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怎么炒外汇:评析雪莱的《赞智性美》 (评论: 拜伦 雪莱 济慈 抒情诗精选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7:16:37
借地发文,与本书无关哈。说实话虽然穆旦先生的翻译很精彩,又好在有中英对照,但这本书选的不多不长的诗歌并不足以让读者管窥到三大诗人的精髓伟大之处。
  
  《赞智性美》是雪莱早期的杰作和他伟大探寻的开端之一,“智性美”在他岳父母和早期的领路人威廉·葛德文和玛丽·伍尔斯顿克拉夫特的作品中就已常出现,也被雪莱用于柏拉图《会饮篇》的翻译中(雪莱的智性美深受柏拉图影响,但柏拉图认为美是形而上学的,只能通过不断的辨析获知,而雪莱作为一位诗人,认为哲学无法获知美和真理,它只能被隐隐的感到,并通过诗人的想象力显现)。不过我觉得在雪莱笔下,“智性美”依然是全然精神上和最终超越感觉的,它就是华兹华斯的《不朽颂》里的荣光,在后者诗中属于我们出生前那个永生的天国,而我们的出生其实是对这种荣光的遗忘。这在雪莱诗里也得到了隐隐的回应:“恰似记忆中的乐曲的余音”。诗的开始,雪莱就展示了这种智性美的无法把握:
  某种无形力量的威严的阴影
  虽不可见,却飘浮在我们之中,
  凭借多变的翅膀访问多彩的世界,
  如夏风潜行于一个又一个花丛;
  虽然我们多彩的世界受惠于这种无形力量的威严的阴影,它如同“如同月华倾泻在山间的松林;恰似黄昏的色泽与和谐的乐章,恰似星光之下铺展的浮云”,但却不是这个世界所能把握住的。它无法看见,只是像夏风潜行于一个又一个花丛,而华兹华斯笔下的荣光也在他的诗中慢慢消隐,但智性美与《不朽颂》相似的,在它稍纵即逝的飘移中,仍会显示身形,“因神秘而变得更加珍贵可亲”。
  可你为何弃开我们的国度,飘往他乡,
  丢下这个虚空、荒凉、阴暗的泪谷?
  阳光为何不能永远编织彩虹,
  桂在那边的山川的上空?
  为什么曾经显形的物体必将失踪?
  为什么恐惧、梦幻、死亡、出生
  会给人间的白昼蒙上阴影?
  为什么人类会充分地容忍
  沮丧与希望、憎恨与爱情?
  诗歌继续描述着智性美的飘渺无踪,丢下我们在这个虚空、荒凉、阴暗的泪谷,“泪谷”是天主教祷告中的用词,济慈在书信中也曾把这个迷信和被误导的世界称为泪谷。我们看到在这个失去智性美的光彩的泪谷里,人类陷入了“沮丧与希望、憎恨与爱情”无法解释的二元化的矛盾之中,一切都在注定的二元性的善变中变得虚无缥缈,而智性美无法停留。诗人接着列举了种种信仰以及迷信:
  从更为崇高的世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来回答圣哲或诗人的这些疑问——
  因此.魔鬼、幽灵、天堂这些名称
  始终是他们的一个徒劳无功的结论,
  只是脆弱的咒符
  但魔鬼、幽灵、天堂始终只是徒劳无功的结论和脆弱的咒符,无法使我们在这个悲剧性的世界得到解脱,无法赶走我们天生的“怀疑、无常和偶然”,它们使我们的欢乐陷入反反复复的厌倦。只有对智性美的暂时追寻才能给我们带来真与恩典(《圣经》里的用语),从自然化的世界里救赎我们的悲剧。雪莱拒绝了济慈伟大的颂诗里的感官化的描写和与自然的和谐,或者一个世纪后艾略特致力于的使想象力形体化,他像威廉•布莱克一样追寻一种更神圣的智性美和幻象的领域。
  爱情、希望和自尊,如同行云,
  在借得的时光里来去匆匆,飘忽不定。
  你不为人知,却威严可怖,假如
  你和你光荣的随从居于人的心灵,
  人啊,定会永生不朽,而且无所不能。
  在情人眼中,爱的共鸣时亏时盈,
  是你充当使者,传递着爱情——
  对于人类的思想,你是滋养的物品,
  如同黑暗培育着微弱的火光。
  切莫离去,纵然你只是一个幻影,
  切莫离去——否则,坟墓也会
  变成黑暗的现实,如同恐惧和人生。
  爱情、希望和自尊是对《圣经》里圣保罗宣布的三种美德“信仰、希望和慈善”的替换,雪莱崇尚的自尊是对想象力的尊崇,它为人类至高的精神生活打开了窗口,展现了一个更为广阔的意识世界。但这些美德如同行云,稍纵即逝,只有在智性美借得的短暂时光里才得以显现。假如智性美能久居于人的心灵,人就能像神一样永生不朽,而且无所不能,仿佛身处在华兹华斯的天国。这在诗歌的第二节里也有过展示:
  你的光彩使人类的形体或思想
  变得神圣庄严、不可侵犯,
  但智性美的来去匆匆使爱情和人类的思想变得忽明忽暗、时亏时盈,如同黑暗培育着微弱的火光(火光,尤其是黑暗的火光,是依赖于黑暗的衬托的,在白日的光辉下微暗的火光微不足道)。该节最后诗人悲剧性的想到了如果智性美的光彩就此永远离去后的绝望后果:坟墓般可怕的现实。雪莱在很久以后的《祖卡》里再次悲剧性的展示了当光彩离去后的情景:
  就会冷得仿佛灵魂遗弃的尸衣
  毫无光彩像黑夜诞生后的落日
  雪莱聚焦了智性美的飘忽给我们带来的获得和损失,《不朽颂》相同性质的成长和损失历历在目,童年的快乐历历在目(童年离永恒的天国最近,我们还没有忘记荣光),华兹华斯——雪莱的诗歌父亲再次引导他进入了雪莱自己的童年中,但雪莱起初黑暗的童年逆转了华兹华斯荣光下童年的神圣和美好,因为雪莱还没有找到他的智性美。
  在孩提时代,我曾怀着战栗的脚步,
  穿过许多静室和月光下的林莽,
  还有洞穴、废墟,遍地寻访鬼魂,
  只希望与死者进行大声的交谈。
  我呼唤着自幼而知的恶毒的姓名,
  没有回音,也不见他们的形影
  在本诗的另一稿和最初的草稿里,对姓名的修饰语是“虚假的”,而这里雪莱的愤怒更加直接,那些恶毒的姓名好像《圣经》里的各种人名,代表了教义对于一生崇尚自由的诗人的种种束缚。本诗雪莱多次援引《圣经》中的用语,但这对于他更多的是一种崇高的替代,从上述诗歌的第三节可以明确看到。雪莱本质上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怀疑论者。这首诗里他好像成了一个坚定的柏拉图主义者,但像他的诗《月亮》里的月亮一样,他永远是一个孤独的找不到永恒不渝的对象的漫游者:
  你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莫非倦于攀登高空、凝望大地?
   你置身在星辰之间,
  恰似异乡的游子,没有伴侣,——
  永远亏盈交替,象一只忧伤的眼睛,
  寻不到值得长久眷恋的物体?
  他的头脑和心灵从不能和谐一致,因为对于他两者诉说的都是智性美,他清楚的知道爱情投射的阴影是毁灭,却依然沉浸其中,《灵之灵》的最后雪莱宣布自己已属于爱神,尽管“爱恋的欢愉赶走了爱恋”(叶芝的诗句,来源自雪莱下面的诗行)
  直到欢乐再次被自身所否认
  似乎离题很久了,雪莱的童年是怀着战栗的脚步遍寻鬼魂,我们可以在他之前的幻象诗歌《阿拉斯特》看到相似的黑暗情景。早期《伊斯兰的反叛》里的献词(献给夫人玛丽)里雪莱具体的写过这种无助和茫然,当他在五月的拂晓朝着闪闪发光的草地走去时,他发现自己在哭泣,“一种孤独感,化为紧攫住我的热望都接踵而至”。为了弥补这种情感枯竭,他发出了种种探寻(雪莱一生的诗歌都在探寻中辗转),但无不以失败和绝望告终,无论是《阿拉斯特》里融合了黑夜、死亡、母亲和大海的色情幻想还是另一种宁静的晴朗,“我筋疲力尽,死与爱为了他们的猎物仍在斗争”,直到他找到了自己的知己玛丽,暂时的告别了孤寂的灵魂。在对拯救世界的热望感到绝望之后,雪莱在献词最后展现了他和玛丽最终的浪漫主义幻想(它在后世瓦格纳的《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里得到了另一种更黑暗的回应):
  像进入世界的暴风雨之夜的灯——
  两颗宁静的星星,云朵掠过,
  躲避了下沉的船上水手的视线,
  它们年复一年的燃烧,伴随着永不熄灭的光明。
  但在这段之前(抑或该诗之后)依旧是雪莱那华兹华斯式的荣光,甚至对其的引征更加直接(华兹华斯写道:“幸亏往昔的余烬里,还有些火星留下……它们不管怎样,总是我们整个白昼的光源……我们身居内地,灵魂却远远望得见永生之海。”)在雪莱笔下,那种荣光离开了地球,消逝的光芒却依然照耀和保护着地球,它三千年的回音依旧传来,让这个喧嚣的世界侧耳倾听,仿佛听到了家的声音(也是华兹华斯诗中我们生命之前的天国)。雪莱呼唤着让真理统治人世间,结束一切压迫与暴政,就像在《赞智性美》的第六节他的宣誓,他发誓要永远敬畏这种美,向智性美和全人类献出自己所有的力量,来使这个世界摆脱黑暗的奴役,因为:
  你的幻影落在我的身上,
  我失声尖叫,抱紧双手,欣喜万分。
  雪莱兴奋地记起当来去无踪的智性美终于降临的那刻,他马上知道了自己一生的追寻,就像他找到了自己的妻子玛丽一样。在最后诗人事隔那个时刻多年后再度确认了自己的誓言,和那爱情、希望和自尊(可怜的雪莱始终害怕自己会再度失去它):
  当正午过去,白昼变得更为静穆,
  出现了一种秋天的和谐的音符,
  碧空中也有了一种明媚的色调——
  整个夏天,它们都不曾被人耳闻目睹,
  仿佛夏天不会,也不配拥有这些!
  那么,让你的力量,就像自然的真谛,
  侵袭进我被动消极的青春,
  并且把安详赐给我今后的时日——
  我这个人呵,无限崇拜你,
  也崇拜仅容着你的一切形体,
  啊,美丽的精灵,是你的符咒
  使我热爱整个人类,却又畏惧自己
  前六句依旧是华兹华斯式的,呼应了后者《不朽颂》里自然其成熟的“庄严素净的色调”,也是雪莱最后祈求的想像力的成熟和安详,但华兹华斯清楚的知道一旦荣光逝去就再也不会回来,它只会在自然中得到微暗的显现,自然是人类永恒的慰藉,我们再也看不到天国的荣光,但痛苦的成熟使我们的视线带上了庄严素净的色调,我们抵抗不了我们逐步走向死亡,但是将从早年的荣光和同情心中吸取今后生活的力量。然而年轻的雪莱决裂了华兹华斯清醒的妥协,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他要的只是作为真理的智性美,而不是布莱克笔下堕落的人形的自然,这不是成熟的前辈华兹华斯所能做到的。雪莱的幻象越演越高潮,他在智性美的想象力里找到了他的方向,宣布着对其的无限崇拜和不动摇,被动消极的青春里诗人寻获了自我主动的力量,“畏惧自己”是因为他所承担的责任和对真理的敬畏,而“使我热爱整个人类”则展现了智性美最终的强大力量。雪莱在《阿拉斯特》没有出路的绝望后重新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一种属于他自己的宗教力量。但是雪莱不会想到他一生的探求终究陷入了绝望,“魔鬼再度君临我迷惘的心”。在生命最后的《一盏明灯破碎》里,雪莱悲剧性的面对了荣光再度的逝去:
  当一盏灯破碎了,
  它的光亮就灭于灰尘
  光彩失去了,留下的只是灰尘。也许雪莱的荣光本就是虚妄,它其实来自于诗人自己的内心,雪莱试图用自己的荣光照亮这世界,却始终抗拒不了自己变化的心,就像叶芝所写:
  人类倾慕的一切
  仅撑得过片刻,或一天。
  爱恋的欢悦,赶走他的爱恋,
  画家的笔触,让他的梦衰竭;
  传令官的呼喝,士兵的迈进
  拖垮了他的荣誉,他的劲力:
  无论黑夜里燃烧着什么东西
  它们,都点了人类松脂的心。
  接触到智性美的崇高力量,却最终不可避免的失落,就想智性美本身的扑朔迷离一般。华兹华斯无疑是清醒的,失去的终究无法回来,这或许是人类本身的原罪。但雪莱终其一生依旧狂热的追求着智性美,追求着与那崇高力量的瞬间触及,他像飞蛾扑火一样的坚定不移,相信有一种超越一切的崇高,因而无视他本同样擅长的怀疑主义,直到在这空虚的世界炸出正午的幻象。伟大的幻象诗人雪莱的一生和他的诗歌是一部不断脱胎换骨的变化之歌。
  他的一切都没有消失
  只是经历了海的变异
  已变得丰富而又神奇
  (雪莱的墓志铭,出自莎士比亚的《暴风雨》)
  
  
  附原诗:
  
  赞智性美
  
  1
  
  某种无形力量的威严的阴影
  虽不可见,却飘浮在我们之中,
  凭借多变的翅膀访问多彩的世界,
  如夏风潜行于一个又一个花丛;
  它以闪烁不定、难以捉摸的眼光
  察看每一颗心灵、每一张脸庞,
  如同月华倾泻在山间的松林;
  恰似黄昏的色泽与和谐的乐章,
  恰似星光之下铺展的浮云,
  恰似记忆中的乐曲的余音,
  恰似因美丽而可爱的一切,
  又因神秘而变得更加珍贵可亲。
  
  2
  
  美的精灵呵.你飘向了何方?
  你的光彩使人类的形体或思想
  变得神圣庄严、不可侵犯,
  可你为何弃开我们的国度,飘往他乡,
  丢下这个虚空、荒凉、阴暗的泪谷?
  阳光为何不能永远编织彩虹,
  桂在那边的山川的上空?
  为什么曾经显形的物体必将失踪?
  为什么恐惧、梦幻、死亡、出生
  会给人间的白昼蒙上阴影?
  为什么人类会充分地容忍
  沮丧与希望、憎恨与爱情?
  
  3
  
  从更为崇高的世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来回答圣哲或诗人的这些疑问——
  因此.魔鬼、幽灵、天堂这些名称
  始终是他们的一个徒劳无功的结论,
  只是脆弱的咒符——它们的魔力
  也不能把怀疑、无常和偶然
  从我们的所见所闻中清除出去。
  唯有你的光辉,如同轻雾飘过山峦,
  或像夜风轻抚寂静的琴弦,
  弹送出一阵阵柔和的乐声,
  或像月华洒在午夜的河面,
  把真与恩典送给人生的不安的梦境。
  
  4
  
  爱情、希望和自尊,如同行云,
  在借得的时光里来去匆匆,飘忽不定。
  你不为人知,却威严可怖,假如
  你和你光荣的随从居于人的心灵,
  人啊,定会永生不朽,而且无所不能。
  在情人眼中,爱的共鸣时亏时盈,
  是你充当使者,传递着爱情——
  对于人类的思想,你是滋养的物品,
  如同黑暗培育着微弱的火光。
  切莫离去,纵然你只是一个幻影,
  切莫离去——否则,坟墓也会
  变成黑暗的现实,如同恐惧和人生。
  
  5
  
  在孩提时代,我曾怀着战栗的脚步,
  穿过许多静室和月光下的林莽,
  还有洞穴、废墟,遍地寻访鬼魂,
  只希望与死者进行大声的交谈。
  我呼唤着自幼而知的恶毒的姓名,
  没有回音,也不见他们的形影——
  当轻风开始调情.有生之物
  从梦中苏醒.带来鸟语花香的喜讯,
  在这美妙无比的时刻呵,
  我深深地思索人生的命运,——
  突然,你的幻影落在我的身上,
  我失声尖叫,抱紧双手,欣喜万分。
  
  6
  
  我曾发誓,我要向你和你的同类献出
  我的全部力量,难道我违背了誓言?
  即使现在.我仍以泪眼和狂跳的心,
  对千年的幽灵发出一声声的呼唤,
  叫他们走出沉寂的坟墓,他们陪伴我
  在苦读和热恋的幻想的亭榭,
  看守嫉妒的黑夜,直至黑夜消隐——
  他们知道,我脸上没有出现一丝欢悦,
  除非我心中生出希望,相信你会
  使这个世界摆脱黑暗的奴役,
  相信你,令人敬畏的美,
  会带来这些言语无法表达的东西。
  
  7
  
  当正午过去,白昼变得更为静穆,
  出现了一种秋天的和谐的音符,
  碧空中也有了一种明媚的色调——
  整个夏天,它们都不曾被人耳闻目睹,
  仿佛夏天不会,也不配拥有这些!
  那么,让你的力量,就像自然的真谛,
  侵袭进我被动消极的青春,
  并且把安详赐给我今后的时日——
  我这个人呵,无限崇拜你,
  也崇拜仅容着你的一切形体,
  啊,美丽的精灵,是你的符咒
  使我热爱整个人类,却又畏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