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诉法全文司法解释487:浅论阮籍的人生态度与处世方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5 23:07:28

浅论阮籍的人生态度与处世方式        

赵  治 

 

摘  要:对于阮籍,有誉为表现了“魏晋风度”,亦有贬之为“垮掉的一代”。他在宦途上逃匿退避与虚与委蛇,是生存夹缝中迫于无奈的抉择;“嗜酒”“酣饮”,是全身自保的一种手段;越礼反俗的狂狷行为,却带着人性觉醒与思想解放的意义,具有殉道的精神。他的避世远祸的人生态度与处世方式,不属于“应该否定”之列,而应该给予肯定与赞扬。

关键词:阮籍;人生态度;处世方式;避世远祸;佯狂;殉道

 

阮籍是曹魏后期的名士代表,“竹林七贤”的首要人物。誉之者,称其为“以深刻的形态表现了魏晋风度”,“真正是魏晋风度的最高优秀代表”[1](p131——132;而贬之者,斥之为“垮掉的一代”[2],说他的“生活和思想,本来就是腐化堕落的”[3](p37,“走上了一条背时的道路”,并断言“他的处世方式是应该否定的”[4]。分歧之大,竟到了截然相反的程度。

阮籍真是“腐化堕落的”、“垮掉的一代”?他的人生态度与处世方式真属于“应该否定”的吗?

阮籍的人生态度与处世方式,其表现应是多方面。对于现实政治与仕进宦途,无疑是阮籍人生处世时首先该面对的主要问题。中国古代士人,一般都经历过立志——碰壁——转换生活态度的人生三部曲。阮籍经受的磨难比别人更多,其人生态度与处世方式转换也就更为明显。

昔年十四五,志尚好诗书。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咏怀》十五,后面引诗只列序数)

王业须良辅,建功俟英雄。元凯康哉美,多士颂声隆。(四十二)

少年时,阮籍勤奋好学,修业进德,赞美英雄,追求功名。他身历建安后期、曹魏政权发展巩固阶段,感染了悲天悯人与拯世救物的时代人文精神,故其人生态度与处世态度,毫无疑问是奋发进取、积极用世的。

或闭户视书,累月不出;或登临山水,经日忘归。博览群书,尤好《庄》、《老》。嗜酒能啸,善弹琴。当其得意,忽忘形骸,时人多谓之痴。[5]

成年以后,阮籍对于世事态度已有明显变化,变得消极避世:或闭户不出,将自己封闭起来;或出游忘归,以骇俗之举宣泄内心的苦闷;思想也由单纯的儒家功业转向老庄的虚无避世;忽忘形骸,以任诞放纵之态惊世;更有甚者,太尉蒋济征召,他也坚不应召,逃匿退避。“乡亲共喻之,乃就吏。后谢病归。复为尚书郎,少时又以病免。”“曹爽辅政,召为参军,籍因以疾辞。”[5]

自高平陵事件(公元249年)后,阮籍虽痛恨司马氏集团的以杀助夺、背信弃义的恶行,却一改往日逃匿退避的故态,先后出任了太傅(司马懿)的从事中郎,大司马(司马师)的从事中郎、散骑常侍、东平相,大将军(司马昭)的从事中郎、步兵校尉等职。

成年后的阮籍,与少年的阮籍在人生态度与处世方式竟判若两人:

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5]

阮籍变为“不与世事,遂酣酒为常”,乃是由“魏晋之际,天下多故”所致。动乱的现实,恐怖的政治,险恶的时局,使阮籍无法用自己的才智去实现理想,改变现实的黑暗政治,他只得“不与世事”,“酣酒为常”,以求保全自己。

        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驱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三)

胸中怀汤火,变化故相招。万事无穷极,知谋苦不饶。但恐须臾间,魂气随风飘。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三十三)

当时,朝廷权臣当道,世事变化无常。在生存受到严重威胁的情势下,处在两大政治集团夹缝中,阮籍面对两难的抉择:

欲求解脱而不可能,逆来顺受又不适应。……现实逼得他仍得低下头来,应付环境,以保全性命。[1](p127)

李泽厚所描述的前两句,正是阮籍人生态度与矛盾心情的最好写照。而“低下头来,应付环境”,依违避就,则是阮籍被残酷现实所逼而采取的处世方式。

其次,在平日处事中也可表现出阮籍的人生态度与处世方式。

籍虽不拘礼教,然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晋书•阮籍传》)

(籍)宏达不羁,不拘礼俗。兖州刺使王昶请与相见,终日不得与言,昶愧叹之,自以为不能测也。口不论事,自然高迈。(《世说新语•任诞》)

阮籍“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口不论事,自然高迈”,即不谈论敏感的时事与现实的政治,也不评论朝廷的当权政要。正因为他恬淡自晦,王昶才“终日不得与言”,“自以为不能测也”。阮籍缄默不言,无非是为了疏离世务,远离是非,免得引来杀身横祸。而“不拘礼教”,“宏达不羁,不拘礼俗”,则是对束缚的反动,故作通脱。阮籍采取此等下策,实在是迫于无奈。

竹林名士几乎人人都爱喝酒:刘伶以酒为命,阮咸竟与猪共饮,阮籍则成了“专喝酒的代表”。《晋书》本传有多处写到阮籍“嗜酒”、“酣饮”,还集中写了几次醉酒:

文帝初欲为武帝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

钟会数以时事问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获免。

会帝让九锡,公卿将劝进。使籍为其辞,籍沉醉忘作。

醉酒,在魏晋时期是文士的一种生命形态。他们在醉酒中称情遣兴,享受人生,平衡内心,在刹那的现量生活里追求极量的丰富和充实。对于阮籍的“嗜酒”、“酣饮”、“沉醉”,我们不能排除有享受人生的成分,他的“求为步兵校尉”就有因“营人善酿”,又“贮酒三百斛”的缘故;也不能排除有借酒浇愁的因素,因为酒是困境的滑润剂,醉酒能使人忘掉现实中的痛苦、蹇促、窘迫;但对阮籍来说,更多是由于险恶的政治环境逼迫而用来避祸全身的。这样,醉酒又成了他保全生命的一种重要方式与手段:“醉六十日”是为拒绝与司马氏政治联姻;“醉酒”可以拒问,免得招祸致罪;“沉醉”,可以拖延写劝进表。

对于这些超常的“沉醉”,宋人叶梦得曾明确指出:

晋人多言饮酒有至于沉醉者,此未必意真在于酒。盖时方艰难,人各惧祸,唯托于醉,可以粗远世故。…… 流传至嵇、阮、刘伶之徒,遂全欲用此为保身之计。……  饮者未必剧饮,酣者未必真醉也。[6](p434——435)

《晋书》本传,虽言阮籍饮酒“醉六十日”、“酣醉”、“沉醉”、“醉眠”,而实际则“唯托于醉”,“用此为保身之计”。他“未必真醉”,只是一种假醉。在日常生活的饮酒上,阮籍也只是表面昏酣,而内心仍然相当清醒。

第三、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亦表现出阮籍的人生态度与处世方式。

在对待亲邻方面,阮籍也确有些越礼背俗之举动。这在《晋书》本传也多有记载:

籍嫂尝归宁,籍相见与别。或讥之,籍曰:“礼岂为我设耶!”

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垆沽酒。籍尝诣饮,醉便卧其侧。籍既不自嫌;其夫察之,亦不疑也。兵家女有才识,未嫁而死。籍不识其父兄,径往哭之,尽哀而还。

嫂子归宁,阮籍不顾流俗与蜚语,以情破礼,竟“相见与别”。有人“讥之”,他坦然否定礼俗;在邻家饮酒,阮籍不顾礼法,醉卧少妇之侧,迹属不检。而他爱美之心纯正,“既不自嫌”,其夫“亦不疑也”;兵家女死,阮籍非亲非故,却“径往哭之,尽哀而还”,可见其惜才心切,哀悼美之毁灭,而不拘礼法之框束。这类行为,正如《晋书》本传所评:“其外坦荡而内淳至。”阮籍平日越名任心,畅情任性,旷达不羁,才有这类磊落宏放的反俗行为,然而其内心却是淳正坦诚的。早在上世纪20年代,鲁迅就明确指出:

魏晋时代,崇奉礼教的看来似乎很不错,而实在是毁坏礼教,不信礼教的。表面上毁坏礼教者,实则倒是承认礼教,太相信礼教。[7]P391

司马氏只是打着“名教”的旗号,搞阴谋篡权勾当,“实在是毁坏礼教”。而阮籍所反对的只是虚伪的名教,骨子里倒是拥护真名教。美学家宗白华也曾指出:

魏晋人以狂狷来反抗这乡原的社会,反抗这桎梏性灵的礼教和士大夫阶层的庸俗,向自己的真性情、真血性里掘发人生的真意义、真道德。他们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地位、名誉来冒犯统治阶级的奸雄假借礼教以维持权位的恶势力。……阮籍佯狂了,刘伶纵酒了,他们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这是真性情、真血性和这虚伪的礼法社会不肯妥协的悲壮剧。这是一斑在文化水衰落时期替人类冒险争取真实人生真实道德的殉道者。[8](p223

阮籍的狂狷行为,既然是“反抗桎梏性灵的礼教和士大夫阶层的庸俗,向自己的真性情、真血性里掘发人生的真意义、真道德”,带有人性觉醒与思想解放的意义;而“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地位、名誉来冒犯……恶势力”,是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表现;阮籍是“替人类冒险争取真实人生真实道德的殉道者”,我们就不是“应该否定”。恰恰相反,而是应该加以肯定和赞扬。

阮籍又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及嵇喜来吊,籍作白眼,喜不怿而退。喜弟康闻之,乃赍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由是礼法之士疾之若仇。

子浑,字长成,有父风,少慕通达,不饰小节,籍谓曰:“伸容已豫吾此流,汝不得复尔。”[5]

以白眼对礼俗之士,以青眼见志同道合者,阻止儿子学阮咸的狂放行为,可见阮籍在日常生活中尽管态度狂狷,爱憎与是非还是相当分明,他的人格颇为清正挺拨。这与他对政治事件与政坛权臣态度的“至慎”,“不臧否人物”,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在对待父母方面,《晋书》本传中有云:

    有司言有子杀母者,籍曰:“嘻!杀父乃可,至杀母乎?”坐者怪其失言。帝曰:“杀父,天下之极恶,而以为可乎?”籍曰:“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杀父,禽兽之类也;杀母,禽兽之不若。”众乃悦服。

阮籍蔑视礼法,口出狂言,迹近灭伦,引起“坐者怪其失言”。然而,他的奇谈怪论并非空穴来风,属虚言空谈,而是有激而言,即有着很强的针对性的。司马氏打着“名教”的旗帜,标榜以“孝”治天下,而实际所为则有如“禽兽之类”,或“禽兽之不若”。阮籍正是借“失言”狂语,巧妙地讽刺了司马氏。

阮籍虽然口出狂言,貌视礼俗,而在行动上与内心深处却是“性至孝”:

母终,正与人围棋,对者求止,籍留决赌。既而饮酒二斗,举声一号,吐血数升。及将葬,食一蒸肫,饮二斗酒,然后临诀,直言穷矣,举声一号,因又吐血数升。毁瘠骨立,殆至灭性。[5]

母死留人决赌,自行狂饮;母将临葬,食肉饮酒,这些均是反俗悖礼的行为。而举声哀号,言穷吐血,“毁瘠骨立”,则是禀性“至孝”的真情流露和充分表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行为,都在阮籍身上同时表现出来。我们能由于他排斥虚伪的礼俗与蔑视传统的社会规范,而否定其“至孝”的禀性吗?

总之,在政治宦途、日常处事与对待亲邻友朋等方面,阮籍的人生态度与处世方式应是没有什么“应该否定”的。

    对于旧学与古人,梁启超曾有过一段精采的论述:

须知凡一种思想,总是拿它的时代来做背景。我们要学的,是学那思想的根本精神,不是学它派生的条件,因为一落到条件,就没有不受时代支配的。譬如孔子说了许多贵族性的伦理,在今日诚然不适用,却不能因此菲鄙孔子。柏拉图说奴隶制要保存,难道因此就把柏拉图抹杀吗?明白这一点,那么研究旧学,就可以得着公平的判断,而不致谬误了。[9]

对于阮籍,我们要学的也是他“那思想的根本精神”,而不是“它派生的条件”——某些狂狷任诞的行为。这就要求我们分清其“根本”与“派生”,而不能主次不分,本末倒置。同时,要区别形态与禀性,透过佯狂任诞之举,看清阮籍的“真性情、真血性”。我们不能因为阮籍的某些狂言妄为,就“菲鄙”、“抹杀”他。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得着公平的判断,而不致谬误”。

阮籍的一生是一曲悲剧。他的人性被异化,行为被严重扭曲。如果我们要否定的话,那应该否定当时社会与黑暗政治。鲁迅就曾明确指出:

这是,因为他们生于乱世,不得已,才有这样的行为,并非他们的本态。[7]p393

阮籍不是生活在正常的历史时期与稳定的社会环境里,他的行为不是趋时附俗的一种变脸,他的人格也不是化实为虚、口是心非的一种分裂。因而,将鞭子抽在阮籍身上而不是统治集团身上,那是打错了对象。阮籍和嵇康,曾经“塑造了整整一个时代所谓的魏晋风度、名士风流”[10](P182),因而,他们非但不属于“应该否定”之列,相反应该大加肯定与赞扬。

对于阮籍,我们应多一些理解和同情,少一些苛求和责备,更不能随意贬斥。

 

注释

[1]李泽厚.美的历程[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

[2]转引自廖仲安.阮籍、陶渊明,垮掉的一代[N].光明日报,1983.01.11.

[3]转引自韩传达.阮籍评传[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4]阮籍性格的历史透视[J].湖南党校学报,1998(2).

[5]唐•房玄龄等.晋书•阮籍传[Z].北京: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

[6]清•何文焕.历代诗话[M].北京:中华书局,1981.

[7] 鲁迅全集第3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

[8]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9]梁启超.中国人的自觉[A],欧游心影录下篇[C].

[10]任继愈.中国哲学发展史(魏晋南北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

 

Shallow theory philosophy of life and way of conducting oneself in society of nationality Ruan Ji

                     Zhao ZhiZhong

(College of Lishui, Lishui of Zhejiang ,323000)

Abstract : As to Ruan Ji , is it display " the Jin Dynasty poise Wei " to praised as to have , is it demote for " a generation of collapsing " to have also. He escapes and hide and keeps out of the way and pretends politeness and compliance on the official career, the choice under the pressure of the helplessness in the crack that survive; " addicted to drinking " " drinks to full ", is a kind of means of whole body self-insurance; Cross the overbearing Zhyuan's behavior with instead vulgar gift, but is taking human nature awakening and open-minded meaning, have spirit of sacrificing life for one. The philosophy of life of his misfortune of retiring from the world far and way of conduction in society, do not belong to the row of " should deny ing " , and should affirm and praise .

Keyword: Ruan Ji; Philosophy of life; Conduct oneself in society in the way; Retire from the world the far trouble; It is overbearing to pretend; Sacrifice life for 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