使者。

但更准确的说法是:

我们从来没有过死者的感觉。

 

有比那些忙碌的人更为痛心的事实是:

我们是死者的后代;

那些远的或近的先逝者,

其实都是我们的亲人。

 

在高高的山坡上,休息着

劳累了一生的亲人,夭折的孩子,

还有那些不忍提及的面孔。

一看见白宴,内心便开始刮风,

它抽搐着,一直到送葬者走尽。

 

(选自: 新浪博客)

 

 [赏析]

每一句话的出场因着语境的不同而显出不同的语义,当徐建宏说“我是一个小人物”时你切不可以为他是谦虚的自况,他之自诩为“小”对应的是徐向前和徐继畬的“大”,前者为徐家的第十九世祖,新中国十大元帅之唯一北方籍。后者则是徐家的第十五世祖,这个名字在我们听来有点陌生的徐家先人,在徐建宏的评价体系里远超过我们耳熟能详的战功赫赫的徐大元帅,因为,徐继畬是个几乎被中国近代史埋没的人,“而这是不公正的”,徐建宏说。在那个人声鼎沸的山西省城媒体采访团欢迎宴席上,徐建宏认真地拿出了笔就着纸质柔软的餐巾纸一笔一划写下“徐继畬”三个字并且认真地指着“畬”说这个字读“于”而不是“奢”时,我感受到了他作为徐家后人的责任和使命,他近乎虔诚地略说了徐继畬这位出生于乾隆年间的先人的事迹并且强调了他的专著《瀛环志略》对魏源创作《海国图志》的重大影响,使我在回京的当天即上网查阅了徐继畬的资讯。对我这样一个出生于唐武则天时期才由河南光州固始人陈元光开漳建制的漳州南蛮人来说,山西这地方正如我曾去过的陕西、山东、河南、河北等中华民族发源地,不经意间冒出一两个教科书上白纸黑字有名的人的后代,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

我对徐建宏的祖先崇拜心理深表理解和向往,这种在亲缘意识中萌生、衍化出的对本族始祖先人的敬拜思想一直以来就是维系中国人的一根可感可触的血缘和亲情纽带,更何况徐家的这两位先人并不仅仅只是徐家的先人,他们同时肩负着被社会大众熟悉并崇拜的价值认同。也因此,诗人徐建宏除了创作自己的诗歌以外,他更大的自我要求还是在对徐家先人成就尤其是徐继畬的资料搜集与整理上,这是徐家先人对他命定的期许因为,他毕业于山西大学中文系,也因为,他一直以来从事的就是文字编写工作。徐建宏,1967年出生于山西忻州,现供职于山西《先锋队》杂志。主要创作方向为诗歌、碑文、记传,迄今徐建宏已为山西大地各古迹、村落撰写碑文十余则,为山西文朋友诗友做传数十篇,他那文绉绉的老学究式笔法显示了徐继畬前辈对他灵魂的灌注,而他举重若轻、谈笑风生、合理布局的活动组织能力,又毫不含糊地焕发了徐帅徐向前的一点点风采。在山西,徐建宏素有“徐团长”的美称。

在我为徐建宏的诗作《白宴》进行解读之前我先行简读了徐家的两个虽死犹生的先人其中的指向在于本诗的叙写命题与我本文的开篇并非毫无瓜葛——这是一首生者写给死者的诗!在清明节刚过去众人家族坟墓上枯黄的草被清除一新空中还飘荡着祭拜的香火的此刻读徐建宏写于1995年12月的《白宴》,我感受到了同样的“死亡事实逼近亲人的绝望与绝望中的感悟”,谁都要经历这样一场“白宴”,那是生者为死者布下的互相都看不见的礼仪。为着寄托一种哀思,诗人创造了“白宴”一词,这似乎是白色的烟雾白色的送葬队伍及透明的清明雨集结而成的想象固化?而当诗人说“我们从来没有过死者的感觉”时,我们不由得要庆幸“好在死者都有过我们的感觉”,这种庆幸来源于我们作为暂时的“生者”的体验,每一个生者都是未来的必死者而每一个死者也都是曾经的已生者。生死问题永远是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孔子以“未知生,焉知死”来表示他的逃避,这远不如庄子的“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来得洒脱。说到底,死亡不是一个可以探讨的命题,它更多的作为一种本相而存在。人生世间情愿也罢不情愿也罢,最后终归一死。这一切恰如诗人最后残忍的指证“一看见白宴,内心便开始刮风”,这风刮了几千年,还将一直刮下去。作为后人,所能做的如果能像诗人徐建宏一样,秉持为祖上树碑立传的雄心,也是足以安慰此生了。

《白宴》,生死之间的最后一次告别,且把这杯酒像怀念和祝福一样洒向大地,已离俗世的亲人们,你们好!   (安琪/文)

 

 

 

侯吉谅(1958-)。台湾诗人,出生于嘉义。著有诗集《城市心情》、《星战纪念》、《难免寂寞》等多种。

 

卡拉OK

 

酒杯中,那些

不断冒出的亢奋情绪

都迫不及待的

以五彩镭射的速度冲向麦克风

用一百瓦的输出功率放大

却被回声装置修饰成

规格统一的

寂寞

 

(选自:1986年5月16日《联合报》副刊)

 

[赏析]

本书选辑的《卡拉OK》,作者也是从现实出发,一个都市年轻的上班族,当他终日忙碌于案牍之余,深夜也该找些娱乐来麻醉自己。所以现阶段应运而生的一些卡拉OK餐厅,正好作为他们排遣寂寞烦忧和发泄剩余精力的场所。

作者一开头即以酒作引子,借酒使情绪亢奋,然后鼓起勇气冲向麦克风,尽管音响超过一百瓦,而最后作者还是免不了会落入一个固定程序的单调与寂寞。其实作者是借卡拉OK来寓意都市青年的挫败与无奈感,由于作者紧紧地掌握住诗的气氛、感觉,而使这八行小品很清晰地突入读者的眼帘。我想一首小诗经作者如此的布建与表现,也就够了,我们还能苛求些什么呢?

“卡拉OK”是现代都市一个小小的逗点,而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为了弥补精神上的空虚,往往喜欢假借物质文明之器具,来发泄自己某一时刻疯狂的感受,咱们若再深一层地想想,何者为人,何者为物,其实不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螺丝钉罢了。 (张默/文)

 

 

 

许德民(1953-),上海人。著有诗集《时间只剩下一棵树》、《人兽共患病》、《发生与选择》等。

 

 

我在一堵非常好看的墙上踩上几个脚印

那堵墙在过去拆走了

不知道又砌在哪里

我知道它肯定到处找我

给我看它的脸皮和额角的一块青苔

我给它看鸡胸和腹部下的那片丘陵

 

墙把城市抽象为一格一格的空间

水泥抽屉里存放肉体和年龄

还没档案、画册、结婚证明、病假条和侦探小说

那里鲜艳的口红吻得古典作品昏昏晕晕

干瘪的裸体也充分自信

墙把我们当成瞎子我们把墙当成聋子

我敢肯定我的一部分灵魂已砌进墙

每天晚上就用缄默同我交心

挂在墙上的抽象画十分像我

没有事干我就敲墙

敲墙的时候准能听到隔壁的回音

隔壁住着一个疯子

我没有病,我对医生说我不是疯子

我用体温召集血性

围过来一群苍蝇,戴着红帽子

它们用朋友的语言询问我

邀我跳舞

我找不到出去的门

四周的白墙壁温文尔雅

白手套在客厅里飞来飞去

墙庇护着我们的犯罪动机

墙面前我们可以自由而快乐地痉挛

交换的条件是必须交出眼睛

墙把我们宰割成扑腾的鱼

又不让我们游走

没有法庭能够接受我们的状词

制造墙的罪犯,是我们自己

 

(选自:《诗刊》1986年第10期)

 

[赏析]

现代城市诗试图用全新的、多方位的表现观念来投射城市生态和心态,体验现代人的情绪与意趣,用以观照他们内心世界的命运曲线,以达到最大限度的平衡。诗人通过“我”和世界对话,来进行对自身生命奥秘的勘探。现代文明进化的副产品是“城市文明病”的出现。在城市繁杂而有限的空间,人的欲望日益膨胀,人性却遭受异化的蹂躏;每天日程与路线的规定性使身心感到压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生态环境变化而日趋淡漠,孤独感蔓延着。生命不断改变着嗅觉,祈求获得完整的生存意识,但残缺难以避免,于是,人们陷入自身的沼泽,难以自拔。

诗是诗人对现实生存的体验与表现,而不是解释和说教。因此,诗不能提供结论,而是呈示一个体验过程,读者必须调动自身的生存理解与审美能力,重新组合自己的审美构架,以自身的感悟为诗打上句号。诗人在写(墙)时,力求在诗的语言、结构与节奏中,渗入现代观念,在自然真实的情绪表露中追求语言的模糊效果和多义象征;在结构上,采用归纳法,通过不同的感觉面来表现主题,当然,所谓主题也是意向性的,并非是精确的;在节奏上,诗行与诗行之间,不强求逻辑联系,利用时空转换来增大诗意的弹性,并较为注重节奏的随意性,做到形散神聚。

诗中墙与“我”是一对矛盾,但这对矛盾中包含着理性与感性、道德与本能、个人与社会、灵魂与肉体等多方因素,所有这一切既相互对峙又相互渗透,既冲突又互补,既分裂又包容。从形上来看是“我”与墙两个方面,从质上来言很可能是两位一体,是人格的自我分裂或生命的自渎显现。诗中的墙既是有形的也是无形的。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墙,对人来讲至少有两种功能,排斥和被排斥。当“我”站在一道道形形色色的高墙面前,“我”想进入但不得逾越,“我”是被排斥者。”我”为被排斥而痛苦而忧郁而孤独。当“我”站在墙里,别人敲门时我会故意不开门,我是排斥者。“我”为排斥而踌躇而自喜而得意。因此,可以说在墙的面前,人既是排斥者也是被排斥者。

人生在世是巧合也是机遇,生命不复返,人与人之间的同情、理解和互爱尤为重要。但墙的存在使我们彼此隔膜与疏远。对墙的感情是复杂的。多少次我们面墙而坐、而思、而悲泣、而愤慨,期望有朝一日时间能捏成拳头,将所有的墙推倒。但是,当我们受到冷遇、怠慢、欺负、侮辱,我们也渴望躲进墙里,关上门窗,让四堵墙与天花板把我们与外界隔绝。我们常常会自问:墙的出现究竟是人类文明的进化还是退化。如果进化是必然的,那么墙的出现也是必然的。于是,我们得到这样的认识,人具有排他性,自私是人的本能之一。理性告诉我们自私是虚伪丑恶的,而人又无法逃脱本能和天性,于是,生命怪圈就形成了。正视人类自身的弱点并不是为了标榜,恰恰相反,只有正视这一点,人类理性才能得以升华。这大概就是(墙)所要表现的主题意向。  (佚名/)

 

 

 

蓝菱(1946-),女,本名陆婉芬,新加坡籍汉语新诗女诗人,祖籍福建晋江,生于马尼拉。著有诗集《第十四的星光》、《露路》、《对答的枝丫》等。

 

墓林

 

英雄的剑锈了

乃见,蔓草生烟

初秋的雷声在远方

鼓声起落

微雨斜打的小山坡

暮色自一束紫花中浅浅飞起

 

白的、灰的,一座冷冷的石静卧远路

垂首是阴天,影子是清风

下落未详的乃山脉间的枯枝

散失的鸟羽一片片

不出声息地挨在一堆暮云中

浮散的人生曾是你们作战时的心情

姓氏和生卒年月都无所谓

磨剑、击鼓乃焚城前的准备

升旗则多半为哀悼

 

浅浅的暮色飞起处

有雨,有紫衣裳的花

石林外,又见石林

 

(选自:《菲华文艺》1992年版)

 

[赏析]

读完这首诗,总感觉有一种凄凉之感。作者触景生情,一番联想,为我们还原了一幅将士征战沙场的那份雄浑中的凄凉。

一位即将奔赴沙场的将士,无意间驻足在一处墓林之前,想到这里有自己的将士,有自己的知己,也许还有自己的敌人。远处的雷声阵阵,几从被秋霜打落的枯草在秋风中瑟瑟。扶着剑的他,从眼前的墓林眺望到远处,眺望到天边,眺望到天上若隐若现的几朵红云。没有名字,没有经历,没有一切,像这些浮云一样凄美的哀红之后,就将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战争,战争,战争已经令他们麻木,没有记忆,没有归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起自己的武器,机器的在沙场上砍杀,砍杀。

麻木之后的驻足,他们会想些什么?他的战友?妻子?家人?望着眼前的墓林,也许他会思考,战争给了我们什么。

战争给了我们什么,我们敬佩英雄的无畏,英雄之后的他,得到的却只有凄美。

(贾明月[学生]/文)

 

 

 

蹇先艾(1906-1994)笔名罗辉、陈艾新。贵州遵义人。诗作未见结集。

 

 

这窗纱低荡着初晓的温柔,、

霞光仿佛金波掀动,风动歌喉,

林鸟也惊醒了伊们的清宵梦,

歌音袅袅啭落槐花深院之中。

 

半圮的墙垣拥抱晕黄的光波,

花架翩飞几片紫蝶似的藤萝,

西天边已淡溶了月舟的帆影,

听呀!  小巷头飘起一片叫卖声。

     

        1926.5.20.改稿

 

(选自:《晨报诗镌》第9期)

 

[赏析]

这是作者青年时代所写的一首抒情短诗。

当时,作者在新文化运动感召和徐志摩、闻一多、朱自清等新诗人的影响下,曾与朱大楠、李健吾发起组织新文学社——“曦社”,1923至1928年间,作者先后发表了50多首新诗。《春晓》就是其中之一。这首写景抒情之作,短小精炼,意象生动,诗中的山光水色都富于生命的活力;并且,由近而远,层次分明,“初晓的温柔”,金波般掀动的霞光,任“他们的清宵梦”做得多么甜美,也不得不在林鸟的袅袅歌音中惊醒,尤其是那清脆的“一片叫卖声”,叫破“拥抱晕黄的光波”的半圮墙垣而来,叫破西天淡溶了的月舟的帆影而来,一前一后,一呼一应,传神写照,理趣横生,活画出一幅深院小巷春晓图。

语言运用上,《春晓》写春而不见一个“春”字,然而又无处不闻春意闹,无句不着初晓的景色,是颇具匠心的。另如“啭落”之运用于袅袅歌音,“晕黄”之运用于半圮墙垣拥抱的光波,“几片紫蝶似的藤萝”之活现于花架等,不仅意象鲜明,有力地加强了诗的韵味,更见诗人观察事物、体验生活之精微。

此诗收入朱自清编的《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时,作者还对首句作了修改,将原来的“这窗纱低荡着初晓的温柔”,改为“这纱窗外低荡着初晓的温柔”,其用意似在使全诗的句式更加自然而协调一些。

(罗绍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