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产市场:汉语新诗鉴赏(45)张执浩?付显武?鲁绪刚?古石?谷壳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10:49:47

汉语新诗鉴赏之四十五

张执浩/付显武/鲁绪刚/古石/谷壳子

 

 

张执浩(1965-),湖北荆门人。著有诗集《美声》等。

 

与父亲同眠

 

夜晚如此漆黑。我们守在这口铁锅中

像还没有来得及被母亲洗干净的两支筷子

再也夹不起任何食物

一个人走了,究竟能带走多少?

我细算着黏附在胃壁里的粉末

大的叫痛苦,小的依旧是

 

中午时分,我们埋葬了世上最大的那颗土豆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来唠叨了

她说过的话已变成了叶芽,她用过的锄头

已经生锈,还有她生过的火

灭了,当我哆嗦着再次点燃,火

已经从灶膛里转移到了香案上

 

再也不会有人挨着你这么近睡觉

在漆黑而广阔的乡村夜色中,再也不会

睡得那么沉。我们坚持到了凌晨

我说父亲,让我再陪你一觉吧

话音刚落,就倒在了母亲腾给我的

空白中

 

我小心地触摸着你瘦骨嶙峋的大脚

从你的脚趾上移,依次触摸你的脚踝和膝盖

最后又返回到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颗心越跳越快,我听见

狗在窗外狂叫,接着好象认出了来人

悻悻地,哀鸣着,嗅着她

 

无力拔出人世的脚窝

我又一次颤抖着将手伸向你,却发现

你已经披衣坐在床头。多少漆黑的斑块

从蒙着塑料薄膜的窗口一晃而过

再也没有你熟悉的,再也没有我陌生的

刮锅底的声音

 

(选自:李黑新浪博客)

 

[赏析]

众所周知,用诗写父子很难,特别是要想用诗意父子之情驯服受众之心更为不易。而《与父亲同眠》一诗竟达到了这种高难度。诗笔绵密而疏朗,哀痛而灵性,产生了异同于凡响的诗艺感染力。诗人借助常见而风趣的比喻把父子深情宣泄得淋漓尽致,使人为之倾倒,如身临其景,陪伴诗人悲痛欲绝。

《与父亲同眠》,怎一个情字了得。“当我哆嗦着再次点燃,火/已经从灶膛里转移到了香案上”,这种转复而哀郁的孝贤之情,胜过千言万语,直击人的心灵。“火”的意象形神俱出,既照亮逝者的音容笑貌,又焚灼生者的哀悼之心,从而拓展了情感深度。诗人写情就是这样善于虚实相生,诉泣交织。诗人写父子在生死离别之前相守灵堂的情景,以虚胜实,别情传神。“夜晚如此漆黑。我们守在这口铁锅中/像还没有来得及被母亲洗干净的两支筷子/再也夹不起任何食物”。一支筷子能动,而另一支筷子不能动了,亲情突然残缺,生活突然坍塌,使人措手不及,肝胆俱裂。这里,诗人完全把读者置放于幻想之中,使人沉潜在一种大悲大痛里,不能自拔。然而,诗人写父子在生死离别之时的情景,则又以实胜虚,别情传心。“我们坚持到了凌晨/我说父亲,让我再陪你一觉吧/话音刚落,就倒在了母亲腾给我的/空白中”。父子情爱,空白笼罩。如此经典之实,无声胜有声,出人之无。

说了怎一个情字了得,我还想说怎一个喻字了得。写诗用喻,自古袭之。它不会以你瞧得起或瞧不起而灭绝。善于用喻的诗,肯定要比不用喻的诗多一份特色。写诗自由,你瞧不起喻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拒绝用喻的诗人,总有一天将会产生失落感的。话说回来,《与父亲同眠》一诗用喻也是达到了高难度的。比如前面有所提及的比喻,诗人把父子比作一双筷子,筷子是最普通的,但它的承受就是生活,筷子停摆了,生活也就没有着落了,这种茫然感并非是所有的人都能体验到的。父子是一双筷子,且是母亲洗干净的筷子,“再也夹不起任何食物”。一个精彩绝伦的比喻,便把亲情、悲情、家情、社情等融为一体,刻画得入木三分。试想,你能用怎样的陈述来达到这种诗意高度呢?《与父亲同眠》一诗里,妙喻连珠,不再点名罗列。 (李黑/文,李黑推荐)



 

付显武(1963-),笔名石上流、刀克、让雀等。重庆秀山人。著有诗集《梦比现实只晚一步》等。

 

镜头:蚂蚁

 

更多的时候是一粒米饭在搬动光阴

在熟悉的黄昏

一粒米饭顶着暮色慢慢回家

 

蚂蚁只是安装在米饭上的轮子

蚂蚁只是推了幸福一把

 

(选自:诗集《梦比现实只晚一步》,大众文艺出版社2010年版)

 

[赏析]

一个独特的细节,一个独特的场境。他没有叙述出来的远比叙述出来的多。那深藏在语言背后的,需要我们细细的品咂,也许这也是我们要搬回的“米粒”。我们自己的生活,何尝不是“米粒在搬动光阴”?诗人说出了本质的东西,却令我们唏嘘不已。我们在生存,我们在经历,却并不是我们在搬动光阴,仅仅是米粒,也只有米粒。我们活着,为了米粒,也就是米粒。

 

一粒米饭顶着暮色慢慢回家

 

一粒米饭,是孤独的。它在走一条回乡之路。然而,它又是顶着暮色的。在黑暗中,它能看清孤独和命运的方向?

它不能,我们也不能。  (唐力/文)

 

 

 

鲁绪刚(1969-),陕西人。著有诗集《岁月之重》。

 

一阵风刮过

 

一阵风刮过  内心有很多东西

落下  尘土  草屑  挂在树上的鸟鸣

乡村的手掌张开  又攥紧

这一张一合之中把季节密切地

衔接  秋天捂着曾经的

伤口  却无法躲开一把镰刀

 

我其实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隔着一条河

慢慢向一株高粱或一只瓦罐靠近

删去了一些虚伪的词

 

(选自:《诗选刊》2010年第9期)

 

[赏析]

鲁绪刚的诗是当今的诗坛我所见到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还能保持清晰语言走向和清醒诗风的诗人之一。读这首诗,我仿佛进入了一种哲学领域的“预知”。“一阵风”是短暂的,瞬息的,但它却可以作为一种时态去承载和影响甚至改变一种现象(现状)。“秋天捂着曾经的/伤口  却无法躲开一把镰刀”,秋天象征着成熟,在许多人眼里,成熟是美好,殊不知它也有一种“透熟”后残酷萎缩的尴尬。第一节语言生动流畅,看似是写自然季节变化,然而诗人却能在“一张一合之中”引领我们进入了一种完全由他自构的“小宇宙”空间,这不能不说是技巧。

如果单就写作技法虚实结合来看,写完第一节似乎也不错了,但请不要忽略一首好诗是应该具备跨越性的,尤其是思想纵横深度的跨越。第二节,诗人突然舍弃了对抒情主体的隐藏,抛出“我”,并且主动交代了一个潜在的写作背境“一条河”,这就不得不让我们产生异样联想——这是一条什么样的河?是不是一条每天容纳我们生存的时间之河,人生之河,历史之河呢?一个“隔”字,制造了空间感。……这样,“高粱”喻指就清晰了,它正是第一节笔者埋下的伏笔秋天“熟透”后的指向,是我们正在努力获取的,向往或者终将抵达之物;而“瓦罐”是易碎品,伤口,又或许是世间万物抵达之后的某种必然消解? ( 弄春十三月/文)

 

 

 

古石(1968-),本名张伟,四川威远人。作品散见各大报刊、网络。

 

一只蝴蝶隐没于原野深处

 

春天。我看见广阔的原野

一只蝴蝶在飞,越飞越远越飞越远

若隐若现地

隐没于原野深处

 

而温暖的风,吹着我的头发

吹着我的脸庞,吹着我僵硬的骨头

它将把我吹散成无数细小的种粒

然后吹向远方,越吹越远越吹越远

轻轻地,把我吹向

大地隐秘的内心

 

(选自:《现代禅诗丛刊》(总第二期))

 

[赏析]

空旷的原野,有一只蝴蝶在飞,寂静站立着的诗人,在专注地凝视着这只蝴蝶,蝴蝶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可以说,这是一个普通的时刻,一个普通的画面。但是,对于诗人来说,这却是一个神奇的时刻,一个神奇的画面。因为,在这个时刻,在这个画面他领悟到了生命的本真、世界的实相!空旷的原野,不就是无限的宇宙和无限的时空么?渺小的蝴蝶,不是渺小的我的生命么?时间的风,也将把我的肉体吹散,散落成无数细小的尘土,吹回到我最初的地方,那个大地永恒而隐秘的内心。禅者说,日出、云散、风和、木秀、鸟鸣、秋山、落叶、碧天、弯月、翠竹、黄花等等,一切自然现象,都是真如法性的具体显现,我们如果能够涤除情尘意想,以澄澈之心感受万物,便可以透过现象领悟到宇宙真理,这,就是触目菩提的禅悟之美。有偈子云:“翠竹黄花非外境,白云明月露全真。头头尽是吾家物,信手拈来不是尘。”诗人古石已经可以从万物的表象看到世界的真容了。 (张黎/文)

 

 

 

谷壳子,本名文艺,70後女诗人。现居珠海。作品散见各大报刊、网络。

 

 

 

摊开掌

任春光将手心染黄

四月

揉一些风信子的白

木春菊的绿,静静

坐在我身旁

 

借风的角度侧身

用夕阳的余光看你

一瞥羞戚

一瞥忧伤

 

羡慕紫藤萝的缠绵

两棵树的对望

也曾目送一对蒲公英的伞

远走他乡

 

跟你站得近一些

再近一些

是一个冬夜开始的梦

一月醒来

二月破土

三月疯长

 

但现在

我悄悄裹紧衣裳

唯恐风

泄露想你的体香

 

(选自谷壳子新浪博客)

 

[赏析]

诗有千千思,结有千千解,对于文字的品读、解析由于视角的不同,所以读出的意昧也就各有所异了。
    这一首,虽然作者自谦为浅且意像偏冷,可我眼里却没有读出一丝的冷意,在这一节节的字里行间潜藏的丰富情感、坚韧信念一步步的把诗意拔高往纵深处递进,作品是厚实且又兼具轻灵之妙的。
    第一节,    妙在三种色调的转换自然、协调,三种颜色便是三种暗示,黄是沉静、白是舒展、绿是青春活力,这样便勾出了一幅立体感很强的画面,画里是一池静静的水,从一波不兴到暗流微动再到光影潋滟,步步紧扣了主题“望”,希望在延续,诗意也在延续。
    而在第二节,风的角度这个语言又与上节暗合,速度带来力量感,这力量就表现在诗作者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旁观的角度来审视自己,审视外在环境和内心情感,忧伤是淡淡的,而希望是永恒的,夕阳落下来明天又会重新升上天空,新的起点就是新的开始。
      我还是要说,这首诗最漂亮之处就在于递进上处理的非常好,意像的铺陈自然到位,可不,从三节和四节开始心情便在不断的放飞,憧憬越走越远,越飞越高,作者内心深处酝酿着最简单、最直接的美好事物:
    “紫藤萝的缠绵/一对蒲公英的伞”:这缠绵是心意的表述,一对是内在的企盼。

“一月醒来/ 二月破土/ 三月疯长”:这短短三句,就弄出一个很强的气势,张力为之尽显。
    最后一节:但现在  /我悄悄裹紧衣裳/ 唯恐风/ 泄露想你的体香
    在最后一节里,笔锋一转,这深情的语言,可谓是荡气回肠。没有任何的夸张、没有用半点华丽的词藻来堆砌,可反而让读的人心里涌过一阵阵暖意,前后辉映,把一个“望”字渲泻的淋漓尽致。 (醉卧云边/文)